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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凭几集卷五
明 顾璘 撰
赋
祝融峰观日出赋
嘉靖丁酉仲冬几晦姑苏顾璘巡方至衡谒岳神讫乃
登祝融宿上方翼晓观日出景象特奇遂述而赋焉赋
曰维南衡之崇岳标祝融之危峰下蟠据乎厚地上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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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于苍穹匪丈引之可度尽他山其难比隆睇四极而
无蔽又何限乎寰中观其嵚嵜崒嵂直上莫止扪历参
井靡高弗至蹑浮履霄帝居或指足踠汗慄不敢俯视
何其高也若乃斗杓既仄启明未升漏刻己尽荒鸡甫
鸣天莽苍其一色泯万动犹无声谓日出其可睹乃跂
望于高亭尔其游氛且凝灏气欲豁万里乍近沕沕穆
穆眷彼阳轮尚尔渊汨冥迷辽漠恍不可度少焉先景
上烛高汉舒白如火将炎太暗微晰群望方勤目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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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积霭倏裂闪烁惊电骇指失叫乍见一线漂沈摇曳
涌出波面烛笼外赤凫卵中黄上殷下闇半吐半藏依
微滉瀁如觌海色水火交争良久乃脱于是金乌高举
若木影离羲和叱驭八表驰晖所可疑者视扶桑于咫
尺东旷望而无穷日迟天于一度何环周之莫同参浑
仪与宣夜犹想像其若懜大哉天之为天也固致诘而
难终
巡方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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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台大夫衣绣豸之服乘画熊之轓环行下邑周访穷
岩轸民瘼之益剧输精思于已殚方凭轼以省咎忽不
知涕泗之横潸俄而厖眉老人鞠躬次且而进言曰夫
旱苗兴于一溉渴吻津于望梅翳我山氓困极甚幸夫
使君斯来矣今观颦蹙无聊之状岂有不足于私怀乎
唯兹巡行磔一豪则百夫展色黜一贪则万堵贴席稂
莠既拔嘉谷乃粒乱丝不棼纲纪咸秩释滞格者若积
汗蒙濯服新令者若离羽就戢公如不至则悬者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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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缚压者孰发其石乎今也柔良承风而趋先凶慝望
影而辟易所谓曝寒檐以斯须之阳濡涸辙以升斗之
泽斯亦蠲疾疢于什伯也何厚责过望不释若此耶大
夫曰谢父老甚苦奈何惠我犹未忠与吾闻王者立政
以道为公阴阳陶冶云雨帡幪衣人帛者唯树桑饱人
食者惟重农何尝分箪救饿挟纩被寒力琐屑以为功
乎楚虽一藩幅员万里山泽绵旷材筱脩美白金丹砂
羽毛革抵生之波兴积之山委贤哲何以广仁吏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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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致理也乃若荒间大野隐隐鳞鳞将不可使尽垦而
举趾乎惰子游女食非其力将不可使条桑以治枲乎
长林巨浸生息繁滋将不可时取而阜利乎秕政冗役
如阱斯布将不可芟薙而更置乎非仁非贤其何能国
吏顾不可以训法而归廉士顾不可以迪教而广志乎
古者成都之守俗化太丘之令盗耻节义之岛由一夫
君子之乡由一士矧余总节度之权宜为天子之命使
顾且倚刑威以紏邪繁科条而议制其何以弘济广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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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斯固鲜学寡闻弗克自树于当世较然明矣已矣父
老吾诚不能应安民之命请终返乎明农之事
序
常德府志序
按周礼大行人掌四方邦国之志说者曰即史也愚谓
史者左右史所纪详于人主言动志则山川食货刑法
礼乐之类皆是也秦燔先王典籍后世无传焉至汉灭
秦入关萧何先入丞相府收秦图籍贤者韪其意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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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图籍者王制官政所关切乎故司马氏史记作八书
班固汉史作十志皆王国之大政譬之人身手足耳目
具而后成人必不可阙也是故观其志可以知其政矣
近世乃不然张皇形胜藻饰艺文徒以备方册之玩率
非其本实耳呜呼志之设谓何乃亡本实至以侈观乎
不如无志愚行部至常德府考问风俗畴咨政理诸生
乃呈郡志一编曰咸具是矣愚受而读之乃少司马高
吾陈公洪谟所著志凡十目曰地理曰建设曰食货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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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曰祠祀曰官守曰兵防凡疆域之经纬财赋之剂
量政教之纲维灼如指画可备损益志之体也曰人品
则举乎史矣曰艺文所以徵此者也曰方外盖国典之
所不废殆兼苞与发凡举例必先其大皆迁固书志之
正法一切非今人所主存也昔韩宣子适鲁见春秋曰
周礼尽在鲁矣今愚见司马公之志将谓常德何哉遂
序而传之以为四国式庶几乎繁文之损自楚始矣
高吾诗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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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左侍郎武陵陈公尝筑室高吾之山读书其中自
称高吾子东桥顾璘问俗其邑往候之接殷勤道故旧
三日不能去乃为说高吾之义曰人唯不尊其身故不
知吾之高斯终下矣知尊其身者非仁不广爱非义不
立方非礼不饬躬非智不发虑非信不固节夫然后卓
然为万夫之望盖以吾自高乃能高吾于物也公曰有
是哉吾有身惴惴自牧不敢狎孺子而矜刍荛犹恐有
失于道何知身之尊乎璘曰非是之谓也君子之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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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患不尽于物故抑而下诸庶民其待身也患不贵于
道故举而配诸天地惟下下则尽其道惟高高则尊其
身下下高高并用而相成者也公何让乎哉公自为士
以至登公卿莫不以古人自期待故随宦所成辄出物
表以其树功之显故必进进诸岩廊之上则士大夫宗
之为领袖以其执节之峻故必退退诸丘壑之下则苍
生望之为霖雨非公自高其身而能巍巍若是乎哉公
笑而不答乃出所作诗一编授璘为序捧而读之声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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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裁即所谓期古人而出物表焉者虽作之殊地要自
高吾山所养发也为题曰高吾诗集云公名洪谟字宗
禹同璘举弘治丙辰进士方以兵部侍郎致仕居于家
闻山诗集序
凡天下巍然隆起皆山也曷尽闻乎得人而闻于世者
众矣众则不暇悉举请举会稽之东山璘尝陟其颠不
大奇特今与会稽秦望诸山并闻天下不以谢安石为
之标乎安石初居是山未起与王逸少诸君盘桓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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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望之者以苍生为忧及出辅东晋中兴却苻坚平
王敦之后复筑吾江左土山以寓旧好亦号曰东山至
今佳名不泯呜呼人望所属乃能光重山水如此乎吾
榜太仆卿杨公初自诸生举进士选入翰苑时大司徒
九峰孙公方居文选领袖缙绅乃以文章道义引为忘
年友名翕翕动京国隐然楚南一安石也厥后历谏垣
数进谠议陟卿寺益持大体时方以公辅见待公遽拂
衣谢归筑室闻山耕樵自给不求当世其雅度冲夷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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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岩壑固若是远乎方今民物凋瘁庙堂求戮力共济
之贤属公甚切愿杖策一出整顿康裕就京圻择佳山
效安石土山故事以移闻山于天上复成宇宙嘉话顾
不伟也公幸母忘于苍生公为诗有天趣律调音节不
厌绳削期于必合盖风雅之正音也读者常识其致固
无容于多言公名褫字介福武陵人举弘治丙辰进士
号闻山山人
题少傅桂洲夏公应制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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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昔大人奇合莫不本于问学夫问学以养则深以包
则钜对扬施措咸适机宜故能使堂陛之间驩欣交通
若鱼水盐梅之相得复何间然之有非是则倖矣伊傅
最盛见诸训命纯粹为精秦汉以下弗论论诸本朝高
皇帝之于刘宋帷幄坐论苑囿同游何其亲密哉今观
覆瓿龙门之编海蕴日耀乃知迓宠结知胥此焉出不
然神圣首出而岂他道可投合乎至今则少傅桂洲夏
公再见矣惟主上睿资渊性同符高祖一时臣下莫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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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役独少傅公初在諌垣言事露其芒颖其后经略三
晋兵事具合庙谟既而抒忠守正持论朝省陈礼乐之
制撰风雅之词无不大当上意益委腹心恩宠优渥鲜
克与俪海内之士畴能测其万一哉曩辱不鄙示教奏
议若干卷既睹器略之大未暇序赞今再诵应制集益
仰天才超迈譬之神龙天马绝出寻常万万矣观夫机
神所属应答如响吁谟仰济吻慊斯深遂使都俞喜起
之风还在廊庙至其图回治理赞决机务以措天下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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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之安者又非疏远所能悉斯殆宇宙间明良一大
会夫岂偶然之遇也乎然非其问学渊闲左右逢原则
亦安能契合无间若是其深也古称伊傅朝美刘宋于
公后先比德矣吁盛矣哉辄敢僭题绪言于末简使天
下后世知大人奇合有本非可倖焉者也
题靖阳沈生辨禹碑集前
余登衡山陟祝融之颠下寻方广经峋嵝之麓未上访
从行道士云山无禹碑虽岩间或有古刻皆已磨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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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识矣沈生所得碑本乃嘉靖初长沙太守新安潘君
镒得于岳麓书院后小山草莽间剜苔剔土拓传人间
盖宋人所模刻也生误传以为禹本刻甘泉亦未之考
盖禹去今数千年衡山石质疏厉当时无碑碣必刻之
岩间风雨冰雪之所剥落泯没久矣计宋时亦已无迹
故欧阳诸公集古录等编皆无载此又贵于宣王石鼓
使有之岂皆或遗之哉度宋人此刻亦前古流传拓本
余初见亦疑禹称王不宜称帝今乃知帝禹刻三字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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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所题偶误耳余昨经宁远拓九疑山蔡伯喈𨽻铭
亦出宋人所补幸有题识可考则汉刻山岩者在宋已
灭况三代之初乎泰山石坚故秦刻犹存昨观衡山前
代题名唐惟李义山三字在祝融尖六朝以前无存者
大扺山石易损故耳岂前此一无题识邪然上古书迹
自是异宝虽传刻固可贵也古者书法之兴皆取象山
川虫鱼草木之类禹精于水今篆体皆有流水形出禹
无疑独幸沈生精思妙契释文见义谓非神授不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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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殿元用脩在滇南释之仅数字不同尤可见人心之
灵圣迹之妙天然符合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否则千载
之下万里之外安得不约而同若是乎嘉靖戊戌二月
既望东桥居士顾璘书于靖阳行台
题登衡小记前
鄙人自入楚台旁皇案牍屏绝文艺者两改火矣比登
衡岳在车者四日宿道院僧寺者三夕绝无公事览观
奇伟托寄幽遐隐括情景缀而成篇有若不能自己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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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至郡命吏人录出凡文与诗至满若干首昔晦翁游
此与南轩倡和得诗累帙乃愓然警曰吾党数日得无
荒于诗乎遂禁不作今鄙人既还视事所谓鞭朴喧嚣
牒诉倥偬者已交至于前应接不暇给矣欲再取所录
一讽咏之竟未可得尚何忧于荒哉是无待禁用藏巾
笥俟他日归呈诸泉石旧侣知余膏肓痼疾盖若沾沾
云尔
书楚台赘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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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视楚台浃岁小史捧帙跽进曰台政日萌而月荟今
岁且周则壅矣弗辑而检之必有遗忘复出之患将为
法守忧余曰不已赘乎善言人斯诵之矣善政人斯循
之矣否犹涕唾然出则弃之而何有于辑哉祗赘耳然
性好忘其曰检之云者或有取于尔勤矣抑孔子曰三
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苟存其大都傥亦少为改者资乎于是芟其繁猥存奏
疏若干道案验若干通批荅若干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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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
游衡岳前记
嘉靖丁酉姑苏顾璘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建节抚楚
维十有一月巡方问俗自长沙赴衡期谒南岳属雨雪
冱寒弥旬弗解至安仁始见日入衡乃霁煦若春半念
七日厥明同按察副使姜君仪谒奠于庙讫事乘笋舆
由中岭登山过集贤峰麓望胡文定书院不及谒访邺
侯宅皆无知者沿络丝潭逶迤以上水声潨然盈耳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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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望天柱紫盖诸峰揭在云表诸嵂屼崚嶒如它方名
山者支分叠出不可指数即所谓七十二峰也问从行
道士多莫举其名从者持旌戟前后列行续续如行蚁
渐陟霄汉人不自觉午至半山亭饭问所谓祝融峰者
尚不可望再历侧刀峰益峻绝夹径多竹树积雪披压
拨塞履危凡几陟降乃见祝融两尖犹未即至盘旋半
厓度飞来船石观宋徽寿岳大书再经观音岩则巃嵷
𡻭岢穷奇峭之状盖山之胜处在是也晡时至绝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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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上唐宋人刻名甚多略知李义山陈从古数公馀不
悉记踏雪寻太阳泉冻结不流下循石壁题名过会仙
桥立悬厓小饮而返宿上封寺劲风终夜震撼户牖僧
云四时长然虽盛夏亦拥衾当昼无汗岂所谓罡风者
乎其高可想翼日黎民被貂裘登望日台观日出如火
轮涌起水底迟回摇曳渐上高汉奇莫能状凡此皆以
晴霁得尽其胜至二十九日出方广归城中途而雨是
后遂阴晦雪霰连集矣或曰使此行前后一二日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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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遂亦可谓甚幸矣哉夫五岳名山也历人甚众相传
为故事者特鲜将难其称然乎泰山以孔子小天下传
特出孟子寓言固非其实嵩山传汉武三呼万岁之事
颇涉虚诞亦著为典盖孔子大圣汉武天王也其尊大
实重于岳苟有寄托则交赖以为胜故传不朽何必事
有无哉若衡山所传乃韩昌黎开云朱张霁雪二事其
实亦偶然语耳今书林艺圃誇诩欣艳张为七十二峰
之藻色言必举之不亦系乎其人哉璘今日之游较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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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之迹若犹有奇焉者然过则泯矣实以璘莫为之
地也然则人士微𦕈欲驰声千载之下事岂在大要亦
先脩其大者为之本乎因感兹事遂书为记以警
游衡岳后记
夫登山者贵知其情不在势也衡岳之游不至祝融不
足以知其高不至方广不足以知其邃余初至岳下道
士指天柱石廪紫盖夫容四峰导予望之仰面极视排
汉碍日若云可望而不可登危乎高哉既历香炉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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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四峰之椒皆与身等方诧步履在空外及坐半山亭
乃下指诸顶疑前旧见非是也至登祝融之颠俯视四
极苍然一色山川杂陈琐细莫辨风自远来其力甚劲
候与地下绝殊比晓观日出海体象洞见近若彊中东
馀游氛浩漫无际限以扶桑其外尚远乃叹寰宇所周
仅当天地之中耳再寻天柱诸峰皆培塿丘垤隤乎其
在地矣记曰祝融去地二万丈岂其然乎然灵岩怪石
僧寮佛宇深者仅托涧阿林坳之间可一睹而穷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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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邃明日乃下西岭历南台出诸峰至平地回望苍郁
始若不可量复陟某岭入山寻方广之道峰回涧折径
尽复通高下连嶂阴晴异壑有溪迢迢夹厓而出触石
澎湃声自远至中多菖蒲水草青被石上两厓乔木挺
生阴若洞房日照弗入积雪缟地间有山茶杂生含萼
未吐自午达昏上下坡陀几二十里许其状如一入寺
复极幽奥高山壁立类城郭状有宋徽金书榜曰天下
名山悬正殿额假榻闲房夜静泉溜益喧聒寺僧云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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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入西南山益深水益清几不可穷矣夫然后知衡山
之邃乃若此也夫名山之在天地犹圣贤之在人类也
匪高莫立其体匪邃莫造其微高而易踰丘陵类也邃
而易尽苑囿类也故尧舜乐民之治而揖让汤武忧民
之乱而放伐皆举古今未有之事特立独成拔乎群伦
之表其高如何哉至若精神心术之微天理人伦之极
穷神尽性愈深愈密探之莫测其端究之莫悉其奥诸
人固不易及岂亦诸人所易窥乎所谓邃已此之谓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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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以树置卑者众易踰蕴藉浅者众易尽易踰易尽
山与人皆非其盛者也作后记
奇会亭记
会何云奇也地非通道期非王程壤连楚粤之交人殊
出处之迹同心久离而暂合同年多逝而仅存不谓至
奇也乎嘉靖戊戌王正四日璘以职事问俗道州去全
州百三十里同年少司空竹塘蒋公曙时谢政家居闻
之跃然单车来会于白鸡军营盖自丙辰同登至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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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为别亦二十年矣一榜凋谢存者无几吾两人
昔并壮颜今已白首乡国相去四千馀里气谊投合每
许胶漆日以暌绝为恨庸讵知天作之合乃有今会乎
秉烛衔杯款语达旦天壤间事固莫乐于此亦莫奇于
此也遂名假宿草舍曰奇会亭刻记岩上百世之下必
有得吾两人之心于言外者各赋诗四韵别去副都御
史姑苏顾璘书
养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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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台隙壤植竹不记年所矣𥊍御弗戒采竿食萌索然
就尽丁酉余至已夏仲荣候过已亟护其后发者仅仅
得数挺除秽剪繁稍存幽致秋冬南巡弗获壅培逮戊
戌春晦始返于台即申谕群小视卫惟谨时雨既沃土
膏乃融铦萌微见参错竞出始求之累累然如犊斯角
甫冒茆特生再望之林林然如矛斯卓已森乎其前矣
由是释箨为筠布条为叶不踰月而翠荫蔽于轩序呜
呼快哉夫物无所戕乃生其易如此此天地之仁也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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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其所养者乎古人论民休养生息二十年则可富可
教此义不可不熟因刻于石以告诸将来苟戒其下之
毋戕则吾党采竿食萌固享其利无穷也
铭
笔铭
言而不朽惟汝资臧耶否耶
砚铭
泽者柔砥者刚用之所先匪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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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铭
晦为之体明为之用君子法之乃善其动
纸铭
幽而显者子之功也近而远者子之穷也一以贯之与
天齐终盖存乎𦕈躬吁其念哉
冠铭
成人有贵自束发始优游皤如唯尔之耻危且结缨庶
几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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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铭
非法斯戾不衷斯灾文质有度唯义是裁
带铭
斯上帝之命弗脩其职则丧其重
履铭
称名曰礼式表慎微彼颠而蹶动也或非
舟铭
安危有几在备具而审时君子毋徒以流连为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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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铭
乘者大夫负者厮徒贵贱之别惟尔其图之
床铭
夜不梦昼不寝尔职维其人
席铭
孔子曰席不正不坐偏倚箕踞非过耶
几铭
物也老老而尊尊者也吾少也贱则有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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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铭
匪平匪明鉴则枉矣而今而后善自养矣
栉铭
朝理吾发神斯清矣夕理吾发寝斯宁矣理乱之悬大
象斯徵兮
剑铭
杀一不辜得天下不为不贵尔利贵用之宜
箧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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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藏不可窥心则知之
祭文
告岳神文
德有善恶报有吉凶天人一理惟帝宰之故官师执赏
罚于有位鬼神司祸福于冥冥所以治幽明而安人鬼
也惟神雄峙大岳作镇南维膏泽下土屹为世望璘不
敏猥秉节钺临制兹方幸获与神相为表里国家奉神
以禋祀养璘以厚禄所属实同惟神聪明正大无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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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璘则尘浊蹇劣易于蒙蔽凡民之良暴吏之廉污虽
夙夜究心无补阙漏得无仰丐于灵慈乎兹者行部至
衡敬谒祠下陈牲奠浆特申虔告伏惟神鉴其愚不爱
开翼俾璘免罪于国亦神所以效能于帝也若璘怠于
职任枉于吏民亦难遁于明听神其无废至公以咈帝
命璘不敢悔
沅州修书院成告薛文清公文
维嘉靖戊戌月日巡抚湖广右副都御史后学顾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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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沅州访故大理卿文靖河东薛公书院堂庑就圮时
祀久禋遂命知州周积僝工秩礼用虔尊向以风来学
谨具牲酒之奠命积代祭敬昭告曰圣人之学躬行以
为之本言非其所急也行至焉而言不逮固亦圣人之
徒多言而不能行其去道也益远矣孟子曰行一不义
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是圣人之所同也夫何系于
言哉曾氏颜氏学为孔子固止乎克己于视听言动三
省于人已师友之间而已岂不的然其可见乎宋儒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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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公二程夫子上继绝学于千载之前诚敬践履之外
何假多言为也季世浅儒支离训诂驰骛玄远殆与异
端横议之学无异故曰道丧于小成言隐于浮华不亦
大可哀乎恭惟先生会际圣朝崛起三晋璘生也晚不
得亲炙其道夷考名臣录所载公之嗜义如饮食远恶
如探汤去就辞受之节确乎死生祸福之不可夺玩绎
所著读书二录有为必思有得必记省察以慎几微体
验以固操执知行之序坦如堂阶义利之辩较若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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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于所谓不行不义不杀不辜之道凛然不敢失其尺
寸故道明德立卓然为一代之杰使圣人之道不坠于
当今圣人之学可传于后世非公其谁与归视诸行不
由道而恃言以为教者祗谬且赘终亦何益于传耳公
监银矿于沅薄利缓征衣被沅民至渥则夫今日屋室
之辑俎豆之报其孰曰不然又孰曰不永固非璘一人
之私愿也谨告
祭东山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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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年月日具官某谨脩特羊斗酒之奠遣训导某致祭
于大司马东山刘公之墓曰维公输忠契合之辰峻节
艰危之地卓然一代之杰人鲜企及矣金石既陨德流
弥光璘观风楚藩爰式仁里瞻望靡由涕泗横积清醴
寓忱庶明仰止尚飨
祭大司马逊斋李公文
大司马逊斋李公之墓曰公蚤奋高志晚树伟名视爵
位之崇如鸿毛也璘最不齿于俗独滥心赏方璘在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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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之幽公独言于庙堂之上虽闻者不屑受知则深今
之感念抑岂以引荐之私也乎璘今再出公已先谢爰
经旧里无任含情不知浅薄所效果有当于灵鉴否与
幽明匪殊幸相开启以副楚望非特璘之幸也
祭八厓周按察文
江西按察使八厓周公之墓曰维璘奉公于官联得公
于道轨不可不称知心为别几何存亡异路所不昧于
公者见于序赞数辞兹者入康成之里抚彦升之孤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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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痛心而陨魄矣乃录芜辞侑以清酒专遣儒吏焚之
墓下公不弃余尚其昭鉴
祭沈崇实文
维年月日具官某谨以牲醴之仪致祭于陜西按察司
副使年兄沈君之灵曰君昔蚤奋气横九区比及晚退
言噤形枯契阔来觌既惊且吁居几何时溘焉告殂呜
呼痛哉君强力足以任重精察足以洞微果决足以断
议通敏足以应机视公卿无难致遭谗媢而中归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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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之偕仙人之难老竟疾苦而凋萎岂才贤之多厄抑
幽漠之难稽自往古而已然又何叹于今兹余独伤同
袍之寥落酹清醑而增欷尚飨
祭龚参政文
呜呼龚君德则璠玙才则豫章天下望之者莫不曰将
荐清庙而柱明堂兹参湖藩之政余独幸其且展秕政
之斤斧遗瘵民之膏梁目未转盼溘尔云亡慨仁者之
不寿值天道之非常呜呼龚君英爽不昧必知幽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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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余不得而诘其详也灵輀将返奠此清觞上以重王
国之恸下以导楚民之徬徨
书
启序庵公
山岳出云小草亦润大贤广度微才必收故秦誓表其
休休周诗颂其济济忝惟门下首秉国钧风动海宇恢
大纲而罗细类挽热物而濯清风士类弹冠民庶帖席
璘久沉山泽之癯遽秉节钺之任感恩知自俯已怀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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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通国之匡章罔疑众口起居家之苏轼独断一心誓
竭迂愚期全晚末苟无孤于任使尚何计于驱驰
启桂洲公
猥以畎亩之馀生再临节钺之要地敢忘所自实惧难
承窃以以人事君相臣大体因才授任政府平衡若璘
者徒以绨袍之故欢遂属专茵之重荐用马识道冀暮
齿之或能驱蚊负山恐绵力之将败承恩鲍叔愿将致
戒于巾车观行宣尼期免贻讥于朽木初任多冗申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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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伏冀垂亮微忱宽照重罪
启松皋公
窃念无书乃荐温公见取于元城不请而言祁老何恩
于叔向在古仅见于璘实惭恭审门下世秉枢衡两朝
之人才由之进退身当柱石四海之公望系其安危乃
于当轴之初遂及同袍之贱谓汲黯之戆直或有取乎
愧颜驷之衰迟无能为已饰之丹艧幸再起于沟中收
于桑榆冀弗玷于榜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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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浚川公
脱叔向之囚入朝谁托登山公之启在野奚堪窃念璘
少萦簪组谬许同心晚隔泥涂倏云白首讵意簿书之
末技尚劳衡鉴之兼收老马识途幸见怜于管仲旧剑
出土敢终负于张华
启介溪公
白驹空谷久绝意于弓旌彩凤高冈每遗音于草木元
城手劄敢上温公巨源私囊不忘嵇老自甘独往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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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升恭惟门下以一身系天下之安危以片言定人士
之轻重方当入朝之始遂援合志之俦腐草生光虽微
虫之莫数柔萝上汉高高木之相怜怀恩有由刻骨无
已
与后渠书
契阔久疏懒致罪何言比岁起废幸从大贤后入楚以
来谓左右旦夕入京因循阙候状何乃至今绝闻邪不
足论不足论比来形神当复壮王如旧璘则老矣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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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须犹苍然三年前与蒋子云痛饮几痿至今小饮则
湿病百出豪兴索然矣公尚能百榼乎六十后恐宜少
损之勿谓璘衰也文字仍工苦否璘惟信手拈出取适
情达意而已甚爱薛君采苟以旧作名家今一切为浅
语何其达邪此亦外物不足以博一生也如何如何璘
已乞封苟遂此念秋冬当引去过时果蓏自不适口勿
俟吐出也辄因一笑暑令万万加爱是顾
寄薛君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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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时见盛价云尊体未强甚念后来询得的耗无任
忻忭比静久想泰宇益广小物何足以挠之但国家于
公不当不早用耳近得渔石书云闻君采高人闻近来
专毁中庸此论不知何由起若中庸则真不可毁岂病
其言神化太高恐后学驰于玄远邪此乃子思传道之
书不得不言吾道之极致以破老庄虚无之论不可与
论语教学之言一并观也冗甚不及细谈新刻论语类
抄序亦略及漫往一览高见幸垂示荷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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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王道思
入楚后屡见齐使不得公书甚讶问之陈佥宪约之亦
云往来有书愈疑之昨得手教乃知少书之故云云感
慰无已承荣擢且释考士之累甚为知友喜然国家人
才近日甚敝非公等贤者转移其间不知士风文体当
何所极也仆近上士习疏论此当道竟不覆是谓迂言
非是耳勿论勿论前承教圣人之学别有授受仆已于
赠言略及之不知高见谓然否圣人之学即小学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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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已所以圣狂异途只在天理人欲之别至于为贤为
圣亦只以勉然安然定之如今时所言静功乃禅家径
造直诣之旁门切不可认为笃恭之妙用也公天资绝
世亦置疑其间岂程子所谓今之入人也因其高明乎
灼见如何万万因便垂示士林领袖所系非小幸勿姑
息是望
凭几集卷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