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元-托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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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四百三十三 列傳第一百九十二 儒林

作者 脫脫
邵伯溫 喻樗 洪興祖 高閌 程大昌 林之奇 林光朝 楊萬里

邵伯溫

邵伯溫字子文洛陽人康節處士雍之子也。
名重一時,如司馬光韓維呂公著程頤兄弟皆交其門。
伯溫入聞父教,出則事司馬光等,而等亦屈名位輩行,與伯溫再世交故所日博,而尤熟當世之務。
入相,嘗欲薦伯溫未果而薨。
後以河南尹部使者薦,特授大名府助教,調潞州長子縣
公元1085年
初,蔡確之相也,神宗崩,哲宗立邢恕襄州河陽,詣造定策事
司馬光子康詣闕召康詣河陽伯溫謂康曰:「公休除喪未見君,不宜枉道先見朋友
曰:「已諾之。
伯溫曰:「傾巧,或以事要公休,若從之,必為異日之悔。
竟往。
果勸作書以為他日全身保家計。
恕同年登科又出門下作書言。
蓋以光子,言定策功,世必見信
既而梁燾諫議召,亦要河陽連日夜論不休,且以書為證,不悅
吳處厚詩謗朝政劉安世共請誅,且論恕罪,亦命分折,始悔之。
卒,子植幼。
宣仁后憫之。
呂大防素以伯溫可託,請以伯溫西京教授以教植。
伯溫既至官,則誨植曰:「溫公之孫,大諫之子賢愚天下可畏也。
」植聞之,力學不懈,卒有立
紹聖初章惇為相。
嘗事康節,欲用伯溫伯溫不往。
會法當赴吏部銓,程頤伯溫曰:「吾危子之行也。
伯溫曰:「豈不欲見先公地下耶?
」至則先就部擬官,而後宰相
論及康節之學,曰:「嗟乎
吾於先生不能卒業也。
伯溫曰:「先君先天之學,論天地萬物未有不盡者。
其信也,則人之仇怨反覆者可忘矣。
」時惇方興黨獄故以動之
悚然
猶薦之於朝,而伯溫願補郡縣吏不悅,遂得監永興軍鑄錢監
時元祐諸賢方南遷,士鮮訪之者
伯溫范祖禹咸平,見范純仁潁昌,或為之恐,不顧也。
西邊用兵復夏人故地,從軍者得累數階,伯溫當行,輒推同列
秩滿猶在相位
伯溫不至京師,從外臺環慶路帥幕,實避也。
公元1100年
徽宗即位,以日食求言
伯溫上書累數千言大要欲復祖宗制度,辨宣仁誣謗解元黨錮,分君子小人,戒勞民用兵,語極懇至
宣仁太后之謗,伯溫既辨之,又著書名《辨誣》。
崇寧大觀間,以元符上書人分邪正等,伯溫在邪等中,以此書也。
公元1134年
出監華州西嶽廟久之,知峽州靈寶縣,徙芮城縣
丁母憂服除主管永興軍耀州三白公事
童貫宣撫使士大夫爭出其門,伯溫聞其來,出他州避之。
除知果州請罷歲輸瀘南諸州綾絹絲綿數十萬以寬民力。
知興元府遂寧府邠州,皆不赴
提點成都路刑獄,賊史斌破武休,入漢、利,窺劍門伯溫成都帥臣盧法原合謀劍門,賊竟不能入,人德之。
除利路轉運副使提舉太平觀
紹興四年,卒,年七十八。
初,邵雍嘗曰:「世行亂,蜀安,可避居
」及宣和末伯溫載家使蜀,故免於難。
伯溫嘗論元祐紹聖之政曰:「公卿大夫,當知國體,以蔡確姦邪,投之死地,何足惜!
然嘗為宰相,當以宰相待之
范忠宣文正餘風,知國體者也,故欲薄之罪,言既不用,退而行詞命然後求去,君子長者仁人用心也。
南荒豈獨有傷國體哉!
劉摯梁燾王岩叟劉安世忠直有餘,然疾惡已甚不知國體,以貽後日縉紳之禍,不能無過也。」
趙鼎少從伯溫遊,及當相,乞行追錄,始贈秘閣修撰
嘗表伯溫之墓曰:「以學行起元祐,以名節居紹聖,以言廢崇寧
」世以此三語伯溫出處云。
著書有《河南集》、《聞見錄》、《皇極系述》、《辨誣》、《辨惑》、《皇極經世序》、《觀物內外篇解》近百卷
三子:溥、博、傅。

喻樗

公元1129年
喻樗字子才其先南昌人
初,俞藥仕,位至安州刺史武帝賜姓喻後徙嚴,其十六世孫也。
少慕伊、洛之學,中建炎三年進士第為人質直議論
趙鼎樞筦,居常山往謁,因諷之曰:「公之事上當使啟沃多而施行少。
啟沃之際,當使誠意多而語言少。
」鼎奇之,引為上客
都督川陝荊襄,辟為屬。
紹興初高宗親征曰:「六龍臨江兵氣百倍,然公自度此舉,果出萬全乎?
或姑試一擲也?
曰:「中國累年退避不振敵情益驕,義不可更屈,故贊上行耳。
若事之濟否,則非所知也。
曰:「然則思歸路,毋以賊遺君父憂
曰:「策安出
曰:「張德遠重望,居閩。
莫若使其為江、淮、荊、浙、福建路宣撫使,俾以諸道兵赴闕,命下之日,府庫軍旅錢穀皆得專之。
宣撫來路,即朝廷歸路也。
曰:「諾。
於是入奏曰:「今沿江經畫大計略定非得大臣相應不可
張浚人才陛下終棄之乎?
」帝曰:「朕用之。
」遂起知樞密院事
至,執手曰:「此行舉措皆合人心
笑曰:「子才之功也。
於是往來間,多所裨益
頃之,以鼎薦,授秘書省正字史館校勘
初,金既退師相得歡甚。
人知其將並相獨言:「二人宜且同在樞府他日趙退則張繼之。
立事任人,未甚相遠則氣脈長。
同處相位萬有不合,或當去位,則必更張,是賢者自相背戾矣。
」後稍如其言。
又嘗曰:「推車者遇艱險相詬病,及車之止也,則欣然如初
士之於國家若是而已。」
公元1162年
先是張九成言和議非便。
秦檜既主和,言者希旨,劾九成謗訕
出知舒州懷寧縣,通判衡州已而致仕
死,復起大宗正丞,轉工部員外郎出知蘄州
孝宗即位,用為提舉浙東常平,以治績聞。
淳熙七年,卒。
初,鑒識宣和間,謂其友人沈晦進士第一
建炎初,又謂今歲進士張九成第一,淩景次之
會風大槐以作二簡遺之,後果然。
趙鼎嘗以樊光遠舉事曰:「今年省試不可無此人。
於是光遠第一
初,二女擇配富人請婚不許
及見汪洋張孝祥,乃曰:「佳婿也。
」遂以妻之。

洪興祖

洪興祖字慶善鎮江丹陽人
少讀《禮》至《中庸》,頓悟性命之理,績文日進
政和上舍第,為湖州士曹,改宣教郎
高宗時揚州庶事草創選人改秩軍頭司引見,自興祖始。
召試,授秘書省正字,後為太常博士
公元1134年
上疏收人心,納謀策安民情,壯國威
又論國家再造,一宜以藝祖為法
紹興四年,蘇、湖地震
興祖時為駕部郎官應詔上疏具言朝廷紀綱之失,為時宰所惡,主管太平觀
公元1135年
起知廣德軍,視水原陂塘六百餘所,民無旱憂。
一新學舍,因定從祀:自十哲曾子而下七十有一人,又列先儒左丘明而下二十有六人
提點江東刑獄
真州
當兵衝,瘡痍未瘳。
興祖始至,請復一年租,從之。
明年再請,又從之。
自是流民復業墾辟荒田至七萬餘畝。
公元1136年
徙知饒州,先夢持六刀,覺曰:「三刀為益,今倍之,其饒乎?
已而果然
是時秦檜當國諫官門下,爭彈劾以媚
興祖坐嘗作故龍圖閣學士程瑀論語解》序,語涉怨望編管昭州,卒,年六十有六。
明年,詔復其官,直敷文閣
興祖好古博學,自少至老,未嘗一日去書。
著《老莊本旨》、《周易通義》、《繫辭要旨》、《古文孝序贊》、《離騷楚詞考異》行於世。

高閌

公元1151年
高閌字抑崇明州鄞縣人
紹興元年,以上舍選賜進士第
執政薦之,召為秘書省正字
時將賜新進士儒行》、《中庸》篇,奏《儒行詞說不醇,請止賜《中庸》,庶幾學者得知聖學淵源,而不惑他說,從之。
禮部員外郎史館校勘
面對,言:「《春秋》之法,莫大正名
樞密院號本兵柄,而諸路軍馬盡屬都督,是朝廷兵柄自分為二。
又周六卿,其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官屬猶得專達
一切拘以文法,雖利害灼然可見官長不敢自決,必請於朝,故廟堂之事益繁,而省曹官屬乃與胥吏無異
政事之行,給、舍得繳駁臺諫論列,若給、舍以為然,臺諫以為不然則不不改
祖宗時有繳駁臺諫章疏不以為嫌者,恐其得於風聞,致朝廷有過舉。
然此風不見久矣,臣恐朝廷之權反在臺諫。
祖宗時,監察御史言事靖康中嘗行之。
今則名為臺官實無言責,此皆名之未正也。」
尋遷著作佐郎,以言者論罷,主管崇道觀
召為國子司業
時興太學,閌奏宜先經術,帝曰:「士習詩賦已久,遽能使之通經乎?
」閌曰:「先王太學,惟講經而已
國初猶循唐制用詩賦神宗始以經術造士,遂罷詩賦,又慮不足以盡人才,乃設詞一科
今宜以經義為主,而加詩賦
」帝然之。
於是條具以聞。
其法以《六經》、《語》、《孟》義為一場詩賦次之,子史論次之時務策次之
太學課試郡國科舉,盡以此為法,且立郡國士國學監生之制。
中興已後學制,多閌所建明
閌又言建學之始,宜得老成誘掖後進
乃薦全州文學師維藩詔除國子錄
維藩眉山人,精《春秋》學,林栗其高第也,故首薦之。
新學成,閌奏補試者六千人,且乞臨雍,繼率諸生上表以請。
於是帝幸太學秦熺執經,閌講《易·泰卦》,賜三品服。
胡寅聞之,以書責閌曰:「閣下師儒之首,不能大論明天人之理,乃阿諛柄臣希合風旨,求舉太平之典,欺天罔人孰甚焉!
平生志行掃地矣。」
閌少宗程頤學。
宣和末楊時祭酒,閌為諸生
胡安國京師,訪士於時,以閌為首稱,由是知名
閌除禮部侍郎,帝因問張九成安否明日,復以問秦檜疑閌薦,中丞李文會旨劾閌,出知筠州不赴,卒。
初,秦棣嘗使姚孚請婚,閌辭之。
著述有《春秋集傳》行於世。

程大昌

程大昌字泰之徽州休寧人
十歲屬文,登紹興二十一年進士第
吳縣簿,未上,丁父憂
服除,著十論當世事,獻於朝,宰相湯思退奇之,擢太平州教授
明年,召為太學正,試館職,為秘書省正字
公元1162年
孝宗即位,遷著作佐郎
當是時,帝初政銳意事功命令四出貴近或預密議
會詔百官言事大昌奏曰:「漢石顯元帝信己,先請夜開宮門之詔。
他日,故夜還稱詔啟關,或言矯制,帝笑以前詔示之。
自是矯制,人不復言
國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自今御前降文書,皆申省審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規,以防石顯之姦。
」又言:「去歲完顏亮入寇,無一士死守,而兵將至今策勳未已
李寶膠西虞允文采石,實屠亮之階。
罷兵允文守夔,此公論所謂不平也。
」帝稱善,選為恭王贊讀
國子司業權禮部侍郎直學士院
大昌曰:「朕治道不進,奈何
大昌對曰:「陛下勤儉古帝王,自女真通和,知尊中國,不可無效
但當求賢納諫修政事,則大有為之業在其中不必他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築城太多緩急何人可守?
設險莫如練卒練卒莫如擇將。
」帝稱善。
浙東提點刑獄
歲豐酒稅逾額,有挾朝命請增額者,大昌力拒之,曰:「大昌寧罪去,不可增也。
」徙江西轉運副使大昌曰:「可以興利去害,行吾志矣。
」會歲歉,出錢十餘萬緡,代輸吉、臨江南安夏稅折帛
清江縣舊有破坑、桐塘二堰,以捍江護田及民居,地幾二千頃。
後堰壞,歲罹水患且四十年,大昌力復其舊。
秘閣修撰,召為秘書少監,帝勞之曰:「卿,朕所簡記
監司若人人如卿,朕何憂?
」兼中書舍人
六和塔寺僧以鎮潮為功,求內降給賜所置田產仍免科徭大昌奏:「僧寺違法置田,又移科徭於民,奈何許之!
自修之後,潮果不齧岸乎?
」寢其命。
權刑部侍郎,升侍講國子祭酒
大昌言:「辟以止辟,未聞縱有罪為仁也。
四方讞獄例擬貸死,臣謂有司守法人主察其可貸則貸之。
如此,則法伸乎下,仁歸乎上矣。
」帝以為然。
給事中
江陵都統制逢原部曲百姓,守帥辛棄疾言狀徙帥江西
大昌極論:「自此屯戍州郡不可為矣!
逢原由是坐削兩官,降本軍副將
累遷吏部尚書
言:「今日諸軍西北舊人日少,其子孫伉健者,當教之戰陣
不宜輕聽離軍。
禁衛之士,祖宗非獨以備宿衛而已南征北伐,是嘗為先鋒
今率三年補外,用違其長,既有征行無人在選。
奈何始以材武擇之,而終以庸常棄之乎?
願留三衙勿遣。」
公元1194年
會行中外更迭之制,力請郡,遂出知泉州
汀州賊沈師作亂戍將蕭統領與戰死,閩部大震。
漕檄統制裴師武討之。
師武以未得帥符不行大昌手書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帥責君,可持吾書自解
當是時,賊謀攻城,而先使諜者衷甲縱火內應
會師武軍至,復得諜者,賊遂散去。
知建寧府
宗嗣位,徙知明州,尋奉祠
紹熙五年請老,以龍圖閣學士致仕
慶元元年卒,年七十三,諡「文簡」。
大昌篤學,於古今事靡不考究
有《禹貢論》、《易原》、《雍錄》、《易老通言》、《考古編》、《演繁露》、《北邊備對》行於世。

林之奇

公元1151年
林之奇字少穎福州候官人
紫微舍人呂本中之奇甫冠,從本中學。
時將試禮部行次衢州以不得事親而反。
學益力,本中奇之,由是學者踵至
紹興二十一年進士第,調莆田簿,改尉長汀,召為秘書省正字,轉校書郎
會朝廷欲令學者參用王安石三經義》之說,之奇上言:「王氏三經,率為新法地。
人以王、何清談之罪,深於桀、
本朝靖康禍亂,考其端倪,王氏實負王、何之責。
在孔、孟書,正所謂邪說詖行淫辭不可訓者。
」或傳金人欲南侵之奇作書抵當路,以為「久和畏戰,人情之常
金知吾重於和,故常虛聲喝我,而示我以欲戰之意,非果欲戰,所以堅吾和。
欲與之和,宜無憚於戰,則其權在我」。
又言:「戰之所須不一,而人才為先。
必求可與共患難者,非得龐士元所謂俊傑者不可也。」
公元1176年
以痹疾乞外,由宗正丞提舉閩舶,參帥議,遂以祠祿家居自稱拙齋」。
東萊呂祖謙嘗受學焉。
淳熙三年卒,年六十有五。
有《書》《春秋》《周禮說》、《論》、《孟》《楊子講義》、《道山記聞》等書行於世。

林光朝

林光朝字謙之興化軍莆田人
再試禮部不第,聞吳中陸子正嘗從尹焞學,因往從之遊。
自是專心聖賢踐履之學,通《六經》,貫百氏,言動必以禮,四方來學亡慮數百人
南渡後,以伊、洛之學倡東南者,自光朝始。
未嘗著書,惟口授學者,使之心通理解
嘗曰:「道之全體全乎太虛
六經》既發明之,後世注解固已支離,若復增加,道愈遠矣。」
公元1163年
孝宗隆興元年光朝年五十,以進士及第
調袁州司戶參軍
乾道三年龍大淵曾覿潛邸恩幸進,臺諫給舍論駁不行
張闡自外召為執政,銳欲去之,覺其不可拙,遂以老疾力辭不拜
光朝劉朔方以名儒薦對,頗及二人罪,由是光朝左承奉郎、知永福縣
大臣論薦不已召試館職,為秘書省正字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官,歷著作佐郎禮部郎官
八年,進國子司業太子侍讀史職如故
是時張說再除簽書樞密院事光朝不往賀,遂出為廣西提點刑獄,移廣東
茶寇自荊、湘剽江西,薄嶺南,其鋒銳甚。
光朝自將郡兵,檄摧鋒統制路海、本路鈐轄黃進各以軍分要害
會有詔徙光朝轉運副使光朝謂賊勢方張留屯不去,督二將遮擊,連敗之,賊驚懼宵遁
帝聞之,喜曰:「林光朝儒生,乃知兵耶?
」加直寶謨閣召拜國子祭酒太子左諭德
四年,帝幸國子監,命講《中庸》,帝大稱善,面賜金紫
不數日,除中書舍人
是時吏部郎謝廓然曾覿薦,賜出身,除殿中侍御史,命從中出。
光朝愕曰:「是輕臺諫、羞科目也。
」立封還詞頭
天子光朝決不奉詔改授工部侍郎不拜,遂以集英殿修撰出知婺州
光朝老儒,素有士望
後省未有建明或疑之,及聞繳駁廓然士論始服。
光朝引疾提舉興國宮,卒,年六十五。

楊萬里

公元1154年
楊萬里字廷秀吉州吉水人
紹興二十四年進士第,為贛州司戶,調永州零陵丞。
張浚謫永,杜門謝客萬里三往不得見,以書力請,始見之。
勉以正心誠意之學,萬里服其教終身,乃名讀書之室曰誠齋」。
入相,薦之朝。
臨安府教授,未赴,丁父憂
改知隆興府奉新縣,戢追胥不入鄉,民逋賦者揭其名市中,民讙趨之,賦不擾而足,縣以大治,會陳俊卿虞允文為相,交薦之,召為國子博士
侍講張栻以論張說出守袁,萬里抗疏,又遺允文書,以和同規之,不果留,而公偉之
太常博士,尋升丞兼吏部侍右郎官,轉將作少監出知漳州,改常州,尋提舉廣東常平茶鹽
盜沈師犯南粵,帥師往平之
孝宗稱之曰「仁者之勇」,遂有大用意,就除提點刑獄
請於、惠二州外砦,潮以鎮賊之巢,惠以扼賊之路。
俄以憂去。
免喪,召為尚左郎官
公元1185年
淳熙十二年五月,以地震應詔上書曰:
「臣聞:言有事無事之時,不害其為忠;言無事有事之時,其為姦也大矣
南北和好逾二十年,一旦絕使,敵情不測而或者曰:『彼有五單于爭立之禍。
』又曰:『彼有匈奴困於東胡之禍。
既而不驗
道塗相傳,繕汴京城池,開海州漕渠,又於河南、北簽民兵,增驛騎,製馬櫪,籍井泉,而吾之間諜不得以入,此何為者耶?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一也。
或謂金主北歸,可為中國之賀。
臣以中國之憂,正在乎此。
此人北歸,蓋懲創於逆亮之空國南侵也。
將欲南之,必固北之。
或者以身填撫其北,而以其子與婿經營其南也。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二也。
臣竊聞論者或謂緩急,淮不可守,則棄淮而守江,是大不然
昔者吳與力爭而得合肥然後吳始安。
李煜揚二州自此南唐始蹙。
今曰棄淮而保江,既無淮矣,江可得而保乎?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三也。
淮東、西凡十五郡,所謂守帥,不知陛下使宰相擇之乎,使樞廷擇之乎?
使宰相擇之宰相未必樞廷慮也;使樞廷擇之則除授不自己出也。
一則不為之慮,一則自己出,緩急敗事,則皆曰:『非我也。
陛下將責之誰乎?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四也。
公元1161年
南北各有長技,若騎若射,北之長技也;若舟若步,南之長技也。
今為北之計者,日繕治海舟,而南之海則不繕治焉。
或曰:『吾舟素具也。
或曰:『舟雖未具而憚於擾也。
紹興辛巳之戰,山東采石之功,不以騎也,不以射也,不以步也,舟焉而已
當時之舟,今可復用乎?
且夫斯民一日之擾,與社稷百世安危,孰輕孰重?
固有大於擾者也。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五也。
陛下今日為何等時耶?
人日逼,疆場日擾,而未聞防金人者何策,保疆場何道
但聞某日修某禮文也,某日進某書史也,是以鄉飲理軍,以干羽解圍也。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六也。
臣聞古者人君,人不能悟之,則天地能悟之。
今也國家之事,敵情不測如此,而君臣上下之如太平無事之時,是人不能悟之矣。
上天災異異時熒惑南斗邇日鎮星端門熒惑羽林
書生,不曉天文,未敢以為必然也。
至於春正月日青無光,若有兩日相摩者,茲不曰大異乎?
然天猶恐陛下不信也,至於春日載陽,復有雨雪殺物,茲不曰大異乎?
然天猶恐陛下不信也,乃五月庚寅,又有地震,茲又不曰大異乎?
且夫天變在遠,臣子不敢奏也,不信可也地震在外州郡不敢聞也,不信可也
今也天變頻仍地震輦轂,而君臣不聞警懼朝廷不聞咨訪,人不能悟之,則天地能悟之。
不知陛下於此悟乎,否乎?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七也。
頻年以來兩浙最近則先旱,江淮則又旱,湖廣則又旱,流徙相續,道堇相枕
常平之積,名存而實亡;入粟之令,上行而下慢。
靜而無事未知所以振救之;動而有事,將何以以為資耶?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八也。
古者足國裕民,惟食與貨。
今之所謂錢者,富商巨賈閹宦權貴盈室藏之至於百姓三軍之用,惟破楮券爾。
萬一如涇原之師,因怒糲食,蹴而覆之,出不遜語,遂起朱泚之亂,可不寒心哉!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九也。
古者立國必有可畏,非畏其國也,畏其人也。
苻堅欲圖晉,而王猛以為不可,謂謝安桓冲江左之望,是存晉者,二人而已
異時相如趙鼎張浚名將岳飛韓世忠,此金人所憚也。
近時劉珙可用則早死張栻可用則沮死,萬一有緩急不知可以諸軍何人
可以一面何人
金人之所素憚者又何人
而或者謂人之有才,用而後見。
臣聞之《記》曰:『苟有車必見其式,苟有言必聞其聲。
』今曰有其人而未聞其可將可相,是有車而無式,有言無聲也。
且夫而後見,非臨之以大安危,試之以大勝負,則莫見其用也。
平居無以知其人,必待大安危、大勝而後見焉。
成事幸矣,萬一敗事,悔何及耶?
昔者謝玄之北禦苻堅,而郗超知其必勝桓溫西伐李勢,而劉倓知其必取。
履屐之間無不當其任,蒱博不必則不為,二子平居無事之日,蓋必有以察其小而後信其大也豈必大用而後見哉?
所謂有事無事之時者十也。
陛下超然遠覽昭然遠寤。
勿矜聖德崇高,而增其所未能;勿恃中國生聚,而嚴其所未備。
勿以天地變異適然,而法宣王之懼災;勿以臣下苦言逆耳,而體太宗之導諫。
勿以女謁近習害政細故,而監、唐季世致亂之由;勿以仇讎包藏無他,而懲、政晚年受禍之酷。
大臣通知邊事軍務富弼之請,勿以東西二府異其心;委大臣薦進謀臣良將蕭何所奇,勿以文武兩途而殊其轍,勿使賂宦者而得旄節唐大曆之弊,勿使貨近幸而得招討如梁段凝之敗。
以重蜀之心而重荊、襄,使東西形勢相接;以保江之心而保兩淮,使表裏唇齒相依
勿以海道無虞,勿以大江可恃
屯聚糧,治艦扼險
君臣之所咨訪,朝夕之所講求,姑置不急之務精專備敵之策。
庶幾上可消於天變,下不墮於敵姦。
天下之事,有本根,有枝葉
前所陳,枝葉而已
所謂本根,則人主不可以自用
人主自用,則人臣任責,然猶未害也。
至於軍事,而猶曰:『誰當憂此,吾當自憂』今日之事,將無類此
《傳》曰:『木水本原
聖學高明,願益思其所本原者。
東宮講官闕,帝親擢萬里侍讀
宮僚以得端人相賀
他日讀《陸宣公奏議》等書,皆隨事規警太子敬之
王淮為相,一日問曰:「宰相先務何事
」曰:「人才
」又問:「孰為才?
」即疏朱熹袁樞以下六十人以獻,次第擢用之。
樞密院檢詳,守右司郎中,遷左司郎中
公元1187年
十四年夏旱萬里應詔,言:「旱及兩月然後求言不曰遲乎?
上自侍從,下止館職不曰隘乎?
今之所以旱者,以上澤不下流下情上達,故天地之氣隔絕不通
」因疏四事以獻,言皆懇切
秘書少監
高宗崩,孝宗欲行三年喪,創議事堂,命皇太子參決庶務
萬里上疏力諫,且上太子書,言:「天無二日,民無二王
一履危機悔之何及
與其之而無及孰若之而不居
殿下三辭五辭,而必不居也。
太子悚然
高宗未葬,翰林學士洪邁不俟集議配饗獨以呂頤浩姓名上。
萬里上疏詆之,力言張浚當預,且謂無異指鹿為馬
孝宗覽疏不悅,曰:「萬里以朕為何如主?
由是直秘閣出知筠州
公元1189年
光宗即位,召為秘書監
入對,言:「天下有無形之禍,僭非權臣而僭於權臣,擾非盜賊而擾於盜賊,其惟朋黨之論乎!
蓋欲激人主之怒莫如朋黨,空天下人莫如朋黨
黨論一興,其端發於士大夫,其禍及於天下
前事已然,願陛下皇極聖心公聽並觀壞植散群,曰君子從而用之,曰小人從而廢之,皆勿問其某黨某黨也。
」 又論:「古之帝王固有以知一己攬其權,不知臣下竊其權。
大臣竊之則權在大臣大將竊之則權在大將外戚竊之則權在外戚,近習竊之則權在近習
竊權之最難防者,其惟近習乎!
非敢公竊也,私竊之也。
始於私竊,其終必至於公竊而後已。
可不懼哉!」
公元1190年
紹熙元年,借煥章閣學士接伴金國賀正旦使實錄院檢討官
會《孝宗日曆》成,參知政事王藺以故事俾萬里序之,而宰臣屬之禮部郎官傅伯壽
萬里失職力丐去,帝宣勉留
會進《孝宗聖政》,萬里奉進孝宗不悅,遂出為江東轉運副使,權總領淮西江東軍馬錢糧
朝議欲行鐵錢江南諸郡,萬里疏其不便,不奉詔,忤宰相意,改知贛州不赴乞祠,除秘閣修撰提舉萬壽宮自是不復出矣。
公元1203年
宗嗣位,召赴行在,辭。
煥章閣待制提舉興國宮。
引年乞休致,進寶文閣待制致仕
嘉泰三年,詔進寶謨閣直學士給賜衣帶
開禧元年召,復辭。
明年,升寶謨閣學士,卒,年八十三,贈光祿大夫
公元1188年
萬里為人剛而褊。
孝宗始愛其才,以問周必大必大無善語,由此不見用。
韓侂胄用事,欲網羅四方知名士相羽翼,嘗築南園,屬萬里為之記,許以掖垣
萬里曰:「官可棄,記不可作也。
侂胄恚,改命他人
臥家十五年,皆其柄國之日也。
侂胄專僭日益甚,萬里憂憤怏怏成疾。
家人知其憂國也,凡邸吏報時政者皆不以告。
族子自外至,遽言侂胄用兵事。
萬里慟哭失聲,亟呼紙書曰:「韓侂胄姦臣專權無上動兵殘民,謀危社稷,吾頭顱如許報國無路,惟有孤憤
」又書十四言別妻子筆落而逝。
萬里精於詩,嘗著《易傳》行於世。
光宗為書誠齋二字學者稱「誠齋先生」,賜諡文節」。
子長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