荆川集-明-唐顺之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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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荆川集卷六
            明 唐顺之 撰
  序
   中庸辑略序
中庸辑略凡二卷初宋儒新昌石子重采两程先生
语与其高第弟子游杨谢侯诸家之说中庸者为集解
凡几卷朱子因而芟之为辑略其后朱子既自采两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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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语入集注中其于诸家则又著为或问以辨之自
集注或问行而辑略集解两书因以不著于世友人御
史新昌吕信卿宿有志于古人之学且谓子重其乡人
也因购求此两书而余以所藏宋板辑略本授之已而
吕子巡按江南则属武进李令板焉而集解则不可复
见矣序曰盖古之乱吾道者常在乎六经孔氏之外而
后之乱吾道者常在乎六经孔氏之中昔者世教衰而
方术竞出阴阳老墨名法尝与儒并立而为六家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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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其道不相为谋而相与时为盛衰佛最晚出其说最
盛至与吾儒并立而为儒佛然其不相谋而相盛衰也
则亦与六家九流同夫彼之各驾其说而其盛也至与
儒亢而六而九而二也斯亦悖矣虽然其不相为谋也
则是不得相乱也呜呼六经孔氏之教所以别于六家
九流与佛而岂知其后也六家九流与佛之说窜入于
六经孔氏之中而莫之辨也说易者以阴阳或以老庄
是六经孔氏中有阴阳家有老家矣说春秋者以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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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礼者以刑名数度是六经孔氏中有名家有法家矣
说论语者以尚同之与兼爱尚贤明鬼是六经孔氏中
有墨家矣性不可以善恶言其作用是性之说乎心不
可以死生言其真心常住之说乎是六经孔氏中有佛
家矣六家九流与佛之与吾六经孔氏并也是门外之
戈也六家九流与佛之说窜入于六经孔氏之中而莫
之辨也是室中之戈也虽然六家九流之窜于吾六经
孔氏也其为说也粗而其为道也小犹易辨也佛之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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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吾六经孔氏也则其为道也宏以阔而其为说也益
精以密儒者曰体用一原佛者曰体用一原儒者曰显
微无间佛者曰显微无间其孰从而辨之嗟乎六经孔
氏之旨与伊洛之所以讲于六经孔氏之旨者固具在
也苟有得乎其旨而超然自信乎吾之所谓一原无间
者自信乎吾之所谓一原无间者而后彼之所谓一原
无间者可识矣儒者于喜怒哀乐之发未尝不欲其顺
而达之其顺而达之也至于天地万物皆吾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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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融贯而后一原无间者可识也佛者于喜怒哀乐
之发未尝不欲其逆而销之其逆而销之也至于天地
万物泊然无一喜怒哀乐之交而后一原无间者可识
也其机常主于逆故其所谓旋闻反见与其不住声色
香触乃在于闻见色声香触之外其机常主于顺故其
所谓不睹不闻与其无声无臭者乃即在于睹闻声臭
之中是以虽其求之于内者穷深极微几与吾圣人不
异而其天机之顺与逆有必不可得而强同者子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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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圣人本天释氏本心又曰善学者却于已发之际观
之是中庸之旨而百家之所不能驾其说群儒之所不
能乱其真也彼游杨谢侯诸家之说其未免于疵矣乎
吾弗敢知然而醇者大矣其未能不浸淫于老与佛乎
吾弗敢知然而师门之绪言盖多矣学者精择之而已
矣则是书其遂可废乎是信卿所为刻以待学者之意

   明道语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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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致一而已矣学者何具多歧也盖圣人赞易模写人
心之妙与乾坤合体而蔽之以两言曰忠信曰敬忠信
者非他也吾心之无所欺焉者而已矣敬者非他也吾心之
无所肆焉者而已矣此无所欺之心即此无所肆之心
此无所肆之心即此无所欺之心此无所欺无所肆之
心即浑然乾坤之心非二也乾坤之心不可见而见之
于复复之所以见乾坤之心也学者默识其动而存之
可矣是以圣人于乾则曰其动也直于坤则曰敬以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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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乾坤一于直也动本直也内本直也非直之而后直
也盖其酝酿流行无断无续乃吾心天机自然之妙而
非人力之可为其所谓默识而存之者则亦顺其天机
自然之妙而不容纤毫人力参乎其间也是故湛然常
寂而非静也盎然常感而非动也退藏于密而非内也
曲成万物而非外也不寝不食而非助也不睹不闻而
非忘也惩忿窒欲而未尝损也改过迁善而未尝益也
是乾之所以为易而坤之所以为简也如此则为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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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内不如此则为以敬直内如此则为集义不如此则
为义袭如此则为由仁义行不如此则为行仁义故曰
道致一而已矣学者何其多歧也彼其所谓从事于心
者盖未尝实有见乎天机流行自然之妙而往往欲以
自私用智求之故有欲息思虑以求此心之静者矣而
不知思虑即心也有欲绝去外物之诱而专求诸内者
矣而不知离物无心也有患此心之无著而每存一中
字以着之者矣不知心本无着中本无体也若此者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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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自以为求之于心者详矣而不知其弊乃至于别以
一心操此一心心心相捽是以欲求宁静而愈见其纷
扰也夫圣人论心之精莫如易之乾坤而善发易之蕴
者莫如程先生之书先生之书得于心而言之者也故
其言曰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会得
活泼泼地不会得只是弄精魂又曰未尝致纤毫之力
此其存之之道又曰以敬直内便不直矣然则彼之所
谓从事于心者其为敬以直内者耶其为以敬直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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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其为非力以存之者耶其为力以存之者耶其为活
泼泼地者耶其为弄精魂者耶武进尹抚州徐君子弼
自少有志于心学盖读先生之书而有会焉而惧学者
求于心者之差也则取二程全书采其要略而刻之于
邑中以其出于明道者为多也而题之曰明道语略呜
呼学者患不知求之于心知求之于心矣而其多歧又
如此故夫择之果不可以不精也
   季彭山春秋私考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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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难明也其孰从而求之曰求之圣人之心圣人
之心其孰从而求之曰求之愚夫愚妇之心春秋者儒
者之所累世而不能殚其说者也而曰求诸愚夫愚妇
之心不亦迂乎孔子尝自言之矣吾之于人也谁毁谁
誉斯民三代所以直道而行者也春秋者圣人有是非
而无所毁誉之书也直道之所是春秋亦是之直道之
所非春秋亦非之春秋者所以寄人人直道之心也人
人之心在焉而谓其文有非人人之所与知者乎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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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以为圣经不如是之浅也而往往谓之微辞是以说
之过详而其义益蔽且夫春秋之为春秋以诛乱讨贼
而已子而严父臣而敬君人人有不知其为是而弑君
篡父人人有不知其为非者哉人人知其为是非而或
陷于弑逆焉者昔人所谓以意为之也虽其以意陷于弑逆
而其直道而行之心固隐然而在也圣人早为之辨醒
其隐然而在之心以消其勃然敢动于邪之意是以乱
臣贼子惧焉而能自还也其使之惧者不逆之于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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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动者之不可忍而牖之于隐然而在者之不容息是
以能使之惧也非书其弑以惧之之谓也其惧者但觉
其隐然而在者之忽露而不觉其勃然而动者之暗消
是以惧也非惧其书我而不敢为之谓也故曰孔子惧
作春秋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孔子之惧心斯人直道
而行之心一也斯人直道而行之心乱臣贼子之惧心
一也人人之心在焉而谓其文有非人人所与知者乎
善说春秋者则不然曰无义战人人可以知其为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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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也而奚问其有钟鼓无钟鼓云尔也曰某三王之罪
人某五伯之罪人人人可以知其罪之在也而奚问其
功与过云尔也曰乱臣贼子惧人人知其为讨乱贼也
而奚问其君之有以取之无以取之云尔也以是说春
秋岂不简约而易知也哉可谓以愚夫愚妇之心求春
秋而不蔽于圣经者也或曰然则游夏何以不能赞也
曰高与赤者世传以为游夏氏之徒也师说固宜有在
焉者其犹未免于说之过详欤其诸家之纷纷者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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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矣可谓蔽于圣经而不以愚夫愚妇之心求春秋者
也余为是说久矣儒者皆牵于旧闻迂焉而莫予信也
间以语彭山季君君欣然是之于是出其所著春秋私
考视余则公榖之义例左氏之事实诸家纷纷之说一
切摧破而独身处其地以推见当时事情而定其是非
虽其千载之上不可亿知然以斯人直道而行之心准
之要无甚相远者余是以益自信余之说有合于君也
君尝师阳明王先生闻致知之说为能信斯人直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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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与圣人无毁誉之心同其春秋大旨亦多本之师说
故其所见直截如此至于地里古今之沿革姓名氏族
之𣲖星历之数度禘郊尝社礼乐兵赋之纤悉古今之
所聚讼皆辨析毫釐务极该贯昔人所称经师莫之及
也以非大义所关故不擿之序中盖余尝闻李愿中言
罗仲素说春秋初未甚晓然及住罗浮后其说不知何
如夫罗浮何与于春秋也岂不以此心空洞无物而后
能好恶与人同好恶与人同而后能说春秋也欤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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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方且隐云门之邃厌文字之支离兀然洗心以游于
无物其所说春秋又当有进于是者余尚得而见之
   巽峰林侯口义序
有逐末之学而后有反本之论盖有执器而无得者论
者曰盍反而求之乎道虽然未若即器而道之为至也
有稽古而无得者论者曰盍反而求之乎今虽然未若
即古而今之为至也有滞经而无得者论者曰盍反而
求之乎心虽然未若即经而心之为至也孔子不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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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于诗立于礼夫诗之咏歌礼之数度岂非所谓器而
诗礼之为经也岂非所谓古也哉试尝观之心之不能
离乎经犹经之不能离乎心也自吾心之无所待而忽
然有兴则诗之咏歌关雎猗那之篇已随吾心而森然
形矣是兴固不能离乎诗矣然自其读诗而有得也未
尝不恍然神游乎关雎猗那之间相与倡和乎虞廷周
庙而不知肤理血脉之融然以液也则是学诗之时固
已兴矣非既学诗而后反求所以兴也自吾心之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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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而忽然有立则礼之数度玉藻曲礼之篇已随吾心
而森然形矣是立固不能离乎礼矣然自其读礼而有
得也未尝不恍然神游乎玉藻曲礼之间相与揖让乎
虞廷周庙而不知肤理血脉之肃然以敛也则是学礼
之时固已立矣非既学礼而后反求所以立也安得以
寓于篇者之为经而随吾心森然形者之不为经耶故
即心而经是已安得以无所待者之为吾心而有所待
而融然以液与有所待而肃然以敛者之不为吾心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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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即经而心是已然则何末非本而又何所逐耶何本
非末而又何所反耶虽然善学者一之不善学者二之
非独今日然也在孔孟之门亦或不免于二之矣子夏
传诗传礼后世训诂家宗之子夏非训诂也然已权舆
乎训诂矣圣人惧其滞而无得也而曰女为君子儒君
子者务本之谓也子贡求性与天道于文章之外圣人
惧其离而无得也而曰一以贯之言文章即性与天道
也今之为形声文字训诂之学者皆是矣君子惧其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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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得也为之说曰盍反而求之乎心也此所谓有逐
末之学而后有反本之论者也而学者缘此遂以为必
绝去形声文字与训诂求之窈窈冥冥而后可以为至
道二者本末则必有分矣然而皆圣人之所不与哉林
侯口义者侯之与二三子所以讲于六经孔孟之书者
也林侯苦节而不以骄世峻行而不以矜俗其志务于
反躬以求尽乎精微而于古人形声文字之间乃索之
如此其密而析之如此其详嘻吾知其不为滞也其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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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见于道器古今之不二也乎虽然吾犹惧二三子之
二之也二三子试致诚而求之默识吾灵知灵觉之本
体于群居诵习之中融然以液否耶肃然以敛否耶是
融然而肃然者在心耶在经耶在心也则何待乎经在
经也则何感乎心是心与经一者耶二三子可以即此
而自得之矣而又何窈窈冥冥之求哉或曰今之为形
声文字训诂之学者皆是也子颛颛焉若恐二三子之
离而去之何也曰本末则必有分矣二之皆弊也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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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经之弊浅而著离经之弊深而微滞经之弊惟固陋
者而溺于此离经之弊虽疏通者或不免溺焉吾举其
深而微而二三子乃或昧于其浅而著吾欲使二三子
不溺于疏通之士之所溺而二三子乃或不免溺于固
陋之士之所溺则非余之所敢知也而亦非林侯之所
知也于是口义刻既成丹徒李令来请序序之
   笔畴序
苟可以诱世而劝俗者君子不废也匹夫一怒挺而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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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于是时而庄语之以诗书礼乐则益其怒而疾其斗
耳而滑稽之士为之微言冷击嘲谐诙谑于其旁则释
然一噱而散小夫妇人恣睢凶毒于冥冥或惧之以士
师理官之法彼有傲然而已矣巫儿佛媪为之张皇神
鬼指徵禨祥则彼且瞿目缩舌而骇汗夫苟可以解急
斗则嘲谐诙谑或捷于诗书礼乐苟可以惧冥凶则神
鬼禨祥或痛于士师理官滑稽禨祥之说非君子之说
其要于解斗而惧凶则君子所以为劝于世也由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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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其苟可以为劝于世虽其戏如滑稽诞如禨祥且不
废也况其言之根据古先而不诡于绳墨者乎笔畴之
为书自居身御物至于家人细琐之事皆备自经史百
氏至于小说衢巷之谈多所采摭盖亦不尽雅醇而其
大旨要于使人畏慎柔宽择步而蹈以避咎其知足少
欲忍辱濡下宾名去华大率称引老庄然而古先所以
厚施薄责惩窒忿欲之绪言亦往往而在也昔人谓老庄
处危世触骇机欲以曲自全故往往上柔弱黜刚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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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处于材不材之间迷阳郤曲以晦世而免祸为是书
者其意毋乃出于此欤虽然使明哲之士读之则自可
以观其深剟其驳焉而节取其是者以闾巷乡曲之士
读之且将悚然有动乎其心怵于祸而冀于全去其狷
忿斗争恣睢凶毒之习而庶几乎谦柔长厚宽身之道
岂非志于劝俗者之一助欤是书故有板刻吾邑吴前
川翁乃刻而揭之墓之左屋以示其乡人然半而不完
翁之子鸣玉既得其全书于是并刻之以广于世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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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之志云
   王君注握奇经序
余少颇好奕无从得国工之谱而独以意为之寤寐而
悬思焉久之其于战守攻围之间若或有得算焉而因
以胜于人其不能胜而败焉者则咎于思之所不至而
已艺既稍习已而得国谱则余所以胜者大率多古人
已试之术其败焉者则古人已先为之营救布置余于
是自笑其思之不极不能尽合于古人而又惜不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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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谱以助余之思也以是知古人之精神寓之于谱奕
者索诸已之精神与索诸古人之精神苟有得焉其致
一也奚必谱之是而心思之非奚必心思之是而谱之
非乎然则言兵法者何以异此自伏羲画象贞坎悔乾
为师已寓居中握奇之义而握奇经则世传以为黄帝
书盖战法自黄帝始也顾其文简奥世鲜知者王君以
穷经馀力推究其说为之注释其诸家言兵有及于握
奇者悉取而附之其营算占候亦缀焉以为兵家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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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示余余窃叹其有似于吾所谓奕之谱也盖史称卫
霍不学古兵法而每战辄胜然观其环车为营纵轻锐
往当丐奴实得经中所载二垒游兵之义至诸葛氏摹
握奇为八阵钩角联络一一古法宜其可以必胜矣而
竟不能成混一之功岂其所当之敌有坚脆耶何暗合
古法与纯用古法者其效乃若是相反耶然君颇自奇
其说以为得吾书而用之内靖草窃外靖疆圉特为易
事盖余之于奕也虽知思与谱之无二然以谱措之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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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则差较毫釐以悬思措之临局则又差较毫釐是以
圣人自谓能行三军而又曰军旅未学言兵之不可以
尝试也王君年始衰矣而志尚壮今塞垣多故安知不
有知君而举之者使之儒服立军门亲鼓鼙之间以与
老将角短长而知其胜算之果不能出吾书也则王君
乃可以自信矣
   江阴县新志序
有家者随其家之所有而籍记之其常也凡其田亩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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甔钱贯丝缕豉合酱罂僮指之数此纤勤治生者之所
详而游閒华饰者之所略也凡其池馆花树狗马图画
古物珍器之数此游閒华饰者之所详而纤勤治生者
之所略也二者则更相笑矣而家之所以为家者则固
在此而不在彼也与郡国州邑之有志自古而已然亦
所谓随其郡国州邑之所有而籍记之其常也禹贡周
职方岂非志国邑者之所权舆也哉然自后世观之则见
其有琐细而俚俗者矣夫其田赋高下之异等坟垆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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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之异壤九镇九泽之异名而五戎八蛮之异服其列
而载之可也至于筱荡箘簬淮蠙江龟海错之纤细则
类于草木虫鱼之书而多男少女多女少男之纪则近
于闾井村俗之谈古人何若是之琐琐也盖苟有切于
利器用而阜民生辨阴阳而蕃孳息则固不得以其秽
杂而略之而况其大且重者乎其所载而详者固然则
其所不载者亦可知矣后之所谓地志者则异是矣其
叙山川也既无关于险夷潴泄之用而其载风俗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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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与于观民省方之实至于壤则赋额民数一切不纪
而仙佛之庐台榭之废址达官贵人之墟墓词人流连
光景之作满纸而是呜呼此何异于家之籍专记图画
狗马玩具为妆缀而租甔钱贯所以需衣食之急者漫
不足徵也其亦何取于为家也与知家之有籍本以治
生而非以观美国邑之有志本以经世而非以博物则
得之矣窃闻国朝集诸儒臣修一统志时两人相诮其
一人欲载科目之数则曰此非进士录也其一人欲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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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口田赋之数则曰此非黄白册也科目则别有录矣
不载宜也户口田亩固天下之大命而经国者所必稽
也且若彼之说则禹贡周职方其亦黄白册也哉彼固
以是为琐细俚俗焉而不载也江阴于常州为属邑而
枕江之冲为苏常诸郡北门以故视他邑独重旧虽有
志而宜书不书不宜书而书大率如所论诸志之弊无
足徵者至今令馀姚赵君始更修之赵君为政洁已爱
民才敏而虑周凡志中所载田赋徭役户口食货谣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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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防江治盗之源委本末节错丝棼盖皆君之所尝
蚤夜尽心焉者其于浮文羡费则尽屏去不事譬如辛
苦起家之人斥绝耳目之玩而毕力于家人生事之间
一钱粟之盈缩一臧获之奸良与夫鐍钥闾户之守虽
其锱铢隐赜而聪明智算举无遗者于是一切以其精
神思虑之所及而登之于籍至其纂缉成编则以属之
学士张先生先生以其国史之馀才而推之以成一邑
之史故其所载繁简删存能得赵君之所用心而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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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后来治邑者之所据准又如计然任公之徒精于
治生而太史公萃之为传凡其仰俯拾取废居弃与之
法与夫卮茜荻漆之细莫不具载能得诸人之所用心
而著之以为治生家者所必资盖为邑之与治生意向
或异家籍之与邑志体裁亦殊至其的然当于实用而
不取办于具文焉则一也夫前人以其所用心而著之
籍记后人因其所籍记而得前人所用心而守之是以
家道能常兴而不坠予欲使后之为江阴者因赵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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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为志而知其所用心而守之也为之书其端
   郑君元化正典序
会稽金锡竹箭之产甲天下其钟为人文大率峭拔
慧能以文章勋伐耀于当世至于方外之士亦往往能
俶傥瑰怪以露其奇盖所谓地气然也会稽郑君少喜
谈兵读韬钤诸书尤工于风角鸟占尝北抵宣大东历
辽蓟掀髯谒诸边帅谈笑油幕间每敌镝骤飞发一语
策胜败屡屡奇中以是撼贵珰老将而出其橐中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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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衣飞鞚目中无百万貔虎气当此时盖一机智勇辨
之士及长揖边帅故裘南归乃究意黄老内养之学翱
翔吴会与娵娵骚人墨士相徵逐寄身药肆中呐然守
柔下帘昼卧人不识其有雄气者盖郑君始终若此亦
奇矣哉郑君自谓得青峰碧厓诸异人之传尝著内养
书名曰元化正典大槩本之中黄之说又谓邵子十二
万九千六百之数盖暗藏火候以为邵子最得伯阳微
旨余闻内养家多言火数乃虚设期于阴阳无偏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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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郑君乃以为实有是数若跬步以至百步然者余不
能尽解其说也郑君又欲往燕齐海上牢岛不夜之间
庶几复遇异人焉燕齐海上之异人若黄石海蟾之流
盖尝决机军旅而其后得仙者也郑君倘得而见之乎
其归以语我
   东川子诗序西北之音慷慨东南之音柔婉盖昔人所谓系水土之
风气而先王律之以中声者惟其慷慨而不入于猛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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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而不邻于悲斯其为中声焉已矣若其音之出于风
土之固然则未有能相易者也故其陈之则足以观其
风其歌之则足以贡其俗后之言诗者不知其出于风
土之固然而惟恐其妆缀之不工故东南之音有厌其
弱而力为慷慨西北之音有病其急而强为柔婉如优
伶之相閧老少子女杂然迭进要非本来面目君子讥
焉为其陈之不足以观风歌之不足以贡俗也余读诗
至秦风其言尽田猎战斗之事其人翘然自喜忾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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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贾勇之气已而读楚骚诸篇其言郁纡而忉怛则
愀然有登山临水羁臣弃妇之思夫秦风慷慨而入于
猛楚骚柔婉而邻于悲然君子不废岂非以其虽未止
乎中声而不失其风土之固然其陈之也可以观其风
其歌之也可以贡其俗乎东川子家秦中盖昔人所谓
汧渭之间与其所为载歇骄游北园故处往往而在东
川子雅喜为诗尝寄余诗百馀篇皆跌宕疏健绝去脂
粉纤冶之态虽其于中声未知必合与否然可谓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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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土风者其塞垣诸曲余尤爱之如边城鼓角春寒梦
塞旌旗日暮云天寒细柳营嘶马草满长城水饮驼
榆关千里秦云暮羌管一声汉月秋较其音节倘亦有
驷铁无衣之遗否耶然则读是诗者不必问其何人而
知其必为秦人之诗无疑也余南人也而不能为楚声
窃喜东川子之为能为秦声也乃为之题其首后有采
风谣者自当得之
   前后入蜀稿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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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泽好奇之士往往以极幽遐诡谲之观博搜山川草
木鸟兽变化之情状为快然其耳目有所滞而不能遍
于是有侧身四望之思宦游羁旅之士其力足以穷悬
车束马之径凌跕鸢挂猱之阻然其情志有所累而不
能遣于是有怀乡去国之忧情志与耳目常相违而山
川之与人常不相值惟蜀僻在西垂古所谓别为乾坤
者也雪岭大江之雄浑峨巫青城之窈丽仙灵之所窟
宅其胜甲于天下然陆则拒以飞厓断栈水则狭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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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急峡斗雷霆而翳日月其险且远亦甲于天下自古
好奇之士慕其胜而以其险远不能至于是有梦而游
寤而叹焉者自非游宦与羁旅终其身无因而一至焉
其至者怵于险而忘其为胜于是羁臣迁客之思深而
轻举冥搜之好移变衰摇落之感生而雄浑窈丽之观
改盖昔人所赋侧身西望阻岷峨者既足以著山泽好
奇缱绻顾慕不能自遂之情而其所记峡州至喜堂者
亦足以尽宦游羁旅憔悴无聊不能自遣之状夫虽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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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耳目之所接而夺于情志之所不快与虽幸为情志
之所快而限于耳目之所不接其耳目所不接者既不
能使景就乎情而工为凿空揣悬之言其情志之所不
快者又不能使情就乎景而泄其和平要眇之音于是
大夫缺于登高能赋之义而骚人奇士纵欲原本山川
极命草木亦无所凭焉以聚其精而发其辨博噫嘻此
春山公前后入蜀稿所以为可讽也公自郎官出为郡
守自郡守迁按察副使先后皆在蜀其为郡守也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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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盖陆走栈水浮峡而后至中州之人所谓险且远其
为副使也于建昌则在灵关大渡瘴雨蛮烟之外虽蜀
人亦素惮以为险且远者而公皆恬然安之政事之暇
方且披巉岩践霜雪穿猩鼯豺虎之窟俯江妃水仙之
宫以穷其胜而犹若未足故其险无所不涉则其胜无
所不穷其所历与所穷一切可愕可喜则无不见之乎
诗盖其大者关政理谣俗之故其细者足以牢笼百物
山川草木鸟兽变化之情状其叙险也既可以使人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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歔惨慄而如堕其叙胜也又可以使人飒爽飞动而如
跻向非公以其宦游旅寓之迹而兼乎山泽奇士之好
情志之所快与耳目之所接适然遇合固不能摹而写
之若是公诗既刻为二卷其子于德请序于余余以谓
使好奇之士读公之诗可以不俟涉险而坐穷其胜于
庭户燕閒之间宦游羁旅之士读公之诗且将悦乎其
胜而忘乎其险顿然释志于惊江绝栈之上也然则不
能自遂与不能自遣者皆将于公之诗乎有得也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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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人也盖慕蜀而不能至者亦将于公之诗乎有得
遂不辞而序之
   山堂萃稿序
余读孔氏论语而见其所称古之逸民夫逸之为言隐
也彼其事污君而为之士师至于三黜而不肯去与其
断发雕体以君长于蛮夷偃然有南面之尊可谓渐染
于显荣而孔子至以匹于让国饿死之人而谓之逸民
何耶盖此数人者其脱于声利华宠之外而一无所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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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则同也特其所谓不降不辱者则心与迹并其所谓
降而辱者则心与迹判而难以识耳今吾侍郎养斋徐
公其可与于若人之徒欤嗟乎士之嗜欲驱诸其中而
纷华荡乎其守始进者躁于求而宦成者固其位能自
脱焉者少矣公少时则已自致于亨衢然公澹泊不见
可好其后反求乎理性精研乎义利益知自贵而贱物
故虽居高位享厚禄而其貌冲然常若山林之癯其家
萧然常无十金之橐乞其身有耄夫之所不能决而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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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强健之年砥其节有寒士之所不能居而甘之以
肉食之后自是天下知与不知言清名完行者莫不翕
然归公然则公之进而显也其心与迹判者耶其退而
隐也其心与迹并者耶余幸与公同乡曲自蚤岁即知
慕公公为侍郎而余适在翰林方其旅候于隆隆之门
而习见乎炎炎之态则闷然而返每一见公则不知冷
然嘘我以清风也而不能去公还于家余亦罢归又获
从公游每访公之庐但见山窈水回老屋数椽阶前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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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鸣声上下则不待见公而已如游于首阳之曲柳下
之乡可以使人乐而忘返矣已而公出其诗文若干卷
曰山堂萃稿者示余余受而读之盖自其平生所谓应
酬文字与得归草堂以后诸诗及谢病诸疏皆在焉公
非如文章之士刻镂以为工者也而其清远閒散耿介
独立之气黝乎其渊藏𤨿乎其金鸣其风旨直与古者
逸民采薇之歌三黜之语历百世而相上下则又不必
即公之容望公之庐而公之为人固可以一抚卷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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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虽然昔人不云乎身隐矣焉用文之且夫所谓逸民
者方将鸟行而蝉蜕惟恐其影响之不幽而岂蕲之以
言语文字行于世也哉矧公位大臣又当天子向意之
时苟少需焉施功于社稷被泽乎生民不难也公意犹
若有不屑焉者而亦何藉于文乎然而世有不能即公
之容望公之庐者得其文而读之或可以得公之为人
则夫廉顽而起懦亦将于是乎在余既校而正之以还
于公因为之题其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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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泉奏议集序
剑泉吴公奏议集凡几卷在嘉靖初天子励精思治博
取俊乂以充庶位尤注意台谏之选公于是以才召入
院为御史凡所建白多见采纳若兹集所载是也于戏
公之言备矣而其大者莫如劾柄臣之奸与请开通惠
河诸疏始柄臣掌营兵怗势为奸利士大夫以为隐忧
而公慨然上疏攻之其言明白切痛多人之所难言已
而相继攻之者益众然或过激不足取信而柄臣益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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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悛后天子亦自烛其奸下之狱以死盖去公上疏时
十五六年而公之言验矣国家运道自通州至京师故
从河运后乃从陆其故河废闸犹在议者屡请修复而
京师大猾倚陆运侔利往往为飞语摇之公如建议则
以身塞利害之冲又赖天子与相力主其事迄有成绩
其详具公所上通惠河志中自河功之成也户部岁省
运钱十二万缗此则公言之既效者公又欲尽转通州
之粟于京师以消未形之患则其言未及行而忧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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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以公言为是也公始令江山有声而擢御史自御史
出守处州历官南京太仆少卿而致其事公为人敏锐
阔达艺于世务而捷于应机开口抵掌锋锷捷露课功
策效不爽一发非同迂腐拘牵之士指摩而坐论之者
也公尝谓余曰士大夫谈说经济指天画地贯穿今古
不足为难惟切中事情若操刀而割刃随手下卒无一
刃不当肯綮乃为难耳此盖公之所自寓乎曩公在御
史时又尝为余言傥得在塞垣之间当为国家鞭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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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招乌孙鄯善之俦而致之阙下盖公自量其方略气
力有足办此者以其不至大官故其所设施者不竟虽
然是集也可以观公之槩矣   声承集序
渐斋子录其平生交游往复之书及诸赠言名之曰声
承集凡若干卷渐斋子始居给舍侃侃厉名节故其时
所与游多慷慨奇节之士已而谢事家居蝉蜕声利晚
乃刋落华叶潜究精微故其时所与游多山泽肥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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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与讲学论道之朋且夫人之于世固未有独立而无
与者缙绅相与以同心而共济虽山泽与世不相涉亦
必有与焉以同道而相益此孤立一意之辈所以不可
行于朝而狷狭枯槁逃虚避人之行要亦不可行于野
也渐斋子以其真率苦淡之节而使海内高士争慕与
之游若不及又能以其谦虚不自满之量而使与之游
者争献其所长者如注而一无所拒故其在朝则相与
秉公斥奸以共忧天下之忧在野则相与养志理性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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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其乐于山林泉石之间盖渐斋子之所取于友者既
已无不尽矣然犹以为聚散存没其数之不可常人情
久则易以忘是以虽其平生所与交一臂之人异日或
至于举其姓名且不能记其姓名且不能记则其所以
交相儆戒策励之意亦或至于怠且废幸其书词翰墨
尚可寻绎而因以志其人之姓名与其所以相儆戒之
意则虽其聚散存没之不可常而宛然常如一臂之交
虽在燕閒独处之中而自得乎群居儆戒相成之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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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承集之所为录也盖昔柳子厚作父友志其人之姓
名备矣然但以侈朋游结纳豪杰为美谈至于切磋儆
戒相成之谊未著也卫武公所与友自卿至于师长士
至于旅贲资其儆戒以进于睿圣故抑淇澳之诗传之
至今然其儆戒之言可闻而卿师长士旅贲固亦当时
所谓贤者其姓名独湮没不可见使尚友者有遗憾焉
至子舆论献子有友五人则幸于两人者尚可识其姓
名而慨然有感于三人者不可记今渐斋子修名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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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啻如子厚其尚贤取友如献子其老而好学盖有卫
武之遗使后之人慕渐斋子之风而读其所为书读其
所为书而得其所与游者其将曰某也慷慨奇节人也
某也肥遁人也某也讲学论道人也是渐斋子能以其
所得于友者而乂以为后人尚友之助也其亦可以无
子舆三人之感矣而余也又得以不敏之词附姓名于
集中其亦不谓幸矣夫
   吴孺人挽诗序(礼部郎中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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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既有左右史以记言动矣而又为之诗诗之与
同于籍善事以镜来世而咨嗟咏叹之则其味尤长而
其风益远盖诗者其助史之不及乎然左右史所载惟
其朝廷邦国王公钜人殊勋绝德非此不列而其载之
诗者大半多闺闼房帷之间以及伐桑采葛髦笄膏沭
家人琐屑之事是以涂山有莘助赞王业然不列于夏
商之书而十三国风自二姜许穆夫人以烈节著闻则
诗人侈而歌之不一而足虽以田墅闾巷之妇人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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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鸡鸣静女其名姓绝不登史册其事亦无特异者而
皆得见之于诗岂史主于纪大而略小诗主于阐而探
赜其为教一而其为体则异耶然则诗非特以助史之
不及其于女史尤要也汉时刘更生善为诗其所辑列
女传率本之诗谓诗之系乎女史也岂不信乎吾友吴
君敬夫之母吴孺人既没而士大夫为之挽歌挽歌者
沿于虞殡其乐道善事而咨嗟咏叹之者诗之遗也鸣
呼孺人以闺中之懿非如男子有四方之事功德炳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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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托于鼎彝之勒左右史之载而与之不朽而又非
有如燕燕柏舟载驰遭罹厄会以显其奇节为诗人所
希诧其所可见者不过乎闺闼房帷麻丝浆酒之间尊
养姑章敬承夫子家人女子之常事而已虽然槩以草虫鸡鸣之义其宜在所不废乎是以诸君子哀而诗之
以附于彤管也其以广列女之采而兴起幽人之贞也
乎余国史也于序诗为宜故推本诗之系乎女史者而
为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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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川集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