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尚书详解-宋-陈经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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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详解卷十七
             宋 陈经 撰
说命上(商书/)
 说命三篇皆叙高宗傅说君臣相得之始终也上篇
 言所以得傅说之由与傅说所以复君之意中篇言
 傅说所以进戒其君下篇言高宗之所以学于傅说
 愚尝怪傅说以匹夫而登相位不由荐举不由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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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由家世不由勋业不由资序田野之夫一旦得君
 其君遂信之不疑傅说亦自信不疑天下后世亦从
 而信之不疑其事亦异矣呜呼此岂可以常情拘而
 以常事论哉有高宗有傅说则可君非高宗臣非傅
 说而欲效其所为则必有以私意而用人不合于公
 议者矣若汉文以梦而得邓通光武以谶用王梁此
 岂足凭哉后欲用人者当如尧之试舜则可以无失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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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三篇
 此孔子序三篇之书也三篇之书高宗之所以资说
 者亦多矣而序书特取其三句者君臣之相得者孰
 大于此者乎天下惟有一理私心隔之则虽有同席
 而不相知者至诚之道无有远近无有彼此无有显
 𨼆无有梦觉无有上下无有贵贱无往而非一高宗
 之梦以诚而感傅说之得以诚而应譬如明鉴当台
 有物必照初非鉴往亦非物来后世儒者不知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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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谓高宗凭恍惚不足信之梦安能信天下之不信
 高宗之梦岂能尽其人之形状百工之刻其形者又
 安能尽其梦中之形状傅说之贤亦岂轻以形状之
 相似而遂轻来必是高宗与傅说相知之久恐他人
 未之知也遂因时俗之所尚者以耸动天下商人尊
 神而先鬼今托之于梦必其信之者为此说者是以
 诈心逆高宗也高宗傅说恐天下之不已信而托之
 于梦自欺犹不可而况以欺天欺当时犹不可而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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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欺后世夫子序书亦何为而序之哉此盖以后世
 私心度圣贤而未知有至诚相感之理也
王宅忧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群臣咸谏于王曰
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
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高宗居忧三年信任冢宰阴默不言此居丧之礼也
 其心纯乎孝思他事皆无预焉作史记此者以其居
 丧而不言可也岂以既免丧而犹不言乎此百官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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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所以拱手待命而进谏也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
 则观群臣进谏之言如此亦岂庸常之说哉明与哲
 皆智也自知谓之明知人谓之哲明哲者君德也尧
 之克明俊德大学之在明明德皆明此而已君既具
 此明哲岂以为私有哉必也推而作则所以寓于制
 度纪纲之间皆明哲之用也天子为万邦之君处臣
 民之上则天下咸仰赖焉故曰百官承式式者法也
 作之则谓之则承之则谓之式实一也王有言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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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命于下不言则臣下将何所禀命哉上行之为命
 下行之为令亦一也曰则曰式曰命曰令无非人君
 明哲之用今也高宗默而无言则是以明哲为己有
 而不用之天下皆百官谏王之意也窃意高宗之在
 当时既免丧之后商道既衰思得一贤者与之共任
 事熟视朝臣未有当高宗之心者所以恭默不言虽
 然其不言者非不能言也使高宗而不能言则是柔
 懦不足与有为之主曾猩猩鹦鹉之不如惟其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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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言故不言之中诚意所格自足以格服天下群臣
 未之知耳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德弗𩔖兹故弗
言恭默思道梦帝赉子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
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
 王于是用臣下进谏之故而作书以诰之台我也以
 我正四方惟恐德之不善故不敢言惟自以为不善
 此高宗之所以为贤也此一句可见虚心无我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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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默也恭敬也默不言也其心思乎道故恭默而纯
 一想其戒谨恐惧外物不足入吾之念虑所以诚与
 天为一与傅说为一故审梦中之形状刻其形以旁
 求惟说筑于傅氏之岩其形实𩔖梦中之形状此一
 段当以易之咸卦观之山下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惟其虚所以能感而山泽通气高宗之所以能感乎
 天能感乎说者以其知德之弗𩔖恭默思道而虚其
 心也虽然高宗岂无所自而然哉其始之学于甘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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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所得已多故今日之恭默思道今日之得傅说皆
 前日之学于甘盘而有得者也后世以私心而窥圣
 贤者谓梦中所见未必有是事又安知至诚之道可
 以前知实有是事哉嵩前有董五经𨼆者也伊川先
 生闻其名特往造焉董平日未尝出庵是日伊川不
 值还至中途一老人负茶果以归且曰君非程先生
 乎伊川异之曰先生欲来信息甚大尹子问于伊川
 伊川曰静则自明观此则高宗傅说之事不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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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讷诲以辅台德
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
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
视地厥足用伤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
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高宗得傅说于一见之顷知其为贤于是不由次序
 遽登之相位既登之相位又置之左右使之日亲近
 于君侧而高宗亦得以日闻正言日睹正事命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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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纳诲谓之朝夕之间常纳规诲以辅君德则无
 时而不纳诲也以版筑之微一旦为相贵贱异势亲
 疏异情苟其君不能自忘其势其臣不能忘人之势
 则谏诤之言亦无自而入置诸左右而亲之是高宗
 自忘其势也命之以朝夕纳诲是俾其忘人之势也
 金必资砺而后能成器巨川必资舟楫而后能济难
 大旱必资霖雨然后民蒙其泽喻以作砺为未足又
 喻以舟楫喻以舟楫为未足又喻以霖雨盖大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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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所不能为之才故人君亦责以无所不为之事言
 事事皆欲倚赖说也开启汝心谓开心见诚也沃我
 之心如水之沃润万物有渐渍灌溉之意古之大臣
 所以格君心之非者非一日之积盖其沃溉之有渐
 矣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者望其苦口之言以药我
 也毒药使人昏瞆其病乃除苦言虽使人难受非心
 乃格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跣足而行不视地则必
 有以伤其足不资傅说以为之视听则必至于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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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托之于物以喻其情其言不能自已也惟暨乃
 僚罔不同心此则使傅说率其僚属同心以辅上也
 舜之治百僚师师者为之文武之治小大之臣咸怀
 忠良者为之若傅说一人忠于君而百僚未必忠于
 君则傅说之以一齐人咻之以众楚王谁与为善哉
 此高宗以暨乃僚命之而说亦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自任也然则同心以正君者当如之何曰当如先王
 高后可也先王者自武丁以前之君高后者汤也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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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之先王高后其心在于康兆民汝能使其君循先
 王之迹蹈高后之辙以安天下之民则为臣之责塞
 矣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高宗剖心腹以告说说
 当敬其命而终之可也敬之于一时未已也必当终
 始常以钦为心可也此章有以见高宗所以责任傅
 说之切处
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
命其承畴敢不祇若王之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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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者与孟子有复于王者之复同说以此答其君也
 木从绳则正君从谏则圣盖君能从谏则非心邪念
 自去天下之善言日闻其有不成德乎君既从谏而
 圣则为之臣者先意承志而谏更不待命何况君已
 有命谁敢不敬而顺之者乎未命者尚且谏则已命
 者可知人臣谁不欲进谏惟人君无从谏之心则臣
 下皆莫敢进一旦其君开悟有乐从谏之心则臣下
 不问已有命未有命将无所不谏譬如江海善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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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之所归也余观此章深怪当时高宗责望意其必
 有高见远识以耸动高宗之心今其所言特曰从谏
 又况其君未有此心言之可也今高宗资以启沃无
 非乐从谏之言而傅说又以此复之得无赘乎呜呼
 此有以见人君之盛德与傅说之心矣人君之德其
 他皆不可有过至于从谏不患有过愈从谏而德愈
 进此是傅说培植高宗之根本将顺其君之美德似
 赘而不嫌其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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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命中
 此篇乃傅说既为宰相进戒于王一言一句如医者
 用药皆足以疗高宗之病此乃古人宰相之事业人
 主以百揆之任付之大臣礼乐刑政与乎斯民之休
 戚利病岂无当言之事说既略而不言岂自版筑起
 登相位未之知欤抑亦知之而不敢言欤未知则不
 智知而不言则不忠而傅说之勋业则非不忠不智
 之所为也盖古人用心皆自本原者观之孟子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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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傅
 说可为大人矣然高宗本中兴贤主恭默思道诚交
 上帝非心何自而有盖已形之过易见而未形之过
 难知常人见于已形君子则察之于未形心术之间
 毫发或差则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岂可谓恭默思道
 而遂无过哉高宗未形之过虽高宗亦不自知说则
 一见而知之矣
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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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
 史官于此篇之首言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二句
 其意深矣总百官乃居冢宰之任也君以冢宰之任
 付之已是其信之已笃任之已专而为臣者复处任
 大责重当言之地则所谓可以言而言之时也使高
 宗信之未笃任之未专而说未处总百官之位则未
 可以言而说亦未肯言矣明王奉若天道惟古之王
 者明德足以有察知天道之自然所当奉而顺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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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日月北斗二十八宿之布列尊卑相正大小相继
 故王者法之而建邦设都立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
 长邦乃天子之国与诸侯之国都乃天子之都与
 诸侯之都后王君公者亦有尊卑小大之不乱如天
 象然岂王者以此为逸乐自奉之具而使天下之承
 乎已哉其本心则专于为民而已乱者治也若后王
 君公者不能治其民而乐于下之奉己则岂所谓顺
 天道哉此则傅说是先说为人主之题目使高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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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为民也
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惟口起羞惟
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
克明乃罔不休
 上文既言为君之题目在于治民矣故此章始言为
 人君之德所以治民者当在于宪天聪明惟天聪明
 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此三句又总括下文
 之意专就宪天聪明上说亦是箴高宗之病盖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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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明哲之主明哲即聪明也然聪明自有二等有
 一等乃作聪明如汉武帝如唐德宗皆作聪明而自
 恃者也有一等乃自然之聪明如尧舜之聪明成汤
 之天锡勇智皆自然之聪明本乎天者也天视自我
 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之聪明出于自然至公无私
 若人君之聪明以至公自然者为体不用一毫之私
 意则是宪法乎天矣君能法天则臣下敢不敬顺民
 亦敢不从治君若不违乎天则臣民自不违乎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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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口起羞而下逐件言所以宪天之事口者号令之
 所自出也号令一不谨则出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
 之是起羞也甲胄者所以为备禦之具也备禦或不
 足则敌国外患如鬼方之属肆其轻侮之心是起戎
 也衣裳所以彰有德古者再命受服是也必当再
 察其藏于箧笥之时恐其锡予之滥及干戈所以讨
 有罪必当省察在已无阙然后动恐其征伐之妄加
 此四件事皆当致谨苟不致其谨号令之轻出备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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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或忽赐予之滥及征伐之妄加皆非所以循天理
 之自然此四句上二句事有出于己者当防其失之
 在人下二句事有加于人者当审其用之在己或出
 于己或加于人王当无所不戒信能明乎此四者则
 将无所不美明字极重察于此而或失于彼者皆未
 足以谓之明能明则洞见四者皆有自然之天理不
 可踰越事事中节则推而行之者岂有不美乎
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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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
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
神则难
 自此以下亦是说宪天聪明之事治乱之原起于庶
 官官得其人则治官失其人则乱古今人君孰不知
 进君子退小人为治乱之原然见识不明私心或蔽
 则贤否混淆而莫辨官必有及于亲近私昵者爵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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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及于恶德者当以此为戒官此人也必其能而有
 才者爵此人也必其贤而有德者自其治事而言则
 曰官自其有位而言则曰爵故官则惟其能以其能
 足任官之事者爵则惟其贤以其贤足以称爵者天
 命有德一失其人便失天之理故也虑善以动动惟
 厥时人君之举动当于未动之时虑其合于善与否
 如此而后动盖善者至公之理不容人主有私意妄
 动苟下合人情上合天理斯为善矣虑则有详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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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举之意惟于未动之时戒其妄动虑善而动则有
 所不动动必合于时宜矣时者当其可之谓言不失
 其宜也虽然善者天下之公理非一人之私也苟虑
 而动动而有功遂以善为己有功能为可矜则是私
 意而非公理适所以失其善与功舜之称禹曰汝惟
 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
 以禹自不见其功能之在己则斯为天下之至能天
 下之至功禹苟萌一毫自恃之心则不足为功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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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人心上不可添一物添一物则非天理矣惟事事
 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备者预备也思患预防之意也
 当治安之时为乱亡之备当君子进之时为小人将
 用之备事事皆为之预备则无一事之不备矣能为
 乱亡之备则永无乱亡之失能为小人将用之备则
 永无小人在位何患之有此言未然之时当为将然
 之虑至若于己然则无及矣启开也有出之意纳有
 入之意人君若用君子则君子愈知敬君尊上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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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侮之事君若宠小人则小人得宠若将益慢上是开
 宠之门则适以来小人之侮非小人之过乃开者之
 过也非小人之罪乃开者之罪也耻过作非者人孰
 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圣人不贵无过而贵改过
 汤之不吝孔子之勿惮是也若以过为耻而不肯改
 恐人之闻知则将文饰其过其初之过未甚害也自
 其文饰之心生则过愈多是作非也惟厥攸居政事
 惟醇居止也易曰止其所也大学曰知止而后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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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知所止则事事有定位不出其位则所居定矣居
 止既定则政事皆醇粹无有驳杂盖政事之杂而不
 醇皆失其所居而出其位者也黩于祭祀时谓弗钦
 礼烦则乱事神则难此则高宗丰于近庙故说有此
 戒夫爱亲之心人所同然高宗之祭近庙致其丰何
 害其为爱亲之心而说以为过盖爱亦是自然之天
 理存焉不可增损祭义曰祭不欲疏疏则怠怠则忘
 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夫怠而忘者是乃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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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不可损烦而不敬者是乃增其所不可增高宗之
 丰于昵得无烦而不敬乎得无增其所不可增乎此
 皆以善为之而陷于不善孟子所谓非礼之礼者也
 故戒以黩于祭祀适所以为不敬何故盖礼至于烦
 劳则惑乱之心生而不诚矣事神则难圣人之道只
 在和易宽平处苟有一难焉便非公理之正古之先
 王设为祭祀之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春祠夏
 礿秋尝冬烝皆是和易宽平之道岂有烦而黩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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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哉推此以观则陈仲子不为廉尾生不为信晏平
 仲不为俭晨门荷蒉者不为隐苟难者皆君子之所
 不贵也自此以上无非说宪天聪明之事至公自然
 之理事事上皆有不特号令甲胄衣裳干戈自夫官
 惟其能爵惟其贤虑善而动不有其善事事有备不
 启宠不耻过不出其位而得所居祭合乎礼而不黩
 皆自然之理也苟有一毫加损于其间则是作聪明
 非天子之聪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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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拜
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
德惟说不言有厥咎
 旨哉美其言也不知高宗何所见而发旨哉之言乎
 凡说之所言者皆高宗未形之过存于心术之微他
 人未之知而说知之说既言而高宗亦自知之故言
 中其病旨哉之言非不情而为此辞也高宗信乎其
 为贤主矣高宗而非贤则必有拒谏者矣不然则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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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且休矣吾尚思之旨哉之言奚自而形说乃言惟
 服谓汝之所言我当佩服而行之汝若不善于所言
 则我何所闻于行乎虽欲行之不知所适从矣说拜
 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然则说之所言者亦多
 矣高宗又知所服行矣可以已也而傅说犹未也复
 有行之惟艰之说天下之事其未知也则以知之为
 难其既知也则以行之为难圣门之学致知力行而
 已知常在先盖知则能行不知则不能行今高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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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哲如此恭默思道如此闻说之言发旨哉之叹如
 此不患其不知矣所患者行之不力也若已知而不
 能行则终无所至是亦徒知而已王忱不艰者以至
 诚之道行之不见其难盖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
 天之行健者此诚也君子之不息者亦此诚也既知
 有诚之说则无有久近无有作辍无有间断何患其
 不能行乎是于惟艰之中而有不艰之说则信乎合
 先王之成德矣先王成汤也成德无有亏缺处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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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至诚力行也王至于与先王合德则说无所不言
 于此时而不言说则自负其过矣君既先王合德说
 尚何言之有哉此盖傅说期君于极至之地可已而
 不能已也详复此篇之意说之所言虽若泛而无统
 而一言一句皆足以警发高宗未形之过非泛然为
 此言也岂特高宗以是为监哉后之有天下者亦足
 以为法矣
说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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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篇乃高宗学于傅说者也高宗始者闻傅说之言
 发旨哉之叹则遂以为足矣及闻傅说行之惟艰之
 说则见其理之无穷于是倾意以学于说遂叙其始
 者之学于甘盘既而甘盘遁去未得其所资之人今
 始得说当有以训朕志说遂申前日王忱不艰允协
 先王成德之意而诲之以学使之学古训监先王而
 已高宗既闻监先王之说遂以成汤自期而以伊尹
 期傅说于此可见学之不可遽自足也自古帝王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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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不学如尧舜之学于君畴汤之学于伊尹成王之
 日就月将下至齐桓一霸者亦知学于管仲人主之
 学岂为博物洽闻絺章绘句哉自修身齐家至于治
 国平天下皆帝王之学也秦汉以后人主不知此意
 间有崇儒重道之君不过好名具文为缘饰而已此
 所以不及三代之王也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入宅
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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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惟曲蘖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
克迈乃训
 旧说皆以高宗始学甘盘既乃遁于荒野中废业遁
 居田野东坡先生以谓高宗既为天子岂复有遁于
 荒野之事则遁者当作甘盘明王之世盖亦有𨼆居
 不仕者如尧舜之世有巢由文武之世有夷齐甘盘
 之遁亦是隐而不仕高宗谓傅说予小子旧时学于
 甘盘遁去荒野入居于河又自河而往亳邑及其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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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迹其所往则姓名已不闻于世矣始者之学所以明
 哲者皆甘盘教之之力然学之未至亦因甘盘之遁
 所以训教朕志者非说其谁望志者乃高宗为道学
 之地孟子所谓士尚志者即此志夫子所谓志于道
 者亦此志也此志一立则日趋于高明广大富贵贫
 贱威武不能移不能淫不能屈者也然须得人启发
 教诏之然后可以有成若作酒醴非曲蘖以发之则
 酒醴何自而成若作和羹非盐梅以调之则和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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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而美以此喻高宗性情之美必得人以成之又与
 上篇舟楫霖雨之喻不同舟楫霖雨者大臣之责人
 君全藉之以为用于天下曲蘖盐梅者师傅之任因
 其君有性情之美从而成就之可以成德于一已尔
 交修予罔予弃交者有相接之意修治也交修则言
 之未已而复言之谏之未已而又谏如此接续而不
 我弃当力行汝之训诲中篇傅说患高宗之不能行
 不患臣之不能言此篇高宗之意则患汝臣之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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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不患我之不能行观罔予弃克迈乃训两言可见
 高宗诚心为学惟恐说之去已愤悱之心勃勃于其
 中则启发之机斯有所受此童蒙求我之意学者不
 可不知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
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此数句总言为学之大要学贵于多闻者岂徒为博
 洽之具哉以其无所不闻闻之公卿闻之在朝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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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野无非闻也而所求多闻者亦以推之于有用而
 已建事者立天下之事见于兴利除害皆无非事也
 虽然徒知博学以为用而不知法古以有得则徒善
 而无法古人之训有已行之验矣古之多闻而参酌
 以古人之训则有所准的孟子曰今有仁心仁闻民
 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苟不
 行先王之道则施之于暂而不可施之于久可以行
 之于一时不可行之于后世故事不法古而可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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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者非说之所闻言断无是理也其说大概以学古
 训为重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
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
永无愆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自惟学逊志而下皆申言王人求多闻之意监于先
 王成宪即申言学古训之意逊志者谦逊也尧舜之
 道在于徐行后长之间而子路见哂于夫子者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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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言之不逊故尔此志苟逊则慈祥温顺之意胜而
 鄙倍暴戾之习除然后虚而能受既知逊志矣又须
 时敏之速也时之致其敏则颠沛造次之间出入起
 居之际不可有一时之断续能如此则厥脩乃来矣
 修仁而仁来修义而义来其来者非自外来本于吾
 心者也亦与夫子欲仁斯仁至同意虽然有所敏于
 外未必有所怀于中也信怀乎此则是有诸己而无
 勉强之态夫然后道积于厥躬积聚也道在吾身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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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积之有由其始也有所蔽而未开晦而未明则道与
 己为二久怀于兹则道始积聚于吾身由蔽而开由
 晦而明道始为我有矣虽然允怀于兹矣犹未至于
 终始如一也教人者止为学之半而不得为学之全
 盖举一隅以待其反引之而不发教者之事故君子
 必欲其自得也典常也自始而终自终而始至诚无
 间终始如一至于此然后为自得至德之进也不自
 知其所以进矣自非大而化之之境何以能然盖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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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之厥修乃来犹未离乎修也道积于厥躬犹未离
 乎积也厥德修罔觉则德与己两忘修与积俱释矣
 可以已乎曰未也先王有已成之法苟不能监先王
 之成宪则荡而失其守未免于有过惟以己之所得
 者而验之先王之宪礼乐法度典章文物一循乎先
 王之旧则事得其宜而永无过矣自逊志以至于允
 怀于兹自允怀于兹以至于终始典于学乃学之次
 序也监于先王成宪乃学之准的也高宗能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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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说何为哉敬承其君而已招俊乂以列庶位而已
 敬承其君则有将顺而无逆耳招俊乂以列庶位则
 展布四体而无所顾忌苟其君之学有所未至则臣
 下惑疑顾忌虽欲旁招俊乂以列庶位岂可得乎盖
 君尽君道而后臣有以守臣之职旁招俊乂乃宰相
 之任傅说之责也抑尝再三而味之矣人心惟危道
 心惟微惟精惟一舜之授禹不出乎此惟者思也天
 下之理规摹经画而后有所成于彼此之未定将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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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而覆亡之是忧有何成之足望今也高宗之于傅
 说其未得之先高宗固尝恭默思之矣非高宗之思
 乎三篇之作君臣之间议论讲明而惟之一字不释
 之音古史臣之所书而惟之一字颇居其半言之者
 不以为烦且过书之者喜称乐道不以为缕缕岂君
 臣之间日亲万机全无一语可呼吸而惟之一字何
 足多道大抵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一政之出不
 思则失之谬妄一言之发不思则失之诬怪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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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思则乱散而不收拾居爵位而不思则倾危而
 难保君臣之间其可不思乎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
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
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
我烈祖格于皇天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惟
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
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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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深入逊志之学知其全功在傅说复以伊尹之
 事期之以谓四海之内皆仰我之德人主务学愈切
 而德愈进则举天下臣民皆在吾德之中盖有不令
 而行未占而孚者其为仰戴亦自然之理其所以仰
 朕德者皆汝之风教此高宗逊志之实不敢居其能
 也谓之风者傅说于言动语默之际阴有以感发高
 宗如风之行无有形迹前日之效虽皆自于傅说自
 今日以始所以责成于尔傅说者未已也必有股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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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足乃可以成人必有良人斯可以成圣犹高宗之
 不可一日无傅说先正保衡即伊尹也在汤时为阿
 衡在太甲时为保衡官名也上则保其君下则平其
 民故曰保衡作者兴起也汤学伊尹故凡汤之所以
 为者亦伊尹有以兴起之作成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
 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
 辜此伊尹自任之言也当其耕于有莘之野也天下
 之责不在伊尹及其幡然而改从汤之聘币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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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责在伊尹矣天下之责既在伊尹则尧舜其君使
 民得其所岂非伊尹之本职哉苟惟不克使其君为
 尧舜则其心赧然不啻市朝之挞苟有一夫不得其
 所焉则引咎归己此亦禹稷视饥溺犹已同意惟其
 伊尹以君民之责任诸己如此故能佑助我烈祖成
 汤其治至于皇天是与天为一也烈祖成汤之治皆
 伊尹任之则我今日之治舍傅说其谁任尔庶几明
 白其心以安我无使阿衡专受美名于有商不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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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有一伊尹傅说之功亦伊尹也惟后非贤不乂言
 君若不资乎贤则无与共治者惟贤非后不食言贤
 者之所以得其养食土之毛孰非君之力高宗意谓
 我必资贤者共治然贤者既因君而得所养则君臣
 之义如之何而废之亦当事君以佐君之治可也其
 尚能继尔之君于先王成汤之后使今日之治不愧
 成汤可也绍乃辟干先王其意何在曰永绥民是也
 先王之功亦只在安民汝能永绥民使民长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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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所谓绍乃辟者得之矣傅说于中篇及此篇惟以
 先王期其君高宗至此深见为治有无穷之理又知
 以先王自期而以伊尹望傅说至于此则傅说尚奚
 言哉对扬天子之美命而已天子扬此命于上而公
 卿大夫知之大臣扬此命于下而百执事与天下之
 人知之是对扬也详复此章之意可以见古者帝王
 君臣其不自足之意如此君不以四海仰德而怠于
 资臣臣不以君之己能而怠于辅其君君臣相期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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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至于先王先正而后已唐太宗贞观之治一见魏
 公劝行仁义之既效遂喜形于色其不及古人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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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详解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