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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杨忠悯集卷三
明 杨继盛 撰
诗
节母贞女诗并序
世之论者皆以天下国家之责属诸君子之身妇
女若无所与焉者及观斯传然后知责之在君子
者虽妇女亦足以尽之故张母之不忍忘其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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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节终身张女之不忍弃其嫂而相从不嫁以至
于死凡以各尽其心焉耳然而邦之风化世之气
运时之祯祥恒必因之则其所系也不亦大乎谓
之无与于天下国家不可也夫姑感嫂节而贞志
以决嫂为姑贞而节之守也益固相观而善夫固
如此苟事君者能如母之不忘其夫则天下皆忠
臣矣与人者能如姑之不弃其嫂则天下皆义士
矣忠臣义士遍于天下太和将在宇宙间矣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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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系也不为尤大乎此又系于观感者何如耳诚
愿与君子共勉焉噫世之号为大丈夫者顾岂可
自丧其志自亏其节反妇女之不若也乎哉谨成
小律聊以表厥行而树之风声若夫书之以诏后
世则有太史公在
母为姑存身未死姑因嫂节老空楼萱阶花泣百年泪
漆室人含万古愁寂寂风侵机杼冷阴阴月暗镜台秋
从来多少冠裳客曾似沂阳妇女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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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刘苏涯乡兄考绩北上
春树苍苍春浦晴红亭黯黯送霓旌留连鸟语怜人别
荏苒杨花共酒倾桃坞雨馀香气合锦江潮尽浪痕明
烟浮晓巘巑岏碧霞逐征帆缥缈轻牛渚曲通瀛海泽
缑峰迥倚秣陵城月高鸥在镜中宿溪涨樯疑天际行
牛野分星惊太史燕云如幕覆神京枫宸报政恩波润
椿座称觞彩袖轻知已渐随流水远离愁端与削山平
论交每惜松颜落折柳应悲雁序更旅病偏因归客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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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思秪为故乡生送君惟有东风泪点点沾巾无限情
送万枫潭少参山东
二月江南气尚寒石头城外水漫漫云连削壁千屏合
日映离觞两鉴看近渚晴花香细细傍人风柳絮团团
圣朝此际求贤切补牍还思旧谏官
挽任侍御乃尊
巴国指南思定祖九真遗泽长孙留琴台藓合乾坤老
篆水烟横天地秋寂寂寒云覆陇树凄凄疏雨暗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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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身后流芳远今日龙池有豸头
生刍庐外悲风鸣一曲哀吟万古情五友亭閒山树暗
三槐堂寂月华明巴人泪落嘉陵水澄野歌连上蔡城
海内知公身不死南台伯雨振家声
扬子江望焦山
杨子有心涉扬子椒山无意合焦山地灵人杰天然巧
彷佛神游太古间
送史沱村考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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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征车辞建业三山霜叶照离杯晴烟千里孤城暮
寒雁三声万壑哀水国暮云连渭树郎官前宿近中台
阿戎诗礼趋庭后为道雷门指日开
一上离亭几度愁十年尘梦叹沈浮悠悠月笛山城夕
漠漠寒云江树秋作客南来俱万里送君北去独孤舟
他乡正有思归兴况复征旌出石头
官阁不传迁转报红亭厌咏送君诗昔乘骢老人犹识
旧泣珠还今始知征雁迥随云树没德星暗逐使旌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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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庭久惜南迁客共听丝纶出凤池
送大宗伯两洲王公考绩
台斗光芒临紫极东风行色动江干春归吴苑晴花合
天入燕云晓旆寒礼乐百年开万国星辰入座肃千官
彤庭旧识尚书履天下苍生属谢安
风送老莺啼禁树春随红旆过江干文昌夜度三台近
玉剑晴浮五月寒一代云龙虚鼎席百年礼乐属春官
相逢若问留台客为道归思鬓已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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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太常汪春谷母七十
南极星临衡岳动北堂萱映潇湘明汉宫瑶轴封仙检
涂水梅花照楚城海日蟠桃开寿域天风青鸟下蓬瀛
金陵江夏隔千里西望白云无限情
送狄道训导李南峰掌教清水
七载青毡多士服九重紫诏五云开熙城桃李含春雨
渭水鱼龙惊夜雷怅望德星辞壁野相思明月照秦台
弦歌漫奏别离调衰柳西风无限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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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门生五十人游卧龙山寺
出门已觉精神爽况复阳回宇宙清野树含烟迷寺迥
晴山披雪倚云明
风送榆钱入户
三月不知春色暮重门深锁贯城寒东风错认王侯院
误送飞钱落枕单
闻筑外城
万里河山俱帝业如何谋计只神京备边自是千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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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谁人筑五城
病急须从标上治如何缓处用工夫庸医费尽箧中药
待得良医药有无
和商中丞狱中生瓜
天意昭殊节犴庭产异瓜可怜成落寞徒自吐英华疏
蔓牵瑶草幽香杂瑞花苍生悬望切何事思烟霞
久狱半为家真同故里瓜行藏俱梦幻阒寂亦繁华天
遗东陵种云封西域花机心久已息即此是烟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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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商中丞朱葵
寂寂朱葵著意栽相投情景自徘徊每因擎露含珠泣
恐误倾阳带晓开疏影风移摇夜月晴烟云拥覆西台
幽香暗度重华殿时有游蜂送雨来
得意葵花斩草栽暂时相对且徘徊百年殊色因谁瘦
万古丹心向日开不共群花发上苑却怜异种出燕台
老天似惜倾诚苦欲借夭桃雨露来
检点红芳荷雨栽平分清景共徘徊醉倾晴日翩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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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领天风次第开吟席珠玑超翰苑德星芒彩动天台
西山不减东山兴佳事还随花事来
夏午睡胡敬所年兄因见教作此和谢
逐日课程惟有睡百年勋业本无心圣君赐我安閒地
好做羲皇世上人
一息若存还报主万年不死是吾心于今秖合昏昏睡
笑杀当时勋业人
疏懒百年还旧癖功名此日负初心本来面目频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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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落寰中第二人
贺狱吏孙东渠母寿
予以狂瞽被责下狱几死者屡赖东渠子左右保
护于其间其不屈权奸扶持善类迥出寻常万万
矣乃堂家书来又谕东渠加意于予中间辞语有
名公大人所不能道予感其子之德而嘉其母之
贤也仲秋十二日适其母初度因作拙律以赠之
观者尚其谅予之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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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辉莱屿动北堂萱映海天明百年花老秋风冷
千里云孤暮树平赤圃生烟回紫气青鸾传诏下黄城
题诗增我斑裳恨几遍停思无限情
送宋司狱致仕
共说山中好甲子百年林下见高人醒初幻枕俱为梦
归去此身方属君昏夜法星辞帝座秋风行色动乾坤
西台多少含冤者一听离歌泪满巾
狱中红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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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柝凄凄哀怨绝阴云黯黯郁愁结西风满地苔痕红
尽是渭囚冤泪血
朝审途中口吟
风吹枷锁满城香簇簇争看员外郎岂愿同声称义士
可怜长板见亲王圣明厚德如天地廷尉称平过汉唐
性癖从来归视死此身原自不随杨
读易有感
眼底浮云片片飞吉凶消长只几希自从会得羲皇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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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觉前时大半非
九日昆峰赐饮拟和刘静修先生九日九饮歌
韵体
一饮初歌第一歌乾坤万物属中和醉乡能发天然乐
况复幽人情兴多
二饮停杯歌二歌西风短发任婆娑四时佳兴俱堪赏
谁道当秋百感多
三饮幽人发浩歌百年风月属予多此身不是乾坤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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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我苍天欲若何
四饮须听第四歌傍人休笑醉颜酡曾经雪浪翻天涌
风落杯中漫起波
五饮起来鼓缶歌万年宇宙一红螺閒中看破盈虚壳
聚散浮沈总太和
六饮将酣豪兴多仰天长啸奈吾何片云忽暗楼头月
只欲凌虚一拂摩
七饮相关乐趣多风吹万籁尽笙歌区区怀抱俱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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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尔高秋奈我何
八饮还惊饮量过疏狂成癖竟如何纵然痛饮珍珠酒
为却愁怀愁转多
九饮浑忘披翠蓑圣明恩厚复如何酿成四海合欢酒
欲共苍生同醉歌
题残菊
万树红芳带露残独怜黄菊对霜看东君不与花为主
一任西风落砌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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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山
云穿石榻丹书湿亭枕泉崖白昼閒樽酒相看浑不厌
知君原是见真山
万里风烟何日尽百年宇宙几人閒春来应有桃千树
休认天台作故山
市朝自有武陵趣一息无心一息閒得意不须登华岳
樽前卷石亦青山
云烟收尽酒卮间风静一帘明月閒不解红尘寻远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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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将诗思傍青山
小雪
破窗不奈西风冷况复萧条一敝裘疏雪飘残忧国泪
寒更敲碎贯城愁悲歌劳扰惭燕士坐卧浑忘是楚囚
四海寻家何处是此身死外更无求
赏功喜作
踏碎塞城谁问罪深居台阁亦加封圣明恩阔同天地
不论无功与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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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
疏狂忘却一身忧思入苍生始解愁万事无成怜我拙
百年有恨倩谁收每思北阙开宣室羞对西风泣楚囚
且喜阴云薄欲散依稀遥见凤凰楼
夜感月有怀
锁合西台烟雾浮孤灯相对夜悠悠寒欺草榻凉如洗
风捲星河动欲流报主独怜成孟浪论交谁复忆同游
相知旧月情如许犹自偷穿入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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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和敬所韵
乾坤一草阁宇宙半胸襟宿雨千年泪明霞万古心疏
灯暗客梦佳兴带愁吟肌骨浑如铁寒威任尔侵
观新历
凤历初看小雪时百年甲子只须臾回头往事浑如梦
识破尘寰半局棋
大风中凤洲年兄赐顾言及先寄诗扇未到
阴阴朔气满皇州烈烈悲风暗凤楼吹合冻云寒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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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低霜干鸟应愁百年执法归廷尉四海何人怜楚囚
闻说右军曾远寄蒲葵珠玉莫空投
送张观海分教偃城十韵
相知每恨未相识闻说远游情更亲晓日初分温室树
文风先度偃城闉稀微残月明霜剑密羃孤烟逐晚尘
野鸟迥随征旆没客袍犹带曙光新东观海气冲晴汉
南望嵩云接紫宸避俗秪应求吏隐此行原不为家贫
河阳桃李蓓蕾合洛渚鱼龙变化均毡榻谩劳悲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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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亦自重儒臣心旌摇落悬双泪守拙支离愧一身
君爱寒官侬爱死古来天地几痴人
夫人有终日相处志或落落难合终身不相识亦
有意气相孚若素交然者盖趋向之同与不同故
耳观海张子予虽未知其为何如人然自予下狱
素相与者或远避以示其疏诋排以忌其狂间有
下石肆毒以取悦邀功于权奸之门者观海乃通
问不绝奔走不逮主张于公议群聚谈论之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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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俗辈惕以重祸不恤也视素交者为何如哉今
之任偃城训导予感其相知之深而悲其相违之
远也遂为诗以赠之噫天不以科第与豪杰俾得
行其志乃滥及予等阘茸者流不使正人君子相
与以共济王事固隔绝阻抑之俾离其群而索其
居良可悲矣然相知以心而不以迹各尽其心以
求自靖虽终身不相见可也否则此言之赠秪贻
泛交之讥今日相知之义将不为他日相见之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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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言至于此又不觉其发狂矣
刘司狱考满索诗口占以赠之
报最归来宠命新问君何以答枫宸閒中检点案头簿
三载平反多少人
至日早醒偶成
梦里忽闻长乐钟自惊误却上新封觉来月照西窗白
寂寂柝声杂晓舂
族兄东城亲家鹤峰狱中赐顾同宿二夜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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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灯高照影参差樽酒长吟慰梦思十载交游仍倚玉
百年骨肉更相知追谈云雨如前日品第亲朋异昔时
明月不嫌草榻冷徘徊照我去迟迟
因冷感兴
风满孤城泪满巾高寒偏傍薄衣人晴烟亦逐阴云冷
诗思应随白发新归去此身方属我愁来何事最伤神
边陲戍马中原盗惆怅羞称自靖臣
哀商中丞少峰和徐龙湾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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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时分外阃何事囚西台君为河山死谁悲梁木摧法
星仍近月此日独怜才魂魄心犹壮奸谀骨已灰
中外欲交驩书生虚将坛可怜当日狱乃尔借星冠白
昼燕山暮红云渭水寒他年麟阁上遗像许谁看
燕囚羞对泣梁狱共萧骚功业半尘土秋风一羽毛云
连寇老竹星暗吕虔刀遥忆潇湘水悠悠咽楚濠
吁嗟成永隔生死事相关气节云霄上勋名宇宙间孤
魂忧国泪万古锁愁颜寇运将衰绝燕然未许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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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雪有感
都城夜半初飞雪台省应多祥瑞诗眼底饿夫寒欲死
来年总稔济谁饥
五岁儿入视遣归不去同宿数夜有感
良知好向孩提看天下无如父子亲我有乾坤大父母
孝情不似尔情真
小儿索余画骑马官因索诗随吟父子问答口
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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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因官累尔何又爱官街前骑马者轰烈万人看
怀鹤峰东城因寄
屋梁落月应怀我春草池塘更梦谁记得别时悬泪眼
佯为笑语怕相思
久惜离群恨见迟谁知相见倍相思从今忆弟休怜弟
又恐别时胜此时
闻有送赠与中官方士而起用者因遣祈雪秪
风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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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天台云浦开金丹一粒脱凡胎逼人岚气浮眉宇
闻自神仙洞里来
风捲寒云落照斜郊原无日不飞沙可怜万里琼瑶雪
化作银杯散宦家
元旦
老天留我报君身惆怅蹉跎又一春几度丹心连血呕
数茎白发带愁新回思往事真堪笑自幸更生似有神
璞在不妨仍泣献踟蹰无计达枫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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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狱中自制弃纸灯笼狱卒以无文彩索诗
赋此
风蹴水晶碎䌽联珠翠浮何如皎皎月是我大灯毬
有月何须烛无云不怕风借谁竿百尺光照九天中
和凤洲王年兄诗韵
未酬拚死恨虚负再生身和泪原非假谊书太任真寒
收燕谷夕烟锁汉宫春扰扰欲投石君何相问频
立春和平山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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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禁春亦不迟晴烟送煖入帘帏香飞别院梅初发
影过新痕日渐移风捲寒云山曝画晴归庭树鸟吟诗
年来疏懒涩佳句欲报琼瑶愧项斯
送徐龙湾审录江南
寥落云司庭半虚有功此去更何如西台月下幽人榻
南国星随使者车寒雁不堪云暝夕秋风况是叶飞初
秣陵若遇相知问为道疏狂病未除
送李东明审录北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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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望霓旌拂曙晖嗟君此去故人稀南山判草更谁易
北极恩光伴尔归晚树喜承新雨露春风醉舞旧斑衣
汉廷此日须元礼早促仙舟赴帝闱
苦冷
冻日摧寒色狂风送冷尘慢愁衣服薄眼底是阳春
彤云迷白昼凉落暗风尘宇宙谁知已圜城别有春
寂寂门常掩素衣无缁尘谁吹邹子律寒谷欲回春
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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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鬓娑婆乌布巾分明天地一狂人忧时泪应笙歌落
报主心希宇宙新寇贼共传知有我孤危不死岂无神
寥寥勋业将蓬鬓虚负当年献纳臣
和赵兵马海壑韵
残魂零落又经年尽日悽然掩泪眠啼鸟似怜人寂寂
空楼独对月娟娟死生浪寄乾坤外勋业虚思泰岳巅
还草万言书欲上踟蹰何处是尧天
题郭剑泉岁寒松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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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去霜台无御史君来秋省有刑官百年节操惟松柏
休负当时旧岁寒
松柏虽岁寒不彫然色视春夏则少异矣及至春
夏欣然苍翠若与桃李争芬芳者视岁寒时又异
焉不知岁寒之色为本色耶春夏之色为本色耶
则松柏者固随时异矣然则吾人之操当出乎松
柏之上可也剑泉山立之操故常变合一松柏恶
足以拟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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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张对溪之任庐州
我期玄素回天力何事赤符此日行几度为亲焚谏草
百僚忌尔著时名莺啼晴树秦烟暮旌拂庐云曙色明
若遇超然同志问为言终不负平生
次梅轩韵
一点丹心一点忠竹花难入万花丛年来不见青松友
独喜晴梅相映红
陈平山鹊噪诗以此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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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事先传应早避喜来不报亦何伤平生最爱鸦声好
野鹊毋劳噪夕阳
又
好音惟恐隔深树一听恶声共弹罗啼鸟亦知随世变
鸦鸣何少鹊何多
因前作谕鸦鹊
宇宙到头俱梦幻生人何必叹云泥疏狂见惯荣枯事
鸦鹊从今俱慢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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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厌老鸦常折翅依人喜鹊亦空啼长安公子多飞弹
且向云山深树栖
苦阴雨
云黯黯兮郁愁结雷隐隐兮哀怨绝雨潸潸兮血泪下
水泠泠兮悲声咽鸟乱啼兮怜人苦花零落兮谁是主
欲入深兮无永穴欲高飞兮无翰羽扪胸问心心转迷
仰面呼天天不语混宇宙兮不分蔼烟雾兮氤氲西风
起兮天霁挂远树兮夕曛聚还散兮暮云平晦复明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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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初晴何时回怒兮天王圣明
题梅轩号
江南有梅不见雪冀北雪多梅花稀惟有中州风土好
梅花雪花相映晖孤根深托云石里天与清香岂偶尔
不向春光藉艳阳宁随上苑争桃李老干雪铺翻助清
层冰万丈影涵明幽姿皎皎尘埃绝琴瑟逼人冷气生
万树丛中呈淡妆百花头上吐寒芳翛然远峤轻风起
吹落乾坤草木香一枝洁素羞粉白娟娟月姬著新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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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黄萼梁园发攒金缀粟色微茫一枝朱英丹换骨
错认夭桃带浅霜一枝紫蕤蕾初破晓霞飞落绯衣傍
一枝同心并头开晴沙酣睡双鸳鸯疏影笼月瘦骨插
天劲稍穿石枯隙藏烟莺蝶不相识风雨更媥妍冰葩
冻蒂应难落一任凄凉羌管弄前川古瘦清香原太始
品题群花更无比一段幽閒惟自知岂容凡眼窥红紫
羡君孤梗迥绝俗梅花如人人如玉得意移来轩后栽
松竹交映惬衷曲樽酒相看花解语似促早上金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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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正须和羹材休为花神滞野墅花落结实调鼎春
烹来端可荐枫宸惟愿分种千万山以解苍生万斛之
渴尘
临刑诗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万古生前未了事留与后人补
天王自圣明制度高千古平生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附
赠杨公临刑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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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吴国伦
食禄分忧士怜君独处难囊头追孟博断舌继常山
雪映心犹赤风吹骨愈香伤心千古恨挥泪洒斜阳
其二 王 遴
仗节多臣子从容就死难忠怀吞瀚海义气压衡山
魂断关河杳名存草木香丈夫无别泪含笑赴云阳
自著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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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家原口外小兴州人国初被寇患徙入内地远祖之
在小兴州者不可考祖杨百源徙保定府容城县入乐
安里籍居城东北河照村世业耕读百源生述正述正
生进进生俊俊生青青生富富生子三人长继昌即予
同母兄次继美予庶兄父妾陈氏所出其三即不肖也
母曹生予于正德十一年丙子岁五月十七日辰丁丑
年二岁戊寅年三岁己卯年四岁俱在母乳抱状愈奇
异头甚长且圆大人皆以为寿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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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年五岁父妾陈有宠而妒遂各居产分为三母及
兄与予得其一
辛巳年六岁嫂惑于庶母兄惑于嫂兄与母又各居耕
种之苦负戴之劳母及姊俱身任之时予亦尝负一小
束禾随母姊同行见者为之叹息流涕
嘉靖改元壬午年七岁母得咳嗽劳疾七月六日捐馆
父携庶母避之他所予惟哭泣日则诸姊引携夜则随
兄同寝其狼狈孤苦良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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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未年八岁夏即善牧牛或宿于场园或宿于瓜铺至
里塾见诸生揖容之美吟诵之声心甚爱之欲从读书
兄曰若年幼焉用此予曰年幼能牧牛乃不能读书耶
又告于父始得从师受书四五过即成诵从学四五日
即能对句
甲申年九岁退学供牧牛事兄以牧牛失期见责云即
分居汝当饿死矣予曰分亦何妨兄乃分屋一间米豆
各数斗驴一头予早起自作饭食毕则将米豆上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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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记之将门封锁乘驴出牧午间回亦如之乡人俱为
流涕兄佯为不理至四五日后乃曰我戏而勒之分居
即能料理家事如此于是又合居冬十月农事毕从塾
师肄业
乙酉年十岁从塾师学对句辄善一日客至无酒沽于
馆父出对云无酒是穷主予即对曰有儿为名臣客叹
赏不置父由此钟爱之而庶母意亦稍稍敬矣
丙戌年十一岁春沈师归家从族伯翔读恐误学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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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牛事九月父得反胃病召至家日夜问安侍养十月
母始葬十一月八日父捐馆时柩在堂本县拘兄作收
粮大户兄不得往予遂代役其收纳记算卯酉点查俱
不错误
丁亥年十二岁表兄王监生家寄食从刘先生简斋学
戊子年十三岁春刘师辞归从邸先生讳宸号南台
一日师出同学作布阵相战之势师来
众皆藏匿师呼跪出对云藏形匿影对成者先起予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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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显姓扬名师云此绝对也自此相爱之甚教以作文
法
己丑年十四岁从阴师学师讳从光号临池县庠生与
其子阴标号豫庵同笔砚发愤力学初若渐进
庚寅辛卯壬辰年十五十六十七岁阴师弃学业专肆
力于置产讲解之功日疏同游又皆富室子弟日惟嬉
戏纷扰学业无甚进兄促予别学予以无故不忍辞壬
辰庶兄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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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年十八岁春府考送察院不中归甚惭愤乃将四
书自读看一过又别治礼记经亦粗读看一过五月府
考取送察院获充县学生员与同庠王讳世雄号奕山
共力亲爨读书于社学所居房三间前后无门又乏炭
柴炕席尝起卧冰霜而寒苦极矣时同会者胡默斋九
龄侯中城忠爱许龙川澄阴南峰邦彦并豫庵奕山也
甲午年十九岁春夏仍同奕山兄读书社学秋本县贡
士李讳学诗号古城归自太学设教宁国寺李端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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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士教人不论贫富惟因材加厚予遂从学复治书
经一见师便奇之出然非与题命为文盖寓相传之意
也予文甚为称许自是日日讲究不懈冬十月娶胡村
张公讳杲次女为妻先是乡人见予学颇进富室多许
妻以女予曰富室之幼女岂可处于兄嫂之间耶张予
兄之叔丈也家以耕织为业行谊为乡里所重又闻其
女长而甚贤与嫂既为姊妺其为妯娌必和遂娶之娶
之后而妻之困苦殆不可言予时居僧人佛永房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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僮仆僧无徒众僧尝念经于外予自操井灶之劳秫杆
五根剖开可以熟饭冬自汲水手与筒冻住至房口呵
化开始作饭夜尝缺油每读书月下夜无衾腿肚常冻
转起而绕室疾走其苦盖难言万一矣
乙未年二十岁师教既勤予资性颇高而用力又锐一
年之间学业遂成师曰我与汝今日为师徒后年可为
同年矣方期来年谢诸生与予同务举子业焉
丙申年二十一岁新春师得瘫痪病予日侍汤药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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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请医既无脚力且少盘费惟徒步忍饿潜行而已
然师平日酒量甚大饮多痰盛竟不能起噫予之心丧
至今耿耿岂特三年哉是夏与庠友李鹤峰九皋及奕
山会文于宁国寺上房阴云樵养晦等会文于五方村
关王庙七月间提学湖广朱公两崖岁考优等补廪是
秋文会散阴云樵会长博学能文且性甚刚介予慕其
与已同也乃遂自运薪米往会于渠乡日夜共肄业于
野园而学大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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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年二十二岁春二月提学上元谢公与槐取考科
举内二题偶记不真方忧其被责及发落则居第二其
称许奖赏反倍于第一者批语内有学力才识过人其
就未可量之句郡县自是有名秋试落第在家教二侄
戊戌年二十三岁引二侄复居县寺佛永僧房夏天行
瘟疫主僧病倒同舍生即亡去兄遣人促予及二侄归
予曰如予去则此僧死在旦夕善遣家人回兄又遣人
促曰如相染毋家归也予曰平日相与有病去之心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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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乎如予相染同死于此亦可也于是止取二侄归予
为之亲供饮食遍求医药夜则同寝二十日而僧愈时
兄亦染病矣信到予即归不解衣而事者月馀兄愈妻
又病无一人近予自调养之数日而愈是年传染甚多
予亲事三人而不染
己亥年二十四岁时二侄思家且供给不便予乃筑草
团瓢于西园肄业其中
庚子年二十五岁春提学宁夏黄公南渠考科举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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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时兄与本村富民讼于府兄屈贿不胜困于狱予
曰兄负屈如此尚焉应试为即往诉抚按俱以事小拒
予曰词讼只当论屈之大小事之大小岂可拘也讼遂
得白赴试中第二十一名主考童内方李方泉房考蒲
田林瘦泉讳成立解元刘一麟也冬十二月长子生
辛丑年二十六岁会试落第归仍肄业团瓢秋同年孙
联泉诸兄书约入监有告兄曰坐监历事可三年而毕
须费二百金兄曰若此则负累吾矣乃议析居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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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居焉是冬入北监
壬寅年二十七岁在监春季考第一五月该拨部历事
因先有联泉之约不可背乃给引回家九月长女生冬
徙居于县
癸卯年二十八岁春复居乡一日予置酒要兄之外父
及诸亲数人会饮至半酣间予起而言曰初兄与予析
居谓予坐监费多败坏家事耳今予坐监归而农事所
得更丰今欲与兄复同居何如诸亲俱踊跃称赞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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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复生也兄亦喜而允之此意之举虽妻亦不知也
秋得会试盘费银三十两与兄纳为散官
甲辰年二十九岁落第复入监祭酒徐少湖公也课予
以文曰真奇才也但少欠指引耳遂备束脩受业
乙巳年三十岁二月十九日次子生在京从少湖师学
丙午年三十一岁二月长子殇从少湖师学
丁未年三十二岁会试中三十八名主考孙毅斋张龙
湖房考都给事中蒲田郑于野公也殿试中二甲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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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未开榜先郑于野两次差人报予中第一甲盖大
学士夏公以予策多伤时语遂不敢进呈观工部政六
月选南京吏部验封司主事七月归家九月买妾刘氏
闰九月赴任十月到任考功司郎中郑公淡泉讳晓时
称冰鉴一见而奇之退谓诸僚曰此人心志气节事业
将来未可言也遂甚相爱日告以居官守身之道与夫
古今典故
戊申年三十三岁本司郎中史沱村升予乃署司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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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专管吏事弊端甚多予立为章程投到则严其登籍
先后则示以定序点查则革其顶替考选则防其代笔
取拨则革其阄弊凡已往弊端俱为之一洗吏无不服
堂上及诸僚俱称赏焉是年专肆力于诗文之学
己酉年三十四岁二月妾刘氏死三月二日三子生是
时关西韩公苑洛讳邦奇为南京兵部尚书此翁善律
吕皇极河洛天文地理兵阵之学而律吕为精予师之
先攻律吕之学三月而得其数乃告于师曰乐学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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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比不可徒事口说必自善制器自善作乐播之声音
各相和谐然后为是遂自置斧锯刀钻搆桐竹易丝漆
先自制管管和矣制琴琴和矣制瑟瑟和矣制箫笙埙
篪之类无不各和矣又合诸乐总奏之如出一律无不
和焉师甚喜曰我学五十年止得其数今赖子制其器
和其音当代之学舍子其谁欤一日师谓予曰吾欲汝
制十二律之管每管各备五音七声各成一调何如予
有难色师曰固知此是难事古之伶伦无所因而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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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今有度数可考乎予退而欲制漫无可据苦心思索
废寝食者三日忽夜梦大舜坐于堂上予拜之案上设
金钟一舜命予曰此黄钟也子可击之取棰击之三醒
而恍若有悟呼妻然灯取竹与锯钻至明而成管六至
已而十二管成呈于师师喜曰予刻志乐之日九鹤飞
舞于庭其应乃在子乎由是南都有知乐之名时翰林
吕子巾石福建监生吴宪江西教官黄积庆俱用心于
乐然吕巾石知乐之理而自不解作乐终涉于渺茫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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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生粗知乐数而不足以语精微之蕴黄教官又执于
三寸九分之管为黄钟迷而不悟可与言乐者鲜矣
庚戌年三十五岁春韩师致政归谓予曰子之乐已八
九子之才不止于乐可旁通济世之学至于乐俟子退
閒时一整顿足矣予遂大肆力于天文地理太乙壬奇
兵阵之学时本部考功郎中何子吉阳殷子白野张子
龙山余子九厓杨子朋石涂子任斋刘子苏涯相与讲
论予一一力行吉阳谓人曰椒山之果诚可语进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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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予生死利害义利之关见之甚明皆讲学之力也秋
寇犯京师南都拟勤王三日无肯行者诸公谓予曰兄
能为国一行乎予曰弟虽不才然君父之难何敢辞也
既而寇退议亦罢十月考满本部考语云器深而志远
学懋而守严儒行占其夙成壮猷可以大受末句盖谓
予粗知兵欲吏部用以治兵事也自南之北由山东路
乃特趋曲阜谒孔颜庙又枉道登泰山至极顶因题绝
句云志欲小天下特来登泰山仰观绝顶上犹见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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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末序云予读孟子书以为天下惟泰山为高也今陟
其顶而观之则知所谓高者特高于地耳而山之上其
高固无穷也予于是而悟学之无止法矣
辛亥年三十六岁正月为次男聘李鹤峰兄第五女先
是媒举显宦予曰彼富我贫素不相厚志不相孚不敢
许鹤峰者幼年同窗且刚直慷慨心志与已同遂结亲
焉二月买妾槐氏赴京考满投文日即升兵部车驾司
员外予虽不才然素妄以天下事为己任况此时寇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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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急又官居兵部志欲身亲兵事扫除寇贼岂意一入
兵部之后见其上下所行俱支吾常套不得著实干事
时有开马市之议予曰马市一开天下事尚可为哉即
欲疏陈其不可然方议遣予行乃草开市稿候命下即
上大意云马市决不可开然既已遣臣臣言其不可是
避难也谨条陈开市五事一欲谙达爱子入质二欲尽
还掳去人口三欲别部落入寇俱在谙达承管四欲平
其马价分为三等五欲整兵以备战守并用适一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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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之乃报本部尚书赵守朴公讳锦守朴曰若此疏上
则马市决不得开乃别遣张主事才行予遂上阻马市
之疏皇上连三阅即敕曰继盛之言是也下阁臣拟票
旨语甚温而咸宁侯仇鸾有揭帖进上乃下八臣会议
八臣者大学士严嵩李本礼部尚书徐师阶兵部尚书
赵锦侍郎张时彻聂豹成国公朱希忠并仇鸾也此时
鸾之宠势甚盛而诸老亦无有实心干天下事者皆欲
苟安目前共以为马市必可开虽徐公亦中慑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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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会议本上遂下予锦衣狱拶一拶敲一百敲夹一夹
后命下降予陜西临洮府狄道县典史未到狄道时其
上司僚友俱以予为刚介性气之士各怀疑畏然予处
上司僚友一如吏初选者数日后各喜曰初以先生难
处不意今乃平易守礼可亲可爱如此予曰素位而行
君子之常居官如戏场时上时下吾惟守分而已先是
谪宫多静坐不理县事县尹平定州李鱼泉亦相爱不
忍以琐事相干予请曰岂有日食禄而不事事者耶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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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代劳者望不吝差委于是始付以事予尽心为之
俱有条理而各上司因之亦以难事相委居月馀府县
学生员从学者五十人日相讲论甚有趣味将门生贽
礼并俸资所馀买东山超然台此台相传以为老子飞
升之所盖过函关西来所传或不谬云乃于上盖书院
一区前三间为揖见之所中五间为讲堂又后高处盖
殿三间为道统祠上九位为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
文武前侧左为周公右为孔子两壁侧则颜曾思孟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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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隋王通唐韩愈宋周程张朱元许衡刘静修明
薛文清也狄道多西番回子俱习番经不读儒书聘教
读二人于圆通寺设馆募番汉童生读书者百馀人至
三月后各生俱知揖让敬长上出入循礼其资质可进
者三十馀人各父兄亦因而知道理弃番教举忻忻然
相谓曰杨公来何迟也又此处山木去城近柴甚贱迩
来则去城几二百里柴渐贵而民病之城西七十里有
煤山一区屡为生番所阻官府不能制盖番民利于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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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煤开则失利予往即开百姓便焉城西一带俱园圃
种蔬菜先年借洮水灌溉甚有大利岁久淤塞园圃渐
废募各园户疏通之而水利之盛倍于昔时狄道应徵
粮草旧无官册惟书手有簿相传作弊甚大富者买减
而贫者反增富者纳轻而贫者反重予乃拘集书手在
于一所先算各户之总数次算一县之总数比原额反
多三十石盖往时之飞诡俱查出是以多也将应徵轻
重分为三等而各户之轻重均平无规避于其间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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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之地有粮重者白以与人亦不敢受予白之于府将
前所馀粮用轻价买地二千亩地价不足则卖予所乘
之马及所得俸钱并妻首饰也诸生分种一千亩有井
田之馀意其一千亩则佃种于人将所收子粒则择诸
生中之老成者四人收掌诸生之冠婚丧祭则量贫富
补助馀则候年荒各生分用故此一事百姓之粮草既
均而诸生养生之需亦足矣俗好礼佛近僧虽士夫不
免予一禁之旧习遂革初时有称不便者后来始知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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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而崇正矣边方愚民惟以织褐为生上司差来承差
书吏或减价和买或以杂物易换虽抚按守巡亦多若
此然一褐之不得其价则一家之不得其养故有号泣
于道者有求死于河者予遂出告示禁约公差人员买
褐盖阴寓各上司之发价府县买褐也无何巡按差人
买褐予收其牌票欲为申请而府掌印官相讲乃已此
声一闻再无一上司来买褐百姓所得之利视昔年加
倍故此一举亦知非明哲之为盖欲为百姓兴利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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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丛怨冒罪亦有所不暇顾云边方之民久被残虐易
于感化予在任则讴歌满道去任则哭泣而送于百里
之外者千馀人孔子所谓蛮貊之邦行信其然欤
壬子年三十七岁四月得升山东诸城知县五月十一
日得凭离狄道七月十二日到诸城任诸城滨海俗甚
强悍予治事不数日民皆守法吏不敢奸八月初一日
南京户部云南司主事之升报至其兴学校开荒田缉
武备立保甲缮城池均田粮平徭役数事平日之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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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得者方欲少效一二无何九月十七日凭至而止
十月二十日到南京二十二日即有北刑部湖广司员
外之报十一月初八日抵淮安又有调兵部武选司之
报先是得刑部报即图归家以敕命事焚黄祭先父母
期告病不出及得兵部报则翻然思曰一岁四迁其官
朝廷之恩厚矣尚何以有身为哉舟中秉烛静坐至四
鼓妻问其故予曰荷国厚恩欲思舍身图报无下手得
力处妻曰奸臣严阁老在位岂容直言报国耶当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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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只不做官可也予闻其言乃知所以报国之本又思
起南都日食之变遂欲因元旦日食奏劾大学士严嵩
稿成恐过家则人事缠绕或不能元旦抵京乃由别路
于十二月十二日到京十八日到任
癸丑年三十八岁元旦誊真本初二日赍至端门方欲
进闻拿内灵台官知本意不合即趣出日怏怏不怿至
十四日乃斋戒沐浴三日至十八日本上二十日拿送
镇抚司打问先拶到手拶木绳俱断予曰鬼神在上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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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刑哉敲一百敲问所以主使之人予曰当此时之臣
奸邪大半皆嵩心腹此事固不可与之议且尽忠在已
岂必待人主使如有人敢主使则彼当自为之矣又何
必使人为哉夹一夹将胫骨又夹出问所以引用二王
之故予曰奸臣之误国虽能欺皇上必不能欺二王盖
二王年幼且未册封奸贼必不堤防避忌譬如人家家
人作弊家长虽不知而家长之子未必不知也满朝皆
嵩之奸党孰敢言彼之过皇上常不与二王相见此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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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所以敢放肆无忌然止能瞒皇上一人二王固知之
真矣至亲莫若父子皇上若问二王必肯言彼之过也
问官云若此岂敢回本又敲五十二敲夹一夹棍其问
答之辞甚多予始终不屈重打四十棍钉肘镣送监至
二十二日奉旨锦衣卫打一百棍四棍一换送刑部从
重议罪比依诈传亲王令旨律绞监候方予未上本之前
司中日相与议论者汪子少泉周子松厓
王子继津少泉则与谋议冒功一节乃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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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松崖则与知而不见其稿继津则知其欲为而不知
为何事上本后入部交牙牌辞僚友众方知予有此举
各疾雠远避而一二知已虽有眷恋之情尚多畏缩之
状独继津则肝胆相许若亲兄弟然予观其义气激发
情爱恳至遂托云予二子一女一子已聘有妻一子尚
未聘一女尚未许人长而娶嫁皆兄之事也继津遂面
许云此尽在弟一小女正与三令郎年岁相当遂许焉
自予入狱镇抚司刑部之保护皆继津也其受打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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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西岩送蚺蛇胆一块托校尉苗生者赍酒
一壶云可以服蚺蛇胆予曰椒山自有胆何必蚺蛇哉
止饮酒一杯彼又云莫怕予曰岂有怕打杨椒山者遂
谈笑赴堂受打未打之先心已有定主打之时两眼观
心舌拄上腭牙齿𦂳对意不散乱口不呻吟盖一呼叫
则气乱气乱则血入心必死方打四五棍时心受疼不
过若忙乱者遂一觉照自思此心乱矣于是提起念头
视己身若外物者打至五六十忽觉若有人以衣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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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遂不觉甚痛谓之神助或其然欤打毕校尉即推入
包袱抬出至门外家人以门扇抬之至法司门口巡风
官乃同年江西李天荣革去门扇药饵诸物一皆阻住
予两腿肿粗相摩若一不能前后肿硬若木不能屈伸
止手扶两人用力努挣足不履地而行入狱提牢则奸
党浙江刘槚也旧规官系狱则有官监槚乃下予于民
监自入监后棒疮既上冲又为强走所努动方依墙而
立忽两耳响一声不能听两目黑暗不能见物予心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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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曰此乃死矣遂昏不省人事身不觉倒地若睡熟然
至三更始苏噫忽然而死忽然而苏如睡又醒则人之
生死亦甚易事也两腿肿胀冲心不能忍无药可用又
无刀针可刺正无计间司狱陜西泾阳刘时守送茶一
钟予饮之心稍定因茶思起人以瓦尖打寒事遂将钟
打碎取瓦之尖锐者将竹箸破开夹瓦尖在内用线拴
𦂳以尖放疮上用鼓棰打筋入内五六分为此者狱吏
山东黄县孙儒犯人浮梁何成也遂血出两腿打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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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孔流血初喷丈馀后则顺腿流于地一时约十数
碗自出血后心稍清矣予恐睡倒则血必奔心自打后
出卫入刑部三日夜挺身端坐头不至地以故不能伤
生云药饵既不可得予潜使人在监买黄蜡香油自熬
膏药贴之至二十六日则右腿已溃将皮割去内肉流
于地如稀糊止显一坑长五寸阔三寸深一寸五分手
摩至骨时有京师秀才侯冕送药敷之又内侍赵用送
药服之刘槚禁系甚严内外不通外面传已死四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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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斋差人入视托狱吏卢世经稍出牛骨簪一根家
人始知予不死方敕下刑部拟罪时山东司郎中同年
史观吾欲从轻议而尚书何鳌嵩之门生侍郎
王学益世蕃儿女亲家听嵩主使遂拟此罪命下史欲
有言学益怒目视之无何史降官矣刑帖到司狱司即
下老监日夜笼匣与众囚为伍死尸在侧备极苦楚二
月初七八右腿已长肉左腿皮未割去遂溃肿如小瓮
毒气上攻口舌生疮不能饮食势已危矣夜梦三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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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领一青衣童子小盒内捧药一丸以汤灌入觉则口
舌不痛可吃饮食又想起以磁瓦尖打之连数十下不
见脓血予曰此疮溃已深非瓦尖所能到也遂以小刀
先用针线将腿皮穿透提起将刀刺入约一寸深周围
割一孔如钱大脓血流出方予割肉时狱卒持灯手战
至将坠地曰关公割肉疗毒犹藉于人不似老爹自割
者当时约四五碗其内毒始脱矣日以布数十片拭脓
每布约二尺每日轮用可湿两次脓可流二三碗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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疮至愈脓岂止六七十碗而已哉十六日左腿垂筋二
条如簪粗一头已断一头尚在腿上予亦割之二十八
日提牢官丘洲峰乃独仗公义迁予于监东狱
卒小房幸脱笼匣九月朝审予带长板扭镣出门观者
如堵至拥塞不能行入朝坐西廊下内臣围予观者以
千数有馈饮食者有送银钱者予俱却不受内臣益鼓
舞称赞而骂严嵩老贼者以万数审时为首执笔者则
吏部左侍郎王用宾也众判以比律情真奏请题奉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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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照旧监候处决
甲寅年三十九岁夏狱疫大作日与病者为伍遂染瘟
疾时刑部医官刘廷瑞江西人进予发汗药二服下药
二服予病中欠主张俱依彼服遂昏不省人事提牢官
又江西奸党曹天祐此官乃人家奴仆读书中进士后
方出姓无耻小人又断绝医药如初狱然人皆以予必
死五月提牢官乃浙江应养虚亲检汤药视饮
食十四日方出汗噫若使命不在死之久矣养虚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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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予老监迁于外库居处则甚便方养虚迁予时庸软
辈皆惕以重祸彼乃毅然为之其人品可知矣九月朝
审福建李默为首仍判以情真题奉钦依又如前监候
是冬巡抚艾居麓管马御史徐绅
知府赵忻共处置银二百两为予买地三顷
乙卯年四十岁夏四月用媒约与继津结亲九月朝审
复议情真奏请或云张经任南直隶总督因倭寇失事
皇上先已告庙打科官必欲杀之经用厚贿买浼嵩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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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二万及诸奸党欲为彼出脱者判与予同奏本请意
以予乃皇上所系念之人或得混免或云嵩知经为皇
上所必杀欲因以及予也奏上皇上一见经旨意遂云
依律处决予知之付命而已平昔予同志辈若王继津
徐望湖王凤洲杨朋石杨毅斋龚全山孙联泉应养虚
李鹤峰诸公为予奔走救解凤洲为余画策以司业王
材者渠门生也劝渠相救王果慨然往贼嵩初亦迫公
论欲上疏见救犹豫不果方卜于神适贼心腹大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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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胡植太仆少卿鄢懋卿在旁曰此何用卜继盛负海
内重望徐阶得意门生阶一日当国继盛出而佐之我
辈无遗类矣所谓养虎自遗患也贼子世蕃率诸孙复
跪而泣曰爷如救杨某则举家皆为继盛鱼肉矣贼即
变色乃诡言卜不吉王材争之曰继盛之死不足惜也
关系国家甚大老先生还当为天下后世虑然竟不可
回报至予予付之一笑夫予死岂系嵩毋论植懋卿辈
天不过欲不朽此辈恶名耳故将半生逐年行事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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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男应尾应箕收藏以为后日墓志之用凡此皆据匣
床书也
赴义前一夕遗属
愚夫谕贤妻张贞古人云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盖当死而死则死比泰山尤重不当死而死则死无益
于事比鸿毛尤轻死生之际不可不揆之于道也我一
时间死在你前头你是一个激烈粗暴的性子只怕你
不晓得死比鸿毛尤轻的道理我心甚忧故将这话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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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妇人家有夫死同死者盖以夫主无儿女可守活著
无用故随夫亦死这才谓之当死而死死有重于泰山
才谓之贞节若夫主虽死尚有幼女孤儿无人收养则
妇人一身乃夫主宗祀命脉一生事业所系于此若死
则弃夫主之宗祀隳夫主之事业负夫主之重托贻夫
主身后无穷之虑则死不但轻于鸿毛且为众人之唾
骂便是不知道理的妇人我打一百四十棍不死是天
保佑我那时不死如今岂有死的道理万一要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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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于泰山了所惜者只是两个儿子尚幼读书俱有进
益将来都成的只怕误了他一个女儿尚未出嫁无人
教导看管怕惹人嗤笑我就死了留的你在教导我的
儿女成人长大各自成家立计就合我活著的一般我
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也欢喜也知感你如今咱一家儿
无有我也罢了无有你一时成不的便人亡家破称了
人家的愿惹人家的笑你是一个最聪明知道理的何
须我说千万只是要你戒激烈的性子以我的儿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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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方可二贞年幼又无儿女我死后就著他嫁人衣服
首饰都打发他我在监三年他发心吃斋诵经是他报
我的恩了不可著他在家守寡咱哥虽无道理也无别
意不过只是要便宜心肠凡事让他些与他便宜他就
欢喜了不可与他争竞二姐四姐要你常看顾他五姐
六姐庶母死后也要亲近他应民自幼养活他一场也
须分与他些地土其馀家事谅你能善处我又说在后
面故不须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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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椒山谕应尾应箕两儿人须要立志初时立志为君
子后来多有变为小人的若初时不先立下一个定志
则中无定向便无所不为便为天下之小人众人皆贱
恶你你发愤立志要做个君子则不拘做官不做官人
人都敬重你故我要你第一先立起志气来心为人一
身之主如树之根如果之蒂最不可先坏了心心里若
是存天理存公道则行出来便都是好事便是君子这
边的人心里若存的是人欲是私意虽欲行好事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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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无终虽欲外面做好人也被人看破你如根衰则树
枯蒂坏则果落故我要你休把心坏了心以思为职或
独坐时或夜深时念头一起则自思曰这是好念是恶
念若是好念便扩充起来必见之行若是恶念便禁止
勿思方行一事则思之以为此事合天理不合天理若
是合天理便行若是不合天理便止而勿行不可为分
毫违心害理之事则上天必保护你鬼神必加佑你否
则天地鬼神必不容你你读书若中举中进士思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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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不做官也是若是做官必须正直忠厚赤心随分报
国固不可效我之狂愚亦不可因我为忠受祸遂改心
易行懈了为善之志惹人父贤子不肖之诮我若不在
你母是个最正直不偏心的人你两个要孝顺他凡事
依他不可说你母向那个儿子不向那个儿子向那个
媳妇不向那个媳妇要著他生一些儿气便是不孝不
但天诛你我在九泉之下也摆布你你两个是一母同
胞的兄弟当和好到老不可各积私财致起争端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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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言语差错小事差池更面红面赤应箕性暴些应尾
自幼晓得他性儿的看我面皮若有些冲撞担待他罢
应箕敬你哥哥要十分小心合敬我一般的敬才是若
你哥计较你些儿你便自家跪拜与他陪礼他若十分
恼不解你便央及你哥相好的朋友劝他不可他恼了
你就不让他你大伯这样无情的摆布我我还敬他是
你眼见的你待你哥要学我才好应尾媳妇是儒家女
应箕媳妇是官家女此最难处应尾要教道你媳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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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妻如亲妹不可因他是官宦人家女便气不过生猜忌
之心应箕要教导你媳妇敬嫂嫂如亲姐衣服首饰休
穿戴十分好的你嫂嫂见了口虽不言心里便有几分
不耐烦嫌隙自此生矣四季衣服每遇出入妯娌两个
是一样的兄弟两个也是一样的每吃饭你两个同你
母一处吃两个媳妇一处吃不可各人合各人媳妇自
己房里吃久则就生恶了你两个不拘有天来大恼要
私下请众亲戚讲和切记不可告之于官若是一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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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后告者把这手卷送至于官先告者即是不孝官府
必重治他央及你两个好歹与我长些志气再预告问
官老先生若见此卷幸谅我苦情教我二子再三劝诱
使争而复和则我九泉之下必有衔结之报你堂兄燕
雄燕豪燕杰燕贤都是知好歹的人虽在我身上冷淡
却不干他事俗语云好时是他人恶时是家人你两个
要敬他让他祖产分有未均处他若是爱便宜也让他
罢切记休要争竞自有旁人话短长也你两个年幼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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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滑人见了便要哄诱你或请你吃饭或诱你赌博或
以心爱之物送你或以美色诱你一入他圈套便吃他
亏不惟荡尽家业且弄你成不的人若是有这样人哄
你便想我的话来识破他合你好是不好的意思便远
了他拣著老成忠厚肯读书肯学好的人你就与他肝
胆相交语言必信逐日与他相处你自然成个好人不
入下流也读书见一件好事则便思量我将来必定要
行见一件不好的事则便思量我将来必定要戒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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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好人则思量我将来必要合他一般见一个不好的
人则思量我将来切休要学他则心地自然光明正大
行事自然不会苟且便为天下第一等人矣习举业只
是要多记多作四书本经记文一千篇读论一百篇策
一百问表五十道判语八十条有馀功则读五经白文
好古文读一百篇每日作文一篇每月作论三篇策二
问切记不可一日无师傅无师傅则无严惮无稽考虽
十分用功终是疏散以自在故也又必须择好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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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不惬意即辞了另寻不可因循迁延致误学业又必
择好朋友日日会讲切磋则举业不患其不成矣居家
之要第一要内外界限严谨女子十岁以上不可使出
中门男子十岁以上不可使入中门外面妇人虽至亲
不可使其常来行走恐说谈是非致一家不和又防其
为奸盗之媒也只照依我行便是院墙要极高上面必
以棘针缘的周密少有缺坏务要追究来历如夏间零
雨院墙倒塌必即时修起如雨天不便亦即时加上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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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不可迁延日月庶止奸盗之原酒肉面果油盐酱菜
必总收一库房五榖粮食必总收一仓房当家之人掌
其锁钥家人不得偷盗衣服要朴素房屋休高大饮食
使用要俭约休要见人家穿好衣服便要做住好房屋
便要盖使好家活便要买此致穷之道也若用度少有
不足便算计可费多少即卖田产补完切记不可揭债
若揭债则日日行利累的债深穷的便快戒之戒之田
地四顷有馀彀你两个种了不可贪心见好田土又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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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地多则门必高粮差必多恐至负累受县官之气也
与人相处之道第一要谦下诚实同干事则勿避劳苦
同饮食则勿贪甘美同行走则勿择好路同睡寝则勿
占床席宁让人勿使人让我宁容人勿使人容我宁吃
人亏勿使人吃我亏宁受人气勿使人受我气人有恩
于我则终身不忘人有怨于我则即时丢过见人之善
则对人称扬不已闻人之过则绝口不对人言人有向
你说某人感你之恩则云他有恩于我我无恩于他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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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者闻之其感益深有人向你说某人恼你谤你则
云他与我平日最相好岂有恼我谤我之理则恼我谤
我者闻之其怨即解人之胜似你则敬重之不可有傲
忌之心人之不如你则谦待之不可有轻贱之意又与
人相交久而益密则行之邦家可无怨矣我一母同胞
见在者四人你大伯二姑四姑及我大伯有四个好子
且家道富实不必你忧你二姑四姑俱贫穷要你时常
看顾他你敬他合敬我一般至于你五姑六姑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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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之如路人也户族中人有饥寒者不能葬者不能嫁
娶者要你量力周济不可忘一本之念漠然不关于心
我们系诗礼士夫之家冠婚丧祭必照家礼行你若不
知当问之于人不可随俗苟且庶子孙有所观法你姐
是你同胞的人他日后若富贵便罢若是穷你两个要
老实供给照顾他你娘要与他东西你两个休要违阻
若是有些违阻不但失兄弟之情且使你娘生气又为
不友又为不孝记之记之杨应民是我自幼抚养他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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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日后与他村里庄窠一所坟左近地与他五十亩
他若公道便与他若有分毫私心私积钱财房子地土
都休要与他曲钺他若守分到日后亦与他地二十亩
村宅一小所若是生事心里要回去你就合你两个丈
人商议告著他原是四两银子买的他放债一年银一
两得利六钱按著年问他要不可饶他恐怕小厮们照
样儿行你就难管福寿儿甲首儿杨爱儿都是监中伏
侍我的人日后都与他地二十亩房一小所以上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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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都与他坟左近的著他看守坟墓许他种不许他卖
覆奏本已上恐本下急仓卒之间灯下写此殊欠伦序
然居家做人之道尽在是矣拿去你娘看后做一个布
袋装盛放在我灵前桌上每月初一十五合家大小灵
前拜祭了把这手卷从头至尾念一遍合家听著虽有
𦂳事也休废了
杨忠悯集卷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