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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十九
淮海文粹二 宋 秦观 撰
进策
边防上
臣尝谓方今夷狄之患未有甚于西边者夫契丹强大
几与中国抗衡党项遗种假息之地不当汉之数县而
臣以为夷狄之患未有甚于西边者何也盖大辽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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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结好之后虽有信使金帛绵絮他物之赂而一岁不
过七十馀万西边自熙宁犯境以来虽绝夏人赐予熙
河兰会输转飞挽之费一岁至四百馀万北边岁赂七
十馀万而兵寝士休累世无犬吠之警西边岁费四百
馀万而羌人数入逆执事者如雁行将吏被介冑而卧
以此言之北边之患孰与西边之患重乎今天下谋臣
策士议欲缓西边之患者多大率不过有二臣请具陈
其说而去取之有曰昔汉武以辽阳九百里之地斗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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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守弃以予胡元帝亦以关东岁饥纳贾捐之疏罢朱
崖郡盖王者不以无用弊所恃也狄道枹䍐故为吐蕃
诸夷之巢穴五泉会宁亦久为夏人所据若以兰会之
地复赐夏人用府州故事择土酋以为熙河之守则数
百万之费可一朝而省此其说一也有曰狄道枹䍐五
泉会宁皆中国故地自汉唐以至国初不闻苦其难守
者以灵武内属故也今置灵武于度外者八十馀年蕃
汉地形相错如绣耕凿则有践蹂之患馈运则有钞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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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虞是以苦其难守也若遂取横山次复灵武则兰会
熙河自为内地尚安有数百万之费乎此又一说也以
臣观之以前说可以施于陛下即位之初后说可以施
于今日之后何则陛下即位之初羌人各率种落交臂
屈膝请命下吏是若赦其罪戾与之更始假以熙河之
节赐以兰会之区则外足以怀柔远人心内足以宽元
元之力今则不然天夺其魄自干诛夷相为辅车游魂
疆场边屯吏士攘袂切齿皆欲犁其庭而扫其闾夫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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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之势殊则抚御之术异为今计者独有取横山而复
灵武耳羁縻不绝之说可复道哉臣故曰前说可施于
陛下即位之初后说可以施于今日之后也昔曹公征
汉中而弗克乃下诏曰鸡肋杨修以为鸡肋者食之无
所得弃之如可惜公将归矣巳而果然盖是时成都方
为刘氏所据曹公以为虽得汉中之地必有输将之费
禦捍之勤其势未易久守故不若弃之便也及邓艾袭
取成都而汉中遂为控引输写之地岂可谓食之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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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弃之如可惜者乎然则曹公之弃汉中特以未睱取
成都耳以此言之则知前二说者去取各有时也且天
下之形势固有不相关而实相待者飞者以翼而絷其
足则不能飞走者以足缚其手则不能走瓶罄则罍耻
唇亡则齿寒横山灵武亦兰会熙河之手足而兰会熙
河亦横山灵武之罍齿也功成于彼则患纾于此矣杜
钦议夜郎以为不毛之地无用之民圣王不以劳中国
宜罢郡放弃其民绝其侯王勿复通如以先帝所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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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不可堕坏亦宜因其萌芽绝之呜呼是今日西边
之势也
边防中
或谓臣曰咸平中贼继迁者攻陷灵武进围麟州朝廷
檄召诸镇兵讨之仅能解围而巳逮宝元庆历之间元
昊僣逆兵孥而不解者数年竞亦不能致其头于北阙
下元丰初大举吊伐之师五道并进辄无功而返未几
永乐陷没诏使死者二人夫羌之劲悍不可以力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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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奈何轻议取横山复灵武哉臣应之曰不然夫胜有
势败有时圣人不能生其时时至而不失其势昔咸平
之时海内初离分裂之祸上下厌苦于兵俱欲休息而
继迁之党以凶悍狡险之姿据平夏之全壤扼瀚海之
要冲故其攘清远而窃灵武也朝廷置之度外而不复
问宝元庆历之间天下承平日久边防之备大率皆弛
将不知兵而兵不习战彼元昊者虽生于砂碛牛马之
区而计数足以济其奸勇决足以成其恶料敌合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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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单于之风小羌入事请盟惟恐居后于是尽有河南
之地又取河西之境乃归节旄僣名号卷甲一出其锋
不可当者矣先皇帝自熙宁以来惩累朝之事为万世
之计申严武备命将出征戎轩启行枹䍐请命天戈再
指五原内属元丰之初遂决策大举夏人震惧不知所
为然犹未即伏辜者其形势巳成其支党具在譬如不
肖子守其先人之庐虽终卖鬻而期月之间资用尚饶
未可问也今则不然承先皇帝饬励之后内修外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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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将帅之铨择士卒之蒐练器甲之犀利财用之充委
皆数倍于宝元庆历之间而天方厌羌内难屡起权臣
擅事蚌鹬相持既狃于永乐之役常以中国为易与耳
又谓陛下新即位方务休靖未能外事四夷夫战而轻
骄与夫懈不设备在兵法皆灭亡之道也繇是言之彼
无败形我无胜势者咸平之时是也我之胜势己具彼
之败形未成者元丰之初是也我有必胜之势彼有必
败之形者今日是也且时难得而易失一日纵敌数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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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也奈何不议取横山而复灵武哉昔汉武帝击匈奴
追奔逐北者二十馀年浮西河绝大漠破寘颜袭虏廷
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
筑单于邸城于长安然竟不能南面而臣之也逮宣帝
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汉以威德覆之于是始肯臣服
甘露中呼韩邪单于遂来朝于甘泉之宫唐太宗伐高
丽至身属櫜鞬鞍结两服虽拔辽东白崖诸城而驻跸
之后靺鞨犯阵李绩等力战破之军还怅然思魏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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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岂有此行耶迨高宗时盖苏文死诸子阅稂怨祸结
连饥馑频仍灾异并见于是唐遣绩等讨之遂灭其国
以其地置安东都护夫孝武太宗用武之主也宣帝高
宗守文之君也然而匈奴之所以叛服高丽之所以存
亡者何哉用武之主奋威而击于前守文之君乘弊而
取于后亦其形势使然无足怪也臣以为陛下观匈奴
高丽之所以破则知夏国之可夷观宣帝高宗之所以
克则知天诛之可致观武帝文皇之功则先帝之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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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忘也愿陛下择大臣知兵者一人以为统帅尽护诸
将之军使之毋顾小利毋急近功而专以横山灵武为
事不过三年河南之地复归于中国矣
边防下
臣既言灵武兰会之形势因请遂陈攻守之策今夫尽
坚悉锐傅垒而阵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是知攻而巳者
也增陴浚隍婴城自固屈指计功以须援兵是知守而
巳者也知攻而巳者可以擒小敌矣而不可以擒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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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守而巳者可以保坚城矣而不可以保危城古之知
攻守者不然坚壁不战自养其锋则虽大敌而可擒直
前逆击折其盛势则虽危城而可保是之谓以守为攻
以攻为守非天下之奇材何足以知之乎诸葛相蜀岁
出师以伐魏魏人患之及亮死师不复出而蜀遂以亡
盖亮以蜀者险阻新造之国而四面皆迫强敌非数出
锐师以挫之则其势不能自保此则以攻为守者也汉
使赵充国击先零而请罢骑兵留步士万人屯田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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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敝宣帝从其议遂灭先零盖充国以先零穷寇急与
之角则中国必有馈挽转输之劳故罢骑留屯而图以
期月此则以守为攻者也臣以为孔明所以保蜀之策
可以守兰会而充国所以破先零之计可以取灵武何
则今兰会之地与夏人接界犬牙相入若积粟储械端
坐而守彼必时入而寇我小则掠羊马大则拔障隧援
兵将至羌辄引去既解而归则又复入如此连年则我
数摇动而车甲疲非长久之道也为今之策莫若以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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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泾原麟府鄜延环庆五路之兵与兰会相表里约以
兵万人岁各一出虽大胜无轻入虽小却无久留务以
挠羌人而己夫以五路之兵岁各一出则是我之兵岁
一战而羌人岁五战也羌虽魁健岂有岁五战而不罢
极者也彼既救死扶伤之不给则兰会之地自然无事
此则孔明守蜀之遗意也自灵武陷没八十馀年其地
北距大河南抵环庆瀚海七百里舄卤无水泉若诚举
大兵径薄其下则敌将婴其巢穴窜伏不出而潜以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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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击吾归路吾军粮尽引还则腹背受敌而进退不可
得非万全也为今之策莫若兴屯田假以岁月以为必
诛之计今屯田自关中以至塞下往往而有然水利不
兴人力未尽内无良吏为之教督外无游兵为之捍敌
是以虽有其名而未享其利愿置使者一人如汉之搜
粟都尉之类专领其事凡要害之利尽发吏卒屯之浚
沟浍缮亭阵频出骑士以为田者游兵积粟数百万斛
则灵武在吾掌股中矣此亦充国破先零之遗意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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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以数县之众乃能与中国之师抗者无他吾军动以
转输辎重自随非馈饷不行彼则各赢斗升之粮负于
马上而战耳是中国所长者兵多所短者难饷羌所长
者易食所短者兵少也今既大兴屯田假以岁月以为
必诛之计又分诸路之兵岁各一出以为挠贼之谋则
吾之所短者无足虑彼之所长者无所施臣谓不过三
年羌必大困然后遣一介之使告之曰能以灵武之地
归中国则罢兵不然并取夏台数州矣彼知我不得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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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兵未息也必自割其地献于朝廷如有迷愎不从则
以数万人自鄜畤度塞门抵回东阪可唾手而取也传
曰猛虎在深山百兽震恐及其在陷阱之中摇尾而求食
积威约之渐也夫惟能以积威约之渐则羌虽劲悍将
摇尾而求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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