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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诗话总龟后集卷
三十一 宋 阮 阅 撰
格致门
诗眼山谷言文章必谨布置每见后学多言以原道命
意曲折后予以此槩考古人法度如赠韦见素诗云
纨裤不饿死儒冠多误身此一篇立意故使人静听
而具陈之自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致君尧舜上
再使风俗淳皆儒冠事业也自此意竟萧条至蹭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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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纵鳞言误身如此也则意举而文备故巳有是诗
矣然必言其所以赠韦者于是有厚愧真知之句所以
真知者谓传诵其诗也然宰相职在荐贤不当徒爱
人而已士故不能无望故曰窃效贡公喜难甘原宪
贫果不能荐贤则去之可也故曰焉能心怏怏秪是
走踆踆又将去海而去秦也然其去也必有迟迟不
忍之意故曰尚怜终南山回首清渭滨则所知不可
以不别故曰常怀报一饭况怀辞大臣夫如此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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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相忘于江湖之外虽见亦不可得而见矣故曰白
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终焉此诗前贤录为压卷盖
布置最得正体如官府甲第厅堂房室各有定处不
可乱也韩文公原道与书之尧典如此其他皆谓之
变体可也
曲水脩禊之会人各赋诗成两篇者自右军安石而下
才十一人成一篇者郗昙虞悦而下十五人诗不成
罚觥者凡十六人今观所传诗数皆四言五言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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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类者两四韵者无几四言二韵正十六字耳当时
得预者往往皆知名士岂献之辈终日不能措辞于
十六字哉切意古人持重自惜不欲率尔恐贻久远
讥议不如不赋之为愈
白献晋公云闻说风情䈥力在只如初破蔡州时虽叙
其功业与寿康其语缓而不迫此可为作诗法也
省题诗自成一家非他诗比也首韵拘于见题则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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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合中联縳于法律则易于骈对非若游戏于烟云
月露之形可以纵横在我者也王昌龄钱起孟浩然
李商隐辈皆有诗名至于作省题诗则疏矣王昌龄
四时调玉烛诗云祥光长赫矣佳号得温其钱起巨
鱼纵大壑诗云方快吞舟意尤殊在藻嬉孟浩然骐
骥长鸣诗云逐逐怀良驭萧萧顾乐鸣李商隐桃李
无言诗云夭桃花正发秾李蕊方繁此等句儿童无
异以此知省题诗自成一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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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辞云藁砧今何在山上复有山何当大刀头破镜飞
上天藁砧玞也谓夫也山上有山出也大刀头刀上
镮也破镜言半月当还也此诗格非当时有释之者
后人岂能晓哉古辞又云围棋烧败袄着子故依然
陆龟蒙皮日休固尝拟之陆云旦日思双履明时愿
早谐皮云莫言春茧薄犹有万重思是皆以下句释
上句与藁砧异矣乐府解题以此格为风人诗取陈
诗以观民风示不显言之意至东坡无题诗云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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擘开须见薏秋枰着尽更无棋破衫却有重缝处一
饭何曾忘却匙是文与释并见于一句中与风人诗
又小异矣
老杜歌行与长韵律诗后人莫及而苏黄用韵下字用
故事处亦古所未到晋宋间人造语题品绝妙今古
近世苏黄帖题跋之类率用此法尤为要妙
学退之不至李翱皇甫湜然翱湜之文足以窥测作文
用力处近世欲学诗则莫若先考江西诸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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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杜歌行最见次第出入本末而东坡长句波澜浩大
变化不测如作雅剧打猛顐入却打猛顐出也
读古诗十九首及曹子建诗如明月照高楼流光正
徘徊之类诗皆思深远而有馀意言有尽而意无穷
也学者当以此等诗尝自涵养自然下笔高妙
大槩学诗须以三百篇辞及汉魏间人诗为主方见古
人妙处自无齐梁间绮靡气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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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游过岭后诗严重高古自成一家与旧作不同学者
亦宜详味文潜诗自然奇逸非他人可及如秋明树
外天客灯青映壁城角冷吟霜浅山寒带水旱日早
吹风川坞半夜雨卧冷五更秋之类迥出时流虽是天
姿亦学可及学者若能常玩味此等语自然有变化
处也
今人作诗自述则称我谓人则称君往往相习皆然杜
子美送孔巢父诗云道甫问信今何如坠马诸公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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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相看诗云甫也诸侯老宾客遇王倚饮云在于甫
也何由羡则自述乃称名送樊侍御云至尊方旰食
仗尔布嘉惠寄李太白云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
送窦九云非尔更持节何人符大名则谓人乃称尔
若谓尊之甚则称名则前三人皆非通贵之士若谓
卑则甚之称尔则后三人皆非稚孺之列盖其诗格
变态如是恐不系重轻也
效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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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心讶近来惟贮火眼知别后自添花临川云发为
感伤无翠葆眼从瞻望有玄花久钦江揔文才妙自
相虞翻骨相屯又云久诸郭璞言多验老比颜含意
更疏韩我今罪重无归望直去长安路八千永叔今
日始知予罪大夷陵去此更三千柳十年憔悴到秦
京谁料今为岭外行王十年江海别常轻岂料今随
寡嫂行柳直以疏慵招物议休将文字趁时名王直
以文章供润色未应风月负登临十一年前南渡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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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里外北归人又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
二年苏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滩头一叶身黄五更
归梦三千里一日思亲十二时皆不约而合句法使
然故也
老杜雨诗云紫崖奔处黑白鸟去边明而江碧鸟逾白
山青花欲燃之句似之赠王侍御云晓莺工迸泪秋
月解伤神而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句似之殆
是同一机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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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又诗酷似玉川子而传于世者二十七篇而巳冰柱
雪车二诗虽作语奇怪然议论亦皆出于正也冰柱
诗云不为四时雨徒于道路成泥渣不为九江浪徒
能泪役天之涯雪车诗谓官家不知民馁寒尽驱牛
车盈道载屑玉载载欲何之秘藏深宫以御炎酷如
此等句亦有补于时与玉川月蚀诗稍相类
张籍云爱养无家客多传得力方坡赠金山元老云蒜
山幸有闲田地招此无家客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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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趁凉行绕竹引睡卧看书坡引睡文书信手番书引
睡魔诚人人所同也
诗病门
学者须做有用文字不可尽力虚言有用文字所论文
字是也议论文字须以董仲舒刘向为主礼记周礼
及新序说苑之类皆当贯穿熟考则做一日便有一
日工夫近世文字如曾子固诸序尤须详味学古人
文字须得短处如杜子美诗颇有近质野处如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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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亲事不合诗之类是也东坡诗有汗漫处鲁直诗
有太新奇太巧处皆不可不知东坡诗如成都画手
开十眉楚山固多𤠔青者黠而寿皆穷极思致出新
意于法度之表前贤所未到然学者专力于此则亦
失古人作诗之意
刘禹锡嘉话载杨祭酒赠项斯诗曰几度见君诗句好
今观标格胜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相逢说项
斯斯集中绝少佳句如晚春花云疏与香风会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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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影移别张籍云子城西并宅御水北同渠拙恶有
馀宜祭酒公谓标格胜于诗也祭酒乃敬之也其赠
斯诗鄙俗如此与斯亦奚远哉
乐府门
周美成为江宁府漂水令主簿之室有色而慧美成每
款洽于尊席之间世有传风流子词盖所寓意焉新
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
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凤帷深处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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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转清商
暗想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
不到伊行问甚时却与传音密耗痴将秦镜偷换韩
香大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新绿待月皆簿厅亭轩
之名也
徐干臣三衢人政和初以知音律为太常典乐出知
常州尝自制转调二郎神之词云闷来弹鹊又搅碎
一帘花影谩试着春衫还思纤手薰彻金虬烬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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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来多病嗟旧日沈腰如今
潘鬓怎堪临镜重省别时泪滴罗襟犹凝为我厌厌日
高慵起长托春酲未醒雁足不来马蹄难驻门掩一
亭芳景空伫立尽日栏杆倚遍昼长人静既成会开
封户李孝寿来牧吾郡李以严治京兆号李阎罗道
出郡下干臣大合乐燕劳之喻群娼令讴此词必待
其问乃止娼如戒歌至三四李果询之干臣蹙頞云
某顷有一侍婢色艺冠绝前岁以亡室不容逐去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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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在苏州一兵官处屡遣信欲复来而今之主公靳
之感慨赋此词中所叙多其书中语适有天幸公拥
麾于彼不审能为我致之否李云此甚不难可无虑
也既次无锡宾赞者请受谒次第李云郡官当至枫
桥桥距城十里而远翌日舣舟其所官吏上下望风
股栗李一阅刺忽大怒云都监在法不许出城乃亦
至此使郡中万一有火盗之虞岂不殆哉斥都监下
阶荷校送狱又数日取其供牍判奏字其家震惧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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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宛转哀鸣致恳李笑云且还徐典乐之妾了来理
会兵官者解其指即日承命然后舍之
曾文肃十子最钟爱外祖空青公有寿词云江南客家
有宁馨儿三世文章称大手一门兄弟独良眉籍甚
众多推千里足来自渥洼池莫倚善题鹦鹉赋青山
须待健时归不似傲当时其后外祖果以词翰名世
可谓父子为知巳也
世传温公有西江月一词今复得锦堂春云红日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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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廊转影槐阴迤𨓦西斜彩笔工夫难状晚意烟霞
蝶尚不知春去漫绕幽砌寻花奈猛风过后纵有残
红飞向谁家始知青鬓无价叹飘零宦路荏苒年华
今日笙歌丛里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湿透算感旧何
止琵琶怎不教人见老多少离愁散在天涯
送刘贡父守维阳作长短句云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
有无中平山堂望江右诸山甚近或以谓永叔短视
故云山色有无中东坡笑之因赋快哉亭道其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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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取醉
翁语山色有无中盖山色有无中非烟雨不能然也
方回词有雁后归云巧剪合欢罗胜子钗头春意翩翩
艳歌浅笑拜嫣然愿郎宜此酒行乐驻华年未至文
园多病客幽襟悽断堪怜旧游梦挂碧云边人归落
雁后思发在花前山谷守当涂方回过焉人日席上
作也腔本临江仙山谷以方回用薛道衡诗故易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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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后归云唐刘餗传记云隋薛道衡聘陈为人日诗
曰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南人嗤之及云人归落
雁后思发在花前乃曰名下无虚士
后山诗话谓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
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余谓后山之言
过矣子瞻佳词最多其间杰出者如大江东去浪淘
尽千古风流人物赤壁词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中秋词落日绣帘捲庭下水澄空快哉亭词乳燕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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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初夏词明月如霜好风如水
清景无限夜登燕子楼词楚山脩竹如云异材秀出
千林表咏笛词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咏梅
词东武南城新堤固涟漪初溢宴流杯亭词冰肌玉
骨自清凉无汗夏夜词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
潮归别参寥词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秋夜词霜
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九日词凡此十馀词皆
绝去笔墨畦径间直造古人不到处真可使人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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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叹若谓以诗为词是大不然子瞻自言平生不
善唱曲故间有不入腔处非尽如此后山乃比之教
坊雷大使舞是何每况愈下盖其谬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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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话总龟后集卷三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