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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弇州四部稿卷九十八
明 王世贞 撰
文部
行状一首
先考思质府君行状
呜呼先府君之弃二孤也盖八年于今矣不肖兄弟恒
怦怦营营焉惧懿德之日就泯一旦溘先朝露以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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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痛而属覆盆之未回烛不肖兄弟间欲有所诠述不
数言辄涕涔淫下且中咽也每举笔不能终一赫蹄内
惘然废也今年春天子御极霈发恩诏与天下更始不
肖世贞乃敢昧死伏阙白见冤状下有司特赐洗雪还
府君故官乃复敢与世懋稍稍摅次遗事行为状而以
不朽之计徼惠于下执事无论不肖椎不文即震裂荒
迷中十不能举一二以为大愧然窃惟于先府君懿德
有所不尽而无所溢盖下不敢以私诬逝者而上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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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私罔立言君子其幸垂亮焉府君讳某字民应其先
世为即丘子讳览即丘孙始兴文献公讳导迁江东至
宋左司谏讳缙者仕高宗朝称名臣以不能事秦桧中
废居分水为分水人数传而至元古川先生讳梦声仕
昆山州学正家焉遂为昆山人已割昆山支地属太仓
遂又为太仓人古川之五世孙讳琳琳之子讳辂辂之
子讳倬曰质庵公举进士累官至南京兵部右侍郎封
其大父父官如之凡三为县令一为御史再为按察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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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为左右布政使副都御史抚畿辅所至称循良吏民
思之生特祠者一祠学宫者四没而祠于乡者一志循
吏者五志乡贤者四质庵公凡三娶于陈氏其继赠孺
人生都事君愔最后继封淑人生府君质庵公为副使
于贵州业六十一矣而府君生府君既与质庵公生俱
丁卯而又少颖秀异凡儿质庵公爱而奇之每曰儿异
日当倍胜我其任南京兵部时府君从故大司马太原
乔公时时过质庵公辄呼府君方髫而姣好也儒步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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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若老成人乔公已心器之属以骈语对辄益奇乔公
大称赏置府君膝指其坐曰此儿异日坐也府君渐习
服博士家言为文章峭健有气力十五而质庵公捐馆
府君柴毁过礼依都事君居都事君故友弟然为人豪
于声色居恒张宴杂奏伎府君如弗闻也者每读书至
夜分伊吾声后管弦弗罢矣时府君方病消病可二载
其读书为文章益自力而久之学益以宏博而湛邃于
理旨十九出应试州举第一试提学御史复第一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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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生明年复在高等至嘉靖辛卯郡试为郡守故大司
马聂公所赏试提学御史为御史丘公养浩所赏俱第
一遂荐应天乡试明年壬辰会试以病弗任场事归居
二年而陈太淑人疾病府君不脱衣冠而侍汤药悉橐
中装走诸郡邑医治弗效搏颊叩天请得以身代竟弗
效府君痛几不欲生水浆不入口者三日其视含殓棺
椁靡所不诚信然不一杂浮屠及吴俗礼时人翕然称
之明年当会试以丧不赴始府君与都事君废著出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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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二千馀亩皆下瘠然有天幸恒岁而府君日读书共
养陈淑人若不为产者然以无妄费故有所饶羡旁亩
益辟因时置废而息之所受鬻田辄予善价其善田日
益来会岁乍侵民饥流徙府君有廪米数千悉假贷乡
里不计息而以其奇煮粥食饥者所全活不可胜数戊
戌会试其文奇甚不第归而名益著弟子从受经者众
辛丑遂举进士𨽻事礼部府君为歌诗雅有声然意殊
不自喜则取廷尉絜法诵读之曰是三尺人主所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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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衡天下者吾一旦获从事安能嚄唶睨猾吏面孔也
是岁授行人司行人又明年使淮藩行祭葬礼王国所
馈遗直百金却不受满三载报最授修职郎乙已都察
院以阙御史请诏独选御史府君为第二人得江西道
寻监视中城府君以素习絜法故吏不敢夤缘为奸所
理号能持平士民安之皇太子当出阁府君上疏列三
事其一欲令师少之官赐坐论道降次答揖于讲读诸
臣特免叩首俾得完养正气从容讲析不惟崇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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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光令德使其知有君之尊有父之亲不敢以一人肆
于士大夫上为益不细其二引汉儒之言谓太子国储
军抚师友必天下英俊又为天下立太子必宜用天下
贤才欲令九卿各举所知贤者以备宫僚之选必容止
方严德行淳固经术精通闻见该博四事俱备乃为无
负毋得仍用轻忮争进之徒以为异日害其三谓毅皇
帝在东宫时刘瑾之徒以狗马淫戏摇荡上心卒乱天
下欲令内阁司礼甄选小心慎朴无他肠者充六局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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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之选其有作奸犯科簧鼓为幻者许三师纠察论罪
无赦疏上中外韪之时中贵人宋兴者行万金近倖及
相嵩领东厂缇骑多从爪牙吏虎而翼齮龁人府君列
其状论劾之兴迫则复行二万金近倖及相嵩以疏辨
且辞相嵩为拟旨不允辞上亦微知兴横泚不字罢之
中外欢呼颂上明圣善纳諌相嵩既以负中贵人兴金
又内惭府君谬为已不与者曰侍御好手一白简散大
珰二万金耶其目固眈眈府君矣无何以九庙恩实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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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文林郎予敕命出监河东盐法府君第以严简治曰
吾力能设钩距多耳目使晋人言王使君然事贵有体
吾不欲侵巡按权也至贪墨吏独无所纵舍曰此吾职
所颛办也居岁馀以疾告归里里中儿有郡县事以干
府君府君正色拒之然时取其枉抑无控者宛曲为解
说直之竟不使知也时世贞已举进士府君贻书谆谆
谓士重始进即名位当自致毋濡迹权路又明年戊申
府君病间复为御史出按湖广至则疏劾藩岳郡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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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不职者各一人罢之曰必及吾瓜而后罢楚民则何
罪于是诸墨吏多望风解印绶去其留者惴惴相戒不
敢为非长沙以南多巨豪豪有暴横郡邑中家为楼堞
箐砦自固者有用药术淫良家女子者府君廉得其状
悉捕治杖杀之猾民重足立其尤至窜亡去他省守令
端拱而治中贵人廖斌填承天尝陷前御史至戍燄烈
不可近然已慑府君风既谒度当报谒则为饭欲以尝
府君府君饭且为饱徐曰吾与贵人俱称上臣子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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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忍相厄耶贵人所不鱼肉吾民者吾请事贵人贵人
所不知而舍人子鱼肉吾民者不得不为民治之亦不
以及贵人凡吾有所裁终始全贵人名耳廖斌悦而愈
严府君戒其下终府君任毋得犯前御史贾者好入人
死死多不蔽法府君所行部辄为平反甚众楚人至今
颂之己酉监乡试其程式文以雅纯冠诸省诸生吴国
伦等九十馀人皆知名士后为京朝官显重甚众庚戌
代还复按顺天八月敌数万骑犯古北口时三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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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土木难后可百年不被兵谓敌无何当自退府君时
以万寿节留京师独忧之谓世贞曰古北单薄与敌共
一墙耳吾所恃者京兵蓟兵俱柔脆不习战敌朝阑入
而夕驰于都门之外谁能禦之通州吾咽喉也六师之
储聚焉吾当为上守通州乃具其事以闻且请速出禁
兵屯南关厢召文武廷臣计议战守长筴而即日按部
之通州勒吏士授兵登陴收诸舟楫之在河东岸者通
人心非府君轻喜事然畏法严莫敢后缮治至夜半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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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而敌骑已大入突至通火竟夕红烛天然竟不能渡
河而西凡半月府君昼夜不解甲而治军通以获全上
时坐西斋宫䇲敌忧之甚念无以先闻者独府君疏而
所使谍觇诸辅城独通州完又独府君昼夜睥睨间会
相嵩及大宗伯今元相徐公请见言边事上曰王某可
一升至次日遂特批超府君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略
通州以东诸军府君念天子方旰食用边事擢不敢辞
而益治军会敌退首上疏请发帑金下给事御史赈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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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敌者报可时议欲增补京军公独请汰之谓国家以
有用养无用汰之岁可减漕粟数十万得沿边数万壮
士又请于京城筑外郭为居人储胥广置村堡使民缓
急得保聚无至饵贼设总督大臣辖蓟辽保定资其兵
力以拱卫神京通涿昌平密云为四重镇镇各置兵万
人得相救他如查革冒滥以足军用精选间谍以严预
备宽假文法以怀边将收募奇勇以备选锋宣谕威德
以激士心咸凿凿破的议者或难之后卒具覆次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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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指府君请增修通州二城城甚坚费率减十三四
赐白金一镒文绮二会传敌复欲大入寇诏用府君言
置总督为侍郎何公栋而悉调诸边兵数十万驻近京
为卫而以大帅咸宁侯仇鸾总之与何公相表里吏部
拟当为督粮饷者上特用府君其守通如故侯鸾骤得
幸上挟重而性贪其所从卒于刍粟实利折价故尽欲
得本色公移持军兴法恫喝府君冀以贿免府君叹曰
上超用我乃不念国家大计而以贿免耶第若为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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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身历诸宿兵要害处皆为伏刍粟即侯鸾所遣骑
异道至咸取给无误府君复上言兵所过计食粗备万
一大军与敌角而所转烘炒熟食甬道逼敌不易达大
军既前角敌势不能中分其兵以援饷请预得捐三千
骑付臣因粮车为战守可以无乏兴复报可侯鸾度所
以窘府君者穷稍稍意诎并取本折矣而竟以不便府
君故敌亦不恒入议革通帅归饷事户部召还京府君
治饷可一岁所用度支金五十八万有奇出纳无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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盭其于侯鸾自公贽两吴缣外不以一金为侑壬子之
春三月府君用原官巡抚山东治务持大体不为一切
苛烦而于法无所纵舍吏民畏而爱之仅三月馀倭寇
大入浙之台郡纵杀掠而闽时亦有警廷推府君复用
原官提督军务巡视浙江兼管福兴漳泉地方亡何改
巡视为巡抚始闽浙诸亡命入倭者诱以通中国为互
市而滨海居人多大猾阴内主之互市久不能无所负
寖以成仇隙相伤杀不已因缘而为卤掠前是尝设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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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经理之颇有所诛戮坐以残贼抵罪因罢不复置
后惩之益为宽奸人以相勾连得计乱益甚至是乃用
府君府君度所治军府皆草创而浙人又柔脆不习战
兵所受玺书轻不足以督率吏士上疏请假事权诛赏
俱得以便宜行事严接济之律宽损伤之条开招抚之
令南则会二广北则会江左诸镇相掎角为应援毋得
秦越视而是时俞参将大猷汤参将克宽俱武勇饶材
略府君虚已而任之都指挥卢镗坐前都御史事尹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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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赃累俱系狱府君惜其才奏释为别将时所募调狼
土兵未至而括苍郡邑恶少年饶趫勇耐劳苦府君廉
得其主名纠为兵分配诸将时时出牛酒金帛慰进之
争自奋愿为府君死而王直者最贼魁也与其党徐学
毛勋等据海之列港乘巨艘为水寨而筑室于港上诸
山时时出奇兵来袭我府君谍知之夜遣俞君为前锋
而以汤君继之纵火焚其室贼仓皇走向舟兵随而击
大破几尽歼矣忽飓风发兵大坏乱贼乃得乘间走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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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获生倭百四十三首百五十馀焚及溺死者又数百
人军大振而府君所释尹君者将闽兵徼归倭于表头
北茭诸洋卤斩百馀级夺生口二百馀后先以捷闻赐
白金各一镒文绮各二贼萧显尤凶狡率劲倭四百馀
屠吴郡之南沙还逼松江而军松江守来告急府君慨
然曰吾向所疏陈掎角者非此耶顾谓卢君镗吾出汝
死何以报我卢君跽曰请取彼萧显以报府君壮之酌
以卮酒悉选其麾下锋畀卢倍道掩击大破之斩萧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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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众溃入浙者俞君与诸将士徼杀无孑遗是役也越
境而尽贼因以完雄郡又我兵与倭角不利陆今陆角
而利功甚大御史按江左者以闻复赐白金一镒文绮
二府君行部视诸县或未城或城而庳且薄者计贼所
繇道以缓急为次第毕城之凡二十馀县独慈溪士大
夫持不可府君强之不得曰后而当思我言府君去浙
一岁而慈溪破其残疮累累矣强就城且相诮曰若奈
何不听王公言城今晚矣杭固为会镇倭所窥伺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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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府君出按部烽火不时警守令恐督集其男子登陴
其女子以授饷至暮不得番休府君还即罢之曰男归
而耕女归而机吾在何恐为阖城欢然如再生盖府君
计倭以远未至至而吾斥堠明无虑弗及奈何先敌而
逆受困也浙人初慑倭斗声至则掩耳走其所当卫所
将校皆纨裤儿惴惴相戒宁以明法死府君择其中有
志意技力者激之曰倭亦人耳若奈何见而走且若幸
而世承平不复有分茅土衣紫带玉者今庸知非天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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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而辈乎浙自是稍稍有战将如邓城刘堂孙敖张
四维夏光陈行健辈奋逐北有功或斗死以节名府君
复广为刺得沿海宁绍及闽大猾所素称内主者悉系
之覆其家贼自是不复知我虚实与所从入乡导其馀
皇在大海中亦无有以米粟火药通者往往食尽遁矣
府君之抚浙闽可二岁功次三千馀皆剧倭倭时有所
陷堡寨随而击灭之计彼得不偿所失而我军所俘杀
亦过当然府君每当上功辄逡巡不自言而小失利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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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以自咎曰为人臣委质固当尔也人或谓府君久次
当迁不则亦量移易地府君谢曰吾知有尽瘁而已且
吾而易谁当难者甲寅秋七月敌入大同杀大将覆其
师抚臣坐失律下狱议置代未决上密谕相嵩中外臣
谁为真忠者相嵩惶恐不知所以对上曰吾能得之吾
向所自拔者王某耳相嵩顿首谢遂手敕吏部朕思大
同抚臣须得人王某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
赞理军务仍促之往毋候代故事唯置相用手敕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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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也报至府君治一日装即行浙吏民以数万计挽车
絮且哭曰公幸全活我奈何舍我去县官遂不复东南
顾耶夹道拥至北新关车柅不得前府君亦为挥涕曰
县官念南北等耳北事缓且来绥若矣久之乃得发道吴
郡抵家百里而近府君使使酹于墓歔欷叹曰上恩重
生不复得为亲有独奈何于是府君行抵淮则从陆倍
道度紫荆关敌骑时尚充斥府君第遣两侦卒先而身
以单车驰之镇镇人饥新中敌拥迎府君欢呼曰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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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吾曹遣所亲信臣来吾事济矣府君至则上书具言
岁侵与军所以乏兴状请大司农金钱十馀万赈之报
可府君与司农郎约毋有乾没以畀大帅约大帅毋有
乾没以畀裨帅约裨帅以口率给吏士不者当用柱后
惠文弹治之诸受约人人恐而府君又间从帅所取一
封衡之以示不测则益人人大恐不敢私吏士获全活
者万计而会敌复入寇公与总督许公合宣府兵徼破
之捕首获百馀卤马牛羊称是捷闻进兵部右侍郎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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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佥都御史明年乙卯之三月蓟辽总督蒲州杨公入
为兵部尚书廷臣以阙请议推府君为贰上即用府君
进本部左侍郎兼右副都御史总督军务兼理粮饷仍
即日之镇大同极边地寒其军素称俭然微于抚臣饶
府君则列所当私入号幕府羡者十馀条悉罢之以归
军毫发无所与府君之为大同才半岁于其行吏士哭
而挽留不得发者几如浙且曰上与我公胡遽夺之吾
自今色复菜矣府君既与杨公代而敌帅巴图尔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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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达喇苏等数万骑入犯古北喜峰冷口诸隘府君发
兵拒走之乃大集将佐讲画战守利害条上凡八事曰
列戍守曰听权驻曰据险要曰专责成曰明探报曰张
兵声曰恤主兵曰抚属夷俱报可府君以副帅吴佩二
万骑守冷口以辽东帅殷尚质辅之为外援以大帅周
益昌万二千骑守马兰谷以副帅龚业三万三千骑守
墙子至石塘岭以副帅祝福四万馀骑守渤海至镇边
城大帅赵卿继之为内援以大帅李贤步骑万人守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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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倒马诸别将步骑二万东西佐之而自以精骑居中
调度来往奔命府君与宣大督臣约诸地在宣大而险
在内者移宣大兵为内守地在蓟保而险在外者移蓟
保兵为外守彼此有分地无分民各以便宜为国而已
府君念诺延属部名称为外臣然往往为敌侦候势不
宜迫之迫之则驱而与敌一厚之则彼益骄而挟敌喝
我乃令抚巡兵备捐缯绮犀毗贝带胡粉之属以好召
诸部妻子所以慰藉其意良至而于六月中合蓟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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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出兵耀武其地旌旗径百馀里不绝众稍稍惕息更
为我用矣巴图尔等既已不得志益徵集诸部牧近郊
为邪谋益急而府君前所遣布劲兵坚其瑕不可犯九
月敌悉众屯怀来川攻南塘儿墙又攻黑冲峪已又攻
大石沟府君督兵拒击复走之捷闻进右都御史兼兵
部左侍郎如故予一子原卫所千户世袭府君辞不可
逡巡自谓曰家幸业儒父子备朝列毋为复侵介士路
也时真保河南山东诸防秋皆骑兵无步府君谓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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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不利骑藉军威用骑重而以二战士食供一马非策
也奏裁马六千馀匹所减刍粟以万计敌人先后寇辽
左府君所发兵败之获首功数百又招徕则汉一千五
百户事闻赐白金一镒文绮二丙辰兵部尚书阙廷推
府君副宣大许公上雅欲用府君谕相嵩首不如副相
嵩意有所向极言许公长而练事宜内府君彊力果势
宜外乃已时大举讨倭寇府君发兵五千人从裨将尹
秉衡将而南有功赐白金一镒文绮二九月初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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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喇苏等犯一片石喜峰口诸处府君复督兵拒走之
赐白金一镒文绮二寻以擒获叛逆赐如之明年之三
月敌阑入滦河诸地颇有所杀掠府君督兵力战走之
诏切责夺一官为右侍郎兼佥都御史馀如故前是杨
公为政时府君所糺治诸将臣无不听凡府君所糺治
或以善迁者即问府君所当代为谁以前一日论罢次
一日奏补即相嵩及其子世蕃有所欲上下不及发颇
以是为恨许公代之一切取相嵩指不复关府君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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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邑邑不自得曰吾所欲寄死生于其人而不吾识可
乎令杨公而用事吾为之死可也今非吾力所任矣而
会兵部员外郎杨君继盛以论劾相嵩父子为所陷抵
罪府君闻之恨弹指出血不肖世贞又不幸尝从杨君
游颇为之经纪其丧而乡人客相嵩所者文致其状嵩
父子怒切齿丙辰秋防功不录与滦河之役责重皆坐
此故也府君既受命日夜拮据益治军其分布大约视
乙卯加密而身与大将焦泽欧阳安等抽诸入援精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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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要害为声援是时西帅谙达巴图尔锡凌阿十馀万众
谋欲犯古北马兰东帅达喇苏阿雅噶台十馀万众谋
欲犯义院冷口诸镇谍知明兵盛咸嚄唶不敢先发滦
河之役敌虽有所剽掠其得不偿失后复为窥伺计食
其马骡杂畜过当乃稍稍遁诏复府君原所夺官寻以
辽左获敌酋功赐白金一镒文绮二明年戊午之二月
复以辽左破敌功录一子入胄监六月复以辽左属部
获敌酋功赐白金一镒文绮二九月复以辽左破敌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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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如之盖府君于诸将中独才故杨都督照杨壮武饶
智略惠而好士然性刚多忤诸上官诸上官人人弗悦
也府君委曲为保持之得不败至辽帅杨时思自励有
以报府君而府君所下军书规画调度咸中窾以是得
尽力连破敌当是时辽几重相嵩见府君连受赏益不
怿愈欲危府君以明法而是时诸边臣治军饷不无有
所乾没给事御史临当出覈相嵩私沾沾谓府君且当
得罪矣而给事御史至钩出纳籍旁采物议亡论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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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亡害更极推荐谓白首筹边赤心报国相嵩乃阳惊
曰王某能尔耶九月大敌王文土蛮黑石炭诸部十馀
万骑驻大碱场以精骑七千犯界岭坎墙且上裨帅崔
桐拒击走之其别骑犯箭捍岭裨帅佟登走之复合其
骑犯箭捍岭以西大帅欧阳安马芳等走之其奇兵数
万骑入黑谷岭中军将张伦等破走之贼度明兵众合
而坚不能以间进遂拔营遁府君擐甲严号令督诸将
逐之出塞乃返无所失亡是岁府君功最大竟以相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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恚故格不录予赏赏如初而练兵之议起矣蓟镇外捍
敌内控三辅戍卒故数万人而承平久多所窜逸自庚
戌变后敌日迫势不能不多调各边兵为卫边兵岁苦
调发日以减耗后先督抚诸公议练戍卒岁益壮可省
调发十之六七大司农省军兴刍粟称是见以为名美
而戍卒多选愞不习战所勾募取充数而已诸老将孰
计之不敢任调发如故相嵩与其子世蕃业得之冀以
中府君而郎有某生者久废暴从倖臣文华起乃以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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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嵩相嵩复阳惊曰边事弊乃尔耶于是指授兵部疏
令某生出按蓟卒所以不练状而某生至则风府君曰
足下何所失相君指耶府君唯唯既行驻昌平再书贻
府君曰不佞将入矣何辞以复相君府君曰吾业已失
相指何复为且某长者吾不敢以污请竟不答而某生
入为疏则盛言戍卒当练不宜以调发疲各边而毁府
君不事事相嵩当拟诏故盛其罪宽其罚要府君以后
效府君不敢辨为疏列十三事请以三岁为期曰添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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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兵曰近地垛勾曰原籍清勾曰调取边官曰安恤军
情曰周济粮饷曰军器犒赏曰预备战马曰更选战丁
曰抚夷支费曰责宪臣曰责将领曰脩边墙所以规画
甚详时左侍郎江公署兵部然府君言条为奏以请相
嵩览之嘻曰昔何略之又何详也且若尚欲三岁耶明
年之二月敌犯辽左府君所部将照大破之获首功八
百二十四级卤马牛羊夷器以千计故事获首卤至二
百即以捷闻至四百以大捷闻府君所破获过当当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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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世懋复举进士相嵩愈益恨持府君益急例春防所
调发兵视秋省十之五至是以练戍卒故复杀其二而
巴图尔锡凌阿数万骑挟诺延帅伊克噶海为向导谋
入寇府君所遣谍多被杀乃严敕诸将守要害而具疏
以援兵请相嵩密疏谓府君欲挟敌自重耗大司农金
钱不可听上为心动而无何敌竟乘滦水浅突冲潘家
口入掠府君率所部万馀骑直前拒敌数里而阵别遣
大将马芳等以轻骑八千乘夜绕出贼前贼故众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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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然莫知我虚实稍敛其众不敢散掠凡三日引去兵
尾而击之捕首卤百事闻上乃知府君前所请兵非谬
第停禄为秋防䇲而录诸将欧阳安等下之狱然相嵩
已嗾御史论安等皆坐死欲以摇府君而见部将当从
守边者刺知状稍稍引避自远府君䇲之无可与共秋
者益困不能舒而都御史鄢懋卿相嵩客也欲以府君
啖相嵩佯为露情款者曰相君实欲困若念边事重不
复能困若以而不任且纵之归耳府君谓鄢同年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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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我果请归懋卿乃为属草授巡按御史方辂辂尝以
邑令事府君雅不欲听懋卿曰毋伤也今相君欲逐王
王自请归是两徇之也辂以草辞重欲别具草懋卿曰
弗重上弗听也上弗听而王弗得归是无德于王而重
失相君指也辂乃从受草然府君廉无可迹污者第极
言病悸不任事负上恩当罢既疏上相嵩为内主逮之
下锦衣狱狱以谳牍请相嵩子世蕃削所具府君功次
上刑部尚书郑公惜之持不肯从重论再驳乃比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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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帅守备不设失陷城寨律至明年庚申之十月朔竟
不免呜呼痛哉初府君就逮时二子独世懋在而世贞
为山东按察副使自劾解印绶去与世懋谋为伏阙请
代者府君力止之曰我于国家无少负上幸念我或庶
几忘之奈何复激之耶且严氏为阱深蹈其一矣若兄
弟奈何行复蹈也世贞等不得已则时时从相嵩门蒲
伏泣请解相嵩亦时时为谩辞相宽戒以毋激上意亦
无他第不欲遽释弛边臣心耳而辽左覈功状至相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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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摄削府君名兵部郎徐君善庆复以练兵出相嵩嗾
之令追论府君徐坚不从久之移病归相嵩既已陷府
君谋为下石益切然愈益诡秘世贞兄弟不知也呜呼
痛哉当府君在狱时谓二子曰吾自御史迁治饷当为
逆鸾所构死不死南禦倭当死不死北禦敌数岁岁当
死不死今乃死相嵩手耶岂非命哉死等耳死敌为快
然辱国吾宁自辱耳日取周易尚书毛诗读之欣欣若
有得曰古之圣贤处忧患而不失性情之正如此也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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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存而志不少懈文王之演易于羑里也某固未之
逮也子路之死也而结缨曾氏之死也而易箦庶几余
自勉哉迨及祸神色扬扬如平时不少乱府君孝友天
性质庵公开八帙称令善终府君犹以生晚不及共奉
为恨自号曰思质每语陈淑人未尝不泫然掩涕也事
其兄都事君及史氏姊恭甚即兄姊少乏取之府君如外
府也举进士而族有妒府君者造浮辞蔑之至非所忍
闻府君以御史归而会其人坐大狱府君力为脱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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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用前事间者府君愀然曰毋多言三世而上何人
哉质庵公斥义田千亩赡族久之田渐瘠府君方有戎
事不暇及岁别捐米三百石以予贫者而谓世贞兄弟
必终质庵公志内外亲待府君而举火者十馀人以岁
时给奉缯絮酝粲者又十馀人所称贷不取息者又十
馀人惇信扶义俶傥重然诺急朋友之难甚于已一饭
必报至仇隙不以挂胸臆中坦易无城府时自谓生平
事无不可对人言者其居乡好从乡父老称说稼穑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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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丰俭及前辈长者事其仕宦好称说节义慷慨亹亹
不厌而大要归于忠厚其于材好诸葛武侯范文正及
近时王文成诸公于诗好建安李杜文好司马子长贾
长沙苏子瞻封事好陆宣公而尤笃精于经术阅书一
过目即成诵于百家言无所不窥晓指画山川险易筹
兵饷历历如睹马上占奏草两吏从旁录之指为痛然
府君不欲以才掩人即驺卒奏一策可用欣然揽之若
已出所历官皆台职三为巡按一经略一提督三巡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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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总督其所推毂贤士大夫遍天下所当纠即时宰以
私属之不为动其为总督时相嵩衔府君已见端而会
有诏荐堪大任者府君以前都御史汶上吴公定陶曹
公侍郎福山郭公名上曹公郭公俱坐得罪相嵩戍吴
公亦以相嵩恨之故自免者也后三公相继起为当代
名臣海内称之至所拔将校迁大帅者尤众府君故畏
勤由浙而后军事愈倥偬夜未尝不四鼓坐筹所以为
日者某所某事待旦而行之后自谓吾在狱身危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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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少得安于声色器玩世一切可欲无几微艳少则庄
吾母郁恭人盖彬彬白首也旁绝媵姬与昔贤所称不
入季女之室不登娈童之床者奚啻无愧色哉前府君
逮而都御史馀姚翁公谓世贞曰毋用为而父忧是尝
帅吾浙矣不妄费一财不妄害一命故当无凶终且寿
也且今浙帅庸若而忧而父耶世贞兄弟所以敝屣自
匿有生望者亦恃府君仁几得如翁公言耳而竟不免
痛哉痛哉然府君殁之一年而御史辂得疾归一夕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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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死兵部郎徐君移书来言相嵩所以嗾之状为文祭
府君称府君武穆而斥嵩奸桧文具在又一年而侍御
邹君论罢相嵩戍子世蕃孙鹄又二年而侍御林君按
世蕃反状诏僇之籍其家相嵩为编氓以死又一年而
都御史懋卿以嵩党戍又一年而世贞上书具其事
今少师徐公少傅李公与诸公怜之下吏部太宰杨公
怜之为行大司寇报府君罪所坐枉大司马报府君功
当录杨公尤慎之行御史报具如大司寇大司马指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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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闻诏曰王某准复原职呜呼诸为奸陷府君死者相
继败而府君赖天子恩与诸宰辅大臣之明以有今日
令府君而在即不敢望委蛇从诸公后得一援枹鼓生
当匈奴必有可以自效如孟明魏尚者而已矣乃仅使
世贞兄弟见之痛哉痛哉府君生以正德丁卯五月四
日殁以嘉靖庚申十月一日得寿仅五十有四娶吾母
郁氏故居士公遵女以世贞主事满考从府君佥都御
史封为恭人生二子即世贞娶魏氏封安人世懋娶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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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一女嫁太学生张希九从府君京师故病瘵闻府君
变痛不胜死二孙士骐为世贞出聘沈氏士骃为世懋
出五孙女长适乡贡士华叔阳早殁次适朱木又次许
聘华之某为世贞出二尚幼为世懋出有奏议二十卷
诗文一卷藏于家世贞等将以明年己巳之十一月初
九日奉府君葬于项泾之阳而谨泣血具状如左惟明
公哀而褒之一言殁者得称为先君子骨且不朽存者
唯世贞等得为人子亦且不朽不胜恳切惶恐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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弇州四部稿卷九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