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六君子文粹-宋-张耒卷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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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十四
  济北文粹六     宋 晁补之 撰
  西汉杂论
   商君败俗
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岁秦俗日败
 右贾谊传第十八商君以其术强秦秦卒并天下而
 谊原其弊以谓俗败于二岁之间夫舍礼义仁恩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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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得天下不能以一朝居然则秦之亡则其并天下
 始也传曰秦失之彊
   贾谊讥上
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婴以廉耻故人矜节行云云是
时丞相绛侯周勃见就国人有告勃谋反逮系长安狱
治卒亡事复爵邑故谊以此讥上
 右贾谊传第十八谊初见用勃间谗之流离滨死而
 归及勃以反见捕人莫言而谊独以体貌大臣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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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勃幸已释然上深纳其言养臣下节夫谊乃可谓公
 尔忘私异乎放于利而行多怨者矣
   贾谊三表五饵
赞曰观孝文玄默躬行以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
以汉为土德及欲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其术固已疏

 右贾谊赞改正朔尚黄用五既不经见于道抑末曰
 疏可也中行说教单于得汉缯絮驰荆棘中以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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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汉饮食皆弃之以示不如湩酪
 之便美此教匈奴无为所不能以败其长技谊之三
 表五饵意亦出此术岂遽疏哉汉数和亲匈奴屡侵
 边惟所赖于汉者微也今国家岁以缯绮饮食馈北
 北人习而安之其风俗亦大异初开国时矣故兵不
 轻动动亦易制盖谊之言更千岁而益验术岂遽疏
 哉
   袁盎以绛侯为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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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侯为丞相朝罢趋出意得甚上礼之恭常目送之盎
进曰丞相何如人也上曰社稷臣盎曰绛侯所谓功臣
非社稷臣云云方吕后时诸吕用事擅相王太尉本兵
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与共诛诸吕太尉主兵适会
其成功云云丞相如有骄主色陛下谦让臣主失礼窃
为陛下弗取也后朝上益庄丞相益畏
 右袁盎传第十九诸吕之诛也少帝非孝惠子大臣
 疑所立以谓驷钧恶戾薄氏君子长者故定策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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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太尉握兵奉玺卒立孝文汉之贤君孝文一人而
 已则太尉非社稷臣而何方吕后称制势无刘氏戆
 如王陵廷争不可智如陈平依违未言当是而责太
 尉本兵柄弗能正则吕后帝母罪所不加是禄产不
 得而诛大臣反受其咎投鼠忌器祸机一发当何如
 哉卒之吕后死而禄产诛刘氏固安社稷固定太尉
 忠诚主兵之力也则太尉非社稷臣而何若非时危
 疑社稷无主平居讨乱谓之功臣可也而勃择立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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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谋深而虑远终孝文既立德尊而泽厚岂特为汉
 贤君隆四百年之业而已哉而后之人君师其恭俭
 几至刑措者皆足以久安而长治则勃之为社稷臣
 也多矣且盎非纯臣亦策士也阳抑勃而阴助之岂
 正论哉高帝尝曰周勃厚重少文安刘氏者必勃也
 则高帝以其社稷遗勃已久矣杨雄亦曰绛侯勃之
 果终之礼乐可谓社稷之臣矣雄儒者宜责大臣以
 礼乐然圣人不作礼乐终不得而兴谓后世终无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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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臣其可哉若勃以掌握嗣君而意得甚孝文以得
 勃立已而礼恭之臣主俱失盎能抗论使益庄而益
 畏则盎得矣
   袁盎谮赵谈谲晁错
盎尝引大体慷慨宦官赵谈以数幸常害盎盎患之盎
兄子种为骑常侍谏盎曰君众辱之后虽恶君上不复
信于是上朝东宫赵谈骖乘盎伏车前曰臣闻天子所
与共六尺舆者皆天下豪英今汉虽乏人陛下独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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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刀锯之馀共载于是上笑下赵谈谈泣下车晁错为
御史大夫使吏按盎受吴王财物抵罪诏赦以为庶人
吴楚反闻错谓丞史曰袁盎多受吴王金钱专为蔽匿
言不反今果反欲请治盎宜知其计谋丞史曰事未发
治之有绝今兵西向治之何益且盎不宜有谋错犹豫
未决人有告盎盎恐夜见窦婴为言吴所以反愿至前
口对状婴入言上乃召盎盎入见竟言吴所以反独急
斩错以谢吴吴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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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袁盎传第十九同子骖乘袁丝变色天下后世以
 为美谈夫使诚实在于明君则固谠言也然盎以患
 谈害己用种微谋而发之托公以济私虽外若忠其
 实诚不足道也错始议削诸侯盎曰削之亦反不削
 亦反顾吴楚实反而以诛错为名错何罪哉使盎为
 国计斩一错信可无血刃而解吴楚虽非所以令诸
 侯姑曰纾目前患犹可也然盎以错尝按已而免为
 庶人会错欲复按盎而窦婴又与错有隙事急投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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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繇婴得对假正以遂奸岂惟忠不足道盖罪人也班
 固言盎虽不好学亦善傅会仁心为质引义慷慨仁
 心盎不足当也引义时时至焉若曰亦善傅会则盎
 之情也智能先事而谋谈错无所施自以为得而不
 足以免安陵郭门之祸亦何为哉若止上不驰峻坂
 却慎夫人坐塞梁王求为嗣语而班固与其数直谏
 若此则可
   晁错学申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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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申商刑名于轵张恢生所为人峭直刻深孝文时天
下无治尚书者齐有伏生故秦博士治尚书年九十馀
老不可徵乃诏太常使人受之太常遣错受尚书伏生
所还因上书称说迁博士
 右晁错传第十九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
 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
 不慎也凡世之所须阙一不可四人者各以其技食
 功心何所异而矢人与匠独被不仁之名故择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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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慎其初晁错治尚书明帝王之论与董贾同称惟
 其初以申商刑名之学杂之故不纯于儒至欲用术
 数教太子终被峭直刻深之名岂必其资近是耶亦
 术不可不慎也观其论三王莫不本于人情如生而
 不伤厚而不困扶而不危与夫取人以已内恕及人
 所恶不强所欲不禁至讽孝文以绝秦乱法除苛解
 娆宽大爱人者此岂申商之所及哉然错己学其术
 矣不幸议论时时有之故世得以议已欲一洒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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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若其所行事亦不过患诸侯强大欲稍削之与
 按袁盎受吴王金诸侯诚骄盎诚贿固不得不治此
 岂一切俗吏刑名刻深之意乎会盎雠错得以吴楚
 反事藉其口而错竟以冤诛其后邓公对孝景以错
 尊京师万世之利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
 诸侯报雠而景帝亦喟然恨之班固亦曰错虽不终
 世哀其忠则是错之始死其是非固已白矣而司马
 迁独以为变古乱常不死则亡夫错预为国计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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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反者抗言而削之岂变古乱常哉若指其所欲更
 令三十章者耶则当时文帝既不尽听而诸侯固已
 欢哗以不尽听未尝行之言而实其变古乱常之罪
 嗟乎迁亦不能无牵于世议哉
   文帝赐晁错玺书
传曰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臣错愚陋昧死上狂言文
帝嘉之乃赐玺书宠答焉曰皇帝问太子家令上书言
兵体三章闻之书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择焉今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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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者不狂而择者不明国之大患故在于此使夫不明
择于不狂是以万听而万不当也
 右晁错传第十九人臣言事而报以玺书汉法与故
 事所无也出于文帝嘉错而为之故传云宠答夫人
 君自以谓大患在于不明以不明择不狂自以谓万
 听而万不当天下其忧不治也哉呜呼非其诚心乐
 善忘万乘之隆而惧薄冰之危安能以一切之言而
 虑动乎心其声于言惟恐不及至于如是之深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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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代以降人君谦以来下如文帝者寡自汉至唐惟
 太宗一人而太宗后少懈于文帝愧矣故特出之三
 章不足道也
   张释之以赀为郎
张释之与兄仲同居以赀为骑郎(汉书注如淳曰汉法/赀五百万得为常侍)
(郎/)十年不得调亡所知名欲免归袁盎知其贤乃请徙
释之补谒者既朝毕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无甚
高论令今可行也于是释之言秦汉之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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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张释之传第二十入物者补官古无此也出于秦
 汉兵兴用度不足权宜为之然贤如释之顾出于其
 间至位九卿汉廷臣无出其右者卜式亦以赀官为
 御史大夫至与汲黯同称质直夫人材岂有流品之
 异哉至于袁盎父故为群盗汉用盎材亦不问其所
 从来盗子犹可赀何不可乎虽公孙弘晁错之徒以
 科举进亦未有以的然先数子者后世一切以科举
 经术取士公卿贵人舍繇科举则不能至至入物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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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仅得一命以脱民伍多矣何古取之杂不必以学
 虽贱且易如彼而贤者多后世择之精非学不用虽
 贵且艰如此而不肖者众也政教在上风俗在下未
 易论也自其次言之以天下为一家无为同异以君
 子待小人则中人慕义皆勉而为君子以家为天下
 则人自有心以小人待君子则中人趋利皆流而为
 小人则亦无疑乎取之杂而贤多择之精而不肖者
 众如此其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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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啬夫利口
上登虎圈问上林尉禽兽簿十馀问尉左右视尽不能
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甚悉诏释之拜啬夫为上林
令释之前曰夫绛侯东阳侯称为长者此两人言事曾
不能出口岂效此啬夫喋喋利口捷给哉且秦以任刀
笔之吏争以亟疾苛察相高其敝徒文具亡恻隐之实
且下之化上疾于影响举措不可不察也文帝曰善乃
止不拜啬夫召释之骖乘拜为公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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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张释之传第二十文帝以尉亡赖啬夫善对欲官
 之而释之引类至论秦之所以亡自此呜呼释之可
 谓见微知治乱之本者也唐贾至亦论科举取士之
 敝其末曰至使禄山一呼而天下瓦解思明作乱而
 十年不复意以谓风俗坏郡邑无人故盗起而民从
 乱不可禁虽然科举致寇事不相沿也然鲁酒薄而
 邯郸围嗟夫王者之举措可不谨其微也哉
   文帝不能用颇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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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辇过问唐曰吾居代时吾尚食监高袪数为我言
赵将李齐之贤父老知之乎唐曰云云陛下虽有廉颇
李牧不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云云上以胡寇为意乃
卒复问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曰上古王
者遣将也跪而推毂云云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
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市之租
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
故李牧乃得尽其知能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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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养士五日一杀牛以飨宾客军
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云云夫士卒终
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
之其赏不行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且云
中守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云云削其爵罚作之繇此
言之陛下虽得李牧不能用也文帝说复以尚为云中

 右冯唐传第二十阃以外将军制之赏赐不从中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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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古任将之术也然兵法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夫
 必有将如李牧以忠于赵为心有不欺上之意动静
 必得赏罚以情如是而君不御委任而责成功使得
 自尽焉可也若将不贤且不能而君不御轻用民死
 厚为己私称不实之功规无厌之利又皆决于外不
 从中覆奸人之所以为资也可胜察哉云南大覆师
 中国之精锐再举而尽而当时权臣掩其败状叙其
 战功以玄宗之明竟于不悟而稔范阳之觎致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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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役呜呼有君如汉文有臣如冯唐魏尚而后可与
 言此哉
   汲黯清净
孝景时为太子洗马以严见惮武帝召为中大夫以数
切谏不得久留内迁为东海太守黯学黄老言治官民
好清净择丞史任之责大指而已不细苛东海大治召为
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治务在无为而已引大体不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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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汲黯传第二十黯为人脩洁方正秉义嫉恶故汉
 君臣皆严惮之而黯亦居之不疑自丞相弘上晏见
 或不冠而不冠望见黯避帷中则黯为上所敬如此
 下惮之可知矣淮南王谋反忧黯守节而至说弘曰
 如发蒙则黯为远臣所惮如此近臣惮之可知矣然
 则黯为人类以严胜者而考其行事乃大不然黯在
 朝数犯颜直谏而居官临民则务清净责大指不苛
 细不拘文法凛乎可谓有持平不挠宽大长者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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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张汤深文巧诋陷人于罔黯嫉其刻尝质汤于上
 前曰公以此无种此岂严者之所及哉浑邪王之降
 也长安令以马不具当斩而黯曰令无罪贾人与市
 坐当死五百人而黯曰愚民无知此岂严者之所及
 哉然则黯平居严而临事宽昔皋陶叙九德曰宽而
 栗夫栗则不宽宽则不栗自其性之弊不能及也故
 宽而栗成德为难乃黯平居严而临事宽则黯于皋
 陶九德盖具宽栗且有常人君彰之则国逢吉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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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治凛乎可谓有持平不挠宽大长者之风矣而世
 之好为一切之论者徒以黯喜面折人之过不合者
 弗忍见至士不附因病黯以严夫面折人之过不合
 者弗忍见此自黯之短然犹出于嫉恶者至黯爱君
 恤民仁心为质引义无穷则严何足以名之哉自昔
 君臣势异至论其行事则一以孝文为君宽矣而其
 除肉刑盖以严致平亦犹黯以严名而持议乃出于
 宽夫人岂可与世之好为一切之论论君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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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汲黯直谏
其谏犯主之颜色尝慕傅伯袁盎之为人
 右汲黯传第二十傅伯梁人为孝王将其事不详见
 袁盎数直谏爱君有足道者故黯慕之虽然盎有邪
 心其下赵谈车以欲害已其致晁错诛以欲按已皆
 所谓身私而托公而黯排公孙弘张汤盖引义廷争
 奋不顾身无介然之私盎岂黯之徒也哉淮南王迁
 死上哀不食盎曰陛下有高世之行三此不足以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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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上乃解虽出于爱君然曰孝过曾参让过许由则
 近谀矣而武帝曰云云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
 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怒变色而罢朝夫人君
 谓其下圣已则皆自圣非文帝之贤何足以受之唐
 虞仁义之不可以伪为也内实不至而外慕其人焉
 天下每不治故黯以是动武帝而不䛕然则黯虽戆
 不能使君必信而其所以爱君异乎盎之爱君矣
   汲黯近古社稷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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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多病最后严助为请告上曰汲黯何如人也曰使黯
任职居官无以踰人然至辅少主守成虽自谓贲育弗
能夺也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于汲黯近之矣
 右汲黯传第二十扬子或问社稷之臣曰若张子房
 之智陈平之无误绛侯勃之果霍将军之勇终之以
 礼乐则可谓社稷之臣矣夫四人者以羽翼太子寤
 高帝而立惠帝张子房之智也许吕后以王诸吕王
 陵争而已不争吕氏死乃与绛侯诛产禄陈平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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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误也入北军一呼士皆左袒为刘氏乃定策迎代王
 绛侯勃之果也引昌邑王下殿而泣送之取宣帝民
 间而北面之霍将军之勇也此其于国皆当伊周之
 任因祸而为福转败而成功者故杨雄以谓皆近世
 社稷之臣若黯位才九卿职但谏诤且未尝遭变也
 而严助已信其辅少主守成则贲育弗能夺如此其
 重而武帝亦不疑而许之曰近古社稷之臣何哉传
 曰本强则精神折冲岂惟国势于人亦然内诚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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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利贯金石而不禦虽莫见于事而其精神固已外
 詟矣以淮南王之谋不惮下丞相弘而独惮黯其平
 居守义有以詟之也故郑昌以谓山有猛兽藜藿为
 之不采礼曰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也如此何必良
 平勃光所遇之功哉孔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
 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
 也
   郑当时置驿马以请谢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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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五日洗沐常置驿马长安诸郊请谢宾客夜以继日
至明旦常恐不遍每朝候上间说未尝不言天下长者
闻人之善言道之上惟恐后然在朝常趋和承意不敢
甚斥臧否
 右郑当时传第二十班固语孝武时人材之盛曰推
 贤则韩安国郑当时信哉是言非仁心爱士慕义无
 穷则孰能若此也故孟子以谓不祥之实蔽贤者当
 之汉诏亦曰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汉一时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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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善者不可胜数而韩郑独称推贤岂但人事应受
 上赏而天亦不得以不祥蒙之不然则以舞文酷吏
 之张汤身为世戮天当剿绝其类而徒以达贤克开
 其后而有子如安世君子长者富贵令终如此不然
 是遵何德哉虽然古者行已畏人知君子之好善也
 性不能已非有为为之也若言人之长恐不及亦足
 矣至置驿于郊以夜继日则凡恶近名畏招权利者
 所敬而避也当涂大臣同时有位宜任此责者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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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时以列卿居京都四郊之来者皆欲迎受而身
 主之何哉夫战国公子以得士相倾夺宾客无谁何
 归斯受之彼有为为之也而当时长者何所倾夺而
 为是岂去战国未远其气俗尚尔当时但贪于得士
 忘避此耶士所深忌者在近名近名则惧毁惧毁则
 必患失当时不幸类此故其弊至于在朝趋和承意
 不敢甚斥臧否以东朝观之初是魏其不坚故上怒
 曰公平生数言魏其武安长短今日廷论局趋效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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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驹吾并斩若属矣夫平生长短两人于上前未病
 于公至公议当任则不坚何哉然则当时知名士上
 意亦倚以为决者非其临事失望媕婀之态见则廷
 臣森然皆不语者何繇独得辕下之骂哉孟子论柳
 下惠圣之和以为百世之师然语和之弊曰不恭极
 不恭之实曰君子不由夫柳下惠一人之身也引而
 上之其和乃可以班于圣排而下之其不恭乃不得
 为君子呜呼愿而恭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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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山不为醇儒
贾山祖父袪故魏王时博士弟子山受学袪所言涉猎
书记不能为醇儒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不根持论学者之深病则涉猎
 书记乃山之所以见轻也然汉之所谓醇儒者守一
 经专门名家载其师之说世世不易章句训诂僻陋
 而迂滞以为道之精要安知儒哉世之所谓醇儒者
 志道而游艺有斐君子如圭如璧如金如锡从容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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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正临大节则不可夺如此其可也是以儒服者遍
 鲁国而以儒自名者一人若守经而已何服乎儒者
 之多也哉然诗礼之流大儒小儒所以发蒙则守经
 之陋至死不易尚犹庶几此张禹韦贤之徒所以皆
 得名为醇儒而山辈见轻盖世丧道而然否则未知
 其孰贤也
   贾山谏文帝射猎
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选其贤者使为常侍诸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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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驰驱射猎一日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云云陛
下亲自勉以厚天下是以元年膏雨降五榖登此天之
所以相陛下也刑轻于他时而犯法者寡衣食多于前
年而盗贼少此天下之所以顺陛下也今从豪俊之臣
方正之士直与之日日猎射击兔伐狐以伤大业臣窃
悼之
 右贾山传第二十一论周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
 之君君有馀财民有馀力而颂声作秦以千八百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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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民自养驰骋弋猎之娱天下弗能供也自谓至言
 其言可谓至矣夫天下之大生物至夥岂但足以奉
 一君盖以天下之财力养天下之万众本自不乏而
 人君纵欲有一于此则力罢不能胜其役财尽不能
 供其求夫财力之盈亏固岂难知可四言而尽也曰
 节以制度而已矣以文帝之恭俭身衣弋绨夫人衣
 不曳地爱中民十家之产其视天下如恐伤之虽山
 亦自以谓帝亲自勉以厚天下者何至荒于射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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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再三出哉傥其所好未免乎此时时有之而山愤
 悱爱君不自知其论之已甚至借秦为喻无所不至
 嗟乎使山遇武帝穷侈其献言当何如哉传以谓山
 善指事意文帝终不加罚夫古之人君能以小过受
 大谏惟文帝为不可及也
   邹阳谏吴
邹阳枚乘严忌知吴不可说皆去之梁从孝王游阳为
人有智略慷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疾阳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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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孝王孝王怒下吏将杀之阳从狱中上书云云孝王
立出之卒为上客
 右邹阳传第二十一善哉阳之谏吴也可谓微矣濞
 数十年谋反白头举事事未发而阳谪其反谋岂不
 殆哉濞寔阴连齐赵外事三越以孕大祸而阳为不
 知者言胡亦益进越亦益深为大王患之苏林以谓
 微言梁并淮阳之兵汉折西河而下以破难其计故
 错乱其语若吴为忧助汉者其意深矣濞之不纳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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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知其智足以察此与懵不之察也其智足以察阳
 之知其谋而难斥言耶则固不敢诛阳诛阳则是自
 发其机其事败矣其懵不之察以阳为诚不知其谋
 而谓阳信其忧助汉耶则曰阳不足以知吾事亦不
 诛矣故姑为不纳此阳所以触危阱履猛虎而脱身
 无足疑也至其从孝王也孝王倚帝少弟与太后之
 爱出入骄恣而又昵其邪臣胜诡计无不从阳与枚
 严适至其国以阳之智略一启口论事而胜诡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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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之孝王怒至下吏将杀阳然则阳尝动吴之祸机
 以婉而无殃未尝深预梁事一介于胜诡以不合而
 几死士之游世可不知此也哉吴则于阳之辞察与
 不察皆不敢害阳恶暴已私其势然也虽使傍有谗
 者而终无杀阳之理自其已事梁则倚帝少弟与太
 后之爱尝贵骄显求汉嗣非濞疏远阴谋者之比也
 枚先生严夫子皆不敢谏而阳争之其将见杀宜也
 胜诡握梁权阳为梁囚从狱中上书而言秦信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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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亡周用乌集而王胜诡见之当如何哉至以谓使
 寥廓之士回面汗行以事謟䛕之人而求亲近于左
 右则士有伏死堀穴岩薮之中耳安有尽忠信而趋
 阙下者哉夫阳正以忠信介于謟䛕见恶而得囚又
 昌言忠信力指謟䛕不屈以求免然而胜诡终不能
 见害孝王卒以为上客然后知士从容则可以谋全
 穷则不可以计免亦直而已矣孔子曰水火尚可以
 忠信诚心亲之而况于人乎后孝王败胜诡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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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王乃得阳而益亲然则孝王岂终不肖者哉班固
 论齐桓公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
 可与为恶是谓中人孝王信胜诡而危用阳语而安
 夫人主有中人之质孰不可与语上哉
   枚乘说吴王
为吴王濞郎中吴王之初怨望谋为逆也乘奏书谏吴
王不纳去而之梁吴王遂与六国谋反举兵西乡汉闻
之斩晁错以谢诸侯乘复说云云吴王不用乘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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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枚乘传第二十一濞始萌反谋而未发也邹阳枚
 乘皆其客皆谏阳词微乘词危濞虽皆不听而亦皆
 不害之盖害之则事未发而先闻是以不敢此濞之
 情也至乘已去吴濞已举兵遂事不谏乘复说之何
 补哉夫濞为藩臣连六国之兵以乡汉借使错诛而
 兵罢濞复能泰然无事而归国汉终能漠然不问而
 舍濞哉乘之智亦足以及此傥曰爱汉与吴之民命
 其可矣至梁孝王显求嗣汉乘与阳亦皆其客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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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乘不敢至此愧阳矣何则濞始微谋恶先诛士后
 已举事何恤人言乘揣其情庶几言之而无患至孝
 王无所忌惮欲必其求虽汉廷臣悍如袁盎而敢于
 刺杀之至害乘与阳何足道哉故阳以争下狱垂死
 乘以不敢谏依违得全怯矣且乘名梁客食其食而
 不救其祸于阳得无愧哉故班固亦谓阳有智略而
 乘不及此其意也然乘文词过阳其所为七发盖相
 如比自阳以下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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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五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