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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洪范正论卷一
德清胡渭撰
洪范
孔氏传曰洪大范法也言天地之大法孔氏
正义曰此经开源于首覆更演说非复一问
一答之势必是箕子自为之也𤼵首二句记被问
之年自王乃言至彝伦攸叙王问之辞自箕子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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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彝伦攸叙言禹得九畴之由自初一曰至威
用六极言禹第叙九畴之次自一五行已下箕子
更条说九畴之义此条说者当时亦以对王更复
退而修撰定其文辞使成典教耳苏氏曰天以
是道畀禹而传至于箕子不可使自我而绝也以
武王而不传则天下无复可传者矣故为箕子者
传道可仕则不可蔡氏曰汉志云禹治洪水锡
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史记武王克殷访问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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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以天道箕子以洪范陈之案篇内曰而曰汝者
箕子告武王之辞意洪范𤼵之于禹箕子推演增
益以成篇欤
王氏尚书日记曰人心惟危四语圣学传心
之妙而未及政事之详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数
语善政养民之要而未及心源事目之备洪范
一篇性命政事大纲细目兼该全备信乎唐虞
以来授受之微言也以丹书四言武王斋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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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之则其受此于箕子也可知呜呼后之人其
可以易而读之也哉
书序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吕伯恭云以字不可不深求箕子言我罔为臣
仆是无仕周之意以之归者武王也林少颖云
以箕子归者武王将屈已而问焉故致敬尽礼
而奉之以归非执俘而归也按春秋凡书以归
皆执俘之辞故林有此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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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颖又云洪范实谟体也史官传录之时偶不
以谟名篇耳郑康成以此篇为训体按虞夏之
书有典谟商书则有训诰而无典谟郑义较长
然禹贡洪范之𩔖亦各随事以名篇岂必斤斤
相配为某体某体耶
郝氏尚书辨解云箕子与文王并囚文王衍
易箕子衍范其志同也故夫子赞明夷以文王
箕子并列议论自好然观演传中曰而曰汝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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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武王言乃对面敷陈之辞非先时之著述也
依孔疏退而撰定为是
丹书颛帝之所作也武王初未之闻其后乃受
之于太公周之易𧰼藏鲁太师氏而列国无之
昭二年韩宣子聘鲁始得就观洪范亦犹是也
箕子没于朝鲜向非武王之访则洪范之学于
是乎绝矣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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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曰此年四月归宗周先告武成次问天道正义曰
箕子商人故传记引此篇者皆云商书曰是箕子自
作明矣林氏曰惟十有三祀者武王即位之十
三年也此篇箕子所录故传记皆以为商书然史官
启而藏之则不以为商书而以为周书王访于箕子
就而问之也孟子曰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
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武王将欲大有为于天下故
就而访箕子盖其尊德乐道之诚出于中心之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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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夏氏曰此篇虽箕子之言实周史所录也武王
奉箕子归周必为之馆舍今欲问道故不敢召从王
所而往就箕子馆舍问之所以重道也
孔传云商曰祀箕子称祀不忘本盖以篇首二句
亦箕子本文故据尔雅释天夏曰岁商曰祀周曰
年唐虞曰载以立斯义先儒皆遵其说太原阎若
璩百诗著尚书古文疏證以为唐虞纯称载不待
论若商必曰祀何无逸周公告成王凡中宗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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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甲之享国及罔或克寿者皆称年乎周公称高
宗三年不言参诸论语戴记俱然宣和博古图录
商兄癸卣铭曰惟王九祀周己酉方彝铭曰惟王
一祀周亦称祀大甲元祀惟梅氏书而刘歆真古
文仍是元年疑年祀古通称不尽若尔雅之拘也
渭按此辩甚覈顷更以逸周书考之柔武解云惟
王元祀大开武解维王一祀小开武解维王二祀
宝典解酆谋解维王三祀大匡解文政解维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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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祀此皆在武王之世至成开解则云成王九年
疑七年周公制礼之后始改称耳然金縢篇云既
克商二年又云周公居东二年则成王初服已称
年周书未可尽信也通称不拘义为长矣
又按商祀周年之说相沿已久乍闻新义未必信
从不若直以称周纪年及两王字断为周史更定
之辞非箕子本文之为确也何以言之律历志引
武成曰二月既死霸粤五日甲子咸刘商王纣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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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月商之正月也纣享国已更进一年金氏通
鉴前编于戊寅纣三十二祀书商亡而以己卯周
武王十三祀二月甲子为纣死之日夫纣一日不
死则商一日不亡虽己卯开岁止五日亦商王纣
之年也安得书商亡于戊寅以余考之周之二月
乃商之正月纣在位实三十三祀箕子岂忍以抔
土未乾而遽绝其纪年哉其文必不称新王之年
可知也箕子尝言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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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称曰我称武王曰汝曰而依然比肩事主之体
不少屈焉苟一则曰王二则曰王去臣仆又几何
哉而区区以祀之一字自表其孤忠亦末矣故知
篇首序事为周史更定之文也
黄文叔云箕子居周已二年熟观武王以为可以
传道而后武王敢问焉史记克商后二年问箕子
天道后二年为十三年今按汉律历志引书序曰
惟十有一年伐纣大誓八百诸侯会还归二年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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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伐纣克殷以箕子归十三年也故洪范篇曰惟
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此据刘歆三统历与古文
泰誓上同是武王以十三年克殷即于其年问天
道若待克殷后二年始问不应若是之迟且箕子
既义不臣于周便当去之朝鲜必不留滞至二年
之久可知也宋世家亦言武王既克殷访问箕子
并无后二年之说孔传云是年四月归宗周告武
成后即问天道确不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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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疏书传云武王释箕子之囚箕子不忍周之释
走之朝鲜武王闻之因以朝鲜封之箕子既受周
之封不得无臣礼故于十三祀来朝武王因其朝
而问洪范案此序云胜殷以箕子归明既释其囚
即以之归不令其走去而后来朝也又朝鲜去周
路将万里闻其所在然后封之受封乃朝必历年
矣不得仍在十三祀也宋世家云既作洪范武王
乃封箕子于朝鲜得其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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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子传云微圻内国名子爵为纣卿士正义云郑
玄以为微与箕俱在圻内孔虽不言箕亦当圻内
也按圻与畿同微箕为圻内之采地无疑而以子
为爵则非盖天子之大夫虽有县内诸侯之称而
实无五等之号郑康成注王制云殷爵三等公侯
伯也异畿内谓之子是微子箕子不在三等爵之
列也周制爵有五等春秋祭伯凡伯之𩔖公羊以
为天子之大夫谷梁以为寰内之诸侯盖祭凡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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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伯乃五十之字也唯杜预注左传以祭凡为国
而伯为爵耳其祭公州公周公则又三公之公而
非五等之公也诗小雅棸子内史郑笺曰内史中
大夫也孔疏曰棸子以子配氏若曾子闵子然盖
棸亦采地子者男子之美称非五等之子爵也春
秋自文公以后书苏子尹子单子刘子苏尹单刘
皆采地其称子与棸子义同夫微子箕子亦犹是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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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尚书埤传云箕地未详按左传晋人败
狄于箕注太原阳邑县有箕城或是箕子所封
明嘉靖中有丰熙者撰古书世学
言其曾大父河南布政使庆得箕子朝鲜本以藏
于家其书自神农政典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
此附会左传而为说耳历代求书之诏所不能得
而庆乃得之不以献诸朝廷而藏之家何邪至其
所谓神农政典者尤为诞妄按系辞传上古结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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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上古谓包牺神农后
世圣人则黄帝也许氏说文序亦云黄帝之史仓
颉始造书契然则神农时尚未有书安得有政典
邪是又因近世之伪三坟而附会其说也
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
其彝伦攸叙
传曰骘定也天不言而默定下民是助合其居使有
常生之资正义曰相助也协和也此问答皆言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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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道之大沈吟乃问思虑乃答宣八年公羊传曰
乃缓辞也林氏曰天下既为周矣而箕子犹以殷圻
内之封爵见称于武王盖不臣于周也真氏曰
彝伦者治天下之常理先后本末各有自然之叙君
师治教之责于是乎属而我则未知常理之次叙焉
此所以问箕子也王氏曰天阴骘下民是无形
声可验故武王不知彝伦之所叙者何由
武王且不臣箕子而称其殷之封爵箕子岂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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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于武王而与天下共奉新君之号哉罔为臣仆
之言安在自靖自献之心谓何称王为周史更定
之辞益明矣
林少颖云骘之训定无所经见难以取信案尔雅
骘升也方言曰鲁卫之间谓升骘则骘之训升其
来尚矣汉五行志举此言而应劭之注以骘训升
盖取诸此今按骘训升虽有根据然施之于此经
作默升下民义颇迂晦观史记宋世家以骘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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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骘之训定本尚书古文说不必从尔雅
阴骘下民相协厥居以惟天二字贯下两句皆属
天故史记云武王问天道陈季立欲以阴骘属
天相协属君非也凡有血气者必有争心民之聚
族而居也不得其所欲则争争则不和不和则乱
乱则靡有定矣故武王言天生下民欲和且定之
当必有常道以治之顾我不知其先后缓急之序
何如耳下文九畴之目即彝伦自一至九即攸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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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处武王只泛言未尝有洪范在其意中也
彝伦只是常道若作五伦解反于九畴不切顾氏
日知录曰彝伦者天地人之常道如下所谓
五行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德稽疑庶徵五福六
极皆在其中不止孟子之言人伦而已能尽其性
以至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
育而彝伦叙矣
王氏日记云常说以九畴彝伦为一物非也九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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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人君治天下之大法所以叙彝伦者也彝伦乃
生民所具之常理为九畴之所叙者也渭按王说
非是洪范乃治天下之大法大法即九畴九畴即
天地人之常道故曰彝伦攸叙不必以民之秉彝
为彝伦也
东莱书说云武王岂真不知哉云不知者盖真见
圣学之无穷也东斋集传云彝伦指洪范九畴窃
意箕子在商潜心九畴之学殷灭武王恐其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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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故访而问之且退托于不知以𤼵其言渭按二
说皆非圣人至诚无伪岂有既已知之而阳为不
知之理盖天道无形无声其阴骘下民之意既不
可知而周官外史所掌三皇五帝之书及左史倚
相之所读当时虽具在却无如九畴之明备者故
武王以问箕子箕子以天道之示人莫显于洛书
而禹之所第尤为明备故特举以告武王要非武
王意中先有一九畴而故廋辞以探取之也许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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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云武王惟知箕子之有道未必豫知箕子有洪
范之傅此说最妙彝伦攸叙重在叙字尤重在攸
字盖上古之书大抵随时因事以立训未有其目
无所阙而其序不可易如天锡之洛书禹第之九
畴者武王诚欲闻所未闻故曰我不知其彝伦攸
叙若退托便非圣人气𧰼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堙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
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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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传曰堙塞汨乱也治水失道乱陈其五行畀与斁败
也畴𩔖也嗣继也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
于背有数至于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𩔖常道所
以次叙正义曰水是五行之一水性下流鲧反塞之
失水之性水失其道则五行皆失矣易系辞云河出
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九𩔖各有文字即是书也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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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乃锡禹知此天与禹者即是洛书也汉书五行志
刘歆以为伏羲继天而王河出图则而画之八卦是
也禹治洪水赐洛书法而陈之洪范是也先达共为
此说林氏曰箕子将陈彝伦之叙于是推本其所自
来言鲧之所以失其叙禹之所以得其叙者然后历
陈九畴之目也吕氏曰箕子言我闻在昔盖得
于遗言大训非臆说也黄氏曰鲧治水而怀襄愈
甚此为震怒之实吴氏曰洛书不出于鲧治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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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出于禹治水之时是天不畀鲧而以锡禹也王
氏曰九畴非始于禹如卜筮起于伏羲作历始
于黄帝尧舜以来皆从事五事以修身皆用刑赏威
福以为治岂待禹而后有乎盖圣人迭兴立法创制
先后错出而无伦至此叙为九章而圣人治天下之
大法首尾完具粲然如指诸掌则自禹始耳故曰洛
出书而九畴叙
或问洪范九畴果即是洛书箕子何以不著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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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禹受洛书作洪范九畴当时五尺童子无不知
之言天锡禹则其为洛书明矣故不复著也又问
顾命所陈何以有河图而无洛书曰刘歆云洪范
降及于殷箕子在父师位而典之则洛书本文亦
必存焉克殷之后此物当归于周然顾命所陈皆
天府之大宝器洛书非天府所掌故不得与河图
并陈也
水土平而洛书出先天而天弗违也洛书出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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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叙后天而奉天时也记曰清明在躬气志如神
耆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雨山川出云此之谓
也圣人在上天不爱道地不爱宝又何疑焉
龟负洛书经无其事孔传乃魏晋间人托名于安
国其袭纬书无疑然洛书见易系辞传决非诞妄
当时必有一物载之以出是龟非龟不足深辨
张衡斥纬书为妖妄其作东京赋曰龙图授羲龟
书畀姒疑别有所据但词赋之言亦未必一一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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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然天地间异事颇有魏志明帝青龙四年张掖
有宝石负图状像灵龟文字告命粲然著明水经
注引车频秦书苻坚建元十二年高陆县民穿井
得龟长二尺六寸背文负八卦古字由是推之则
龟负洛书未可断以为必无也欧阳公不信图书
曾子固曰以非所习见则果于以为不然是以天
地万物之变为可尽于耳目之所及亦可谓过矣
斯真通人之言林少颖辈见不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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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风衰薄间有作伪之事如三国吴孙皓时鄱阳
历陵山石文理成字凡二十
乃人以朱书石作之言天下当太平唐武太
后临朝武承嗣使凿白石为文凡八字
以献称𫉬之于洛水太后命其石曰宝图林少颖
有见于此𩔖故不信九畴为洛书之文其言曰帝
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犹所谓天夺其魄也
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犹所谓天诱其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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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岂有物以予夺其间邪赵汝梅易雅亦宗此说
谓天锡禹九畴不过如天锡王勇智天锡公纯嘏
之𩔖熊朋来说略同至明初王祎祖述其意反覆
数千言极论禹无受洛书之事而据系辞传以为
河图洛书皆伏羲所则以作易
不思伏羲之世结绳而治黄帝始易
之以书契伏羲时安得有书名邪且如所谓天诱
其衷天锡勇智者则自古圣王皆然人人可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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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奚必待禹而始作邪前此圣王未有九畴至禹
而始陈之岂非洛书之文有以开其先邪少颖辈
以末世之伪而疑上古之真故有此过论东都事
略杜镐传王钦若劝真宗为祥瑞以镇服四夷真
宗疑焉因问镐河出图洛出书果何事镐遽对曰
此不过以神道设教耳其言与钦若闇合真宗意
遂决是犹曹丕篡汉而以为舜禹之事当亦如此
也镐之言不惟成君之恶且大得罪于圣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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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云禹既第之当有成法可传尽人知之而武
王独问箕子者五行志曰圣人行其道而宝其真
降及于殷箕子在父师之位而典之周既克殷以
箕子归周武王亲虚已而问焉言箕子典其事故
武王特问之其义或当然也渭按九畴之书藏诸
王府非邦国之所有故彝伦攸叙武王实有所不
知然当时沈吟而问念天道幽远而难知唯箕子
大贤始能通晓故举以为言乃泛问天道非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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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一洪范而欲传箕子之绝学也箕子思虑而
答亦以天道之示人无有显著于九畴者因举以
告武王非恐绝学之不传见武王来访即欲以是
传之也两乃字写当时问答之神最宜体会
孔疏云自古以来得九畴者惟有禹耳未闻馀人
有得之者也若人皆得之鲧独不得可言天帝怒
鲧馀人皆不得独言天怒鲧者以禹由治水有功
故天赐之鲧亦治水而天不与以鲧禹俱是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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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不得而子得之所以彰禹之圣当于天心故举
鲧以彰禹也渭按此解亦善欲言禹锡九畴先举
鲧以相形非谓洛书世所常有鲧必当受之也草
庐数语洒然入妙辞不费而意已尽
吕伯恭云尧舜之时彝伦未尝斁也止于鲧身言
之耳邵氏简端录云彝伦攸斁说者谓鲧之世
其失也诬谓鲧之身其失也滞渭按天不畀鲧洪
范九畴则九畴之目与序不明便是彝伦攸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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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禹洪范九畴则九畴之目与序悉明便是彝伦
攸叙只就洛书出不出上说不必泥鲧禹之身亦
不可以属尧之天下也
初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农用八政次四
曰协用五纪次五曰建用皇极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
曰明用稽疑次八曰念用庶徵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
六极
传曰此已上禹所第叙农厚也正义曰此禹所第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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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洛书本有几字五行志悉载此一章乃云凡此
六十五字皆洛书本文计天言简要必无次第之数
上传云禹因而第之则孔以第是禹之所为初一曰
等二十七字必是禹加之也其敬用农用等一十八
字大刘及顾扶以为龟背先有总三十八字小刘以
为敬用等亦禹所第叙其龟文惟有二十字并无明
据未知孰是故两存焉五福六极所以共为一者盖
以龟文福极相近一处故禹第之总为一畴也曾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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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五行者行乎三才万物之间也故初一曰五行
其在人为五事故次二曰敬用五事五事敬则身修
矣身修然后可以出政故次三曰农用八政政必协
天时故次四曰协用五纪修身出政协天时不可以
不有常也常者大中而已矣故次五曰建用皇极立
中以为常而未能适变则犹之执一也故次六曰乂
用三德所以适变也能适变则人治极矣极人治而
不敢绝天下之疑故次七曰明用稽疑稽疑者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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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人神也人治极而通于神明者尽然犹未敢自信
也必参吾之得失于天故次八曰念用庶徵徵有休
咎则得失之验于天者可知矣犹以为未尽也故次
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福极之在民皆吾有以致
之故又以考己之得失于民也凡此九者皆人君之
道其言不可杂而其序不可乱也朱子曰用者人所
有事也凡用皆主人君而言王氏曰用之上一字
极其精非圣人孰能语此渭按五行独不言用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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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五行万物之本天地百物莫不用之不嫌非用也
薛士龙云五行天产之物非人之所能为也其不言
用待八者之用而五行乃用也二说皆未当愚窃谓
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其降为五味𤼵为五色徵为五
声者亦夫人而用之也惟五行之秀气钟为五事者
则凡民不能用惟圣贤能用之洪范为君天下者设
故禹于五行不言用而五事始言用敬用五事精于
用五行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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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名彪大刘名焯小刘名炫皆隋人陈季立以
大刘为向小刘为歆岂孔疏亦未之读耶天地之
文理当简要炫谓洛书本文惟二十字是为得之
许慎说文解字序云仓颉之初作书盖依𩔖𧰼形
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字者言孳乳
而浸多也然则文与字不同文之点画少字之点
画多洛书之文盖与仓颉初制相𩔖左传仲子有
文在手曰为鲁夫人成季唐叔有文在手曰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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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正义曰石经古文虞作□鲁作□手文容或似
之朱子论九畴亦云古字画少恐或有模样观于
此言可以悟洛书成文之理矣
东阳陈氏曰或问晦庵以洛书有奇偶之数
自一至九而无文字马融及二刘顾氏皆以为文
字而多少不同诸说孰是曰众言殽乱折诸圣以
经文详之谓之洛书则必有书谓之天乃锡禹洪
范九畴则必有九畴锡之矣如朱氏之说洛书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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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数而无其文则经何以言锡九畴今以洛书
之数按之五居数之中固可知其皇极矣然天一
阳数居于下知其为水可也何以知其为五行地
二阴数居于西南何以知其为五事天三阳数居
于东何以知其为八政乎意其必有文书如马融
所谓从五行至六极者见于各数之下禹乃从而
𩔖之欤然则图书之事果有他物可以證乎曰是
不待远求顾自未之思耳夫鸟兽之羽毛草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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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文章灿然条理秩然岂待人刻画而后尔哉
亦造化之所自成耳此犹曰是形有种类也至若
文石之中固有山川草木鸟兽之形又岂人力所
笔而后成哉天地之间有此理则有此𧰼如鲁仲
子生而有文在其手秦之仆石起而有文汉之虫
食柳叶而成文古今此𩔖非一世俗之震死者背
上往往有篆书以述其罪道家多能辨之又筲箕
仙写为诗词以言祸福皆耳目所亲接者况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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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而天不爱道图书呈祥图之与书其体一耳既
能有图亦能有书又何异邪陈氏此论颇见达识
然以五行五事等二十字为见于各数之下则是
奇偶之点乃洛书所真有犹未离乎钩隐启蒙之
说也且此二十字果见于各数之下则九畴之序
天已定之矣更何烦禹之次第邪东序之河图已
亡其𧰼不传而洛书本文则具载于洪范刘歆之
说理无可疑马融亦无所异而郑康成易注引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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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纬云河图有九篇洛书有六篇则以洛书为帝
王录纪兴亡之数而非九畴之所自出矣怪诞不
经莫此为甚然犹不离乎文字也东晋初安国传
出云龟文有数至于九书之为数造端于此北周
卢辩注大戴礼于明堂九室下云法龟文也实本
孔传然隋人说此经不从郑亦不从孔仍用刘歆
之说唐人义疏壹遵斯轨讫无异议逮宋之中叶
有伪龙图者出焉托名陈希夷始为奇白偶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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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而以墨丝联络于其间累累如贯珠刘牧效之
著易数钩隐图亦作此状而以太一九宫为河图
五行生成为洛书谓天所锡者唯五行馀八畴皆
禹推演而得之审如所言则经当云天锡禹洪范
五行安得谓之九畴邪时又有伪关子明易传
言龟背之文九前一后三左七右四前
左二前右八后左六后右朱子信之以刘牧为非
命蔡季通草易学启蒙遂两易其名而以五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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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图九宫为洛书又用刘歆经纬表里之说谓易
可通于范范可通于易范之纲数四十有五合乎
洛书其子目五十有五合乎河图
为说弥巧去经弥远
志箕子之学者其可不亟为扫除以纂遗经之坠
绪乎
朱子曰初一次二此读也全读则是以一二
为次第不见洛书本文又不见圣人法𧰼之义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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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人至以此章总为洛书本文皆为句读不明
也又曰一五行者次第之辞与前章异后仿此渭
按朱子亦知洛书当为文字而非奇白偶黑之点
遂改九宫图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等字以应
书之名义差胜于启蒙吴幼清又以初一次二等
皆禹叙九畴之辞而演传九章之首一至九等字
为洛书之本文与朱子相反然无论点与字向使
洛书止有此数禹何以知一之为五行二之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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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乎又何以知九之兼福极乎故惟小刘说最确
且敬用等十八字乃大禹之心法与危微精一同
旨决非洛书本文不徒以天言理当简要而损其
字数也或曰子取小刘之说亦以意断之耳在经
亦有可證者乎曰有汉石经九章之首重列五行
五事八政五纪皇极三德稽疑庶徵五福六极乃
洛书之本文也惟其本文止于此故演传不著敬
用等字此理易见读者顾未之察耳孔疏并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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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之说不能决其谁是今就演传證之而小刘之
说弥确近代诸儒纷纷推测可一槩扫却真如披
云雾而睹青天也
洛书之出绝无而仅有者也陈氏所谓文石有山
川草木鸟兽之状者则仍是种𩔖固然世所习见
不一而足非洛书之比惟魏青龙中张掖柳谷所
出石图可以證洛书成文非必无之事又遍阅史
志以平常木石而忽成文字者往往有之虽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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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近不若九畴之精微而文字天成不由乎手笔
其理则一也天地万物之变非耳目所能尽大抵
如此又何疑于洛书且夫刘歆之说陈抟之图均
非得之目击也文字之形与奇耦之数均之为怪
异也而汉世近古则疑之叔季伪撰则信之安在
其为定论乎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则莫如从孔疏
之为得矣
真西山云五行者天之所生以养乎人者也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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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于天而不息其材用于世而不匮其理则赋于
人而为五常以天道言莫大于此故居九畴之首
五事天之所赋而具于人者貌之恭言之从视之
明听之聪思之睿皆形色中天性之本然也必以
敬用之则能保其本然之性不以敬用之则貌必
慢言必悖视听则昏且塞思虑则粗浅而本然之
性丧矣五者治心治身之要以人事言莫切于此
王鲁斋云五行者天地阴阳之气也人禀五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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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以成形五行之灵𤼵于五事而人生动静之用
也人孰无是用而能敬其用者鲜矣夫敬者涵动
静彻表里贯始终为一心之存亡此心敬则卓然
为一身之主而四支百骸皆有所听命而供其役
此圣道之大原修身之大本也故经曰敬用五事
盖敬则五德之体凝然五德之用粲然不敬则五
德之体昏矣五德之用乱矣敬之一字贯此心之
主宰皇极之枢要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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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汉五行志作羞师古曰羞进也今按说文篆肃
也从支苟会意籀作篆隶遂讹为羞以形相似也
师古不知其误乃以进训羞进用五事成何语邪
五行传注张晏曰农食之本食为八政首故以农
为名也师古非之改从孔训而鲁斋复用其说曰
非农以为食之原则八畴皆废矣故谓此八政皆
农之用此谬解也按字书浓醲皆训厚其字从农
音亦同疑古字农或通作浓醲故一训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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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云其数错综而条理不乱是谓纪胡士行曰
恊者以人事合天时也与蔡传意同天时即五纪
人事指八政也陈寿翁云民政既举则钦天授时
有不可后推步占验以人合天故五纪居八政之
次薛士龙谓协与协时月正日之协同以历数协
上四者各无舛差故五纪曰协用此说恐非盖历
数与上四者并列而为五若谓以历数协岁月日
星辰则不可言协用五纪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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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云洪范一篇首尾都归皇极上去前四畴是
结裹个皇极后四畴是维持这皇极蔡传本此或
疑朱子以九宫之数为洛书五居中故特尊皇极
殆非经旨然吾观箕子申明九畴惟皇极一章丁
宁反覆三致意焉则蔡传自不可易不得谓九畴
平列无所重轻也
王介甫云皇极以立本三德以趋时渭按乂训治
谓治人也王者先自治而后治人故乂次于建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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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建用皇极者道之立也乂
用三德者道之权也
明用稽疑即至诚前知之道盖必有洗心之学齐
戒神明之德而后问焉以言其受命也如向不然
枯茎朽甲岂能知人之吉凶乎
庶徵无地不有无时不然念用云者盖欲建极之
君兢兢业业不敢一日有满假之心易大传云其
出入以度外内使知惧无有师保如临父母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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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也汉儒休咎之说恐未足以语此
薛士龙曰福极者盖其成效之见于民而存亡治
乱祸福之所分者也故于福则向之于极则威之
曰向曰威者盖在人君之心有所避就以为激劝
而兢兢业业以制生民之命者也汉孔氏言天之
所以向劝人用五福所以威沮人用六极以向威
为天之所为大失其旨朱子曰福极通天下人民
而言盖人主不以一身为福极而以天下为福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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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皆仁寿尧舜之福也民皆鄙天桀纣之极也
洪范正论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