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元-托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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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四百四十六 列傳第二百五 忠義

作者脫脫
康保裔 馬遂 董元亨 曹覲 孔宗旦 趙師旦 蘇緘 秦傳序 詹良臣 江仲明 李若水 劉韐 傅察 楊震父:宗閔 張克戩 張確 朱昭 史抗 孫益
士大夫忠義之氣,至於五季變化殆盡
宋之初興范質王溥,猶有餘憾,況其他哉!
藝祖首褒韓通,次表衞融,足示意向。
厥後西北疆場之臣,勇於死敵往往無懼。
真、仁之世,田錫王禹偁范仲淹歐陽修唐介諸賢,以直言讜論倡於朝,於是中外搢紳知以名節相高,廉恥相尚盡去五季之陋矣。
靖康之變,志士投袂,起而勤王臨難不屈所在有之。
及宋之亡,忠節相望班班可書,匡直輔翼之功,蓋非一日之積也。
奉詔三史,集儒臣凡例前代忠義之士,咸得直書無諱焉。
死節死事,宜有別矣:若敵王所愾勇往無前,或銜命出疆,或授職守土,或寓官閒居,感激赴義,雖所處不同,論其捐軀徇節之死靡二,則皆為忠義之上者也;若勝負不常陷身俘獲,或慷慨就死,或審義自裁,斯為次矣;若蒼黃遇難,霣命亂兵,雖疑傷勇,終異苟免況于國破家亡主辱臣死,功雖無成,志有足尚者乎!
若夫世變淪胥,毀跡冥遯,能以貞厲厥初心,抑又其次歟!
至於布衣危言嬰鱗觸諱,志在衞國,遑恤厥躬,及夫鄉曲之英,方外之傑,賈勇蹈義,厥死惟鈞。
以類附從,定為等差,作《忠義傳》。

康保裔

公元997年
康保裔河南洛陽人
祖志忠,後唐長興中,討王都戰歿
父再遇,為龍捷指揮使,從太祖李筠,又死於兵。
保裔在周屢立戰功,為東班押班,及再遇陣沒,詔以保裔代父職,從石守信澤州
明年,攻河東廣陽,獲千餘人
開寶中,又從諸將破契丹石嶺關累遷日騎都虞候,轉龍衛指揮使,領登州刺史
端拱初,授淄州團練使,徙定州天雄駐泊部署
尋知代州,移深州,又徙高陽關副都部署,就加侍衞馬軍都虞候,領涼州觀察使
真宗即位,召還,以其母老勤養,賜以上尊酒米。
俄領彰國軍節度,出為幷代都部署,徙知天雄軍,幷代列狀請留,詔褒之,復為高陽關都部署
丹兵大入,諸將與戰於河間保裔精銳赴之,會暮,約詰朝合戰
遲明契丹圍之數重,左右勸易甲馳突以出,保裔曰:「臨難苟免
」遂決戰
二日殺傷甚眾,蹴踐塵深二尺,兵盡矢絕,援不至,遂沒焉。
車駕大名,聞之震悼廢朝二日,贈侍中
以其子繼英為六宅使順州刺史,繼彬為洛苑使繼明內園副使幼子繼宗西頭供奉官,孫惟一將作監主簿
繼英等奉告命,謝曰:「臣父不能決勝而死,陛下不以罪其孥,幸矣,臣等顧蒙非常之恩!
」因悲涕伏地不能起。
惻然曰:「爾父死王事,贈賞之典,所宜加厚。
」顧謂左右曰:「保裔父、祖死疆場,身復戰沒,世有忠節,深可嘉也。
保裔有母年八十四,遣使勞問,賜白金五十兩,封為陳國太夫人,其妻已亡,亦追封河東郡夫人
保裔謹厚好禮,喜賓客善騎謝,弋飛走無不中。
嘗握矢三十,引滿以射,筈鏑相連而墜,人服其妙。
屢經戰陣,身被七十創。
公錢數十勞軍沒後親吏器玩以償,上知之,乃復厚賜焉。
繼英仕至左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嚴於馭軍,厚於撫宗族,其卒也,家無餘財。
保裔契丹血戰,而援兵不至,惟張凝高陽關路鈐轄領先鋒,李重貴高陽關行營副都部署率眾策應,遇契丹兵交戰,保裔為敵所覆,重貴赴援腹背受敵,自申至寅力戰,敵乃退。
當時諸將多失部分,獨重貴全軍還屯,上將功狀重貴喟然曰:「大將陷沒,而吾曹計功,何面目也。
上聞嘉之
重貴至知鄭州,領播州防禦使,改左羽林軍大將軍致仕
殿前都虞候,卒,贈彰德軍節度使

馬遂

馬遂開封人
初隸龍衞軍,補散直,改三班奉職,為北京指使
聞王則叛,中夜叱咤晨起留守賈昌朝擊賊
昌朝因使持榜入貝州招降,則盛服見之,諭以禍福,輒不答。
將殺則,而無兵仗自隨
張得一在側,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動。
奮起,投杯抵則,扼其喉,驅之流血,而左右無助之者
賊黨攢刃聚噪至,斷一臂,猶詈則曰:「妖賊,恨不斬汝萬段
」賊縛廳事前,支解之。
倉猝驅駭,傷病數日乃起。
事聞,仁宗歎息久之,贈宮苑使,封其妻為旌忠縣,賜冠帔,官其子五人
後得驍捷石慶,使其子剖心而祭之。

董元亨

董元亨深州束鹿人
累官國子博士通判貝州
王則據城叛,是日冬至元亨方與州將張得一朝謁天慶觀夜漏未盡,變起倉猝,眾莫知所為
元亨促馬馳還坐廳事,賊黨十餘人擐甲露刃排闥而入,左右奔潰
賊脅元亨曰:「大王遣我來索軍資庫鑰。
元亨據案叱之曰:「大王誰也,妖賊乃敢弄兵乎!
我有死耳,鑰不可得也。
」賊將郝用繼來,索愈急,曰:「庫帑今日大王所有也,可不上鑰乎!
元亨厲聲張目罵賊,用遂殺之,賊爭入,攜鑰而去。
事聞,仁宗曰:「守法之臣也。
」贈太常少卿,錄其子孫三人
賊平,獲郝用,斬以祭元亨

曹覲

曹覲字仲賓,曹修禮子也。
修古卒,無子,天章閣待制杜杞為言於朝,授建州司戶參軍,為修古後。
皇祐中,以太子中舍封州
儂智高叛,攻陷邕管,趨廣州
行至封州州人未嘗知兵士卒百人不任戰鬥,又無城隍以守,或勸遁去,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賊者斬。
」麾都監陳曄引兵迎擊賊,封川鄉丁弓手繼進
賊眾百倍敗走鄉丁亦潰。
率從決戰不勝,被執。
賊戒勿殺,捽使拜,且誘之曰:「從我,得美官,付汝兵柄,以女妻汝。
不肯拜,且詈曰:「人臣北面天子,我豈從爾苟生邪!
速殺我,幸矣。
」賊猶惜不殺徙置舟中不食兩日,探懷中章授從卒曰:「我且死,若求間以此上官
賊知無降意,害之。
至死詬賊聲不絕,投屍江中,時年三十五。
事聞,贈太常少卿,錄其子四人,妻劉避賊死于林峒,追封彭城郡君,加賜冠帔
又贈修古尚書工部侍郎,封修古陳潁川郡君
當智高之反,乘嶺南無備,州縣吏往往望風竄匿,故賊所向輒下,獨孔宗旦趙師旦能以死守
田瑜安撫廣南,乃為立廟封州

孔宗旦

孔宗旦魯人,為邕州司戶參軍
儂智高未反時,州有白氣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書告知州陳珙不聽
後智高破橫州,即載其親往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無為俱死也。
既而州破被執,賊欲任以事,宗旦叱賊,且大罵,遂被害
始,宗旦京東,與李師道、徐程、尚同四人監司耳目,號為「四瞠」,人多惡之,其後立節如此
袁州祖無擇以其事聞,贈太子中允

趙師旦

趙師旦字潛叔樞密副使稹之從子
美容儀,身長六尺
少年頗涉書史,尤刻意刑名之學。
用稹蔭,試將作監主簿累遷寧海軍節度推官
江山縣斷治出己,吏不能得民一錢棄物道上,人無敢取。
以薦者改大理寺丞、知彭城縣,遷太子右贊善大夫移知康州
儂智高邕州順流東下師旦使人覘賊,還報曰:「諸州守皆棄城走矣!
師旦叱曰:「汝亦欲吾走矣。
」乃大索,得諜者三人,斬以徇。
而賊已薄城下師旦止有兵三百,開門迎戰,殺數十人
會暮,賊稍卻,師旦語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負其子以匿,曰:「明日必大至,吾知不敵,然不可以去,爾留,死無益也。
」遂與監押馬貴士卒固守州城
召貴食,貴不能食,師旦獨飽平時;至夜,貴臥不安席師旦臥內大鼾。
遲明,賊攻城愈急,左右請少避,師旦曰:「戰死與戮死何如
」眾皆曰:「願為國家死。
」至城破無一人逃者。
矢盡,與貴俱還,據堂而坐。
高麾鼓噪爭入,脅師旦師旦大罵曰:「餓獠,朝廷若何事,乃敢反邪!
子發一校兵,汝無遺類矣。
」智高怒,並貴害之。
賊既去,州人立廟
事平,贈光祿少卿,賜其母王長安縣太君冠帔,錄其子弟並從三人
師旦遇害時,年四十二。
過江山,江山之人迎師旦喪,哭祭于路,絡繹百里不絕
同時王從政者,以東頭供奉官閤門祗候,與儂智高戰于太平場,被執,罵賊不已,至以沸湯沃之,終不屈而死。
信州刺史,錄其孫二人

蘇緘

蘇緘字宣甫泉州晉江人
進士,調廣州南海主簿
州領蕃舶,每商至,則擇官閱實其貲,商皆豪家大姓,習以客禮主者以選往,商樊氏輒升階就席詰而杖之。
樊訴於州,州召責曰:「主簿雖卑,邑官也,商雖富,部民也,邑官部民有何不可
」州不能詰。
調陽武尉劇盜囊橐於民,賊曹莫能捕。
訪得其處,萃眾大索,火旁舍以迫之。
李從逸出馳馬逐,斬其首送府。
府尹賈昌朝驚曰:「儒者乃爾輕生邪!
累遷秘書丞,知英州
儂智高圍廣,曰:「廣,吾都府也,且去州近,今城危在旦暮而不往救,非義也。
」即募士數千人,委印于提點刑獄鮑軻夜行赴難,去廣二十里止營。
黃師宓陷賊中,為之謀主擒斬其父。
不逞並緣為盜,復捕殺六十餘人,招其詿誤六千八百人,使復業
賊勢沮,將解去分兵先扼其歸路,布槎木亙四十里。
賊至不得前,乃繞出數舍渡江,由連、賀而西。
與賊戰,摧傷甚眾,盡得其所掠物。
時諸將皆罷,獨有功仁宗喜,換為供備庫副使廣東都監管押兩路兵甲,遣中使朝衣金帶
襲賊至大將陳曙失律誅,亦貶房州司馬
著作佐郎,監越州稅十餘年,始還副使
廉州,屋多戍卒楊禧醉焚營,延燒民廬,因乘以為竊,戮之於市,又坐謫潭州都監
未幾,知鼎州
公元1071年
熙寧初,進如京使廣東鈴轄。
四年交阯入寇,以皇城使邕州
得實,以書抵知桂州沈起不以為意
劉彝代起致書請罷行事
不聽,反移文沮議,令勿得輒言
八年,蠻遂入寇,眾號八萬,陷欽、廉,破邕四砦。
聞其至,閱州兵得二千八百,召僚吏與郡人之材者,授以方略,勒部隊,使分地自守
驚震四出出官帑及私藏示之曰:「吾兵械既具,蓄聚不乏,今賊已薄城,宜固守以遲外援
一人舉足,則群心搖矣,幸聽吾言,敢越佚則孥戮汝。
」有大校翟績潛出,斬以徇,由是上下脅息
子元桂州司戶,因公事妻子來省,欲還而寇至。
念人不可戶曉,必以郡守家出城,乃獨遣子元,留其妻子
勇士拏舟逆戰,斬蠻酋二。
邕既受圍,晝夜行勞士卒,發神臂弓射賊,所殪甚眾。
求救劉彝遣將張守節救之,逗遛不進。
又以蠟書告急提點刑獄宋球得書驚泣,督守節
守節皇恐,遽移屯大夾嶺,回保崑崙關,猝遇賊,不及陣,舉軍皆覆。
蠻獲北軍,知其善攻城,啖以利,使為雲梯,又為攻濠洞子,蒙以華布,悉焚之。
蠻計已窮,將引去,而知外援不至,或教賊囊土傅城者,頃刻高數丈,蟻附而登,城遂陷。
猶領傷卒馳騎戰愈厲,而力不敵,乃曰:「吾義不死賊手
」亟還州治,殺其家三十六人,藏於坎,縱火自焚
蠻至,求屍皆不得,屠郡民五萬餘人,率百人一積,凡五百八十餘積,隤三州城以填江。
邕被圍四十二日,糧盡泉涸,人吸漚麻水以濟渴多病下痢相枕藉以死,然訖無一叛者。
沈起劉彝致寇,又不救患,欲上疏論之。
屬道梗不通,乃榜其罪于市,冀朝廷得聞焉。
神宗死,嗟悼,贈奉國軍節度使,諡曰「忠勇」,賜都城第五鄉里上田十頃,聽其家自擇
子元西頭供奉官閤門祗候召對,謂曰:「邕管賴卿父守禦,儻如欽、廉即破,則賊乘勝奔突、象皆不得保矣。
張巡許遠睢陽蔽遮江、淮,較之卿父,不能過也。
改授殿中丞通判邕州
次子子明、子正,孫廣淵、直溫,與同死,皆褒贈焉。
坐謫官。
沒後,交人謀桂州,行數舍,其眾見大兵北來,呼曰:「蘇皇城領兵來報怨。
」懼而引歸
人為立祠元祐中賜額懷忠」。

秦傳序

公元994年
秦傳序江寧人
淳化五年,充夔峽巡檢使
李順之亂,賊眾奄至,傅夔州城下,傳序士卒晝夜拒戰嬰城既久,危蹙日甚長吏奔竄投賊。
傳序士卒曰:「吾為監軍盡死節以守城,吾之職也,安可苟免乎!
城中乏食傳序囊橐服玩,盡市酒肉以犒士卒慰勉之,眾皆感泣力戰
傳序度力不能拒,乃為蠟書遣人間道上言:「臣盡死力,誓不降賊。
城壞傳序赴火死。
傳序家寄荊湖間,子奭溯峽求父屍,溺死
以為父死于忠,子死於孝。
奏至,太宗嗟惻久之,錄傳序次子煦為殿直,以錢十萬賜其家。
煦卒,復以煦弟昉為三班奉職

詹良臣

詹良臣字元公睦州分水人
進士不第,以恩得官,調縉雲縣
方臘起,其黨洪再犯處州守貳俱棄城遁。
又有他盜霍成富者,用年號剽掠縉雲
良臣曰:「捕盜,尉職也,縱不勝,敢愛死乎?
」率弓兵數十人出禦之,為所執。
成富誘使降,良臣曰:「汝輩不知求生,顧欲降我邪!
昔年李順反于蜀,王倫反于淮南王則反于貝州身首橫分妻子與同惡,無少長皆誅死,旦暮官軍至,汝肉飼狗鼠矣。
」賊怒,臠其肉,使自啖之。
良臣吐且罵,至死不絕聲,見者掩面流涕時年七十二。
徽宗聞而傷之,贈通直郎,官其子孫二人

江仲明

江仲明台州人
宣和寇亂,載老母逃山澗中,猝遇寇於東城之岡,逼使就降,仲明不辱奮起罵賊,卒死之,丞相呂頤浩誄以文。
蔣煜者,州之仙居人,有文學
寇欲妻以女,拒之,脅以拜,亦不從,寇曰:「吾戮汝矣!
伸頸就刃,詈聲不絕而死。

李若水

李若水字清卿洺州曲周人元名若冰
上舍登第,調元城平陽府司錄
學官第一濟南教授,除太學博士
蔡京晚復相,子絛用事李邦彥不平,欲謝病去。
若水為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胡不取決上前,使去就之義,暴於天下
顧可默默託疾而退,使天下伴食之譏邪?
」又言:「積蠹已久,致理惟難。
裁損而邦用未豐,省科徭民力猶困,權貴抑而益橫,仕流濫而莫澄。
正宜置驛求賢解榻待士,采其寸長遠見,以興治功。
」凡十數端,皆深中時病,邦彥不悅
公元1126年
靖康元年,為太學博士
開府儀同三司高俅死,故事天子掛服舉哀若水言:「以倖臣躐躋顯位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
得全首領以沒,尚當追削官秩,示與眾棄;而有司循常習故,欲加縟禮非所靖公議也。
」章再上,乃止。
欽宗遣使至金國,議以賦入贖三鎮詔舉使者若水在選中。
召對,賜今名,遷著作佐郎
為使,見粘罕雲中
才歸,兵已南下,復假徽猷閣學士,副馮澥以往
甫次中牟,守河兵相驚以金兵至,左右謀取間道去,問:「何如
若水曰:「戍卒畏敵而潰,奈何效之,今正有死耳。
」令敢言退者斬,眾乃定。
既行,疊具奏言和議必不可諧,宜申飭守備
懷州,遇館伴蕭慶,挾與俱還
都門,拘之於沖虛觀,獨令入。
既所議多不從粘罕攻城若水入見帝,道其語,帝命何㮚行。
還,言二人欲與上皇相見,帝曰:「朕當往。
明日金營過信而歸。
若水禮部尚書固辭
帝曰:「學士尚書同班何必辭。
」請不已,改吏部侍郎
公元1127年
二年金人再邀帝出郊,帝殊有難色若水以為無他慮,扈從以行。
金人中變,逼帝易服,若水抱持而哭,詆金人為狗輩。
金人曳出,擊之敗面氣結仆地,眾皆散,留鐵騎數十守視
粘罕令曰:「必使李侍郎無恙
若水絕不食,或勉之曰:「事無可為者,公昨雖言,國相怒心今日順從明日富貴矣。
若水歎曰:「天無二日若水寧有二主哉!
」其僕亦來慰解曰:「公父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歸覲
若水叱之曰:「吾不復顧家矣!
忠臣事君,有死無二
然吾親老,汝歸勿遽言,令兄徐言可也。」
旬日粘罕計事,且問不肯立異姓狀。
若水曰:「上皇為生靈計罪己內禪主上仁孝慈儉未有過行,豈宜輕議廢立
粘罕宋朝失信若水曰:「若以失信為過,公其尤也。
歷數五事曰:「汝為封豕長蛇真一劇賊滅亡無日矣。
粘罕令擁之去,反顧益甚
郊壇下,謂其僕謝寧曰:「我為國死,職耳,奈並累若屬何!
」又罵不絕口監軍者撾破其唇,噀血罵愈切,至以刃裂頸斷舌而死,年三十五。
寧得歸,具言其狀。
高宗即位下詔曰:「若水忠義之節,無與比倫,達于朕聞,為之涕泣
」特贈觀文殿學士,諡曰「忠湣」。
死後有自北方逃歸者云:「金人相與言,遼國之亡,死義十數南朝李侍郎一人
臨死無怖色,為歌詩卒,曰:「矯首問天兮,天卒無言,忠臣效死兮,死亦何愆?
」聞者悲之。

劉韐

劉韐字仲偃建州崇安人
進士,調豐城隴城
王原鎮熙州,辟狄道提舉陝西平貨司。
河、湟兵屯多,食不繼延致酋長出金帛從易,就以餉軍公私便之。
遂為轉運使,擢中大夫集英殿修撰
劉法死,夏人震武
攝帥鄜延出奇兵搗之,解其圍。
夏人來言,願納款謝罪,皆以為詐。
曰:「兵興累年中國不支,況小邦乎?
彼雖新勝,其眾亦疲,懼吾再舉,故款附以圖自安,此情實也。
密疏以聞,詔許之。
使愆期不至,諸將言夏果詐,請會兵乘之。
曰:「越境約會,容有他故
」會再請者至,戒曰:「朝廷方事討伐,吾為汝請,毋若異時歲幣,軼疆場,以取威怒
夏人聽命西邊自是遂安
東歸,拜徽猷閣待制提舉崇福宮
起知越州鑒湖為民侵耕,官因收其租,歲二萬斛。
政和間,涸以為田,衍至六倍,隸中宮應奉,租太重督索嚴,多逃去。
前勒鄰伍取償,民告病請而蠲之。
方臘陷衢、婺,越大震官吏悉遁,或具舟請行
曰:「吾為郡守,當與城存亡
不為動,益厲戰守備。
寇至城下擊敗之,拜述古殿直學士,召為河北河東宣撫參謀官
邊臣言,燕民思內附童貫蔡攸出師,而种師道之軍潰。
警報不實,見師道計事
師道曰:「契丹兵勢尚盛,而燕人未有應者,恐邊臣誕謾誤國事。
即馳白,請班師
又論燕薊不可得正使得之屯兵遣餉,經費無藝,必重困中國
還次莫州,會郭藥師涿州降,戎車再駕,以議異,徙知真定府
藥師入朝密奏乞留之,不報
徙知建州,改福州,加延康殿學士
或言其過闕時,見御史中丞有所請,遂罷。
起知荊南河北盜起,復以守真定
首賊柴宏本富室,不堪征斂聚眾剽奪,殺巡尉統制官亦戰死。
單騎赴鎮,遣招之,宏至服罪
飲之酒,請以官,縱其黨還田里,一路遂平
藥師請馬,詔盡以河北戰馬與之,不足,又賦諸民。
曰:「空內郡駔駿,付一降將,非計也。
」奏止之。
金人已謀南牧朝廷方從之求雲中地。
得實,急以聞,且陰治城守以待變。
是冬,金兵抵城下,知有備,留兵其旁,長驅內向
及還,治梯衝設圍,示欲攻擊發強駑射之,金人不可脅,乃退。
自金兵之來,諸郡皆塞門,民坐困獨縱樵牧平日以時啟閉
欽宗善之,拜資政殿學士
時已許割地金人,而議者乘士民之憤,復議追躡以亟戰為非
是時,諸將救太原种師中姚古敗。
宣撫副使,至遼州招集糾募,得兵四萬人,與解潛折可求約期俱進,兩人又繼敗。
初,別將賈瓊代州出敵背,且許義軍爵祿,得首領數十
既復五台,而可求敗聞,遂不果進。
太原陷,召入覲,為京城四壁守禦使,宰相沮罷之。
京城不守,始遣使金營,金人命僕射韓正館之僧舍
正曰:「國相知君,今用君矣。
曰:「偷生以事二姓,有死,不為也。
」正曰:「軍中立異姓,欲以君為正代,得以家屬行,與其徒死,不若北去富貴
仰天大呼曰:「有是乎!
」歸書片紙曰:「金人不以予為有罪,而以予為可用。
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兩君;況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此予所以必死也。
」使親信持歸報諸子
沐浴更衣,酌卮酒而縊。
燕人歎其忠,瘞之寺西岡上,遍題窗壁,識其處。
凡八十日乃就殮,顏色如生
建炎元年,贈資政殿大學士,後諡曰「忠顯」。
莊重寬厚與人交,若有畏者;至臨大事毅然不可回奪
初在西州童貫所知,故首尾預其軍事及以忠死,論者不復短其前失云。
子:子羽、孫:,自有傳。

傅察

傅察字公晦孟州濟源人中書侍郎堯俞從孫也。
年十八,登進士第
蔡京相位,聞其名,遣子鯈往見,將妻以女,拒弗答。
調青州司法參軍,歷永平淄川丞,入為太常博士,遷兵部吏部員外郎
公元1125年
宣和七年十月接伴金國賀正旦使
是時,金將渝盟,而朝廷未之知也。
至燕,聞金人入寇,或勸毋遽行。
曰:「受使以出,聞難而止,若君命何。
」遂至韓城鎮
使人不來,居數日,金數十騎馳入館,強之上馬行次境上,察覺有變,不肯進,曰:「迓使人故例止此。
金人輒易其馭者,擁之東北去,行百里許,遇所謂太子斡離不領兵驛道,使拜。
曰:「吾若奉使大國,見國主致敬今來迎客而脅我至此
又止令見太子太子貴人,臣也,當以賓禮見,何拜為?
斡離不怒曰:「吾興師南向,何使之稱?
凡汝國得失為我道之,否則死。
曰:「主上仁聖,與大國講好信使往來項背相望未有失德
太子干盟而動,意欲何為
還朝具奏
斡離不曰:「爾尚欲還朝邪!
左右促使拜,白刃如林,或捽之伏地衣袂顛倒,愈植立不顧反覆論辨
斡離不曰:「爾今不拜後日雖欲拜,可得邪!
」麾令去。
察知不免,謂官屬侯彥等曰:「我死必矣,我父母愛我,聞之必大戚。
若萬一脫,幸記吾言,告吾親,使知我死國,少紓其亡窮之悲也。
」眾皆泣。
是夕隔絕,不復見。
金兵至燕,彥等密訪存亡,曰:「使臣不拜太子,昨郭藥師戰勝有喜色,太子慮其劫取,且銜往忿,殺之矣。
將官武漢英識其屍,焚之,裹其骨,命虎翼沙立負以歸。
涿州金人得而繫諸土室,凡兩月
伺守者怠,毀垣出,歸以骨付其家。
副使蔣噩及彥輩歸,皆能道不屈狀,贈徽猷閣待制
自幼嗜學同輩或邀與娛嬉不肯就。
為文溫麗典裁
平居恂恂然,無喜慍色,遇事無所可否,非其意,崒然不可犯。
恬于勢利,在京師故人鼎貴,罕至其門,間一見寒溫談笑而已
倉卒徇義犖犖如此,聞者哀而壯之,時年三十七。
乾道中賜諡曰「忠肅」。

楊震

楊震字子發代州崞人
弓馬絕倫安邊巡檢
河東軍征臧底河,敵據山為城,下瞰官軍,諸將合兵城下,震率壯士拔劍先登,斬數百級,眾乘勝平之上功第一
折可存方臘,自浙東轉擊至三界鎮斬首八千級。
追襲黃巖賊帥呂師囊斷頭之險拒守下石肆擊,累日不得進。
可存問計,震請以輕兵山背上,憑高鼓噪發矢石,賊驚走,已復縱火自衛
震身被重鎧,與麾下火突入,生得師囊,及殺首領三十人進秩五等
還知麟州建寧砦。

宗閔

公元1126年
初,契丹之亡,其將小䩴䩮西奔招合雜羌十餘萬,破豐州,攻麟府諸城郭。
父宗閔領本道兵馬摧敗之,俘其父母妻子
靖康元年十月太原陷,䩴䩮驅幽薊叛卒與夏人奚人圍建寧,扣壁語震曰:「汝父奪我居,破我兵,掩我骨肉,我忍死到今,急舉城降,當全汝軀命
」時城中守兵不滿百,震與戰士約,斬一級若干官帑竭,繼以家人服珥吏士感激自奮
越旬,矢盡力乏,城不守,與子居中執中力戰沒,闔門俱喪,唯長子存中從征河北獨免。
明年,宗閔亦死事長安
公元1128年
時年四十四。
建炎二年,詔贈武經郎
中貴,請於朝,諡曰「恭毅」。

張克戩

張克戩字德祥侍中曾孫也。
進士,歷河間,知吳縣
吳為浙劇邑民喜爭,大姓怙勢官府
為令者踵故抑首,務為不生事幸得而已
克戩一裁以法,姦猾屏氣使者狀聞召拜衛尉丞
初,克戩從弟克公為御史,劾蔡京
輔政修怨于張氏,以微事克戩
逾年,起知祥符縣,司開封戶曹提舉常平入辭,留為庫部員外郎
公元1125年
宣和七年八月,知汾州
十二月,金兵犯河東,圍太原
太原距汾二百里,遣將銀朱孛堇來攻縱兵四掠克戩畢力扞禦
燕人先內在城下者數十陰結黨欲為內應,悉收斬之。
數選勁卒撓敵營,出不意焚其柵,敵懼引去論功直祕閣
公元1126年
靖康元年六月,金兵復逼城。
朝廷經略使張孝純之子灝、都統制張思正轉運使李宗來援,思正誅求無藝民不堪命
克戩引誼開曉,皆願自奮
宣撫使李綱表其守城之勞,連進直龍圖閣右文殿修撰
太原不守思正紿雲出戰,遂率灝、宗奔慈、隰,於是人無固志
戍將麻世堅中夜斬關出,通判韓琥相繼亡,克戩召令兵民曰:「太原既陷,吾固知亡矣。
然義不忍負國家、辱父祖,願與此城終始以明吾節,諸君自為謀。
」皆泣不能仰視同辭而對曰:「公父母也,願盡死聽命
」乃益厲兵儆守
賊至,身帥將士擐甲登陴,雖屢卻敵而援師訖不至
金兵破平遙平遙為汾大邑久與賊抗,既先陷,又脅降介休孝義諸縣,據州南二十村,作攻城器具,兩遣使持書克戩,焚不啟。
具述危苦之狀,募士道言之朝,不報
十月朔,金益萬騎來攻愈急,有十人唱為降語,斬以徇。
諸酋列城下,克戩臨罵極口,炮中一酋,立斃。
不得免,手草遺表及與妻子遺書,縋州兵持抵京師
明日,金兵從西北隅入,殺都監賈亶,克戩猶帥眾巷戰金人生致之。
克戩歸索朝服焚香南向拜舞自引決,一家死者八人
金將奉其屍禮葬於後園羅拜設祭,為立廟
事聞,詔贈延康殿學士,贈銀三百兩、絹五百匹,表揭門閭
紹興中,諡「忠確」。

張確

公元1100年
張確字子固邠州宜祿人
元祐中,擢進士第
徽宗即位應詔上書十事,乞誅大姦,退小人進賢能,開禁錮,起老成,擢忠鯁,息邊事修文德,廣言路,容直諫,遂列於上籍。
公元1120年
宣和二年,召至京師
青溪盜起,言:「此皆王民,但庸人擾之耳。
願下哀痛之詔,省不急之務租賦之外一切寢罷,敢以花石淫巧供上者死。
撫綏脅附,毋以多殺為功,旬浹之間,可以殄滅
」忤王黼意,通判杭州,攝睦州事。
有自賊中逃歸者,悉宥之,訪得虛實以告,諸將用其言。
盜平,知汾二州
公元1125年
宣和七年,徙解州,又徙隆德府
金兵圍太原,忻、代降,平陽兵叛。
表言:「河東天下根本安危所係,無河東豈特不可守,汴亦不可都矣。
敵既得叛卒,勢必南下潞城百年修築將兵又皆戍邊
生長西州,頗諳武事,若得秦兵十萬人,猶足以抗敵不然唯有一死報陛下耳。
」書累上不報
明年二月,金兵至,知城中無備,諭使降。
乘城拒守,或獻謀欲自東城潰圍出,且探意。
怒叱曰:「守土臣,當以死報國,頭可斷,腰不可屈。
」乃戰而死。
欽宗聞之悲悼,優贈述古殿直學士召見其子崈,慰撫之曰:「卿父今之巡、遠也,得其死所矣,復何恨。
使為將為守者皆如卿父,朕顧有今日邪!
斂容歎息久之

朱昭

朱昭字彥明府谷人
效用進,累官秉義郎浮湛班行,不自表異。
宣和末,為震威城兵馬監押,攝知城事。
金兵內侵夏人乘虛盡取河外諸城鎮。
震威府州三百里,最為孤絕
昭率老幼嬰城,敵攻之力,昭募驍銳兵卒千餘人,與約曰:「賊知城中虛實,有輕我心,若出不意攻之,可一鼓而潰。
於是夜縋兵出,薄其營,果驚亂城上鼓噪乘之,殺獲甚眾。
公元1126年
夏人木鵝梯衝以臨城,飛矢雨激,卒不能施,然晝夜進攻不止
其酋悟兒思齊介胄來,以氈盾自蔽,邀昭計事
昭常登陴披襟問曰:「彼何人乃爾不武
見我,我在此,將有何事?
思齊卻盾而前,數宋朝失信,曰:「大金約我夾攻京師,為城下之盟,畫河為界;太原旦暮且下,麟府諸壘悉已歸我,公何恃而不降?
」昭曰:「上皇姦邪誤國改過不吝,已行內禪,今天子聖政一新矣,汝獨未知邪?
」乃取傳禪詔赦宣讀之,眾愕眙,服其勇辯。
是時諸城降者多,昭故人從旁語曰:「天下事已矣,忠安所施?
」昭叱曰:「汝輩背義偷生不異犬彘,尚敢以言誘我乎?
唯有死耳!
」因大罵引弓射之,眾走。
凡被圍四日,城多圮壞,昭以智補禦,皆合法然不可復支。
昭退坐廳事,召諸校謂曰:「城且破,妻子不可為賊汙,幸先戕我家背城死戰,勝則東向大功不勝暴骨境內大丈夫一生之事畢矣。
」眾未應
幼子階下,遽起手刃之,長子驚視,又殺之,徑領數卒屠其家人,舁屍納井中
部將宗望適過前,昭起呼曰:「媼,鄉人也,吾不欲刃,請自入井
」媼從之,遂並覆以土。
將士妻孥者,又皆盡殺之。
昭謂眾曰:「我與汝曹俱無累矣!」
部落子有陰與賊通者,告之曰:「朱昭與其徒各殺其家人將出戰,人雖少,皆死士也。
」賊大懼,以利啖守兵,得登城。
昭勒眾于通衢接戰,自暮達旦,屍填街可行
躍馬從缺城出,馬蹶墜塹,賊歡曰:「得朱將軍矣!
」欲生致之。
瞋目仗劍,無一敢前,旋中矢而死,年四十六。

史抗

史抗濟源人
宣和末,為代州沿邊安撫副使
金人圍代急,夜呼其二子稽古、稽哲謂曰:「吾昔語用事者:『雁門控制一道,宜擇帥增戍以謀未形之患若使橫流,則無所措矣。
』言雖切,皆不吾省。
重圍既固,外援不至,吾用六壬術占之明日城必陷,吾將死事汝輩亦勿以妻子為念而負國也。
能聽吾言,當令家屬自裁然後赴義
二子泣曰:「唯吾父命。
明日,城果破,父子三人突圍力戰,死於城隅

孫益

孫益不知其所以進。
宣和末,以福州觀察使知朔寧府,被命太原
時敵勢張甚,或言不若引兵北搗雲中,彼之將士室家在焉,所謂其所必救也。
益曰:「此策固善,奈違君命
」因躍馬冒圍至城下張孝純不肯啟門,遂死之。
天資忠勇,每傾貲以賞戰士,能得人死力
小䩴䩮為邊患遣將致討,益子在行間,師無功,益謂子必死。
朝廷聞之,恤錄其孤甚厚。
其子遣信至益所報平安,益怒其子不能死,以狀自列,盡上還官所賜,而斬其持書來者
初,益在朔寧,察郡人孫谷可用,奏為掾屬待之異于常僚
出師,屬以後事。
益死,敵騎來攻,且別命郡守
眾議開關迎之,谷爭弗得,歎曰:「吾身已許國,又不忍負孫公之託,諸人見容,是吾死所也。
」或舉刃脅之,無懾容,遂見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