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溪先生文集-清-方苞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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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溪先生集外文卷六
 纪事
  汤司空逸事
国朝语名臣必首睢州汤公公自翰林出为监司年四
十从孙徵君讲学夏峰质行著河漳其治绩吴淞十郡
儿童女妇皆耳熟焉立朝之节同时士大夫多知之惟
受特知于
圣主而卒困于佥壬其致怨之由相搆之迹虽门人子
弟或不能详也公巡抚江苏时执政明珠有家隶言事
多效公卿震慑所至大府常郊迎过苏畏公威声弗敢
谒自监司以下朝夕候其门公闻使召之将命者用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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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以客礼请从骑数十至辕门顾谓左右主人出迎何
迟也久之辟大门传呼大惊窘迫脱厮舆服被之入至
阶下见公南面坐乃跪而听命公曰汝主与吾同朝闻
汝来故以酒食犒汝命门卒为主人其人惭沮即日去
苏归诉之谋致难于公而公声绩甚焯
上方乡公念公在外无从得事端会东宫出阁读书乃

上言汤某以理学为时所崇辅教太子非某不称
上然之遂以詹事徵公之内召也比郡士民争以农器
什物塞水陆道不可行公示谕吾在外不能为父老德
往者屡请核减浮粮并为廷议阻今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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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且面陈之余相国国柱者执政私人也得此以告
曰曩议皆
上所可也善则归君过则归已而市于众以为名使
上知此立蹶矣比公至语巳
上闻而公未之知进讲东宫首大学财聚民散数则毕
讲东宫入侍
上问所肄具以闻
上曰此列国分疆时语也若海内一统民散将安之试
询之公具陈秦隋土崩状且言一统而民散祸更烈于
分国时
上闻犹谅其忠会灵台郎董汉臣上书指斥时事及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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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大臣下内阁九卿廷议执政惶悚不知所为议与同
列囚服待罪王相国熙继至貌甚暇徐曰市儿妄语立
斩之则事毕矣执政曰
上阅奏至再三亲点次类嘉与之柰何君言若是王笑
曰第以吾言入视何如时公为宗伯最后至余相国述
两议以决于公公曰彼言虽妄然无死法大臣不言故
小臣言之吾辈当自省国柱曰此语可上闻乎公曰
上见问固当以此对执政入奏国柱尾其后而与之语
命下董汉臣免议自是
上滋不悦公戊辰余国柱宣言
上将籍公内府为旗人表率时公以兴作度材于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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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月某日日下晡忽返招乡人某官与语客退独坐一
室向晦语家人吾腹不宁夜半遂殁既殁踰月
上与诸大臣语曰吾遇汤某特厚而怨讪不休何也众
曰无之
上曰廷议董汉臣彼昌言朝无善政君多失德大臣不
言故小臣言之尚不为怨讪乎众乃知公为执政及国
柱所倾也非
上宽仁夙重公含怒而不发公以此无类矣公之以执
政家隶生衅也余闻之苏人蔡忠襄之子方炳及其族
子又韶其以董汉臣之议见诬闻之相国桐城张公英
安溪李公光地余国柱与执政比而倾公闻之冢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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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徐公潮公之死闻之孙徵君之孙泉公之孙之旭余
同年友也叩公遗事皆未之前闻恐久而众说异端故
著其所闻于目击公事者
  汤潜庵先生逸事(此篇厚子自汤公年谱录出所/叙康熙时诏免田租与王本小)
(异而文较简明今从苏录而分/注王本之不同者于内钧衡识)
睢州汤公内召时吴人已建生祠刻石纪德政其殁也
巷哭里奠荐绅学士争为诔表传记其家有状有志铭
有编年之谱而德教在民及诈不信之先觉耳目众著
足为万世标准者尚逸四事焉公巡抚江苏时上言岁
祲免租民困少苏而已必屡举于丰年富乃可藏于民
免当年之租半中饱于有司胥吏故每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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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大庆或水旱形见不肖者转急徵以待赐除必豫
免次年然后民不可欺吏难巧法
圣祖皇帝深嘉与之遂定为经法康熙年閒
特谕户部自今以往海内农田正赋编折银通三年轮
免一年周而复始直省均以遍皆豫免不问丰凶(王本/遂定)
(为经法下云凡免地丁编折银必于前一年颁谕康熙/三十年十二月/特谕户部各仓储积计足供用应将)
(起运漕粮逐省蠲免以纾民力除河南省明岁漕粮已/颁谕免征外湖广江西浙江江苏安徽漕米自三十一)
(年始以次各/蠲免一年)其后虽以西边事起中辍而
大训炳然籍藏于故府
圣子神孙当重熙累洽之馀必将继志述事焉是公之
吁谟实受其福者非一世也淮泗涨漫山阳盐城宝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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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邮兴化泰州如皋七州县荡析离居
上南巡命浚海口以泄积水敕于成龙主工植寻以廷
臣议使受靳辅节制成龙议工费八十馀万辅议海口
沙淤非起高邮车逻镇筑高堤束内水高丈馀不能出
海费二百七十八万
上召辅及成龙面询成龙力排辅议淮南士大夫惧伤
坟墓田庐亦廷争之乃命尚书萨木哈学士穆成格会
公及总漕徐旭龄合勘兼问七州县耆老云何辅议本
执政主之至是
上心颇是成龙廷臣知辅议势不行欲并罢成龙功役
淮南士民言海口不宜罢工者十八九谓宜并罢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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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之一二使者意向之公力争使者曰公言吾当口奏
及公内召
上语及海口公对开一丈有一丈之利一尺有一尺之

上愕然曰尔时汝胡不言公乃具陈前事诘旦召二人
与质对二人强辨公徐曰某故知有此汝行后即汇士
民呈牒并某议具文书印册存漕臣所漕臣亦如之存
巡抚所檄取旬日后可覆视也二人语塞
上怒立罢之而发官帑遣工部侍郎孙在丰往浚下河
公里人有受业公门者以黄门奉使过苏谒公曰吾师
方严孰敢以事请但东南盐政大病于商民已闻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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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曰吾不知因条举数事每发公诘难正言其非乃出
谢商人曰吾师素明达独于兹事未谙见谓无一可行
比使归踰月次第禁革壹如所言黄门每语人曰吾师
至诚而或以术驭人贤者固不可测也苏之巨室有优
恃容仪每闯入民宅多见貌相悦而与之私或结党行
强所犯累累有司不敢诘闻公至数月不出公使人微
迹而得之痛予杖戒毋伤筋骨严伺守故疮将合更薄
笞朔望缚载以徇于市及四郊久之肤剥见骨逾半岁
始瘐死由是奇邪浮淫者心悸相劝改前行盖公之诚
明仁勇皆自学问中出故道足以济物而政无所偏即
此四事已足徵公治法之全矣而记述者乃逸之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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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纪事纂言非于道粗有所闻不能无失其体要也余
游吴门与蔡忠襄之子方炳善告余以势家深心疾公
之由客京师见四明万斯同传慈溪姜宸英逸事记备
载搆公者之阴谋巧言而状志年谱皆阙焉或事相牴
或大体合而节目有异同乃徵于桐城张文端安溪李
文贞长洲韩宗伯钱塘徐冢宰皆曰三君子之言信而
有徵盖公未尝以语家人而士大夫各述所闻之显迹
亦未能究悉其所以然故语焉而不详耳乃并著之俾
公之子孙就而求索以上之史馆而三家之子孙亦藉
是以不殁其先人所传述也
  安溪李相国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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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己亥秋九月余卧疾塞上有客来省言及故相国
安溪李公极诋之余无言语并侵余嗟乎君子之行身
固难而遭遇盖有幸有不幸也忆癸巳夏四月余出狱
供奉南书房一日
上召编修沈宗敬至命作大小行楷日下晡内侍李玉
传谕安溪公曰朕初学书宗敬之父荃实侍每下笔即
指其病兼析所由至于今每作书未尝不思荃之勤也
公因奏对曰此即成汤改过不吝之心也苟自是而恶
直言则无由自镜矣时
上临御天下已五十年英明果断自内阁九卿台谏皆
受成事未敢特建一言惟公能因事设辞以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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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意故
上委心焉每内阁奏事毕独留公南书房暇则召入便
殿语移时是日公晨入
上咨及民情公对曰方三藩播乱民心摇摇未知所归

上恩德显信于天下矣往岁闽中旱荒郡吏不能体
上意所发帑粟多乾没民饥且死独归怨于所司而鲜
不信
上之志在矜恤者嗣问矿事对曰今议开矿以苏民困
请著令止土著贫民无产业职事者许人持一铫而越
境者有诛则奸民不致聚徒山泽以生事端矣议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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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大豪辇金谋首事者皆齧指自悔先是江宁太守
陈鹏年为大府所劾吏议当大辟无何
上问江督公对曰当官勤敏无害其犯清议独劾陈鹏一
年一事耳戴名世以南山集下狱
上震怒吏议身磔族夷集中挂名者皆死他日
上言自汪霦死无能古文者公曰惟戴名世案内方苞
能叩其次即以名世对左右闻者无不代公股栗而
上亦不以此罪公江督噶礼与巡抚张伯行互纠狱辞
久不决
上忽罢噶礼寻孥戮焉公实赞之其语秘世莫能详以
余所闻见如此公之设心岂犹夫世之容悦者与然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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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在位时众多诮公既殁诋讦尤甚盖由三藩播乱时
公适家居以蜡丸献入闽策贼平以编修擢内阁学士
忌者遂谓公始固有贰心公恐为门户之祸故不能无
所委蛇及得君既专常闭门谢客所往还及显然荐达
者无多人由是众皆深怨引绳批根播扬于远迩然公
方柄用时朝夕入对
上所诹度惟尚书周易及朱子之书而一时海内所号
为廉吏无论公所习与否皆得安于其位则其实迹固
有可按验者自公告归未旬月而忌者首攻公所荐举
以为倾公之地因扬言公恃
上恩植党以要权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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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信公之深祸且不测矣故公再入专务韬默及踰年
身殁
上出前后三章付内阁然后知公始至即出苦言以求
退也呜乎公之设心如此其于时事无所补救而得谤
乃过于恒人此古之君子所以难于用世而深拒夫枉
尺直寻之议也夫
  叙交
余性钝直虽平生道义之友亦多疑其迂远不适于时
用志同而道合无若朱公可亭者而交期则近雍正元
年公为冢宰礼先于余是年冬语余曰
上将用我矣子尚有以开予余曰某何知公曰吾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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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郑公孙侨赵乐毅之匹俦也子毋隐次年二月余请
假归葬始以周官馀论十篇之三示公及还相国张公
曰高安持子周官论至
上书房手录曰当吾世有此异人而
上竟不闻知可乎我数以子病久痼止之子将若何余
急过公正告曰今
上信大有为而士大夫结习未除凡吾所云必君相一
德众贤协心然后为之而可成成之而可久不然上求
以诚心而下应以苟道民不见德反受其殃公志果大
行异日以告于吾
君而次第布之不必知自仆也乙巳春公以实畿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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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致怡贤亲王合辞请开畿辅水利余谓公曰近畿积
水无归久矣必以数年疏决支河俾伏秋潦涨下流无
壅然后规下地择良有司官治一区以为民表使民艳
其利而争自营之苟少违其节次动必无功其后为之
数年果利害相半公由是益信余言自是以后凡吏疵
民瘼辨贤抑奸胸中所知见壹为公尽之且告以海内
大事宜及时注措者莫如复明初大宁三卫兼求唐韩
重华屯田故迹自归化城西连三受降城以达于宁夏
及经略苗疆控制台湾三事因尽出馀论七篇公皆慨
然引为己任会西事方殷度无暇部署三方而公寻遘
沈疴久而弗瘳尝力疾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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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有
旨命公毋勤自后即有锡赉免拜受毋至宫门用此不
得上言尝告漳浦蔡闻之曰吾伏枕吟呻望溪至辄心
开而气扬欲于天下事有所转移支柱微斯人莫属子
谨志之闻之疾将革犹掩涕重言以勖余余困于忧虞
屡欲告归公固止之曰譬如巨室虚无人虽老疾者偃
卧其中盗贼犹有戒焉吾辈三数人尚可以疾自引去
乎及
先帝登遐
今皇帝嗣位公适奉
命巡视海塘自中途召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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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孜孜求治凡民心所愿欲与善良沈抑者数月中
设张搜擢计日无虚众皆谓发其端者必公而公与余
朝夕
南书房未尝一言及此
圣孝性成依古礼经致行三年之丧诸王大臣属余草
具仪法及
制诏将颁复速余赴
雍和宫讨论公常左右之惟恐余言之不尽用也乾隆
二年公旧疾复作余就公榻前相视泫然将行公蹶然
而兴以手拄颐曰子所言三事及九篇之书吾未尝一
日忘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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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子布德推诚维世砺俗谓子所云礼义之明人材
之兴也有日矣而吾将泯焉命矣夫子性刚而言直吾
前于众中规子谓子幸衰疾支离于世无求假而年减
一纪尚有国武子之祸欲诸公谅子之无他而不以世
情相拟耳宾实既没吾病不支子其惧哉公卒以九月
十有八日前二日余在直房日方晲天气清和俄而阴
云起风沙蒙霿忽心动曰公疾其变节乎使人问之果
然宾实之疾之将革也亦然相去始浃旬耳吁异哉始
余与公一见如久故自戊申以后公行步亦艰约相送
下堂尽阶而止
先帝之丧公与余同次内阁虽入政事堂众既退坐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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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余行必后余余惧众人之闻也公曰众争为市道交
即此可示之以礼矣余经说公手订者过半尝序周官
析疑春秋纲领二书以示闻之曰周情孔思不图二千
馀年后乃有如亲受其传指者吾尝谓望溪灼见大原
学皆济于实用其斯以为根柢夫呜呼公今已长逝矣
自公殁后余行身益不敢自苟惟公于九原之下与余
心相鉴照耳曩公卧病连年每谓吾身后之文子当任
之余既序公增纂戴记公曰吾于古文未之学也而以
意为之者亦数十百篇方自削斲异日子终订之及公
既殁而家人未尝以二事属余故独叙次为交之始末
以志不忘久要之言其平生忠孝大节实德显功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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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行概弗著于篇盖公之行迹宜列于国史而状与外
碑旷铭已具义不得私为之传云
  记长洲韩宗伯逸事
癸未春正月余以计偕入都会慕庐韩公将扈从南巡
往省焉众宾在堂独肃余就西序坐始定即谓余曰吾
与子之相知不浅矣然子终谓我何如人邪余曰公为
人天下之士尽知之况某邪公曰世人多好吾文吾文
不足言或目为旷达亦似之而非也吾立身尚能粗见
古人之绳墨耳吾为亚卿未尝一至官正之门也吾为
学士未尝一至执政之门也自趋朝外舆马未尝入内
城吾好朋游常与酣嬉淋漓然贰冢宰岁未再终发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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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奸为永禁者七百馀事锓诸版是诚沈饮人邪余曰
上于公意倦矣而公不告休何也公曰刚当位而应与
时行也吾后而失其时矣徒滋谴呵耳余曰虽然进退
有礼谴呵非所避也是岁公果再告再被诘责而卒死
于官始
上遇公最渥自为宗伯屡与孝感熊公同召对忌者谓
公旦暮且入相会江南布政司张万禄亏库金三十馀
万制府阿山上言非侵牟费由南巡或调张于制府为
姻家
上震怒下九卿议御史大夫某曰山之罪在大辟无疑
也公正色曰果有连其情私而语则公也且斯言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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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所益不细忌者增语上闻公由是日替公天性与物
无町畦而睢州汤司空数语人曰表里洞然不可夺以
非义惟韩公耳
上尝亲试翰林欲黜者二人时公与法公良同掌院事
命劾奏公谓法公曰姑缓之此民誉也越日法入见
上怒命削职随本旗供劳辱事众皆趣公公曰法以吾
言至此而吾乃苟免乎又数日召公诘责公徐曰此二
人于院中不在应斥之列文虽不工惟
上宽假之
上霁颜为公曲止焉公乡试出昆山徐司寇门及徐与
重人相失罢官而傅腊塔节制两江承意兴大狱搆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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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素居门下者争避匿公适在籍独盛舆从朝夕至门
且为别白于在事者公尝乘小舟徜徉郊野閒会县令
出隶卒争道覆公舟比登岸衣裘尽濡战栗移时戒从
者无声竟不知为公也余见当世名贵人能自忘其势
者有矣而能使人忘其势者则未之见也惟与公习并
忘其为显学人然用此世皆目公为旷达而不知其植
节守义深固而不可移也余与公相知深而聚处日稀
及见公志状凡可以不殁于世者概乎其未有见焉乃
记公言而略道其所知公自癸未春遂不复与余相见
薄遽中忽标曰其平生若豫以相属者吁异哉
  记徐司空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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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始至京师长洲韩公安溪李公皆为余道蝶园徐公
之为人时余方奔走衣食而公颠踬于宦途无因缘相
见癸巳春余出刑部狱蒙
恩召入南书房嗣移蒙养斋与公一见如旧相识共事
十年始灼知公所祈向具得其往事公始仕会明珠索
额图执政以利权相倾各树羽翼中朝士大夫非阴自
托各有主张宦不得遂当是时显与为敌者惟潜庵汤
公环极魏公柴立中央而无所依附者韩李外可指数
也索额图生而盛贵性倨肆有不附己者常面折显斥
之明珠则与其党深相结异已者阴谋陷之而务谦和
轻财好施以招来新进及海内知名士公为庶常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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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翰林院事尝荐公及德公格勒
上时召见讲论经义德公尝扈从巡行明氏使人奉万
金为装固辞装已治无所用之公散馆第二等例以科
道用索额图恶公不附己奏改部属用此明氏尤欲致
公公为童子试京兆与明氏子成德名相次成进士同
榜选庶吉士屡相招皆不就为部属时以公事见珠必
遍赞于广众中及改官中允迁侍讲
上一日询公之为人珠以诚实对选讲官列荐名先于
学士公终不一至其门而德公以揲蓍陈言大恶于珠
天久不雨
上命筮遇夬问其占进日泽上于天将降矣而卦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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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决一阴小人居鼎铉故天屯其膏决去之即雨
上愕然曰安有是遂以珠对时索氏已挫于珠矣始
上亲政方冲龄额图首建谋黜辅臣专横者百僚慑伏
而珠善结左右亲近为腹心耳目其党遍布中外虽有
贤者慎自守不求亲媚而巳终莫敢龃龉惟康熙十有
七年京师地连震
上昼夜坐武帐中魏公环极直入奏天变若此乃二相
植党市权排忠良引用佥壬以剥黎蒸之应继之者则
德公用此名震天下而珠亦骇遽不自安自是以后蜚
语时上闻谓公之父为两江制府麻勒吉僚属黩货不
赀公与德公比议朝政适灵台郎董汉臣上书言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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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所指斥下内阁九卿大学士勒公德洪尚书达公塔
哈及汤公谓书中豫教太子崇节俭宜施行而众阴挠
之驳议至再三以汤公尤珠所深疾也由是众口喧腾
汤公不欲
上亲教太子觊为师傅公与德公亦然先是
上尝询公所学视德格勒孰优公自陈远不逮也至是
复举廷臣某与公相衡而德公奏公远过之请
上面试忌者遂言公及德公交相推引汤公实阴主焉
越日
召试尚书陈公廷敬以下文臣十二人于乾清宫公与
德公方属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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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责让德公遂于试文后申辨公诗亦未成
上命同试诸臣挍勘众相视无言而汤公独以公文为
是又
命廷臣公阅汤公执前言且谓德公品学素优不宜以
文字黜是日翰林院奏劾德公削五级留任时汤公为
东宫讲官
上遂命为师而公亦为
皇子师珠复使所亲谓公此非福也惟归诚于执政或
少安公不答是秋
上御瀛台教诸皇子射公不能挽强
上怒以蜚语诘责公奏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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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震怒命扑责被重伤
命籍其家父母皆发黑龙江安置然
上意终怜公其夜
命医二人治其疮翌日复
召诣
皇子书堂时大雨裹疮至宫门跪泥中见御前侍卫即
号泣求转奏臣奉职无状罪应死臣父廉谨当官数十
年籍产不及五百金望
明主察之且臣父母皆老病臣年正壮乞代父谪戍尚
能胜甲兵尽命力众皆掩耳而去之有关公名保者最
后至斥公而入尽以公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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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立赦公父母则已系槛车就道矣及诸途观者夹路
皆感泣遂复公官仍侍
皇子冬杪翰林院奏德公私删起居注有
旨问公知否会
太皇太后升遐各以尉二人甲士二十人监守于私室
次年二月下狱始至即以双木讯公旁逮也撞击数十
胫大如股禁亲属家仆毋通席地卧求水浆不得狱卒
刻时以至提木索而摇之毒痛自分必死适侍卫某入
视族姻公辨其声大呼曰
上命问我非欲杀我也其人就视出谓典狱者曰此人
死我必入告由是家人得入进食饮而汤公亦以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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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议董汉臣事得咎桐城张文端相国尝语余曰伟哉
华野郭公人杰也往时蜚语数闻所陷有至死而不知
其故者科道纠参同僚举首下西曹可使无罪者死于
非刑而
上不知其所以死赖公讼言
圣主刚明故至于今王道荡荡吾侪得甘寝达旦耳盖
谓汤公及公与德公事也起居注故事数易稿然后登
籍德公所删易乃未登籍之稿公晨夕教
皇子守官分局无由与知而狱辞上当德公大辟立决
公监候秋后绞
上特旨改德公监候公免死鞭一百荷校三月妻子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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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者库逾年公主出降科尔沁公一子一女主旗务者
遂以公女媵时德公遇赦出狱归本旗遂使尽室以从
公不善骑某公主疾或请于
上遣公往视相去千馀里刻日反命从者二人一道毙
公入反命出昏踣兼旬不起盖自郭公劾奏珠虽落职
家居而所引用已尽列要津每承意观色以求餍其忿
好又善事势贵与相应如影响也珠既老其党亦渐散
安涘李公日见亲信
上亦久而察公之忠诚岁壬午复用为内务府会计司
员外郎是秋充顺天乡试主考壬辰以内阁侍读学士
副左都御史赵公申乔为会试总裁寻迁内阁学士兼
卷二十八 第 18b 页
礼部侍郎
特旨出辛者库复旗籍甲午巡抚浙江丁酉迁左都御
史兼掌翰林院事逾月晋工部尚书教习庶吉士自乙
酉冬李公入相
上万几之暇时召入独对同列无与班者李公南还公
继之恩遇几与比并公与人敬以和贵贱老少如一长
翰林数年物望所归鲜不荐达老而笃学共事蒙养斋
暇即就余考问经义时江浦刘无垢泰州陈次园常在
侧交口而责余曰有是哉子之野也徐公中朝耆德且
为诸王师子抗颜如师而诲之如弟子可乎余应之曰
吾以忠心答公之实心耳子视公遂出孔道辅下乎诸
卷二十八 第 19a 页
王侍卫中有年逾三十始读大学而请余讲以所闻者
至秦誓作而言曰所云一个臣吾视徐公良然呜呼即
是而公之诚于中而动于物者可见矣
上晚而信公甚笃尝
赐诗称为同学老友时太夫人四体犹康彊屡朝
皇太后于慈宁宫礼赐备至而德公已老死徼外矣然
其部大人皆敬信将校尊事之身死犹善视其子孙公
为余言之未尝不惨悽而颜变也
  记开海口始末
自明万历中潘公季驯以河沙流垫无常非人力所能
浚而引泇沂淮水以荡之于是河淮安流漕运无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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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馀年
国初郑成功之乱治东南海防凡入海津隘皆下巨木
为椿河流高性湍悍海舟本不能逆流而上而在事者
不察下木云梯关久之覆舟漂楗薪菑之入海者经此
辄凝滞而沙乘之由是海口隘河流壅洪泽湖涨而下
河七州县咸被其灾康熙二十三年台中相继言河正
道云梯关海口既日隘非别开天妃石闼海口不能泄
湖流之漫于七州县者
上南巡问淮扬水患河督靳辅奏宜用台臣言乃命兵
部尚书伊桑阿相视奏河臣议是
上以两河难兼理别命安徽按察使于成龙董其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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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开海口执政明珠实阴主之定计属役于河督及别
设官大失所望而于成龙名受河督节制实相牴牾辅
乃上言宜罢海口之役而别开大河自车逻镇筑横堤
抵高邮泄洪泽湖水于堤内自高邮东筑长堤二历兴
化白驹场束所泄水以入海请发帑银二百七十八万
俟堤成丈七州县故沈水之田凡在额外者官鬻之以
补帑疏入廷议多是河臣言自明珠执政其党余国柱
等导以阴收天下利权凡督抚提镇监司有不出其门
者遇事辄阴沮之自九卿六垣台中皆树私人所欲兴
建及斥逐则台垣执奏所欲引用则九卿保任之其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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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知而不附已者阴使他人毁之而若弗闻也者海口
设官既违执政本谋遂锐意别兴是役私议留帑银百
万于内自国柱及其党皆取分焉由是众议莫敢龃龉

上命讯淮扬人官京师者宝应乔侍读莱山阳刘选司
始恢聚其乡之齿朝者而告之曰是役也工未成其害
二既成害又二河延三百里堤内广百有五十丈非坏
圩陇毁村落掘坟墓不可堤河行磬折可东可西民夤
缘以避其害官吏要挟以牟其利令下之日七州县之
民斗讼无宁晷矣害一也凡里甲雇役人日七十功令
官给四十实不能半往例岁修邑役数百人数月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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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病不支今三工并兴邑役万人是岁加赋钱二千馀
万害二也工未成水中之田民田也鱼可捕菰蒲可采
工既成则河督之田也滨河地瘠率三四亩而当一或
十而当一以起税法一旦据额丈量而没其馀于官夺
其田之十七八而责以故税民尚有遗类乎害三也往
者漕河之堤虽屡决而河广不过十丈今并注洪泽诸
湖之水于百有五十丈之河独恃新筑一线之堤以为
固而堤高于民居城郭人民化为巨浸可计日而待害
四也且湖流东注高宝则不能西出清口河当日淤而
病漕议遂定越三日淮扬朝士十一人诣左掖门上四
不可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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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意以为然执政进曰此缙绅意也尚宜询之小民又
数日
上命工部尚书萨木哈内阁学士穆成格会江苏巡抚
汤斌总漕徐旭龄问民所欲时执政知辅议势不能行
因欲并罢海口之役二人复命称百姓欲两罢之而汤
公寻内召
上问海口公力言宜早开
上大惊召九卿俾二人与汤公面质二人巧说公曰我
故知此事重大汝行时即书民状及疏稿各二通一用
巡抚印存总漕所一用总漕印存巡抚所可覆视也二
人始相视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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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怒立夺其官而以工部侍郎孙在丰督浚海口时
二十五年六月某日也秋八月甄别翰林掌院学士库
勒纳以喜事奏夺乔莱官又二年聊城郭公琇为御史
劾罢辅及在礼江南总督董讷总漕慕天颜亦交章论
辅辅疏辨因互相劾并下刑部在丰与诸公皆降调而
海口工用不成始辅开中河实便于漕而潘公成法亦
自是而变车逻镇大河虽未开而先是巳开减水坝于
高堰以泄洪泽湖伏秋之涨由是淮水力弱不能出清
口以荡河沙而河沙倒入湖口及漕河所在垫淤后十
馀年至丁丑戊寅漕河数决湖益涨而下流不通七州
县之民陷溺者不可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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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亲授方略命尚书张公鹏翮往治之塞高堰诸坝浚
清口出湖流以荡河沙云梯关海口故道始渐深广而
河患暂息焉
  记所闻司寇韩城张公事
大司寇韩城张公自视学江南擢少宰列于九卿即以
明决敢言任事著声其始为司寇而罢也以提督九门
陶和气势方炽司寇齐世武阿附摭其雠人死刑狱公
持不可因此谮公踰年
先帝烛其奸诛和气投世武于荒乃思公以大司空徵
既至改司寇公感
先帝灼知益以国是自任而众亦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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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信公凡部事主断者十之七九卿廷议待决者亦
过半焉公性沈毅凡朝议亲故门人子弟虽有问不告
性骨鲠为世所骇异及利泽广被于众者尚载人言
先帝春秋高诸王门下人或因缘诡法有以负债讼淮
商及吏民者命关逮公正言折将命者合堂变容公意
色愈坚事竟罢诚王属长以文学信任朝夕
上侧王府孟尚曾毙甘肃平民事达部王再三切谕不
得闻于
上而公具以实奏众皆危之公恬如也
今天子在藩邸优人徐采嗾佣者捶杀人部议以佣抵
公独奏采罪在不宥事下九卿是公议者独赵司农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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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及
上嗣位褒励诸大臣谓公伉直无何逮采于西边以故
罪系狱俟秋决天下悚然诵
圣德焉西事方殷急馈饷大将军入觐以为言内大臣
定议各途守选及迁补并停止专用捐赀运饷人事可
集已得
旨始下外廷公曰此关国体当以去就争九卿会议数
四相视不言公乃昌言惟捐纳所分员缺可避运饷人
其正途及迁补仍旧因手定奏议执政使人谓少宰张
公廷玉曰闻举朝同议独张公阻之不识何张公也少
宰曰首议者张公廷枢然余吏部也亦同此议少司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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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大有曰我亦同议者于是士论翕然归三张遂宁
张太宰鹏翮为不适者久之公复起事
先帝凡十年四方有大狱必使公往成大灾大工役必
使往视所奏当及兴罢常合众心康熙戊戌镇将守令
激阌乡四县民变公奉
命往鞫时河南州县困于岁徵黄粮中家以下鲜不破
产鬻子供挽赁巡抚杨宗义疏请改折而仓督及有司
阴阻之户部九卿皆曰毋庸议公归奏使事毕因陈民
艰退而具疏
上为斥群议特改诸州县之远水次者巢可托为司寇
滞留谪发黑龙江应赦免者二百七十馀人公谓宜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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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巢难之会巢罢公独自检受罚而囚家皆获免直隶
各省视焉余尝谓公前后朝议及出按诸大事宜札记
异日付史官乃
本朝宪令非为公名也公曰吾议伸者几且忘之矣公
己卯主江南乡试己丑主会试所登半名俊为九卿任
举皆民誉多未识面者其终废也以陈梦雷久托诚王
府积罪恶发露
天子震怒姑免死发黑龙江而公循故事方冬停遣又
出其子使治装于时人皆咎公然观过知仁公之宅心
易直当官塞然而不以身之利害与焉于兹亦见矣
  记太守沧洲陈公罢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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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陈公沧洲名迹尤著于江宁始到官榜于门曰求
通民情愿闻己过未旬月而众心翕然期年政教大行
尝以公事与诸郡守集议大府前大府曰此公事也费
无所更柰何众无声而注目于公公曰吾官可罢民赋
不可增也议遂寝而自制府及诸司皆受其病会
上南巡使公主办龙潭行宫故事自左右侍卫及阍寺
隶圉皆有馈公一切不问或以蚯蚓秽物置簟席閒越

车驾到江宁召公诘问先是予告大学士桐城张公迎

上问江南廉吏首荐公及是诏问张公鹏年守官状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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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曰凡良吏才性治法尚或有偏惟鹏年吏畏其威而
不怨民怀其德而不玩士式其教而不欺廉洁其末也
上怒遂释江干叠石为步备
车驾御舟观水师前期一日始檄公治步属吏及胥徒
皆惶急公曰若皆有公事按部无动吾自办之遂率子
弟躬运土石士民从者属路诘旦步成
上由是益奇之公于官中不受一钱群商岁供数百金
市刍米给幕士又尝逐群娼而以其地悬
上谕月吉与吏民讲读大府据此特纠落职听勘檄下
未移时士民填街巷揭帛鸣钲环制府问太守见劾之
由门者重闭叫嘑不退有司械系数人制府欲并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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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谓曰汝偶行过此被系邪皆曰非也愿入狱与太守
同命及会鞫以金木讯商人商人曰岁馈自督抚及州
县皆有之惟太守见却耳有司以建亭于娼室故址悬
上谕为大不敬公罪当在大辟一日
上问制府于大学士安溪李公对曰臣尝与同僚廉干
果于任事其失民心独劾陈鹏年一事耳
上颔之公性彊直不能屈意上官于大府左右亲近视
之蔑如用此毁言日闻同时韩城刘公荫枢为监司于
江西性行大类公与公同时被劾江西士民号泣匍匐
叩制府为请命者以千数制府故有贤声用此颇心悔
之狱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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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特原公召入武英殿寻以苏州太守摄布政使而刘
公亦登用于时天下知与不知皆为二公跃喜且叹
天子明目达聪于群下是非功罪一以道揆而无成心

  记张彝叹梦岳忠武事
张君彝叹之卒也闻有异徵踰岁其邑子孔君端蒙至
曰彝叹为诸生时梦入古庙见宋少保岳公与为主客
之礼手文一简属刚定且曰吾更谥久矣而世人多举
故谥愿先生正之将别忽变色易容曰会相待于桃山
矣彝叹平生迹不出州郡其贡成均试礼部恒闭户不
接一人成进士应除县令不就既老忽应徐中丞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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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敷文书院院中立碑工以旧石至按之则岳公墓
碑也彝叹曰吾之兹行有以也夫因告中丞以昔梦补
其文之缺漫而归焉中丞还朝荐彝叹学行
诏下江南省刻日赍送行至桃山驿憩庙旁心动入视
果梦中所见语从者曰吾死无日矣越三日至茬平县
馆驿正衣冠端坐而逝余观书传所记死而有前徵者
众矣独怪岳公志事与日月争光故谥之不类何足为
公瑕疵而乃耿然自标白也呜呼我知之矣世教之衰
不独小人敢为诬善之辞即所号为学者亦多恣胸臆
以颠倒前人之是非推其心盖谓彼人与骨巳朽而谁
与證其得失也观公之见梦于张君者如此则知自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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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人志士其精爽实不没于宇宙以鉴照下人而可任
其诬枉哉昔朱子论南渡人材谓公知义理非韩张所
及公以上次第无人则向伏于公者至矣而其门人乃
有目公为横而假托于朱子之言者以公之志事与日
月争光犹不能免此况迹介隐显蔽于谗慝之口而末
由自列者乎传其事使论古者有警也
  记姜西溟遗言
余为童子闻海内治古文者数人而慈溪姜西溟其一
焉壬申至京师西溟不介而过余总其文属讨论曰惟
子知此吾自度尚有不止于是者以溺于科举之学东
西奔迫不能尽其才今悔而无及也时西溟长余以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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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又过焉而交余若侪辈其后丙子同客天津将别之
前夕抚余背而叹曰吾老矣会见不可以期吾自少常
恐为文苑传中人而蹉跎至今子他日志吾墓可录者
独三事耳吾始至京师明氏之子成德延至其家甚忠
敬一日进曰吾父信我不若信吾家某人先生一与为
礼所欲无不可得者吾怒而斥曰始吾以子为佳公子
今得子矣即日卷书装遂与绝昆山徐司寇健庵吾故
交也能进退天下士平生故人并退就弟子之列独吾
与为兄弟称其子某作楼成饮吾以落之曰家君云名
此必海内第一流故以属先生吾笑曰是东乡可名东
楼健庵闻而憾焉常熟翁司寇宝林亦吾故交也每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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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文曰吾名不见子集中是吾恨也及翁以攻汤司空
斌骤迁据其位吾发愤为文谓古者辅教太子有太傅
少傅之官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太子
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谕之今詹事有正贰即古太傅
少传之遗也翁君之贰詹事其正实睢州汤公公治身
当官立朝斩然有法度吾知翁君必能审谕汤公之德
行以导太子矣翁见之怃然长跽而谢曰某知罪矣然
愿子勿出也吾越日刊而布之翁用此相操尤急此吾
所以困至今也时西溟年七十馀始举于京兆又踰年
成进士适翁去位长洲韩公菼荐于
上得上甲己卯主顺天乡试以目昏不能视为同官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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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挂吏议遂发愤死刑部狱中西溟之治古文也其名
不若同时数子之盛而气体之雅正实过之至不能尽
其才则所自知者审矣平生以列文苑传为恐而末路
乃重负污累然罪由他人人皆谅焉而发愤以死亦可
谓狷隘而知耻者矣西溟之死也其家人未尝以志铭
属余而余困踬流离与其家不通问者计数已十有九
年姑传其语俾众白于其本志之所蓄云
  书罗音代妻佟氏守贞事
节妇佟氏罗音代之妻也音代母微始生即被弃少司
空陈一炳养为已子使妾萧氏母之既长受室而司空
殁诸子争产以音代非陈氏子也逐之与母妻出居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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诳诱赀产荡尽未几疾卒一子在襁抱节妇母家贵盛
怜节妇年少欲夺其志归宁止之数月一夕脱身独行
归依其姑其父母复使要之则誓不复通久之益无以
为生学士敦公拜司空故交也少继其小宗与音代之
父为本生兄弟萧氏犹知之使仆某往请自司空之殁
也学士与其家人久不通问至是始知音代死及节妇
守志事急过之家徒四壁立节妇与姑相向而泣稚子
在傍学士曰吾兄之孙兄子之妇可依余夫人陈氏母
也义不可同宫吾虽贫请僦屋继米薪自今无缺但愿
妇志节有终以成吾义节妇泣而受命学士因就陈氏
诸子合要为劵以稚子归宗使节妇育子奉姑居别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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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陈氏诸子逐音代时屡谓学士曰此君之兄子也赀
产尚数千金君收之非无益于君者学士怒曰是谓我
不成丈夫也若此子贫无依吾当引为已任耳遂谢不
与通至是卒如其言诸公用此皆高学士之义而学士
每语人以节妇之义辄为累欷焉
  记吴绍先求二弟事
吴绍先山西平阳府稷山县人少读书略解文义十三
丧父十六丧母有二弟季年十一与从兄偶出遂绝踪
又数年仲以博塞失负逃绍先负贩以迹之南出襄洛
西历剑州东至黑龙江积十有六年卒同时而得之其
求仲也出塞抵宁古塔豪家以情请豪隘之乃冒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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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军府讼军吏庇豪欲威慑绍先以应对失仪捶其面
血淋漓绍先辞愈强直卒白大帅持其弟以归时仲冬
冱寒夜经大卧矶行者皆堕指绍先与弟相推挽顾而
曰此中人未有如吾乐者也比入塞爪甲脱烂无存者
至京师待季偕行知其事者争传说公卿贤士閒多就
而体貌之绍先赧然若无以容衣敝履穿或赠遗终不
受有与同寓者闻其哭失声就视之则读鲁论父母之
年章也呜呼人知有父母则爱其同生贤人君子知尊
祖则能敬宗而收族矣圣人知崇如天故能帅天地之
性视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
告者若恩薄于同生则是不知有父母人之道不宜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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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而俗之偷昧此义者盖累累焉故绍先所为甚庸
无奇而名称以动于时兹录而传之亦将使昧者自循
省也
  狱中杂记(是篇传贵刻本仅前一段后四段及刘/君所识先生自记皆得之于王本者也)
(钧衡/识)
康熙五十一年三月余在刑部狱见死而由窦出者日
四三人有洪洞令杜君者作而言曰此疫作也今天时
顺正死者尚希往岁多至日十数人余叩所以杜君曰
是疾易传染遘者虽戚属不敢同卧起而狱中为老监
者四监五室禁卒居中央牖其前以通明屋极有窗以
达气旁四室则无之而系囚常二百馀每薄暮下管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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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溺皆闭其中与饮食之气相薄又隆冬贫者席地而
卧春气动鲜不疫矣狱中成法质明启钥方夜中生人
与死者并踵顶而卧无可旋避此所以染者众也又可
怪者大盗积贼杀人重囚气杰旺染此者十不一二或
随有瘳其骈死皆轻系及牵连佐證法所不及者余曰
京师有京兆狱有五城御史司坊何故刑部系囚之多
至此杜君曰迩年狱讼情稍重京兆五城即不敢专决
又九门提督所访缉糺诘皆归刑部而十四司正副郎
好事者及书吏狱官禁卒皆利系者之多少有连必多
方钩致苟入狱不问罪之有无必械手足置老监俾困
苦不可忍然后导以取保出居于外量其家之所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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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剂而官与吏剖分焉中家以上皆竭资取保其次求
脱械居监外板屋费亦数十金惟极贫无依则械系不
稍宽为标准以警其馀或同系情罪重者反出在外而
轻者无罪者罹其毒积忧愤寝食违节及病又无医药
故往往至死余伏见
圣上好生之德同于往圣每质狱辞必于死中求其生
而无辜者乃至此傥仁人君子为
上昌言除死刑及发塞外重犯其轻系及牵连未结正
者别置一所以羁之手足毋械所全活可数计哉或曰
狱旧有室五名曰现监讼而未结正者居之傥举旧典
可小补也杜君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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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第 32b 页
筋骨每岁大决勾者十四三留者十六七皆缚至西市
待命其伤于缚者即幸留病数月乃瘳或竟成痼疾余
尝就老胥而问焉彼于刑者缚者非相仇也期有得耳
果无有终亦稍宽之非仁术乎曰是立法以警其馀且
惩后也不如此则人有倖心主梏扑者亦然余同逮以
木讯者三人一人予三十金骨微伤病閒月一人倍之
伤肤兼旬愈一人六倍即夕行步如平常或叩之曰罪
人有无不均既各有得何必更以多寡为差曰无差谁
为多与者孟子曰术不可不慎信夫
部中老胥家藏伪章文书下行直省多潜易之增减要
语奉行者莫辨也其上闻及移关诸部犹未敢然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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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盗未杀人及他犯同谋多人者止主谋一二人立决
馀经秋审皆减等发配狱辞上中有立决者行刑人先
俟于门外命下遂缚以出不羁晷刻有某姓兄弟以把
持公仓法应立决狱具矣胥某谓曰予我千金吾生若
叩其术曰是无难别具本章狱辞无易取案末独身无
亲戚者二人易汝名俟封奏时潜易之而已其同事者
曰是可欺死者而不能欺主谳者傥复请之吾辈无生
理矣胥某笑曰复请之吾辈无生理而主谳者亦各罢
去彼不能以二人之命易其官则吾辈终无死道也竟
行之案末二人立决主者口呿舌挢终不敢诘余在狱
犹见某姓狱中人群指日是以某某易其首者胥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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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暴卒众皆以为冥谪云
凡杀人狱辞无谋故者经秋审入矜疑即免死吏因以
巧法有郭四者凡四杀人复以矜疑减等随遇赦将出
日与其徒置酒酣歌达曙或叩以往事一一详述之意
色扬扬若自矜诩噫渫恶吏忍于鬻狱无责也而道之
不明良吏亦多以脱人于死为功而不求其情其枉民
也亦甚矣哉
奸民久于狱与胥卒表里颇有奇羡山阴李姓以杀人
系狱每岁致数百金康熙四十八年以赦出居数月漠
然无所事其乡人有杀人者因代承之盖以律非故杀
必久系终无死法也五十一年复援赦减等谪戍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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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得复入此矣故例谪戍者移顺天府羁候时方冬
停遣李具状求在狱候春发遣至再三不得所请怅然
而出(刘大山日望溪在狱思老监惟各牖于壁閒气可/少苏使圬者计工费同系者日居老监者多生狱)
(也吾辈死人也而忧生人气郁柰闻者笑何及出狱未/兼旬蒙/诏入南书房数日得七十金刑部主事龚君)
(梦熊引为己任禁卒司狱难之讼言于六堂曰墙有穴/大盗重囚逸出咎将孰任龚君日牖函木格囚何从逸)
(乃具结状独任其辜牖乃成望溪事无足异龚君之义/则不可没也/先生自记日其后韩城张公复入为大)
(司寇静海励公继之诸弊皆除仍有易官文书以伪章/下江西省者其驳稿乃韩城公所手定诘承行之胥伏)
(罪命具奏翼日即上本司正郎请日候参胥役例发五/城兵马司看守公从之胥以是夕遁盖未定罪人犯逸)
(司坊罚甚轻而所得过望故甘为受罚也又言始至录/囚有磨钱周郭取鋊者事可立断而迟之二年钩致牵)
(连佐證七十馀家矣司官递代应参者至十数人同官/持之中止每叹恨人心抗敝典狱者虽悉其聪明致其)
(忠爱犹不能使/民无冤痛也)
卷二十八 第 34b 页
  结感录
康熙辛卯冬十月余以南山集牵连被逮江宁苏侯奉
檄至余家时吾母老疾多悸侯偕余入见具言
天子有诏入内廷校勘驰传不得顷刻留是日下县狱
侯朝夕入视或夜归必就榻上相慰劳时制府噶礼锐
意穷竟根株委某官搜余家书籍侯闻以暮先至部署
不使老母得闻余北行值隆寒为具舆马所出皆库金
余固辞侯曰自吾为吏于此迫公事以亏库金者屡矣
独为君累乎侯始之官即不偕妻子曰吾不能逢上枉
下归有日矣江宁县附省城而所治属苏松巡抚时巡
抚仪封张公伯行贤者也而与侯亦不相知缘是岁乡
卷二十八 第 35a 页
试弊发仪封公疏纠制府制府委某官暨侯捕某胥阴
令某官置金某胥空舍中随发之以自解侯实不知而
仪封公谓侯亦与闻其事也甲午冬有名贵人之官过
苏余寄语仪封公苏侯贤者不得以制府事相疑而侯
已以他事罢矣侯名埙字慕鞠庚辰进士福建南安人
安徽布政使马公逸姿字骏伯陜西咸宁人先公在官
死于寇公以荫起家始至尝介吾友白君玟玉通问愿
为 谢不敢见及余被逮江苏廉使以事出制府命
公摄理督粮道李公玉堂佐之公豫诫群吏毋得缧绁
每见余貌必蹙语必称先生李公亦然时制府欲得戴
氏他书以上亲鞠诸被逮者公入言某邦人之望每大
卷二十八 第 35b 页
府及监司至必礼于其庐而固辞不敢交也虽在难愿
公毋操切以慰邦人之心制府实恶余其后与仪封张
公相构挂余名弹章而亲鞫时未尝加声色则公力也
无何廉使归亦欲得事端以自为功将以金木讯余公
力阻之不可乃正色曰
朝命捕人非鞫狱也某儒者
上所知名今以非刑苦之设犯风露死孰任其责乃止
遣解之日公与诸司及部使者坐堂上吏执籍呼逮人
过堂下加械毕公起立离位诸司次第起使者亦起公
肃余升堂手解余系谓使者曰方先生儒者无逃罪理
君为我善视之毋使困于隶卒既就道使者每食必先
卷二十八 第 36a 页
馈余同逮者馀喙就逆旅必问安否既至京揖余曰吾
在江南惟马公遇我独厚问何以然则子之急也子今
至矣为我报公子无伤也余告以未事时与公实未谋
面闻者莫不嗟叹焉
张公丙厚字尔载号腹庵甲戌进士磁州人壬申癸酉
閒余至京师与相识或閒曰某甚轻君越数岁相见于
江南始得自解说而为交亦未深也及余被逮公适为
刑部郎中时
上震怒特命冢宰富公宁安与司寇杂治富廉直威棱
慑众每决大议同官噤不得发声余始至闭门会鞫命
毋纳诸司公手牒称急事叩门而入问何急曰急方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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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耳遂抗言曰某良士以名自累非其罪也公能为标
白海内瞻仰即不能慎毋以刑讯因于案旁取饮手执
之俯而饮余长官暨同列莫不变色易容众目者集于
公公言笑洒如供状毕狱隶前加锁迫扼喉閒公厉声
叱之再三易仍用狭者时事方殷长官曰俾退就阶墀
徐易之公曰下阶终不得易矣既易锁亲送至狱门谕
禁卒曰某有罪彼自当之汝辈如以苛法相操者吾必
使汝身承其痛是狱朝士多牵连虽亲故畏避不敢通
问公为刑官之属乃不自嫌而讼言余冤相护于公庭
广众中诸公自是乃服公之义也旬馀公以他事夺官
始公年少尚气多声色之好及罢归益自刻砥让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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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任恤比于乡人自成童至艾耋背面皆称腹庵公以
语余者夏峰孙徵君之曾孙用祯也
宋梦蛟字德辉无为州人余被逮戚友谋偕行者怀宁
宣左人曰吾友宋君适在此可属也是达于事而无欺
勤力尝送其友妻子自成都下峡凡逾月不脱冠衣因
与刘古塘诣君言故时狱方起多枝蔓余在县狱制府
命入视者辄记姓名众恇惧君闻言即许诺既行易姓
名尾余后每就逆旅则閒厕左右在途事无违者君以
辛卯十有一月偕余至京师次年秋归视其家时狱久

圣主矜疑每请决辄留不下未知决时而君雅游以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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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乏其家事且而岁矣众谓事不可待请君且他图以
十金遗君家君即用为资至京又逾年三月余出狱隶
旗下事定乃辞去君貌甚昂发须皓然尝客司空熊公
所又与学士宋公有连皆抗礼遇事即面争及偕余周
旋隶卒閒甚自屈与主逮部使者家隶朱某为兄弟将
至京使朱先致赂于梏扑隶及至即日会鞫余承罪免
刑无所用之众皆曰金不可得矣越翼日朱以金来曰
宋君之义胡可欺也
杨三烱字干木诸暨人辛卯冬余在刑部狱同系者与
君善君入视必与余相见自通姓名踰月未尝一接语
言其后一语即大相得故事凡谳重囚必闭狱门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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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者不得出入君因置禁籍昌群胥入视狱中地狭自
春徂秋疫厉作死者相望秽气郁蒸虽仆隶不可耐而
君旬日中必再三至或淹留信宿道古今證以天道人
事慷慨相勖虽余亦忽不知其身之危与地之恶也是
狱成于辛卯之冬而决以癸巳三月狱辞五上始下近
畿有大姓延君为经师君与要必吾友狱决始可就凡
五易期至余出狱事定然后去当是时君名动京师士
友皆延颈愿交是岁秋特行会试诸公争欲令君出门
下君曰以是为名非吾心也又因而利焉鬻贩之道也
吾耻之遂去京师自是不复与计偕始部胥承行是狱
者以求索不遂于余独深文周内无何以他事黜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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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常阴为余莫知其由君去京师踰年始知后胥君所
谋置也为是竭其资金坛王澍若霖云
结感录者志辛卯在理时诸公为余德者也余羸老蹇
拙虽报德不敢自誓也惟感结于心而已其故交如同
里刘捷古塘姊夫冯庚绥万清涧白斑玟玉溧水武文
衡商平高淳张自超彝叹金陵朱文镳履安翁荃止园
不在列盖感者以为其道未可以得之也若诸君子则
与吾为友时早见其然矣今感而录焉是轻诸君子之
义而使古者为友之道不明也考之于经凡诸父诸舅
道同而志相得者皆名为友既为友则有相死之义有
复雠之礼况急难相先后哉始余与清涧白君一见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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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交与之语连日夜至戚某诧焉余笑曰假余以急难
叩门其坦相受者必白君也执而诉诸官者必吾子也
诸姻戚闻之皆以为过言及余在难戚某果避余若浼
然后信前言之不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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