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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絜斋家塾书钞卷十二 宋 袁燮 撰
成周既成迁殷顽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
读尚书须当考究他节目次第分明且如此一篇书
所谓成周既成迁殷顽民是洛邑既成之后方迁殷
民于此也而召诰之书所谓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
洛汭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则是营洛之始庶殷已
在洛矣以为先迁洛民洛邑始成则此书之序文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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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如此以为洛邑既成方迁商民则又与召诰悖
此甚可疑者或者不察乃谓多士之书当在洛诰之
前编帙淆乱耳其实不然召诰所谓庶殷盖经始洛
邑之时所调发从役者尔是时未曾迁也其实迁民
之时在洛邑一发既成之后盖周既得天下则商人
皆吾役也国家有大兴作则皆调发以从周礼所谓
凡起徒役是也及都邑既成然后尽迁其民周公营
洛之次第盖如此观成周既成迁殷顽民两句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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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圣人处事之妙且如盘庚当时迁都臣民弗从必
委曲开谕待其听从也然后始迁焉今周公迁民乃
无一语诰谕之何哉此便见圣人必有道以处乎其
中盖既成而后迁则宗庙朝社之位定矣室庐疆埸
之制备矣凡民生日用之具无有不足至是而迁民
谁不欣然听从所以当时营洛必调商民正缘要他
亲见区处经画之备亲见夫凡事之利便则其心服
而其从之也轻不然以久安之民而一旦迁于新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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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动其怨嗟之心便足以召乱岂小事哉今而翕然
听从无一人敢有异志然后见圣人处事之妙盖如
此
多士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尔殷遗
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
王罚敕殷命终于帝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惟
天不畀允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畀惟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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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秉为惟天明畏我闻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则惟
帝降格向于时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惟时天罔念
闻厥惟废元命降致罚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
四方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
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
迁顽民于新邑作书以告之将使之奠厥攸居以为
生生无穷之计告之如何第一且先晓之以天命之
至公而破其疑周之心盖当时商士皆以为周家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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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商命其心不服常有兴复之意谓之商士其间多
少忠义之人孔子序书谓之顽民者言其不知天命
也周公不敢以民视之而待之以士盖其涵濡商家
数百年深仁厚泽入于骨髓岂肯一旦臣服于周所
以常以报复为心虽不知天命其心盖甚忠义矣既
是忠义非士而何夫其心在忠义这个最难调停所
以周公先破其疑谓非我有心于取商之天下也天
归之民归之吾不得已起而受之何尝有一毫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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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曰惟帝不畀则天弃商而归周矣曰惟我下民秉
为则民去商而为周也于是又引汤之所以革夏者
而开谕之言我今日之革商即前日尔成汤之所以
革夏者也天惟保乂有殷殷王亦无敢失帝天向商
家商王亦能顺天之心此所以自成汤至于帝乙传
世如此其君道无馀蕴矣
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
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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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
罚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有命曰
割殷告敕于帝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予其曰
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予亦念天即于殷大戾
肆不正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
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惟
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今尔又曰夏迪简
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听用德肆予敢求尔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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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邑商予惟率肆矜尔非予罪时惟天命
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致
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王曰告尔殷多士今
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
四方罔攸宾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尔乃尚
有尔土尔乃尚宁干止尔克敬天惟畀矜尔尔不克敬
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今尔惟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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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尔小子乃兴从尔
迁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
奄乃与三监同为乱者移尔遐逖遐逖皆远也言我
使尔远去妹土之恶习而适兹新邑盖欲汝比事臣
我宗周多为逊顺之行也此即比介于我有周御事
之意故下文又以为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
逊盖迁之洛邑变前日傲慢之心皆为逊顺之行也
此周公营洛之本意也夫既委曲开谕以为我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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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实天与之而非有一毫之私心又以为尔有德
者我皆听用之所以慰安宽裕之道亦至矣然一味
宽以待之亦不得故至篇终又有严威之言所以恐
惧之使之耸然知所畏也言尔若克敬能兢兢业业
天惟畀矜尔尔不能兢兢业业敢于为非我亦将致
天之罚于尔躬商民闻此其不肃然有动于中乎大
抵圣人说话皆是如此宽严未尝或偏便如盘庚之
迁既是如此委曲开导然亦有矧予制乃短长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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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夫其犹可扑灭之言盖不如此无以耸动也
周公作无逸
为人君岂可有一日之逸乐然周公前乎此未作是
书其说有二一则成王未亲政事周公摄焉彼其以
师保之尊朝夕于左右成王虽欲自纵有不可得者
一则是时天下犹未甚安静武王才崩三监更叛周
公三年于外罪人方得而顽民日夜反侧为周之害
所谓敌国外患顽民者周家之敌国外患也当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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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方且兢兢业业岂敢有逸豫之心所以无逸之书
亦未须作至此三监既已诛矣洛邑既已成矣顽民
又已迁矣而又作多士之书慰安之矣当治定功成
之后人情最易得纵逸又况周公既已复辟成王始
亲政事尤不可顷刻自恣所以周公才迁商民便作
此书盖方其芽蘖之将萌便从而遏绝之也学者读
此一书须当看周公作书之时节
无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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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
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
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既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
闻知
所其无逸以无逸为所也如所谓钦厥止居天下之
广居是一个顿放身己处人心皆有其所其或为不
善有过失皆失其所者也所其无逸盖日周旋于中
不敢自放于规矩法度之外召公戒成王以王敬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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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周公戒成王以所其无逸一也先知稼穑之艰难
乃逸非谓先致其艰难便可以逸乐也盖艰难之中
自有逸乐存焉且如农夫沾体涂足终岁勤动耕耘
收敛不失其时至于入此室处妇子嬉嬉足以卒岁
这便是农夫逸处若谓艰难于其始而后适情纵欲
荒淫无度宁有是理哉文武始于忧勤终于逸乐亦
非常人之所谓逸乐也盖俯仰无愧其中泰然自有
可乐者此天下之真乐也苟以为文武忧勤于其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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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治定功成便恣为逸乐是乃唐明皇之徒所为尔
尚足以谓之文武哉必不然矣盖所谓逸乐者特不
如其前日忧勤之甚尔小人之依言其所恃者惟稼
穑也依字便与所字一般小人不知稼穑之艰难乃
纵恣自逸为鄙俚虚诞之语以侮厥父母以为不知
自享其安逸乃服勤于农亩之事妄诞虚高谓昔之
人无所闻知徒为是自苦尔此小人之所以为小人
也君子与小人为对小人不知艰难是以为小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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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者其可不知乎今须看周公以无逸戒成王未
说无逸底道理且先以稼穑为言何故周公极有深
意何则天下之至劳苦者莫如农夫也春则耐寒以
耕夏则耐暑以耘至秋则又刈穫如寇盗之至盖极
天下之劳苦无若农夫今试思日用之间那得一事
不自农夫来人之所以得安居暇食优游生死农夫
之力也苟无农夫人且莫之得食况其他事乎彼人
主尊居九重所以敢于自逸只缘不知稼穑艰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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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且如崇尚侈靡使其果知农夫服勤田亩沾体涂
足如此之劳且苦则我尚敢适情恣欲以为一时之
观美哉观逸游畋以极耳目之好使其果知农夫耕
耘收敛不得避寒暑如此其劳且苦则我又敢于此
纵其情意以事嬉戏哉知之既深则凡声色货利台
榭池沼如此等事皆不敢为矣周公到此方下这无
逸一服药而下得又如此切当岂若后世为是泛然
之说哉然后世人主孰不知小民之艰难而敢为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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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是务者其所知非真知故也所谓先知稼穑之
艰难这个非苟知之盖真知之则无缘敢于自逸矣
龟山解孔子五十而知天命以为天命福善祸淫谁
不知之孔子之知盖异乎常人之所谓知也古人之
知直是各别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严恭寅畏天命自
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
读无逸须看周公这许多呜呼处叹息而言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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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人有所感动也无逸之理人谁不会说但周公自
说得别只观其反覆叹息直是如此深切安得不使
人感动严恭寅畏大略只是敬畏之意自度者自合
度也这个自度便是天命在天则谓之天命在人则
谓之法度今果能周旋于规矩法度之中念虑纯一
私意不萌岂非所以事天乎观大戊因桑榖之祥而
一时君臣之间恐惧修省可谓能畏天者矣不敢荒
宁须看这不敢二字盖有一敢心何所不至古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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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敢能如此畏惧斯其所以享国之长久也尝观
古之圣贤往往皆享高寿尧舜皆百十有馀岁不特
上之人为然下之人亦大槩多寿所谓父不丧子兄
不哭弟盖古人之所以自养者得其道是以其寿亦
永后世戕其生者多矣安得不天折且如喜怒之非
其时起居之失其节饮食之或不谨如此者皆足以
伤生而损寿若是严恭寅畏天命自度如此等事皆
无有矣兢兢业业常如临深履薄念虑之间纯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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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安得不享高寿孔子所谓仁者寿是也
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暨小人作其即位乃或亮阴
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
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
所谓旧劳于外爰暨小人却非是躬亲稼穑之事盖
使之处畎亩间与小民出入为侣而亲见稼穑艰难
忘其贵骄之习也此先王教世子之深意古者王世
子与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齿于学故曰天子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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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所以古人处万乘之尊而
略无一毫骄矜之气盖其平日常处人下而未尝自
大也自后世生则贵骄便自尊大失古意矣嘉靖殷
邦谓之嘉靖盖非寻常之所谓靖也后世人主好靖
者亦有矣然纪纲不立法度不修凡事皆委靡而不
振岂得谓之嘉靖乎嘉靖者非不事事之谓也至于
小大无时或怨言皆莫有怨其上者也无逸中多说
这怨字如曰民否则厥心违怨如曰小人怨汝詈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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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皇自敬德盖为天下岂可使民有怨其上之心古
人所以兢兢业业抚摩斯民惟幸其无怨而已无时
或怨则是举天下皆心服这高宗更无有怨心者是
甚次第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
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
三年
祖甲大略只是太甲或以为别自有一祖甲非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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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旧为小人一句便可见太甲即位之初欲败度纵
败礼而曰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何也古者君薨
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是时嗣君犹未即位太
甲方居丧之时尚未即君位也至伊尹以冕服奉嗣
王归于亳太甲始即位矣是以周公之言如此然太
甲世次当在中宗高宗之前今乃叙之于后者此以
享国之久近论而不以世次先后论也说者但见太
甲即位之初欲败度纵败礼而又序之中宗高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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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遂谓其别自有一祖甲是特未尝深考尔中宗之
治民祗惧不敢荒宁高宗之不敢荒宁祖甲之不敢
侮鳏寡大略只是一个敬字今须看周公论三宗之
无逸不说其他但说他不敢荒宁不敢侮鳏寡盖古
人之所谓无逸非谓于事为上必躬必亲只此心致
敬便是无逸处何则此心致敬则战战兢兢如临深
渊如履薄冰惟恐有一毫之不到安得会去逸乐后
世人主如衡石程书卫士传飧皆是降君尊而代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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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以此为无逸不知此乃是元首丛脞何异于荒淫
自纵者非古人之所谓无逸矣古人之无逸方是元
首明哉大抵古人之无逸此心之无逸也后世之无
逸事为之无逸也
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
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或十年
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读无逸须看商先王所以享国长久者如何及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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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所以罔或克寿者又如何此无他分能敬与否而
已夫苟能敬则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想像
此时念虑有一毫之杂乎喜怒有一毫之私乎此心
有一毫之放逸乎所以戕其生者既无有则自然有
可延年之理
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
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
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文王不敢盘于游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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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庶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
抑谦抑也畏戒谨恐惧也克自抑畏此太王王季之
无逸也文王卑服此文王之无逸也卑其衣服不事
侈靡而惟康功田功之即康功者安民之功也田功
者稼穑之事也徽柔懿恭此一句画出这文王徽与
懿皆至美之辞柔而曰徽柔异乎常人之柔也恭而
曰懿恭异乎常人之恭也此便是尧之允恭克让舜
之温恭允塞夫子之温良恭俭相同恭敬逊顺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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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可见矣有一毫骄矜悖慢之气便不是圣人之
心以此德而怀保小民无匹夫匹妇不被其泽盖怀
保小民不是傲然自大者所能为惟徽柔懿恭之人
则视小人之微分明如慈母之保赤子所谓若保赤
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惠鲜鳏寡者文王下膏
泽于民而民皆有生意如时雨之降草木皆为之鲜
明故谓之惠鲜自朝至于日中是不遑暇食其忧勤
如是非屑屑然躬亲细务也常持此心不敢一毫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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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一毫放逸如此方能咸和万民盖君者民之表仪
也斯民视仪而动听倡而应工夫少有不到在我者
不知何以使民之和此文王之所以日昃不食也游
畋国有常制而文王则不敢盘焉上无过用则下无
过取故庶邦之所供无非正者文王为西伯是以庶
邦皆有贡献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
田以万民惟正之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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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逸游畋人主所不能免者然至于淫则不可举动
既不是当为之又至于过此之谓淫人主荒淫则赋
敛必重盖用度既侈无以供其欲势不得不取之民
犹一家然为主者淫荒于上则财物必蠹于奴仆之
手人主苟荒淫则无政事无政事则财用不足财用
不足不取之民将何求乎于观逸游畋未尝纵其欲
则万民之所供者自然皆正矣
无皇曰今日耽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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愆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哉
今须看一日之耽乐何害于事而周公便谓非民攸
训非天攸若何过禁之严如此学者须当体察兢业
之时此心如何耽乐之时此心又如何则可以见周
公之意矣且如兢业之时此心戒谨恐惧方是时即
圣人之心也至于耽乐之时此心荒迷颠沛错乱天
下之人必皆以我为非岂所以训民乎天人一心民
既以为非天亦必以为非岂所以顺天乎是其罪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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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而与大罪无异故君子之自检其身善不可以为
小而不为恶不可以为小而不去今人但谓其小而
多于此忽焉不知善虽小而天人之心皆以为是恶
虽小而天人之心皆以为非故曰尔惟德罔小万邦
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不德罔大何至于坠厥
宗然方其不德之时心下如何便有坠厥宗之理周
公之言不为过矣因酒行凶曰酗酒德者以酒为德
也德之为言得也实有诸己至于坚固而不可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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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谓得为善之深者得也为恶之力者亦得也其他
泛泛者皆非是有德谓之酒德盖荒于酒而成痼疾
矣前辈多以为无若丹朱傲舜岂有是哉无若商王
受成王岂有是哉其实不然此道亦何常之有蹈之
则为君子去之则为小人成王虽贤一念不谨即商
王也故曰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孟子曰徐
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弟则为尧
舜不弟则为桀纣何常之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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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
民无或胥诪张为幻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
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
周公言以古人之盛德君臣之间犹相训告相保惠
相教诲今其可以不然乎犹之为言可已而不已之
辞也可已而不已此古人之所以盛也民无或胥诪
张为幻盖君臣之间诚意既交孚则下之为谗言惑
乱人听者自不能入矣大抵天下之理惟上之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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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下之人始敢肆为虚诞不根之谈君臣既更相警
励彼亦岂能乘间而投其隙犹一家然父子兄弟间
和睦无间为奴𨽻者虽有谗间之言亦岂得而行哉
此厥不听而君臣更相训告以先王之正刑无小无
大皆变乱之则民皆心怨之而口祝之矣盖有道之
世君臣交孚则谗言无自而入无道之世君臣失德
则下之人皆肆为怨诅其机存乎上而已矣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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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四人迪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
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此厥不听人乃
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则若时不永念
厥辟不宽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
身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迪哲者信能行此哲也明哲人皆有之践履既到其
哲常秉而不失是之谓迪不然未能躬行虽有是哲
亦非吾有矣厥或告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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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学者讽诵此
处可以识古圣贤之心皇者大也夫以小人怨詈何
常之有而古人一闻其怨则大自敬德反躬内责以
为我实致之盖信其如此不但不敢含怒而已人固
有外为自反之形而其中实蓄怒于此者古人岂惟
不敢含怒直是不敢有一毫罪他人之心皆以为我
之罪圣贤此心之端的于此处可见矣此厥不听人
乃有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汝便信之便加杀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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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不知自反则天下皆将同心怨其上举天下之怨
皆丛集于吾身矣人主而至于举天下皆怨之其何
以独立于民上乎自古之人犹胥训告至终篇虽分
为两章血脉实相通贯前章以为此厥不听则人皆
将违怨后章以为人之怨汝惟当自反却可以弭怨
苟以为人之我怨而便加刑杀焉民怨愈甚愈不可
遏矣周公作无逸于其末章反覆致意于怨之一辞
盖为民上岂可使民有怨心至于天下皆无怨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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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逸处天下犹有怨其上者焉必在我者犹有逸乐
之心也故民之怨与不怨逸与不逸之验也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说周公作
君奭
易曰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事功
既就势位既隆以理观之自当求退此召公所以不
悦不特召公为然周公当洛邑既成之后亦尝告归
已而成王尽礼致敬再三留之周公遂翻然而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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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成王留至此召公又欲退周公遂专作一书反覆
开谕挽留之此君奭所由作也周公所以留召公者
其意无他盖召公不与寻常人事体相似其去留系
国家之重轻若其他人去留犹未甚计利害以召公
之大贤周家是少他不得用与不用周家之轻重系
焉周公安得不留之今读此书须思量周公之圣佐
武王造周事业如此亦何假于召公之助当时又有
毛毕之徒济济多士其间岂无可以辅相成王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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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切切然独留召公其故安在正缘召公不与寻
常人相似故也
君奭
周公若曰君奭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
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
知曰其终出于不祥
天不可信从违向背吉凶祸福皆不可预计尽其在
我一听之天而已故夫基业之永休与否天心之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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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与否皆不敢知大凡栽者培之倾者覆之灾祥殃
庆固各以其类至然天下亦有为善而未必便福者
以孔子之圣而卒老于行以颜子之德而不得其寿
由此观之如何便谓诚尽于我天必辅之记曰得之
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要亦尽人事而已矣计祸
福而必之非知天者也周公又谓我今日果能尽诚
亦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而自弃于不可为也盖
为善固自有获福之道亦岂可便以为天之不我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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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但福与祸皆非我之所敢知尔孟子曰夭寿不贰
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其夭其寿固自有命皆非
所当知但能脩身以俟之足矣亦是此意大抵古人
用心真是如此学者亦当如此脩身行已求尽其在
我者穷达贵贱一听于天乌可必其得失哉
呜呼君已曰时我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远念天
威越我民罔尤违惟人在我后嗣子孙大弗克恭上下
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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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时我至惟人皆是召公前日之言周公举其言以
信之也召公亦尝曰此其事是诚在我矣凡天命之
宁与否民心之从与违皆不敢必所当自尽者惟人
事而已这般所在当先观大意以意逆志不当以文
害辞大意只谓天命之去就人心之从违皆无可必
之理惟尽人事为先观召公言天亦曰我不敢知与
周公之意同则召公之言可推矣在我后嗣子孙至
在家不知此周公挽留召公之辞也召公毋谓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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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业已成天命已固民心已安无可为者遽然便去
万一后来子孙大不能恭敬上下骄慢怠弛遏绝放
佚祖宗之光明召公若不在朝于家何缘与知君若
在其左右尚可以辅赞弥缝绳愆纠缪格其非心训
以正道于其事之未萌而正救庶几能扶持而不底
于败若退处于家既不与朝政则凡国家之大计安
得而与闻之人君之得失安得而正救之与其在家
不知曷若相与挽留而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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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历嗣前人恭明德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又
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
天命不易天难谌大略只是前意谓天命难保若其
坠命则无能悠远继嗣前人之业以恭承前人之明
德在我岂敢谓自能有反正亦惟行前人之明德以
施之于我冲子尔天岂可便信惟是宁王之德可以
延洪庶几不至于坠命又况昊天有成命文王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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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必不庸释或者犹有所赖以凭藉扶持之也周公
之意谓我何能之有所赖前人之德其合天心者足
以垂裕后昆我惟遵而行之以启佑后人尔归其功
于前人也自处以非克有正而归其功于前人则退
托求助于召公之意在其中矣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
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
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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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时则有若甘盘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
天多历年所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德
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德称用乂厥辟故
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以遍覆言之则谓之天以主宰言之则谓之帝天与
帝一也犹之人焉总言之则曰人指其主宰言之则
曰心心即人也人即心也格于皇天格于上帝惟有
纯全之德者能之巫咸未进于此故只说乂王家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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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者亦可为也看格于皇天格于上帝须当知此
是三代辅相之德业为宰相大臣须到得能感动上
苍斯其为宰相大臣矣三代辅相皆是如此只观成
王疑周公天大雷电以风成王迎周公天乃雨反风
与夫代武王之死而王翼日乃瘳若非周公能格天
何以致此分明与天为一了这其则亦不远但在我
者无一毫障塞此心即天心则精诚自然交通读此
处可以见三代辅相之德业可以识三代辅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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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于此岂贵乎宰相大臣也哉这个不是易事巫
咸如此之贤只说得乂王家犹未进于格天格帝岂
易事也伊尹伊陟臣扈巫咸巫贤甘盘此数人皆是
卓然立于千万人之上擅名一世者为天下国家须
是这般人用之方可盖此皆一世之英伟人若其他
碌碌众人何益于成败治乱之数故曰尧以不得舜
为已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已忧大抵做人须当做
这般人为天下国家须当求这般人用之自汉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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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如此等人不复见矣其间可称者亦有之如萧曹
丙魏房杜姚宋皆一时人物然望三代辅相格天格
帝之事业何可同日语哉率惟兹有陈者其功烈皆
昭然陈列于上也惟商家有这许多大贤故其理足
以配上帝多历年所古者郊祀天地则以其祖配之
所谓配天也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
德明恤历言商家贤人之众多也惟上面既有许多
头脑人故天亦眷佑之而举内外小臣无非贤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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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百姓百官族姓也王人如春秋所谓王人虽微
序于诸侯之上者是也小臣侍御仆从之臣也侯甸
在外之诸侯为藩屏者也奔走于四方所谓宣力四
方者是也若内若外若小若大无非贤才无非惟德
是称者称举也诗云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
之惟仲山甫举之人谁无此德然有之而不能举德
非吾有也黾勉奋𤼵自强不息是之谓举盖当时之
人不徒区区小有才皆是进于德者乂厥辟治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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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惟其贤才众多知此是以一人有所为而举四方
信之有如卜筮到这里方是用乂厥辟处夫人主欲
有所为至于天下不信何以为治三代王佐辅相其
君直是使天下皆尊信之这个不是易事仲虺称汤
克宽克仁彰信兆民诗言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后世
为人上者天下皆未必信之诏令之不信政事之变
更上有所为天下皆曰是未必果行也是未必能久
也惟上无以取信于人故人言不信其上三代盛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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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尊信其君分明如卜筮人谁不信卜筮至于
有事于四方如卜筮罔不是孚盖真能敬信其上矣
周公之言深切如此
公曰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今汝永
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
平者平正也不偏不倚坦然正直是之谓平格者到
田到地也平格之人天必寿之如伊尹臣扈之徒往
往皆享上寿何以知之只看伊尹事成汤又事太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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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是有寿汤诰言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
社疑至臣扈是乃成汤时人也后来历事太甲又历
事太戊岂不是有寿周公以为有商之盛贤人如此
之众多足以保乂有殷然其后至纣嗣天犹有灭亡
之威今召公岂可以为周家天命已固便翻然欲退
前日虽已好后日之事尚未可保也要须常常念之
方能永固天命治明我新造之邦盖周公拳拳留召
公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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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德其集大命于厥
躬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天
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又曰无能往来兹
迪彝教文王蔑德降于国人亦惟纯佑秉德迪知天威
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武
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后暨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
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单称德
割割丧也割丧殷家而申劝宁王之德宁王通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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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言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而安天
下之民皆安天下之王也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
宫括是五人盖在当时卓然可称系国家之兴亡理
乱者观周公不言他人而独举此五人则可见其非
常人矣曰无能往来兹迪彝教文王蔑德降于国人
味此四句是五人者宜何如其人哉文王圣人之盛者
也周家之治文王实致之也而文王则以无此五人
往来于其中导迪常教我直是无德降于国人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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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此可以识古圣人之心矣盖君臣相须自是实理
文王虽圣苟无贤人之助亦岂能自致天下之治舜
称皋陶以为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君
之有资乎臣从古而然也降即德乃降之降人君下
膏泽于民如万物方枯而天降时雨勃然兴起是之
谓降王者必欲使其德降于天下普天之下无不与
被其泽可谓降矣汉唐以后为天下者其德皆未尝
降其间贤主亦有能降者矣而视三代则有间也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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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秉德天眷佑之而贤才无非秉德之士也即前所
谓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德明恤观
此所谓秉德则知谓王人秉德为王者不秉其德失
之矣迪知天威者非徒知之真能行之也天之可畏
其谁不知然五人所知异于常人之知故谓之迪昭
明文王之德行于天下见于天下而升闻于上帝故
谓之迪见冒闻文王虽未尝称王然在文王时天命
固已归矣故谓之惟时受有殷命五人虢叔先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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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时四人尚有禄位故能辅相武王伐纣昭武王
之德覆冒于天下使天下之人无不称颂其上谓之
丕单称德言普天之下同然一辞也文王之事商武
王之伐纣易地则皆然观四人在文王时则迪彝教
在武王时则将天威于此便可见矣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往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
在位诞无我责收罔勖不及耇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
闻矧曰其有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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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济小子小子谓成王也成王已为君矣然方周公
摄政七年之际成王虽为君犹未谓之在位至于复
辟之后始亲政事始在位矣周公谓召公尔辅相成
王当常如其未在位之时不可但责我以去盖召公
之意谓今成王既亲政事非前日比所以浩然有去
意周公之心则不然盖成王天资既非刚毅英果能
自强立之人须常得贤者左右之庶其可以无失德
此周公拳拳之心所以常如未在位之时也收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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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勖不勉也人主有不勉不及之心当收敛之盖不
勉不及之心易得放恣须是收敛不使之荡然无制
则是心常存矣此周公格君心之业也耇造德不降
言老成之人造德不降鸣鸟且犹恐不得闻况其能
感格皇天乎降即降于国人之降也古者以凤凰为
瑞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盖国家将
兴必有祯祥此其一端也今须看这降字与这格字
周公之规模必欲其德之降于国人而上能感格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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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帝王佐辅相之业岂后世所能及哉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
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
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即召公所谓今王受命
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之意也大抵有莫大之休美
便有莫大之艰难人主据富贵崇高之势可谓无疆
之休矣然亦有无限可忧可惧者盖此事常相对未
尝只有一边这边有一分那边便有一分随其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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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不同位愈隆则忧愈重好处愈多则不好处亦多
后世人主大抵只知有无疆之休不知有莫大之艰
所以周召恳恳如此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古
人须要到这裕处裕者绰然有馀在我常常宏裕也
若自视迫窄岂所谓裕哉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大抵
得人辅助自然是宽裕苟一已自用自然是不足周
公以为召公苟去则在我者不裕矣要须勉为我留
共辅成王之业则我绰绰乎有馀裕而人主亦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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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迷惑矣后人指成王言也其德常聪明而无有惑
乱是之谓不迷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
周官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为人主是理会何事立极
于上使天下皆有所法则皆知所取中焉是人主之
职也故曰皇建其有极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三代
圣王所以治天下只是作民之极其委用辅相大臣
亦是可以作汝民极者汉唐以后所用辅相不过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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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事求其作民之极则难矣王吉所谓公卿幸
得遭遇其时言听计从然未有建万世之长策举明
主于三代之隆者也其务在于期会簿书断狱听讼
而已三代之际虽断狱听讼固亦无非中道之所寓
皋陶作士而能使民协于中非作民极而何但在后
世则既失其本斯所以异于三代也
曰汝明勖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德丕承无疆之
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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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之为言匹偶也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
待而成臣者君之匹也三代之际君臣之间相视如
匹偶有一体之义秦汉以后凛然以势分相临而师
友之道丧不见其为偶者矣周公告召公汝当勉勉
不已为王之偶今一旦欲去则成王失其偶矣如偶
之一字皆是三代时议论后世岂复有此等言语在
亶乘兹大命信能乘此大命也大命即乃悉命汝之
命乘犹乘舟乘车之乘周公言召公当服乘此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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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而欲去则为坠此命而不能乘矣丕承无疆之恤
此承字是承当之承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
恤这个无疆之恤须有人承当始得召公苟去其谁
承当此事周公言此欲召公身任天下之重也后世
国家大事为宰相大臣者皆莫能承当此亦可以见
古今之变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
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诰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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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哉言曰在时二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其汝克
敬德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
周公告召公汝不可以不敬何谓敬战战兢兢如临
深渊如履薄冰此敬也周家之王业虽已固然正所
当兢兢业业维持保守之时谓其已固而便欲去毋
乃不敬乎既曰敬又曰敬德谆谆之辞惟欲召公不
恃其功之已成常以敬存心也否者泰之反殷家之
丧其否极矣我其可以不监恃功之已成稍有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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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怠则前日殷家之事得不为之惧哉我常以为辅
相成王此事全在我二人汝召公之心与吾之心合
亦曰在时二人举召公之所自言者而喻之此周公
之所以终能留召公也如前所谓君已曰时我要亦
是此意周公以为这个道理汝之心本自分明然汝
以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这却不可盖周至成
王致治之极召公以为功成身退乃天之道知进而
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有所不可所以毅然欲去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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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之心初不见天休之滋至常若有所未足焉故
谓召公汝不可谓天休之滋至如此便可已也汝须
当敬已之德明扬俊民更收拾人才而列之位至于
功成业遂治道极隆如此之时汝却可让之后人矣
在今日岂求退之时乎夫以当时人才之盛而同列
相勉方且更欲明我俊民三代辅相之心君子将于
是乎观焉周公复辟之后便有告归之意盖当时不
求去不得及成王反覆留之周公便留盖当时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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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不得周公既为成王留所以亦勉召公为周家留
也
呜呼笃棐时二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
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
笃棐时二人言厚辅周家者在我二人而已我至于
今日固已休矣然我更当成文王功于不怠夫文王
之功岂有不成者而周公又欲成之盖周公之心常
见其不足未尝见其为已成也呜呼人以为天休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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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而我不见其已至人以为人才极盛而我方欲明
扬俊民文王之功既极于成矣而我方欲成其功于
不怠周公之相业其于是见之矣丰镐在极西出日
之地在极东今必欲自天地之西极而到于天地之
东盛德无不丕冒盖必如此方可谓致治之极所谓
光被四表是也大抵古人修已做得十分好人不见
其为好人古人治天下做得十分功业不见其为功
业皆一心而已若自见得我已是好人我已有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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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非自彊不息之道
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
前曰予不惟若兹诰此复曰予不惠若兹多诰言辞
之繁非圣人之得已也理所当言只得反覆言之然
其本心岂以多言为美事哉予惟用闵于天越民闵
天命之无常与民心之罔常怀不可保也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德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
兹往敬用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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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谓召公汝亦知夫明民德乎惟皇上帝降衷于
下民其初无有不善而人心之初亦无不欲为善也
但后来渐渐不好所以不能厥终汝今虽做得前面
一段然若便欲去则无后面一段矣尔当祗我之言
自此以往其敬用治周公告召公反覆乎敬之一辞
盖才见功之已成便非所谓敬也读君奭一篇可以
见三代王佐之心可以见三代王佐之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