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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十九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
序
何龙图奏议序
某尝论天欲平治天下其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始兴
之主不以兵革本于得人心以得天下故天为之开其
统使宏且远而其后世子孙出而承之者必恭俭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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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德之流行亦洽故为之培其基使远且固此二者皆
天也又世常忽于无难无与佐之孰戒而康故诗曰思
皇多士生此王国夫王者将有为而士之生于其国者
多此亦非人之所能为也有以开之有以培之与夫卒
相之以士然皆非人之所能为故曰天欲平治天下其
势有不期而自合者三何以言之尧授舜舜授禹禹用
力而汤用兵尧舜不可及也而汤有惭德禹不以兵革
犹八年于外用其力者勤矣而太祖皇帝不驰一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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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一矢雍容达节而有天下天下奔走而称臣五国稽
颡而下吏其受命配禹而用力寡繇汤以来未有太祖
之武也天固开之矣汉高祖以马上取之至老于马上
而不得休且继有诸吕喋血之祸而后文景起而施其
泽两世遵业仅得休息于无为而仁宗皇帝席祖宗优
游之盛传之百年无大变故乃身服恭俭以振德之又
四十馀年其守成比文景而施泽久繇汉以来未有仁
宗之仁也天固培之矣方是时人君虚已于上而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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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进各自明于下君臣有庆誉而下并受其福风俗醇
厚君子多而小人少盖若董仲舒所言诗人美之为作
上天祐之为生贤佐者呜呼岂人力也哉其一时将相
文武光明硕大之材左右论思直谅多闻之士不可胜
数而何公名其间公为御史諌官至列侍从终始一节
知无不言近古之遗直者其所为奏议二百馀篇为二
十卷其言安危治乱之至数弛张取舍之要务与其尤
深切世病者当时略已施行其诚心出于忧国爱君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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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而通非若世之无得于其中而以为文者荣华易瘁
而难久也然则仁宗所以为治有德跨文景而追成康
有自致矣某是以窃叹于何公知天之生斯人有时而
公之遭斯时有命二者适相值实难盖必有能听言之
主导其臣使言而后能言之士至则夫生之者天也使
之至者君也故君之权胜天然至有得士而不能用士
以是隐则夫使其君能用而成功是乃所以为天相之
之道故天亦终胜人昔吴季札观上国论其兴衰如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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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掌而独见蘧伯玉数人者以谓卫多君子其国无故
此不探其天命之所在而祗以人事知之然至于今论
知天者唯吴季札则天人之际固可见矣某昔为和川
令会天子诏求直言士而公以天章阁待制使河东遽
取其文上之幸以是知名今位政府于公为门下士故
其子某以公遗藁求序而不得辞公名郯字圣从仕至
某官云
治通小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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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誉不敢浮事实因以加赏罚谓之袭情 赖之以生
不可一日无也谓之饮食 天日之清明奴𨽻识之谓
之共知 权言圣人之所独见也谓之夜行 所挈者
要而顺者众谓之裘领 如挠止水恶其波起不如遄
已谓之本宁 本彊则精神折冲谓之折冲 譬如播
种终必粒譬如凿井终必汲谓之可为 钩金舆羽不
可为重轻之实谓之揣本 诚者政事之本也谓之致
诚 常德不忒世自低昂而吾之为常者一谓之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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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根本不可须臾离也谓之辎重 先河而后海
小式为本而大为末谓之务本 非其道虽微不可假
人也谓之名器 五味异和谓之相济 始施之逆利
在后日谓之要终 天欲风草木未动而鸟已翔谓之
前应 小人以为剪剪耳君子畏焉谓之微大 象见
其牙而小大可论也谓之迎知 推其𣲖而知其所从
来深谓之逆流 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谓之
贵疏 中流失船一壶千金谓之贱适 事或不相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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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相病谓之鲁酒 一人曰玉十人曰珉举世皆曰珉
谓之众意 事致其极则其后无以加谓之穷反 狂
者东走逐者亦东走寒者战惧者亦战谓之似是 以
挛拘之语疑域外之事谓之常谈 一言而得人之心
谓之察鸣 谓狐为狸则不知狐又不知狸谓之胥失
蚌鹬相持田父捃之谓之两得 系舟水中鱼沉而
鸟扬谓之同离 月不知昼日不知夜谓之物曲 且
冬且夏谓之迭胜 攘公议之近似者以盖众口而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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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私谓之借公 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谓之非
分 益而不已必损谓之胜惧 知所弱则强矣谓之
削喜 事蛊物极而后可以转从新谓之转败 名实
不亏而能使其喜怒移谓之朝三 欲近四旁莫如中
央谓之近四 水避碍则通于海谓之曲成 寡能似
德拙言似默欲上者识谓之破庸 捷趋而速至中道
而败憩不如椎之久谓之椎久 始驾马者反之车在
马前谓之始驾 人取我予人予我取谓之独获 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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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网罟利随世与谓之知化 败不在大一毫蒙之谓
之见微 无谓不效始终其告谓之养敢 胡越可使
无异心谓之同舟 徒曰古人不我欺而不知时事已
异谓之信书 旦用旦效暮用暮效而不以经久谓之
欲速 挟事怀欺明能知之谓之诘诈 惟有德能宽
服其民其次莫如猛谓之量力 夕而烹牛牛乃飨客
会其已食谓之失时 文是实非谓之名好 人而不
仁疾之已甚乱也谓之已甚 法析毫釐小遍大遗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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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蜜纰 以势使之钝者厉怯者奋谓之矢激 利不
百不变法谓之重改 谟定于先群言不能易谓之不
摇 毒蛇螫手勇士断其臂谓之存大 示之好恶而
民知禁谓之止欲 有德者进则朝廷尊谓之德成
舆马致千里舟楫涉江河谓之假物 入有拂士出有
敌国谓之常存 尾大不掉谓之本弱 藩篱不饬谓
之外轻 曲士不可以语道而圣人惟时变是守谓之
达节 立不易方非招不往谓之守官 作法于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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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犹贪谓之谋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谓之积微
川泽纳污瑾瑜匿瑕谓之忠厚 苦节不可贞故教务
因俗谓之人情 论卑古人而才不足逮当世谓之高
论 将以重之适所以贱之谓之过爱 见几而作不
俟终日谓之转圜 以天下为心好恶不在其身谓之
大度 若缓若纡为国之本不可以无谓之阔要 十
羊九牧不若童子之独谓之专任 言异言逆视道以
为则谓之不惑 不患众之不知患蔽谋者非谓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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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 臣民异志则朋党进在明公议谓之一下 赏一
切之功乱百世之法谓之贼下 举纲而略细谓之大
体 数米而炊不足济天下谓之小节 始勿轻举人
莫测然否谓之静胜 臣无求于其君故进退不累其
身谓之取重 高为量而罪不及远为途而诛不至谓
之大望 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谓之远怨 杀身以为
国然不足以拯世之溺谓之无益 理无常是事无常
非谓之通变 今日用之明日不可复也谓之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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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法任人废法法存谓之小纵 虚名无益事实而藉
以镇人心谓之名高
海陵集序
文学古人之馀事不足以发身春秋时齐鲁秦晋宋郑
吴楚列国之大夫显名诸侯相与聘问交接陈诗扬礼
见于言辞人称之至今想见其为人若不可及者皆有
他事业尊君庇民举大而任重排难而解纷用之如榖
米药石一日不可无而言辞者特以缘饰而行之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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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异甚士一切趋利邀合朝秦而暮楚不耻无春秋时
诸大夫事业矣而言辞始专为贤雄夸虚张听者为夺
虽义理皆亡而文章可喜以其去三代春秋时犹近也
其用以发身亦不足言至于诗又文学之馀事始汉苏
李流离异域困穷仳别之辞魏晋益竞至唐家好而人
能之然为之而工不足以取世资而经生法吏咸以章
句刀笔致公相兵家斗士亦以方略膂力专斧钺诗如
李白杜甫于唐用人安危成败之际存可也亡可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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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称诗人少达而多穷繇汉而下枚数之皆孙樵所论
相望于穷者也以其不足以发身而又多穷如此然士
有无意于取世资或其间千一好焉惟恐其学之而力
不逮营度雕琢至忘食寝会其得意翛然自喜不啻钟
鼎锦绣之获顾他嗜好皆无足以易此者虽数用以取
诟而得祸犹不悔曰吾固有得于此也以其无益而趋
为之又有患难而好之滋不悔不反贤乎海陵集盖许
君大方作亦穷而不悔者之一也君于诗好之笃盖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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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刻篆呻吟裘氏者有年不幸其犁然之音与吾穷类
然君少年自己得声誉至他事业行已莅官皆方进未
可量何苦而为是闭关弦歌霖雨饥饿之声乐之而不
厌如此哉且以为后世名乎则孰与当身捷得权位之
利抑谓利者君不近乎则后世之名于君亦复安有哉
是未有以此语君者也是惑也补之既序此意以贤君
能独为人之所不为者而非有希于世视趋利邀合犹
胜然亦因以为戒君字体之与补之故人张芸叟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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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陈伯修皆厚云
离骚新序上
先王之盛时四诗各得其所王道衰而变风变雅作犹
曰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旧俗之亡惟其事变也故诗
人伤今而思古情见乎辞犹谓之风雅而既变矣孟子
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然则变风变雅之时王迹未熄
诗虽变而未亡诗亡而后离骚之辞作非徒区区之楚
事不足道而去王迹愈远矣一人之作奚取于此也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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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之所嗟叹极伤于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而人伦之
废刑政之苛孰甚于屈原时邪国无人原以忠放不忍
去欲返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一篇之中三致意焉
与夫三宿而后出昼于心犹以为速者何异哉世衰天
下皆不知止乎礼义故君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
人而原一人焉被谗且死而不忍去其辞止乎礼义可
知则是诗虽亡至原而不亡矣使后之为人臣不得于
君而热中者犹不懈乎爱君如此是原有力于诗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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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也此离骚所以取于君子也离骚遭忧也终窭且贫
莫知我艰北门之志也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小弁之情
也以附益六经之教于诗最近故太史公曰国风好色
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其义
然也又班固叙迁之言曰大雅言王公大人德逮黎庶
小雅讥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言虽殊其合德一也
司马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要其归引之于节俭此亦
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谓犹骋郑卫之音曲终而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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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已戏乎固尝推本知之赋与诗同出与迁意类也然
则相如始为汉赋与雄皆祖原之步骤而独雄以其靡
丽悔之至其不失雅亦不能废也自风雅变而为离骚
至离骚变而为赋譬江有沱乾肉为脯谓义不出于此
时异然也传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故怀沙言赋橘颂言
颂九歌言歌天问言问皆诗也离骚备之矣盖诗之流
至楚而为离骚至汉而为赋其后赋复变而为诗又变
而为杂言长谣问对铭赞操引苟类出于楚人之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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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变者虽百世可知故参取之曰楚辞十六卷旧录也
曰续楚辞二十卷曰变离骚二十卷新录也使夫缘其
辞者存其义乘其流者反其源有力于诗亡之后岂虚
也哉若汉唐以来所作非忧悲楚人之绪则不录
离骚新序中
刘向离骚楚辞十六卷王逸传之按八卷皆屈原遭忧
所作故首篇曰离骚经后篇皆曰离骚馀皆曰楚辞天
圣中有陈说之者第其篇然或不次序今迁远游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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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离骚经在九歌上以原自叙其意近离骚经也而九
歌天问乃原既放揽楚祠庙鬼神之事以摅愤者故迁
于下卜居渔父其自叙之馀意也故又次之大招古奥
疑原作非景差辞沉渊不返不可如何也故以终焉为
楚辞上八卷九辨招魂皆宋玉作或曰九辨原作其声
浮矣惜誓弘深亦类原辞或以为贾谊作盖近之东方
朔严忌皆汉武帝廷臣淮南小山之辞不当先朔忌王
褒汉宣帝时人皆后淮南小山至刘向最后作故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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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如此此皆西汉以前文也以为楚辞下八卷凡十六
卷因向之旧录云然汉书至屈原赋二十五篇今起离
骚经远游天问卜居渔父大招而六九章九歌又十八
则原赋存者二十四篇耳并国殇礼魂在九歌之外为
十一则溢而为二十六篇不知国殇礼魂何以系九歌
之后又不可合十一以为九若溢而为二十六则又不
知其一篇当损益者何等也惜誓尽叙原意末云鸾凤
之高翔兮见盛德而后下与贾谊吊屈原文云凤凰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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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千仞兮览德辉焉下之断章趣同将谊仿之也抑固
二十五篇之一未可知也然则司马迁以谊传附原亦
由其文义相近后世必能辩之王逸东汉人最爱楚辞
然九思视向以前所作相阔矣又十七卷非旧录特相
传久不敢废故迁以附续楚辞上十卷之终而其下十
卷自唐韩愈始焉离骚人不读久文舛阙难知王逸云
武帝使淮南王安作章句至章帝时班固贾逵复以所
见改易前疑亦作章句其十五卷阙而不说今臣作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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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卷章句然则安与固逵训释独离骚经一篇不知固
逵所改易者何事今观离骚经训释大较与十五卷义
同或浅陋非原本意故颇删而存之而录司马迁史记
屈原传冠篇首以当离骚序云
离骚新序下
司马迁作史记尧舜三代本纪孔子世家所引尚书论
语事颇变其文字训诂至左氏国语则迁所笔削惟意
迁欲自成一家言故加檃括而不嫌也虽然迁追琢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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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之辞可也而变尚书论语文字不可也补之事先朝
为著作郎上即位备太史氏古文图书得损益之况传
记乎离骚经始汉淮南王安为传按隋志传亡旧有班
固叙赞二篇王逸序一篇梁刘协序一篇而王逸云班
固贾逵改易前疑则固此序或当时作者也然颇诋原
狂狷摘其不合者逸高原义每难固说协附逸论然亦
复失之固序曰君子之道穷达有命故潜龙不见是而
无闷关睢哀周道而不伤又曰如大雅既明且哲以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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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身斯为贵矣固说诚是也虽然潜龙勿用圣人之事
也非所以期于原也又自淮南太史皆以谓兼风雅之
义而固独疑焉夫国风不能无好色然不至于淫小雅
不能无怨诽然不至于乱太史公谓原之辞兼此二者
而已乃周道大雅岂原所得庶几哉虽迁亦不以是与
原也世衰君臣道丧去为寇敌而原且死忧君斯已忠
矣唐柳宗元曰春秋枉许止以惩不子之祸进荀息以
甚苟免之祸夫荀息阿献公之邪心以死其为忠也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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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惟其死不缘利故君子犹进之而原乃以正谏不获
而捐躯方息之污则原与日月争光可也非过言也固
又以谓原露才扬已竞于危国群小之中是乃上官大
夫靳尚之徒所以诬原伐其功谓非我莫能为者也固
奈何亦信之原惟不竞故及此司马迁悲之曰忠而被
谤能无怨乎屈平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而固方且非
其怨刺怀襄椒兰原诚不忘以义劘上而固儒者奈何
亦如高叟之为诗哉又王逸称诗曰匪面命之言提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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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谓原风谏者不如此之斥逸论近之刘协亦援逸此
论称固抑扬过实君子之与人为善义当如此也至言
浇羿姚娀与经传错缪则原之辞甚者称开天门驾飞
龙驱云役神周流乎天而来下其诞如此正尔托谲诡
以谕志使世俗不得以其浅议也如庄周寓言者可以
经责之哉且固知相如虚辞滥说如诗风谏而于原誇
大独可疑乎固大较喜訾前人如薄相如子云为赋而
固亦以为赋也刘协文字卑陋不足言而亦以原迂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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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病彼原嫉世既欲蝉蜕尘埃之外惟恐不异乃固与
协所论必诗之正如无离骚可也呜呼不几于同浴而
讥裸裎哉又协云士女杂坐娱酒不废荒淫之意也是
协以招魂为原作误矣然大招亦说粉白黛黑清馨冻
饮穷年永乐协以此为荒淫则失原之意愈远原固曰
世皆浊我独清岂诚乐此浊哉哀已之魂魄离散而不
可复也故称楚国之美矫以其沉酣污泥之乐若可乐
者而招之然卒不可复也于是焉不失正以死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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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协安知离骚哉抑固汉书称大儒孙卿亦离谗作
赋与原皆有古诗恻隐之意而此序乃专攻原不类疑
此或贾逵语故王逸言班贾以为露才扬已不专指班
然亦不可辨也
续楚辞序
诗亡而春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书王也以其无王
也存王制以惧夫乱臣贼子之无诛者也以迄周亡至
战国时无诗无春秋矣而孟子之教又未兴足迹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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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之境者谏不行言不听则怒悻悻然去君又极之
于其所往君臣之道微寇敌方兴而原一人焉以不获
乎上而不怨犹眷顾楚国系心怀王不忘而望其改也
夫岂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原之敬王何异孟
子其终不我还也于是乎自沉与夫去君事君朝楚而
暮秦行若犬彘者比谓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岂过乎
哉然则不独诗至原而未亡于春秋之微乱臣贼子之
无诛者原力犹能愧之而扬雄以谓何必沉江原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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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无死行过乎恭使原不得死龙蛇虽归洁其身而离
骚亦不大耀于世是所以贤原者亦繇其忠死故其言
至于今不废也而后世奈何独窃取其辞以自名不自
知其志不类而无愧而续楚辞变离骚亦奈何徒以其
辞之似而取之曰诗非皆圣贤作也舍周公尹吉甫仲
山甫诸大夫君子则羁臣寡妇寺人贱者桑濮淫奔之
辞顾亦与猗那清庙金石之奏俱采而并传何足疑哉
且世所以疑于此者不以夫后之愧原者众哉而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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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刘向扬雄韩愈又非愧原者也以迄于本朝名世
君子尚多有之姑以其辞类出于此故参取焉然则亦
有其行不足于原而取之者犹三百篇之杂而不可废
汉息夫躬为奸利以忧死著绝命辞辞甚高使躬之不
肖不传而独其绝命辞传则譬犹从母言之为贤母言
固无罪也柳宗元刘禹锡皆善属文而朋邪得废韩愈
薄之王文公曰吾观八司马皆天下之奇才也一为叔
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欲为君子者羞道而喜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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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八人者既困矣往往能自彊名卒不废而所谓欲为
君子者其终能毋与世俯仰以自别于小人者少复何
议于彼哉王公世大儒其学自韩愈以下不论虽要不
成人之恶至奇宗元辈而恕知其爱人忧国志念深矣
而士之一切干禄阳自好而阴从利徼一时之愿无祸
而老者皆是也于王之言可遂不戒而视八司马不反
怍乎禹锡不暇议宗元之才盖韩愈比愈薄而惜之称
其论议出入经史百家踔厉风发而谓其少年勇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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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自贵重使在台省时已能持身如其斥时亦自不
斥愈于宗元恳恳如此岂亦知夫才难与王之意无异
也抑息夫躬类江充祸国宗元禹锡诚邪不至于为躬
躬之辞录则凡不至于为躬而辞录者皆录躬之意也
汉荡秦唐扫隋然颇因其法制文物为国犹尔以治易
乱不可以皆废也况言语趣操异世之习哉以狐父之
人为盗因以食为盗而呕之昔人以谓此失名实者也
是乃续楚辞变离骚所以无疑于取此杂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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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离骚序上
补之既集续楚辞二十卷又集变离骚二十卷或曰果
异乎抑屈原之作曰离骚馀皆曰楚辞矣今楚辞又变
而乃始曰变离骚何哉又扬雄为反离骚反与变果异
乎曰反离骚非反也合也盖原死知原惟雄雄怪原文
过相如至不容而死悲其文未尝不流涕也以谓君子
得时则大行不得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
作书往往摭其文而反之虽然非反其纯洁不改此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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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反其不足以死而死也则是离骚之义待反离骚而
益明何者原惟不为箕子而从比干故君子悼诸不然
与日月争光矣雄又旁离骚作广骚旁惜诵而下作畔
牢愁雄诚与原异既反之何为复旁之又变离骚以其
类而异故不可以言反而谓之变若荀卿非蹈原者以
其后原皆楚臣遭谗为赋以风故取其七篇列之卷首
类离骚而少变也又尝试自原而上舍三百篇求诸书
礼春秋他经如五子之歌狸首之斑然蚕则绩而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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筐佩玉蕊兮吾无所系之祈招之愔愔凤兮凤兮他如
此者甚多咸古诗风刺所从起战国时皆散矣至原而
复兴则列国之风雅始尽合而为离骚是以繇汉而下
赋皆祖屈原然宋玉亲原弟子高唐既靡不足于风大
言小言义无所宿至登徒子靡甚矣特以其楚人作故
系荀卿七篇之后瓠子之歌有忧民意故在相如扬雄
上而子虚上林甘泉羽猎之作赋之闳衍于是乎极然
皆不若其大人反离骚之高妙犹终归之于正义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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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但论其世故系高唐后至于京都山海宫殿鸟兽笙
箫众器指事名物之作不专于古诗恻隐规诲故不录
李夫人赋长门赋皆非义理之正然辞浑丽不可弃曹
植赋最多要无一篇逮汉者赋卑弱自植始录其洛神
赋九愁九咏等并录王粲登楼赋以见魏之文如此陆
机陆云有盛名顾不足于植粲摘其义差近者存之思
游有意乎幽通而下恨其流益远矣然晋人喜清谈而
挚虞此作庶几有为而言致足嘉者也鲍昭长于杂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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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其芜城作独出宋世又以刘濞事讽刘瑱有心哉于
此者江淹用寡而文丽又梁文益卑弱然犹蒙虎之皮
尚区区楚人步趋也唐李白诗文最号不袭前人而鸣
皋一篇首尾楚辞也末云鸡聚群而争食凤孤飞而无
邻嫫母衣锦西施负薪辞不彫而指类唐人知楚辞者
少误以为诗云王维生韩柳前才数十言虽浅鲜未足
与言义然低昂宛转颇有楚人之态矣元结振奇自成
一家要曰群言之异味亦可贵也顾况文不多约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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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问大钧理胜招北客词胜阿房宫云亦使后人而复
哀后人皆唐赋之不可废者也皮日休九讽专效离骚
其反招魂靳靳如影守形然非也竟离去画者谨毛而
失貌呜呼离骚自此散矣故不录以迄本朝名世之作
多已载续楚辞中今所录赋及文操或宏杰自出新意
乍合乍离亦足以知古文之屡变至宋而复起云或大
意述此或一言似之要不必同同出于变故皆以附变
离骚若谓之变楚辞乎则楚辞已非离骚楚辞又变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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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离骚矣后无以复知此始于屈平矣恶夫逾远而迷
其源若服尽然为之系其姓于祖故正名以存之
变离骚序下
诗亡春秋又微而百家𧒒起七国时杨墨申韩淳于髡
邹衍邹奭之徒各以其说乱天下于时大儒孟荀实羽
翼六经于其将残而二儒相去百有馀年中间独屈原
履正著书不流邪说盖尝谓原有力于诗亡春秋之微
故因集续楚辞变离骚而独推原与孟子先后以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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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于礼义欲绝之时又变离骚起荀子佹诗成相篇故
并以其时考之知原虽不纯乎孟荀于其中间非异端
也孟子与梁惠王齐宣王鲁平公同时而司马迁史记
表问何以利吾国盖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也是岁齐宣
王之七年楚威王之四年后七年而楚怀王始立立三
十年而原谏王无入秦卒入秦死襄王初年而迁原原
迁九年无几何死矣推而上之去梁惠王问利国与齐
宣王七年时盖四十七年矣而鲁平公元年则楚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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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五年也若孟子见平公在其初年则至原迁之九
年盖二十四年矣其平公末年乎则与原谏怀王之时
盖并矣虽史记不言孟子见宣王之年以其时考之远
者盖四十七年近者二十四年又其近者同时也孟子
见梁惠王乃在楚威王时惠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于
时称叟孟子已老矣而原不及事威王故孟子与原接
而原后于孟子又史记荀卿年五十始来游学于齐齐
襄王时荀卿最为老师而刘向叙荀子云齐宣王时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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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士于稷下荀卿十五始来游学至襄王时最为老师
按宣王立十九年卒至襄王元年四十一年矣而稷下
之学乃在孟子淳于髡时使荀卿游学时已年五十顾
与孟子并安得至襄王而尚存哉故刘向云十五始来
游学而老为襄王师是也楚顷襄王迁屈原原迁九年
无几何亦死矣又五年齐襄王始立计原之死卿尚幼
也至楚考烈王立二十五年而李园杀春申君荀卿始
废自此推而上之至原之死盖五十馀年矣故原与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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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接而荀卿后于原又孟子载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
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清
斯濯缨浊斯濯足自取之也而原辞曰渔父莞尔而笑
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
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则原此歌盖沿孟
子事也渔父篇曰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
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而荀子不苟篇曰故新
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其谁能以已之僬僬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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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棫棫者哉则卿此书盖因原辞也凡言语文章之相
祖述多其当时口所传诵从古而然此皆古诗楚辞之
流也其习而传者虽至今可知也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