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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沙溪集卷之十一
明 孙绪 撰
杂著
无用閒谈
文章不蹈袭固是难事然能夺胎换骨亦何妨于蹈袭
也黄梦升哭其兄子之词曰子之文章电激雷震雨雹
忽止阒照灭泯才四五语耳欧公祭苏子美充而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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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子之心胸蟠屈龙蛇风云变化雨雹交加忽然挥斥
霹雳风车人有遭之心惊胆裂震仆如麻须臾霁止而
回顾百里山川草木开发萌芽子于文章豪雄放肆有
如此者吁可怪邪分明是学梦升然增以数语便觉千
变万态可谓青于蓝矣东坡跋姜君弼课册曰云兴天
际歘若车盖凝眸未瞬㳽漫霮䨴惊电出火雷木糜碎
殷地爇空万夫皆废霤绠四坠日中见沬移晷而收野
无完块比欧尤为奇崛昌黎送石弘曰与之语若河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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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而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熟路而王良造父为之
先后也若烛照数计而龟卜也后山送参寥序曰其议
论若水赴壑阪走丸倒囊出物鸷鸟举而风迫之也若
升高亲下爬痒而鉴貌也此则模仿太过矣
孟子曰君之视臣如犬马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国人如
寇雠此语太峻厉报施之道岂对君上所宜言然英风
浩气自可畏贾谊曰主上遇臣如犬马彼将以犬马自
为也如遇官徒彼将以官徒自为也此语固近厚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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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孟子之说而矫之然自卑自贱亦已甚矣合则留不
合则去何至自同于犬马胥役乎西京士风顽钝无耻
此亦可见
文选中诸书亦时有堆积无兴之句司马迁孔门诸子
传亦多牵缀不续细玩之自见然其高处不可及也苏
东坡律诗诚有骋才太过破废格律者而大篇奇岖时
逼李杜李杜或不得意句律顾出其下李贺才高不减
李白但未大成耳今人掇拾前人残唾才见贺诗即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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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见苏诗即曰不无利钝至魏晋李杜之诗秦汉之
文即拱手降服惟恐不及问其所以为佳茫然四顾不
取必于心而徒论世之先后学之卤莽一至于此大抵
文章与时高下人之才力亦各不同今人不能为秦汉
战国犹秦汉战国不能为六经也世之文士往往尺寸
步骤影响謦欬晦涩险深破碎难读曰此国语体左氏
体史记汉书体此下视之渺然燕许韩柳诸公俱遭诽
薄作字亦惟李斯蔡邕是托钟王以下若不足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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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为政事事务出新意旧章虽详备尽善不能异同
亦必少有损益其意以尽因旧章则我若无所能者观
风部使岁一易则一次改革故厉民废财刻板摹印无
岁无之孔子固浑然无迹然迹其祖述宪章四代礼乐
之类亦可仰窥其所存孟子豪气英发何事不能从新
而其言乃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井田丧礼明堂班爵
禄诸旧典盖终身惓惓焉陋孔孟不足法而其所谓新
格异见乃琐琐细故曾无毫发利民裨国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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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侯三代遗才独不为眉山父子所取老泉曰孔明一
出兵乃与魏氏角其亡宜也又曰孔明弃荆州取西蜀
吾知其无能为也东坡曰孔明所恃以取胜者区区忠
义有以激天下之心耳刘表死孔明乃欲袭其孤先主
不忍也刘璋以好逆之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之
国此与曹操异者几希矣乃治兵振旅为仁义之师欲
天下响应难矣颖滨曰刘备弃荆州而入蜀则非其地
用诸葛孔明治国之才而当纷纷之冲则非其将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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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毁皆自陈寿薛能辈启之然武侯岂可少哉
市民少蓄赀货謟言日闻即不肯屈抑以从善况人君
乎古之臣惟张良最善讽谏常因其明而通之彼意易
回而吾说易售此法盖得之孟子孟子于齐王好色好
货好勇随其心志皆可以言治天挺贤豪固自多术也
哉晓人者俱若是则志无不行事无不从矣哲宗手搦
宫槐伊川正色曰方长不折大儒检束严慎固不可轻
议然束缚驰骤君非圣人未易以相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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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宣公就事论事纤情变态无穷而其言亦无穷滚滚
多至数千一字不可减也今人奏疏亦或多至万言言
不剀切事非实用杂引曲證自诧该博动以二三十事
开坐猥陋琐屑泛漫无纪掇其要只可十数言而牵合
附会连篇累牍使山林隐士閒宵长昼读之亦当欠伸
思睡况人君万几丛委日不暇给乎其书多不报盖初
未尝一目也
朱子作诗传注尽去序说惟讽诵词气抑扬以求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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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翕然宗之夫序说诚不可尽信然去作者尚未远
犹有可据尽删其说顾自信于千载之下近者不可信
远者犹可信乎以言取人孔子犹失之宰我不根据于
当时简册之所存而时之先后人之淑慝俗之隆污槩
取必于吟哦咏叹之间糟粕刍狗与序说等耳后当有
是鄙言者
近民莫若守令守令者一方所恃以为命者也贪暴不
足道矣尝见俊才博识者往往喜功在念藉多事以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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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名粉饰用情投所好以邀大位难办之赋刻期以完
误犯之氓穷法而治典章文物焕然可观而民之生计
索然欲尽顾不若迟钝迂缓者犹得以相安相忘也天
之生才本以济事而其敝乃若此非其不善用之过耶
古人题商岩诗云后来亦有君王梦不是阳台即月宫
人有咏汉文帝诗云可怜一枕游仙梦不梦商岩梦邓
郎语意与前如出一轴成化间威宁伯王公咏商岩云
图像元从梦卜真天教版筑得贤臣汉家元帝知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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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解丹青画美人亦是前二诗意然不说梦而说画又
觉语新
夫子尝许夷齐为古之贤人季子之让国其心其迹与
夷齐无不同者夫子作春秋胡为直斥其名而不少假
借乎盖夷齐之贤更无优劣孤竹舍长立少私爱也逊
国而逃以掩私爱之迹故足以为得仁而为夫子之所
贤诸樊兄弟不及季札父兄皆欲季札得位公心也洁
身以去以废天下之公故足以生乱而为春秋之所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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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心存教化本无心以取物钓而不纲者贪则取之
也弋不射宿者动则取之也其意在于戒世之贪得与
妄动者耳
老泉不能诗六一不能赋南丰短于韵语山谷短于散
语东坡词如诗淮海诗如词陈后山语也老子道德经
为至言之宗屈原离骚经为词赋之宗司马迁史记为
记传之宗左丘明工于言人事庄周工于言天地此宋
子京语也不知正得其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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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四海之富居兆民之上固宜恢含垢之度廓包荒之
量垂旒塞纩不尽其聪明天覆地容用示于广大一眚
不掩其全小过不累于善跅弛者得尽其能悻直者咸
竭其虑勋旧于焉自保反侧以之获安诖误者维新狂
简者蒙宥百揆时叙万邦咸怀君人之德于斯为盛若
乃矜聪察挟智术猜忌以为明苛刻以为密功必欲倍
于古先能不欲出于臣下如汉宣帝唐德宗非大君之
所宜也夫居上之本在宽终身之行在恕学者且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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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乎
其智不足仲尼之所非以奇用兵老氏之攸述变故之
来间不容发多难之集纷然以兴济艰难建勋业安反
侧适事几盖有任夫权谋者焉事外于典常迹异于轨
辙理绝于揣摩心等于符契虽舍正从谲受讥于春秋
而合道反经有济乎当世大易所谓见几而作孔子所
谓好谋而成充斯道也不但可施之用兵而已
观感而化道乃大明小信未孚民犹弗与况乎忌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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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包藏在心片言或愆则寘用徽纆危几一发则酷于
堇荼以此与物何以成功晋文誓白水嫌吝以安世祖
推赤心反侧乃定至诚能化有孚挛如卓乎不可及也
状元康德涵海榜眼孙直卿清皆不拘小节为言者所
劾遂去国然二子者实才雄一代直卿风流酝藉甚可
人意德涵词锋如云直节劲气毅然不可夺论者谓弘
治壬戌科得此二子足为科甲之光以忌嫉者多老于
摈斥可惜也吏部马伯循素博学善属文终日言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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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乃与德涵友善或谓其性不相类伯循曰但听德涵
言论自足快意何待余言也亦是可笑
翟方进附淳于长又尝荐之长后以逆诛诸厚善皆坐
免成帝素重方进为隐其事方进内惭上疏谢罪乞骸
骨帝慰以玺书方进乃起其负国负帝亦深矣甫起视
事乃又劾与长善者孙宝萧育辈二十馀人俱落职又
并其侪辈负之不但同浴讥裸裎而已观其一死一生
乃知交情之说心志浅狭真鄙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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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言直如弦死道边诚哉斯言汉之文帝三代而
下第一贤主也袁盎以数直谏不得久居中调陇西都
尉光武中兴贤主也申屠刚以数直谏失旨出为平阴
令二君且不能容直士况其下者乎今之司谏者必欲
以从谏如流望于上亦不自量矣余友人不欲言其名
最爱与憸人交游盖取其言无逆耳事多快心朋辈任
其所为称奖怂恿则日密一日片言箴规则经年不与
之见矣贫贱之士如此袁盎申屠刚之不容于时无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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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昌黎修顺宗实录足为不刋之典太和间廷臣路隋
周君巢王彦威李固言苏景裔等捃摭诬诋然则直笔
且难容矣不但直道也
萧道成既篡宋光禄大夫王琨在晋世已为郎中攀废
帝车恸哭曰人以寿为欢老臣以寿为戚不能先驱蝼
蚁乃复频见此事西涯李阎老咏田鼢乐府曰谁云死
速不如迟幸未淮南语泄时语意本诸此
丹朱之恶非止一端禹之戒舜首曰无若丹朱傲周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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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之才叔父之亲而握发吐哺亦惟不敢傲耳故曰如
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魏贾思伯
为帝者师倾身下士或问何以能不骄思伯曰衰至便骄
何常之有然则骄傲者诸恶之魁亦衰败之徵也今人才
得一第衣冠运动俱异平时以自尊大然犹以势位光燄
可眩俗目下至贱商牙侩多得刀锥亦昂昂以骄傲可笑
圣贤之分自有定论非可以势位而轩轾之也李希泌
著翰墨大全凡帝王皆谓之圣汉元帝之懦弱唐肃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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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篡夺后魏宣武之异裔宋孝宗之庸碌皆得与羲轩
尧舜并列孔子大圣止得谓之贤乃下与桓玄之逆贼
李升之僭窃同科近于聋瞆者矣
蜀人杨介夫廷和当国势燄逼人其初度日诸词臣以
歌诗为寿争妍斗巧无不用其极然亦止于勋名文学
宠恩而已未敢拟诸圣贤者至杨应宁一清则遂目之
为申甫伊吕然尚吾道中人所当尚友犹之可也宋贾
似道母设帨开筵一时无耻之徒直称其母为摩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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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似道为佛曰兜率摩耶住世长看佛度众生又曰王
母问摩耶此道还知否只为曾生我佛来更与千千寿
天子之宰相而比之于异端贾亦欢然受之自为夷神
之魁无耻如此亦斯文之玷也
陆宣公于世事无不理会朱子尝有是言矣古人罕见
其俦权德舆尝拟之于贾谊曰一薰一莸善恶不能同
其器方凿圆枘良工无以措巧心汉道未融既失之于
贾传吾唐不幸复摈弃于陆公东坡拟之于张贾曰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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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辨如
贾谊而术不疏钱状元福拟之以孔明且谓当时势之
难而出其上曰提全蜀之重不能诛奸雄于大义倡明
之日操数尺之管乃克讨叛逆于乘舆播迁之馀顾刚
大信任之至吴魏挟一代之雄万策挠之而不足精察
猜忌之萌裴窦任匹夫之术一言间之而有馀汉帝苦
扼于勍敌唐宗自坏于腹心末谓世以当代之不用为
惜后世之见知为幸不知圣人所谓求仁得仁何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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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则钱所以自况也数公者三代遗才要不可以优劣
究而指摘微瑕则张近于谲贾近于躁陆近于厉俊伟
正大真诚忠赤似俱在卧龙之下拟之而无愧者惟汾
阳耳未知巨眼以为何如
梁武帝在齐建武中已有异志其兄懿独鞠躬尽
瘁季身王室帝百方说之竟不从及齐有寿阳之警懿
方食闻之投箸而起功成入朝帝又说其行伊霍故事
或据外藩又不从及被谗将见杀徐曜甫密具舟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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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襄阳又不从曰自古皆有死岂有叛走尚书令邪且
死又曰家弟衍在雍深为朝廷忧之迹其所为真忠赤
良臣帝虽以篡弑得僭位上有负于朝廷下有负于家
庭也多矣懿之名节不尽显于后世惜哉
唐太宗征辽次易州司马陈元璹令人种蔬炕上微火
煦之欲其速生以拟供进帝责其謟媚诏免官今京都
中贵厮养锦衣逻卒珍异罗列此尚不足以充其下品
民如何不贫国如何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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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锐郭仙舟献诗不切时事惟崇道德玄宗皆令罢官
为道士萧瑀好奉佛亦令出家为僧孔武仲曰如使佞
佛者为僧謟道者为道士则士夫为异论者息矣伟哉
名言西门豹投巫妪弟子三老于河吏民遂不敢复为
河伯娶妇宋均令民为山神娶百姓男女者皆娶巫家
女此风遂绝卓哉佳政今淫祠异教烈焰炽不可扑蚩
蠢者无庸论士大夫亦乐为之安得西门宋孔三公者
砥柱中流庶挽颓波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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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钱日章客死通州贫不能具棺敛余适以公差在
彼拨船馈赆令人护送念其贫苦遍告诸同年约以周
给亦有馈送者而日章诸乡里顾漠然不应余颇不平
因哭之以诗末句云潇潇风雨江南路车马何人特地
来后同年王伯安朱升之辈见之谓余曰子何待我南
士之薄也余应之曰非吾待诸公之薄诸公自待之薄
耳固知得罪不浅然一时愤激不暇顾也
豫让曰范中行以众人遇我我以众人报之智伯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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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晏子不死齐庄公之难曰君为
社稷死则死之若为己死非其私䁥谁敢任之及崔杼
庆封盟国人于太宫曰所不与崔庆者晏子曰婴所不
唯忠于君利社稷者是与有如上帝其以身殉国有如
此特不以殉庄公耳晏子之心即豫子之心也扬子云
亲踏王莽之变退其身于下位不与高位者同抱道没
齿扬子之心即晏子之心也豫子晏子人不以为非扬
子独得罪于万世人固有幸不幸耳至于剧秦美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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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颂述新莽功德是固其避祸不得已而作然其中亦
有深意所言配五帝冠三王开辟以来未之有然特优
于暴秦而已此特视莽为儿戏而姑以谑之世人遂目
为谀佞所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使雄果为谀佞撰符
命以邀爵位当与国师公同列岂穷困若此乎
魏明帝强愎拒谏唐文皇从善如流二君优劣不待辨
矣然亦有一二异同者杨阜召御府吏问宫人数吏以
故事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曰国家不与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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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密反以小吏为密乎帝闻而愈严惮房玄龄高士廉
问窦德素北门今有何营造太宗闻之乃大怒曰君但
知南牙耳北门营造何与君事即此一事观之不迨明
帝远矣
唐明皇兄弟共五王相次薨逝至天宝时已无存者唐
史可考也杨太真以天宝三载入宫连昌宫词云百官
队仗避岐薛李商隐诗云薛王沈醉寿王醒张祐曰閒
把宁王玉笛吹皆未之考耳小说又载因吹宁王玉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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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妒恚遣归外第尤可笑也
宋人论文章人各有见曰阳春白雪则和者数人折杨
黄荂则哑然而笑余平生所作得意处间以示人人读
之默然至其自愧不欲人见者人辄传诵以为不可及
盖文章嗜好如饮食臭味人各不同乃信古人之言不
可诬
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濂溪语也此即孔子不逆诈不
亿不信先觉是贤之说盖不逆不亿不疑也先觉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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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率以能疑为明不疑而明者鲜矣触类长之谓奸
诈为才谓狠戾为勇谓畏缩为慎谓謟谀为敬谓摸棱
为厚谓昏愚为诚谓容默为德谓猥琐为俭谓酷虐为
豪若此者指不胜屈天下无良士矣
天地间有常斯有怪夫子不语怪非敢谓无也特以不
可为训故不语耳列子好语怪者亦时欲援孔子以自
附故其叙赵简子猎事曰有人入石无间入火不焚呼
而问之其人不知何者为石何者为火斯言也怪亦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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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后乃云魏文侯问子夏以夫子能否答曰夫子能之
而能不为也是终不敢以其怪说污夫子矣余谓夫子
不但不为而又不语青天白日万世共见妖魑鬼蜮何
足云云今之学者不顾经书传注专为一种谬悠之说
不曰天则曰神不曰化则曰几是以语怪也品题人物
者众以为贤必以为不肖世所共鄙者必推致以为高
不可及博辨悬河词锋如云必欲其说之胜其意惟欲
异于人然不知已落于古人所谓拂人之性菑逮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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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是以语怪也不但取麾于孔氏门墙列子亦不可及
矣
唐人有言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二言可
以尽士之标格盖胆不大则不能负荷其所难胜心不
小则不肯精研于所难尽智不圆则不能日知其所未
知行不方则不能日谨其所未谨然亦常相须胆大则
行自方心小则智自圆世未有心大而百物不废胆小
而不折不回者也今人小变故小失意惴惴如不胜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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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得一第多收十斛麦洋洋有德色小慧偏见迷复终
凶白衣苍狗随势而变是所谓胆小而心大智方而行
圆也三代而下诸葛临阵安閒不求闻达陆贽不负天
子不负所学不恤其他张咏姿宇爽迈瑰奇豪杰韩琦
毁誉万端夷险一节之四人者胆则大行则方矣然而
武侯罚二十以上皆亲览而槽枥灶臼之属无不预处
宣公精于吏事不爽锱铢朱子谓于世事无不理会忠
定沈敏纤密智略神出魏公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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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安虽以王安石之博学犹勉之以读书其心之小智
之圆何如也若乃姜维赵云反复粗悍不顾利害自为
胆大孔光张禹低眉敛气过謟足恭自谓心小樗里晁
错突梯滑稽警黠便捷号为智囊王肃虞翻刚愎执拗
与物寡合自谓方行何足为贤
司马公有言积金以遗子孙子孙未必能守积书以遗
子孙子孙未必能读不如积阴德为子孙长久之计斯
固至论然亦微有不同盖积书不能读不过为一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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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不至破家丧身贤士大夫或来借观贫士子不能买
书者或来借读不但于彼有益而日与斯人往还亦可
以少闻善言少见善行或可以不至于甚愚积书之富
虽十乘五车充栋汗牛然缓急无地货易虽货易亦所
获价值不多不能淫荡心志若积金太多岂但为愚人
而已游手恶少数十为朋柳阵花营任意游荡探囊挥
斥无谋不成割臂沥血指天以誓或争一妓而致讼累
年或愤一言而戕贼数命郭解李阳自为得计庄蹻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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蹠所向无前不致于伤身破家灰飞烟灭不已也甚者
积金之父没其母即以恚怒死吾邑凡积金者皆然指
不胜屈而积书之家亦有不能读者不失为淳谨农商
而门楣庭户驯驯然尚存诗礼之旧然则积德上也积
书次也嗤阴德为渺茫指图籍为无用徒知蝇营狗苟
登垄乞墦以积金者民斯为下矣
晋惠帝闻民饥死曰何不食肉糜余谓此为天下第一
愚人北朝刘臻欲诣刘纳从者误引至其家不识为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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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也直呼纳名使出臻子出应又曰汝亦来耶熟视屋
宇阶庭久之方悟余谓此为古今第一愚人沈存中笔
谈载王文正公德量庖御羹饭不欲彰人过颇似刘宽
至谓其宅坏从而新之公居庑下漫不知亦不问从侧
门出入侧门卑小公俯伏马上以过亦不问及堂成移
入又不问控马卒随行五六年既满辞去乃曰汝为谁
吾府中未尝有汝此与刘臻何异盖存中甚慕文正惟
欲极称其德量不自觉其言之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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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之道天性也手足之爱天伦也怒有巳时而爱无
巳时怒而欲杀则杀者有功爱而不可得见则杀者有
罪夫岂不知杀之之由我也无以慰其心追咎之情所
必然也故戾太子死于兵刃而泉鸠里族齐王自杀而
主父偃灭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鱼复侯不得
还阙萧顺之以忧卒圣人有议亲之典公族三宥所以
养恩小人苟贪一时之功而间之谗之祗足以杀其躯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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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者天下之中正圣人亦惟尽于礼而已无太过也事
亲无异称居丧无异闻立朝无异节遇事无异能凡有
异焉皆过也矫世者之为也故曰仲尼不为己甚
颜渊称孔子之道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胆之在前忽
焉在后尝谬为之说曰仰之弥高若北极然考之正之
舍是则无四方矣钻之弥坚若磐石然据之依之舍是
则无宁居矣在前在后若鬼神然生之成之舍是则无
万物矣他人之善焉能为有无者也夫子之道不可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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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无也不仰之无志者也不钻之无力者也不瞻前忽
后无目睫无精爽者也聊发一笑
中贵苗逵弘治间窃大宠柄其僮奴曰苗翥以附刘瑾
得锦衣指挥赐姓朱氏宠幸无比迁登莱备倭东田马
都宪中锡方提督军务翥治属也建旂鼓歌吹扬扬入
境若无人然东田不能堪召立台下数之将正以军法
翥叩头哀乞诸将吏及同事总戎惠安伯张伟辈畏其
势燄俱为解释东田岸然不顾久乃得免后以军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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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东田以下俱下狱翥遍谒权倖百计罗织必欲置东
田于死地惠安伯以为言且呼其子师言谓之曰人之
于亲身体尚无所爱子何吝一屈膝于翥拯尔父之命
乎师言不敢专白于东田果大诟曰吾死自有命宁于
鼠辈求生乎汝脱阴有所祈吾死不享汝祀师言乃止
惠安后又以为言东田终不肯竟死狱中死后数日同
系者俱被释又数日惠安仍掌京营军务巡抚边方若
辈俱膺迁擢直节不但难容亦难于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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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贵苗逵之势颇能生杀人弘治末尝以草虫索先师
戒轩靳文禧公题公难以为言命余曰我无兴不欲作
子代我作一诗可也余时为兵部主事年最少敢于言
论且欲以风之即援笔题其上曰菲菲芳草带幽林上
有螳螂藉晓阴清露满枝堪自适应知无复捕蝉心戒
轩读之缩颈吐舌然业已成矣神色惊骇累日
绪生四五岁尚未能言然胸次颇了了尝手书一贵字
端楷方正先公见之曰是儿口虽不能言亦颇识字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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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之曰唯唯先公因悬巨轴令指某字某字皆不差数
日喧传诸姻亲皆来试年十二三屡欲出家为道士先
公辄恚怒既登进士有官勋前念渐消今老矣尚记前
身为陜西南山下道士柴门曲径历历在目如旬日侍
童二人眉宇尚不忘所不能忆者姓名家世耳每一追
思怀抱作恶白乐天幼时能指字尝有人梦至海上见
楼台中有待乐天之宫乐天有诗曰吾学空门不学仙
恐君此语是虚传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即须归兜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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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甫亦尝梦至海上宫殿甚盛笙箫鼓吹之妓无虑
数百题其扁曰灵芝宫邀之者欲与俱往宫侧有人隔
水谓之曰时未至且令去他日当迎之平甫颇自负亦
为诗曰万顷波涛水叶飞笙箫宫殿号灵芝挥毫不似
人间世长乐钟声梦觉时后平甫卒其家讯之卜者卜
者曰然余生亦颇异但二公文章宗匠余龌龊腐儒未
知百岁后何如也姑书于此以寓感慨
钟期没而伯牙绝琴惠施死而庄周不言知已之难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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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杜陵别房琯墓曰近泪无乾土后山哭曾南丰曰欲
死身以相从故曰士为知已者死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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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溪集卷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