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元-托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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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三百五十五 列傳第一百十四

作者 脫脫

賈易

賈易字明叔無為人
七歲而孤。
母彭,以紡績自給,日與十錢,使從學
不忍使一錢,每浹旬,輒復歸之。
逾冠,中進士甲科,調常州司法參軍
自以儒者不閑法令,歲議獄,唯求合人情,曰:「人情所在,法亦在焉。
」訖去,郡中稱平。
元祐初,為太常丞兵部員外郎,遷左司諫
呂陶不爭張舜民事,與交攻,遂劾黨附蘇軾兄弟,並及文彥博范純仁
宣仁后怒其訐,欲謫之,呂公著救之力,出知懷州
御史言其謝表文過,徙廣德軍
明年提點江東刑獄召拜殿中侍御史
遂疏彥博至和建儲之議為不然宣仁后命付史館彥博自安,竟解平章重事而去。
蘇轍中丞易引前嫌求避,改度支員外郎孫升以為左遷
又改國子司業不拜提點淮東刑獄
復入,為侍御史
上書言:
天下大勢可畏者五:一曰上下相蒙,而毀譽不得其真。
故人聰明壅蔽下情不得上達邪正無別,而君子道日消,小人之黨日進
二曰政事苟且,而官人不任其責。
治道不成萬事隳廢,惡吏市姦自得良民受弊而無告愁歎不平之氣充溢宇宙,以干陰陽之和。
三曰經費不充,而生財不得其道。
故公困弊無及預備之計,衣食之源日蹙無事時尚猶有患,不幸倉卒多事,則狼狽窮迫禍敗至矣。
四曰人材廢闕,而教養不以其方。
士君子無可用之實,而愚不肖充牣於朝;汙合苟容之俗滋長,背上欺君之風益扇,士氣浸弱,將誰與立太平之基。
五曰刑賞失中,而人心不知所向
故以非為是,以黑為白更相欺惑,以罔其上;爵之以高祿而不加勸,僇之以顯罰不加懼,徼利苟免之姦,冒貨犯義之俗,將何所不有
二聖焦勞念治,而天下之勢乃如此任事不可以不憂
是猶寢於積薪之上,火未及然,而自以為安,可不畏乎?
然則欲知毀譽真偽之情,則莫若明目達聰使下無壅蔽之患。
官人皆任其責,則莫若詢事考言循名責實
生財不逆其道,則莫若敦本業而抑末作,崇儉約而戒奢僭。
教養必以其方,則莫若詳延之路,厲廉恥之節,使公卿大臣各舉所知召對延問,以觀其能否,善者用之,不善者罷之。
人心皆知所向,則莫若賞以勸善,刑以懲惡不以親疏貴賤為之輕重
民志一定,而放僻邪侈不為矣。
其言雖頗切直,然皆老生常談,志於抵阨時事無他奇畫
蘇軾守杭,訴浙西災潦甚苦。
易率其僚楊畏安鼎姑息邀譽眩惑朝聽,乞加考實
詔下,給事中范祖禹封還之,以謂正宜闊略不問,以活百姓
易遂言:「頃在揚州題詩,以奉先帝遺詔為『聞好語』;草呂大防制云『民亦勞止』,引周厲王詩以比熙寧元豐之政。
弟轍蚤應制科試,文繆不應格幸而濫進,與昔皆誹怨先帝無人臣禮
」至指李林甫楊國忠為喻,議者由是薄易,出知宣州
京西轉運副使,徙蘇州徐州,加直秘閣
元符中,累謫保靜行軍司馬邵州安置
公元1100年
徽宗立,召為太常少卿,進右諫議大夫
陳次升論其為曾布客,改權刑部侍郎,歷工部吏部未滿為真
寶文閣待制鄧州,尋入黨籍。
卒,年七十三。

董敦逸

董敦逸字夢授吉州永豐人
進士第,調連州司理參軍、知穰縣
時方水利提舉官調民馬渡港,雲可灌田二百頃,敦逸言於朝,以為不補害,核實敦逸言。
免役夫十六萬,全舊田三千六百頃。
徙知弋陽縣寶豐銅冶役卒多困於誘略有致死者敦逸推見本末,縱還鄉數百人
稍遷梓州路轉運判官
公元1091年
元祐六年,召為監察御史,同御史黃慶基言:「蘇軾昔為中書舍人制誥中指先帝事,其弟轍相為表裏,以紊朝政
宰相呂大防奏曰:「敦逸慶基所撰制詞以為謗毀先帝
臣竊觀先帝聖意,本欲富國強兵鞭撻不庭一時群臣將順太過故事失當
太皇太后皇帝臨御,因民所欲,隨事救改,蓋事理當然爾。
漢武帝用兵重斂傷民,昭帝嗣位博采眾議,多行寢罷明帝尚察,屢興慘獄章帝改之以寬厚天下悅服未有以為謗毀先帝者也。
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財仁宗即位,罷修宮觀息民力。
凡此皆因時施宜,以補助先朝闕政,亦未聞當時士大夫有以謗毀先帝者也。
比惟元祐以來言事官此以中傷士人,兼欲動搖朝廷,意極不善
」轍復奏曰:「臣昨日取兄所撰呂惠卿告觀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堯之仁,姑試伯鯀;終然孔子之聖,不信宰予
』兄亦豈是謗毀先帝者邪?
臣聞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爾。
元祐改更,蓋追述先帝美意而已
宣仁后曰:「先帝追悔往事至於泣下。
大防曰:「先帝一時過舉,非其本意
宣仁后曰:「皇帝深知
於是敦逸慶基並罷。
敦逸出為湖北運判,改知臨江軍
紹聖初、轍失位劉拯敦逸無罪
哲宗記其人,曰:「非前日白鬚御史乎?
復除監察御史
常安民二蘇之黨,凡論議主元祐者,斥去之。
工部員外郎,遷殿中御史左司諫侍御史入謝曰:「臣再汙言路,第恐擠逐,不能久奉彈糾之責。
」哲曰:「卿能言無患朕之不能聽;卿言而信,無患朕之不能行也。」
瑤華秘獄成,詔詣掖庭錄問
敦逸察知冤狀,握筆弗忍書,郝隨從旁脅之,乃不敢異。
獄既上,於心終不安。
兩旬,竟上疏,其略云:「瑤華之廢,事有所因,情有可察。
詔下之日,天為之陰翳,是天不欲廢之也;人為之流涕,是人不欲廢之也。
臣嘗閱錄其獄,恐得罪天下
」哲宗讀之怒,蔡卞加重貶,章惇曾布以為不可,曰:「陛下本以皇城獄出於近習,故使臺端錄問,冀以取信中外
今謫敦逸何以天下後世之謗。
」哲宗意解而止。
明年,用他事出知興國軍,徙江州
公元1100年
徽宗即位,加直龍圖閣、知荊南,召入,為左諫議大夫敦逸極言蔡京蔡卞過惡
戶部侍郎
卒,年六十九。

上官均

上官均字彥衡邵武人
神宗熙寧親策進士擢第二,為北京留守推官國子直講
元豐中蔡確薦為監察御史裏行
相州富人殺人讞獄審刑大理所疑,京師流言法官竇莘等受賕
蔡確猜險數十人窮治莘等慘酷無敢明其冤。
上疏言之,乞以獄事詔臣參治坐是,謫知光澤縣
莘等卒無罪天下服其持平
有巫託神禍福人,致貲甚富,焚像杖巫,出諸境。
還,監都進奏院
公元1085年
哲宗即位,擢開封府推官
元祐初,復為監察御史
議者請兼用詩賦取士宰相遂欲經義
言:「經術以理為主,而所根者本也,詩賦以文為工,而所逐者末也。
不計本末,而欲襲詩賦之敝,未見其為得也
」自熙寧以來京師百司謁禁
言:「以誠待人,則人思竭忠;以疑遇物,則人思苟免
願除開封大理外,餘皆釋禁,以明洞達不疑之意。
」遂論青苗以為惠民之名而無惠民之實,有目前之利而為終歲之患,願罷之而復為常平糴糶之法。
言官冗之弊,請罷補吏,減任子員,節特奏名之濫,增攝官之舉數,抑胥吏幸進,以清入仕之源。
詔有司議久之不能有所省。
復疏言:「今會議之臣,畏世俗譏評不計朝廷利害,閔鄙耄之不進,不思才者之閑滯,非策之善也。
」因請對,力陳之,宣仁后曰:「當從我家始。
」乃自后而下大夫,悉裁其數。
又言:「治天下道二,寬與猛而已
過則緩而傷義,猛過則急而傷恩。
術雖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
間者,監司務慘核郡縣望風趣辦不暇以便為意
陛下臨御,務從寬大,為吏者又復苟簡縱弛,猛寬二者胥失。
明詔四方,使之寬不縱惡,猛不傷惠,以起中和之風。
」詔下其章
公元1088年
蔡確弟碩盜貸官錢萬計,獄既上,均論宰相,挾邪撓法,當顯正其罪,以厲百官
張璪李清臣執政,與正人異趣相繼擊去之。
監察御史張舜民邊事,因及宰相文彥博舜民左遷
均言:「風憲之任風聞所以耳目也。
舜民之言是,當行之;其言非,當容之。
願復舜民職。
不從
臺諫約再論,均謂事小不當再論,王岩叟遂劾均反覆岩叟移官。
均遷殿中侍御史,內不自安引義丐去,改禮部員外郎
三年,復為殿中侍御史
西夏自永樂之戰,怙勝氣驕,欲復故地。
朝廷趙禼計,棄四砦,至是,又請蘭州為砦地。
上疏曰:「先王之御外國,知威之不可獨立,故假惠以濟威,知惠不可獨行,故須威以行惠,然後外國且懷且畏,無怨望輕侮之心。
西夏所爭蘭州砦地,皆控扼要路,若輕以予之,恐夏人搗虛熙河數郡,孤立難守。
若繼請熙河故地,將何辭以拒之?
是傅虎以翼,借寇以兵,不惟無益,祗足為患
不如治兵積穀畫地而守,使夏人曉然朝廷意也。」
傅堯俞中書侍郎許將左丞韓忠彥同知樞密院
三人者,論事同異,俱求罷。
均言:「大臣之任同國休戚廟堂上當協諧,使中外之人,泯然不知有同異之跡。
悻悻辨論不顧事體何以觀視百僚
堯俞等雖有辨論之失,然事皆緣公,無顯惡大過,望令就職
」詔從之。
御史中丞蘇轍等尚以為言,均上疏曰:「進退大臣當,則天下服陛下之明,而大臣得以安其位。
進退不當,則累陛下之哲,而言者自此得以朋黨合謀並力,以傾搖大臣
天下之事,以是非為主。
所論若當,雖異,不害為善;所論若非,雖同,未免不善
堯俞等但不能協和實無大過
蘇轍乃以許將當時已定議,既而同列之議,獨上論奏
以為善則順之,惡則正之,豈在每事唯命,遂非不改然後忠邪
同列之議,上奉聖旨,是能將順其美,不當以為過惡也。
若使不忠,雖與同協和,是乃姦臣爾,非朝廷之利也。
罷,均又言:「呂大防堅強自任,每有差除,同列不敢異,唯許將時有異同
素與大防善,盡力,期於必勝
臣恐綱紀法令自此敗壞矣。
」因論:「御史耳目之任中丞風憲之長。
公是公非別白善惡,而不當妄言也。
」遂乞罷,出知廣德軍,改提點河北東路刑獄
紹聖初召拜左正言
大防罷政,均論大防六罪,並再黜大防史禍由此起。
又奏詩賦,專以經術取士
宰相章惇欲更政事,專黜陟之柄,陰去異己,出吏部尚書彭汝礪知成都府,召朱服中書舍人
均言汝礪不可出,服不可用。
怒,遷均為工部員外郎
提點京東淮東刑獄,歷梓州淮南轉運副使、知越州
公元1100年
徽宗立,入為秘書少監,遷起居郎,拜中書舍人同修國史兼《哲宗實錄修撰,遷給事中
太學生寅亮應詔論事得罪屏斥,均言:「寅亮不識忌諱,然志非懷邪
陛下既招其來,又罪其言,恐沮多士之氣。
寅亮得免。
宰相欲盡循熙、豐法度紹述以風均,均曰:「法度惟是之從,無彼此之辨。
由是不協,以龍圖閣待制知永興軍,徙襄州
崇寧初,與元祐黨籍奪職主管崇禧觀
政和中,復集賢院修撰提舉洞霄宮
久之,復龍圖閣待制致仕
卒,年七十八。

來之邵

來之邵字祖德開封咸平人
進士第,由潞州司理參軍刑部詳斷官
元豐中,改大理評事御史中丞黃履薦為監察御史
未幾,買倡家女為妾,劾其汙行左遷將作丞
公元1085年
哲宗即位,為太府丞提舉秦常平利州成都路轉運判官,入為開封府推官,復拜監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
之邵資性姦譎,與楊畏合攻蘇頌,論稽留賈易蘇州之命。
又論梁燾劉摯親黨致位丞弼
又論范純仁不可復相,乞進用章惇安燾呂惠卿
紹聖初國事丕變之邵逆探時指,先劾呂大防
既相,擢為侍御史
王安石配食神宗之邵又請加美諡
疏:「司馬光畔道逆理典刑未正,鬼得而誅。
劉摯尚存,實天以遺陛下
」其阿恣無忌憚如此
刑部侍郎
陽翟民蓋漸以訟至有司之邵二子皆娶蓋氏,誣漸非蓋氏子,以規其貲。
諫官張商英論之,以直龍圖閣出知蔡州
卒,年四十八。
蔡京為相,特贈太中大夫

葉濤

葉濤字致遠處州龍泉人
進士乙科,為國子直講
虞蕃訟起,坐受諸生免官
,王氏婿也,即往從安石金陵,學為文詞。
哲宗立上章自理,得太學正,遷博士
紹聖初,為秘書省正字編修神宗史》,進校書郎
曾布薦為起居舍人,擢中書舍人
司馬光呂公著王岩叟追貶呂大防劉摯蘇轍梁燾范純仁責官,皆制詞,文極醜詆。
安燾學士封還命書,云:「元祐時,嘗詆文彥博熙河,全先帝萬世之功,不宜加罪。
蔡京劾為黨,罷知光州
又以訴理有過,為范鏜所論,連三黜。
曾布引為給事中,居數月而病,以龍閣閣待制提舉崇禧觀,卒。

楊畏

楊畏字子安其先遂寧人,父徙洛陽
幼孤好學,事母孝,不事科舉
黨友交勸之,乃擢進士第
調成紀主簿,不之官刻志經術,以所著書王安石呂惠卿,為鄆州教授
自是安石之學,以為聖人之意。
西京國子監教授舒亶薦為監察御史裏行
時有御史中丞出為郡守監司薦之,畏言:「侍從賢否,上所素知監司乃敢妄薦,蓋為異日地爾,乞戒其觀望
舒亶有盜學士院廚錢罪,為王安禮所白,畏抗章辨論以為可謂之失,未可謂之故。
罷,畏坐左轉宗正丞,出提點夔州路刑獄
公元前103年
元祐初,請祠歸
畏恐得罪司馬光,嘗曰:「畏官夔峽,雖深山群獠,聞用司馬光,皆相賀,其盛德如此
」至卒,畏復曰:「司馬光知道便是皋、夔、稷、契;以不知道,故於政事未盡也。
呂大防劉摯為相,俱與畏善,用畏為工部員外郎,除監察御史,擢殿中侍御史
畏助大防十事,並言梁燾王岩叟劉安世朱光庭皆其死黨,必與為地
既而等果救,皆不納。
罷,蘇頌為相,畏復攻,以留賈易除書罪。
罷,畏意欲蘇轍為相。
宣仁后外召范純仁右僕射,畏又攻純仁不報
畏本附,知不相,復上疏不可用。
傾危反覆如此百僚莫不側目
侍御史,畏言事之未治有四:曰邊疆,曰河事,曰役法,曰內外官政
時有旨令省官臺官,畏言:「御史宰執,最為相關之地。
宰執既不自差,使其屬舉之,可乎?
太常博士朱彥以議皇地示祭不同自列乞罷。
畏言:「據經論理,若罷出,恐自是人務觀望不敢以守官為義。」
宣仁后崩,呂大防欲用畏諫議大夫范純仁以畏非端士不可大防乃遷畏禮部侍郎
大防宣仁后山陵使,畏首背大防稱述熙寧元豐政事王安石學術哲宗信之,遂薦章惇呂惠卿大任
廷試進士李清臣發策紹述意,考官第主元祐者居上,畏復考,悉下之,拔畢漸以為第一
入相,畏遣所親陰結之,曰:「畏前日勢力輕重,遂因呂大防蘇轍以逐劉摯梁燾
方欲逐呂、蘇,二人覺,罷畏言職
畏跡在元祐,心在熙寧,首為相公開路者也。
至,徙畏吏部,引以自助
中書侍郎李清臣知樞密院安燾不合,畏復陰附安、李,覺其情;又曾布蔡卞言畏平日所為,遂以寶文閣待制出知真定府
天下於是目為「楊三變」,謂其進於元豐,顯於元祐,遷於紹聖也。
落職虢州,入元祐黨。
後知郢州,復集賢殿修撰、知襄州,移荊南提舉洞霄宮,居於洛。
未幾,知鄧州,再丐祠,以言者論列落職主管崇禧觀
公元1112年
蔡京為相,畏遣子侄見京,以元祐末蘇轍不可大用等章自明,又因京黨河南尹薛昂致言於京,遂出黨籍
尋復寶文閣待制
政和二年詣闕,請封禪嵩山,畏上疏千餘言,極其諛佞
治行,得疾卒,年六十九。
頗為縱橫學,有才辯而多捭闔,與邢恕締交,其好功名富貴亦同。
疏而多失,畏謀必中,其究俱為搢紳禍雲。
論曰賈易初以剛直名,觀其再劾文彥博范純仁,而斥蘇軾蘇轍尤甚何以剛直為哉?
董敦逸元祐末黃慶基二蘇,以開紹聖之禍,及紹聖則肆詆元祐諸臣,甚至瑤華之冤不能持正,雖終悔而諫,亦何及焉。
及見蔡京蔡卞稔惡,乃論其過惡自文杯水不足以車薪之火也。
上官均諫切中時事,及不從紹述之議,其為人可觀,然論呂大防蘇轍,以之再黜,是亦助紹述者也。
楊畏傾危反覆周流不窮,雖儀、秦縱橫無以尚之,豈徒三變而已
至於紹述取信哲宗,又謂王安石之學有聖人意,可謂小人無忌也哉
來之邵盡擊時賢而進章惇安燾呂惠卿,又請加美諡於安石,其流惡不已,乃誣人非其子而欲掩其貲,亦何所不至焉。
葉濤太學,已著汙跡擢第之後,諂安石而從之學,後得曾布之薦,凡元祐名賢貶責制辭肆筆醜詆,雖有善猶不能自滌,況無可述者乎!

崔台符

崔台符字平叔蒲陰人
明法科,為大理詳斷官校試殿帷仁宗賜以「盡美二字
熙寧中文彥博薦為群牧判官,除河北監牧使,入判大理寺
初,王安石按問欲舉法,舉朝以為非,台符舉手加額曰:「數百年誤用刑名,今乃得正
安石喜其附己,故用之。
知審刑院判少府監
復置大理獄,拜右諫議大夫,為大理卿
中官石得一皇城偵邏為獄,台符少卿楊汲輒迎伺其意,所在鍛煉笞掠成之,都人惴栗,至不敢偶語
年間麗文法者且萬人
官制行,遷刑部侍郎,官至光祿大夫
元祐初御史林旦上官均發其惡,出知潞州,又貶秩相州
後兼監牧使
卒,年六十四。
舊制武臣內殿崇班,始蔭其族。
台符言:「文吏判司猶許用蔭,武臣五歲一遷,自借職四十年乃得通朝籍輕重相準
請自供奉官即用蔭。
」從之。
嘗使遼,至其朝,久立帳前,儐者不贊導
問其故,曰:「太子未至。
台符誚之曰:「安有君父臨軒臣子偃蹇不至久立使者禮乎?
」儐者懼,贊導如儀

楊汲

楊汲字潛古泉州晉江人
進士第,調趙州司法參軍
民曹潯者,兄遇之不善,兄子亦加侮焉。
潯持刀逐兄子,兄挾之以走,潯曰:「兄勿避,自為侄爾。
」既就吏,兄子云:「叔欲紿吾父,止而殺之。
」吏當潯謀殺兄,曰:「潯呼兄使勿避,何謂謀?
若以意為獄,民無所措手足矣。
」州用其言,讞上,潯得不死。
管開封府常平,權都水丞,與侯叔獻汴水淤田法,遂釃汴流漲潦以溉西部瘠土皆為良田
神宗嘉之,賜以所淤田千畝
提點淮西刑獄提舉西路常平修古芍陂,引漢泉灌田萬頃
判都水監,為大理卿,遷刑部戶部侍郎
元祐初,以寶文閣待制廬州
崔台符被劾,落職黃州
越州
紹聖中,復為戶部侍郎,卒。

呂嘉問

公元1069年
呂嘉問字望之,以蔭入官
熙寧初條例司以為屬,權戶部判官管諸司庫務,行連灶法於酒坊,歲省薪錢十六萬緡。
王安石魏繼宗議,即京城市易務,命嘉問提舉
建置十三事,其一欲於律外禁兼並之家輒取利神宗去之,安石不可
二年,連以羨課受賞
神宗聞其擾民
安石
安石曰:「嘉問奉法不公以是媒怨
神宗曰:「免行錢所收細瑣市易鬻及果實,大傷國體
安石偽辨自解,至譏神宗叢脞不知帝王大略,且曰:「非嘉問,執敢不避左右近習
非臣,孰為嘉問辨?
神宗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為不便
安石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
公元1092年
七年,旱,帝憂心惻怛,語韓維孫永集市人問之,減坐賈錢千萬。
安石遂持嘉問條析奏曰:「此皆百姓所願不如人言也。
嘉問言:「朝廷所以民輸錢免行者蓋人情安於樂業,厭於追擾,若一切罷去,則無人祗承
吏胥祿廩薄,勢不得不求於民,非重法莫禁。
以薄廩申重法,則法有時不行
縣官給事,則三司經費有限,今取民於鮮,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本意也。
議者乃欲除去,是殆不然
未嘗不畏吏,方其以行役觸罪,雖欲出錢,亦不可得
吏祿可謂厚矣,然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市易所收免行錢,亦未足以償倉法所增之祿,以此推窮,則利害立見矣。」
初,市易三司嘉問恃勢陵使薛向,出其上。
曾布,懷不能平。
神宗出手劄詢訪於魏繼宗繼宗嘉問掠其功,列其與初議異者。
得實,具上嘉問收息干賞,挾官府而為兼并之事。
神宗將委考之,安石二人有私忿,於是布與呂惠卿同 治。
惠卿故憾,至三司,召繼宗市賈問狀,其辭同,乃脅繼宗使誣語言增加繼宗不從
惠卿不可共事神宗欲聽之,安石不可
神宗遂詔中書曰:「朝廷市易,本為平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
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宜厘定其制。
神宗曰:「臣每聞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所為駸駸間架除陌矣。
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四方笑?
神宗頷之。
未決安石去位嘉問持之以泣,安石勞之曰:「吾已薦惠卿矣。
惠卿執政,前獄遂成得罪嘉問出知常州
公元1093年
明年安石復相,召檢正中書戶房
安石罷,以知江寧府
歲餘轉運使何琬嘉問營繕越法,徙潤州,復坐免
久之,入為吏部郎中光祿卿
言者交論市易之患,被於天下
本錢無慮千二百萬緡,率二分其息,十有五年之間,子本當數倍,今乃僅足本錢。
蓋買物入官,未轉售而先計息取賞;至於物貨苦惡上下相蒙虧折日多,空有虛名而已
於是嘉問三秩,黜知淮陽軍,悉罪前被賞者
紹聖中,擢寶文閣待制戶部侍郎,加直學士知開封府
專附章惇蔡卞,多殺不辜,焚去案牘滅口
嘗薦鄒浩南遷,坐罷知懷州
徽宗時,屢暴其宿惡,至分司南京光州居住郢州安置
然為蔡氏所右,其婿劉逵蹇序辰、其死友鄧洵武羽翼之,故不久輒起。
龍圖閣學士太中大夫卒,年七十七,贈資政殿學士
初,嘉問竊從祖公弼論新法奏稿,以示王安石公弼以是斥於外,呂氏號為「家賊」,故不得呂氏同傳。

李南公

公元1092年
李南公字楚老鄭州人
進士及第,調浦江
猾吏恃守以陵縣不輸負租,南公捕繫之。
守怒,通判為謝曰:「能按郡吏,健令也。
」卒置諸法。
長沙縣,有嫠婦攜兒以嫁,七年,兒族取兒,婦謂非前子,訟於官。
南公問兒年,族曰九歲,婦曰七歲
問其齒,曰:「去年毀矣。
南公曰:「男八歲而齔,尚何爭?
」命歸兒族。
熙寧中提舉京西常平提點陝西河北刑獄京西轉運副使,入為屯田員外郎
南公有女皆適人,而同產女弟年三十不嫁,寄他妹家,為御史所論,罷主管崇福宮
河北轉運副使
先是,知澶州王令圖請開迎陽埽舊河,於孫村置約回水東注南公范子奇以為可行,且欲於大吳北進鋸牙河勢故道
朝廷使者行視兩人以前為非,云:「迎陽下瞰京師,孫村水勢不便
」又為御史所論,詔罰金
直秘閣、知延安府
夏人涇原南公出師搗其虛,夏人解去
進直龍閣閣,擢寶文閣待制、知瀛州,拜戶部吏部侍郎戶部尚書
知永興軍成都真定河南府鄭州,擢龍圖閣直學士
初,哲宗主入廟,南公修奉,希執政指,請祔東夾室,禮官爭之不得
及更建廟室,坐前議弗當,奪學士未幾,復之,遂致仕
卒,年八十三。
南公為吏六十年,幹局明銳,然反覆詭隨,無特操識者非之。
子譓。

譓,字智甫
進士
紹聖間,知章丘縣
陝西麥熟朝廷遣官諸州,令民平償逋負,譓與余景在選中。
賜對曾布言於哲宗曰:「豐凶未可知,譓、景皆刻薄必因暴斂,為民之憂。
陛下臨政以來延見人士未多,如兩人者,懼不足以大對
」乃喻使戒飭
使還,為河東轉運判官,徙陝西
進築京師訖役,除秘閣校理
母憂去。
方建永泰陵,起使京西
諫官任伯雨言:「祖宗之世,朝廷大事邊鄙兵革將相大臣召為侍從,乃不得已奪情
山陵事人 皆可辦,何至以一譓隳事體哉?
」命遂格。
終制,以直龍圖閣熙州
蔡京使王厚河湟,譓與之異,召為光祿卿
奏功,罷譓守虢。
坐嘗言招納未便,停官。
公元1070年
後數年,為陝西轉運使
京兆價踴貴,譓與府縣議從民和市,民弗肯損價。
譓移府勒上戶閉糴府帥徐處仁不聽,且責之。
譓怒,上章處仁沮格詔令,陵毀使者
詔黜處仁,而擢譓顯謨閣待制,代其任。
鄜延帥錢昂奏:「處仁本以官糴損價,與譓爭,乃為民久長之論,不當黜。
」詔以昂違道干譽,謫永州
譓又代任鄜延復徙永興
偽為蟾以獻,徽宗疑曰:「蟾,動物也,安得
」命漬盆水一夕而解。
罔上,貶散官安置三年復之。
歷數郡,卒。

董必

董必字子強宣州南陵人
嘗謁王安石金陵諮質諸經疑義,為安石稱許
進士第
紹聖中提舉湖南常平
時相章惇方置眾君子於罪。
孔平仲衡州,以倉粟腐惡,乘饑歲,稍損價發之。
即劾其戾常平法,置鞫長沙,以承意,無辜繫訊多死者
平仲坐徙韶州
蔡卞大誅流人,遣呂升卿廣東廣西察訪
哲宗既止不治,然必所至,猶以慘刻按脅立威,為五書歸奏。
工部員外郎中書舍人郭知章封還其命;詔以付趙挺之,權給事中陳次升復封駁不下
於是知章次升為元祐黨人
不當訟言者,出知江州,改湖南轉運判官提點河北刑獄,召為左司員外郎
初,舒亶荊南,起邊事一切詐誕,云徭人款附,實亦不然蓋與之謀。
及是,暴卒,加直龍圖閣往代
乃城通道六砦,置靖州折博市易,且移飛山營戍。
公私煩費荊人病之。
集賢殿修撰顯謨閣待制
卒,年五十六,贈龍圖閣待制

虞策

虞策字經臣杭州錢塘人
進士第,調台州推官、知烏程縣通判蘄州
蔣之奇江淮發運上計神宗東南人才,以策對
王安禮、李常繼薦之,擢提舉利州路常平湖南轉運判官
公元1090年
元祐五年,召為監察御史,進右正言
上書論事,謂人主納諫乃有福,治道清靜為本。
西夏順命言:「今邊備解弛戎備不修
古之人,善鎮靜警備甚密,務持重者謀在其中未有鹵莽闊疏,而曰吾鎮靜、吾持重者。
」又乞詔內而省曹、寺監,外而監司、守令,各得以其職陳朝闕失百姓疾苦
星文有變,乞順天愛民警戒萬事思治修身之道,勿以宴安為樂
哲宗納后,上《正始要言》。
左司諫
曾肇以議北郊事,與朝論不合,免禮部侍郎,為徐州
時權給事中,還其命,以為禮官也,不當議禮得罪
不從
親政,條所當先者五十六事,後多施行
侍御史起居郎給事中,以龍圖閣待制青州,改杭州
過闕,留為戶部侍郎
刑部戶部尚書,拜樞密直學士知永興軍成都府
入為吏部尚書奏疏徽宗,請均節財用,曰:「臣比在戶部,見中都經費歲六百萬,與天下上供之數略相當
嘗以祖宗故實考之,皇祐所入總三千九百萬,而費才三之一;治平四千四百萬,而費五之一;熙寧五千六十萬,而費盡之
今諸道隨一月所須,旋為裒會汲汲然不終日
願深裁浮冗,以寬用度
屬疾祈外,加龍圖閣學士、知潤州,卒於道,年六十六。
左正議大夫
策在元祐紹聖時,皆居言職
不依取進,亦頗持兩端,故黨議之興,己獨得免。
弟奕。

奕,字純臣
進士
崇寧提舉河北西路常平,洺、相饑,徙之東路
入對徽宗行期,對曰:「臣退即行流民不以時還,則來歲耕桑皆廢矣。
」帝悅。
既而西部盜起,復徙提點刑獄
朝廷遣兵逐捕,奕條上方略請罷勿用,而自計討賊,不閱月可定
轉運使張摶以為不可宰相策,數月不效,卒用奕議,悉降之。
監察御史
親祭北郊,燕人趙良嗣秘書丞侍祠,奕白其長曰:「今親衛不用三路人,而良嗣外國降子,顧得預祠事,可乎?
」長用其言,具以請,不報
陽武民傭於富家其室美,富子欲私之,弗得,怒殺之,而賂其夫使勿言
事覺,府縣大理鬻獄,奕受詔鞫訊,皆伏辜
漏泄語言罷去
逾年,還故職,提點河北刑獄
何承矩邊地塘濼,有定界
中貴人典領,以屯田開拓為功,肆侵民田,民上訴,屢出使者按治,皆不敢與直
曲折上之,疏其五不可,詔罷屯田
直秘閣淮南轉運副使
入為開封少尹
故時大理開封治獄得請蔽罪其後率任棄法法益不用
奕言:「廷尉天下平,京師諸夏本,法且不行何以萬國
自今情法實不相當毋得輒請。
」從之。
光祿卿戶部侍郎
睦州亂,以龍圖閣直學士鎮江府
寇平,論勞增兩秩
還為戶部
內侍總領內藏予奪顓己,視戶部僚屬
度支郎討理滯,奉中旨,令開封尹總領者來。
白宰相曰:「計臣不才,當去之而易能者,不可使他人侵其官。
」即自劾不稱職
詔為罷內侍,而徙奕工部
襲慶張漴使郡人詣闕登封東平王靚諫以京東歲凶多盜,不當請封。
為政不悅,將罪,奕言:「憂民愛君,所當獎激奈何用為罪乎?
獲免
未幾卒,年六十,贈龍圖閣學士

郭知章

郭知章字明叔吉州龍泉人
進士,從劉彝廣西幕府,知浮梁分寧縣
黃履薦為御史,以憂不克拜,知海州濮州提點梓州路刑獄
復以鄭雍顧臨薦,為監察御史
哲宗親政上書請用淳化天禧詔增諫官員,曰:「館職無所用,朝廷設之不疑諫官最急,乃常不足
急於無用,緩其所當急也。
比歲選授監司,多繇寺監丞不過知縣資序
外官莫重於部使者,豈宜輕用若是
宜稍限以節。
轉運判官實任通判者,提點刑獄實任郡守者,然後考其治理簡拔用之。
」又言:「自大河東、北分流生靈被害
水之趨東已不可遏,順而導之,閉北而行東,其利百倍矣。」
殿中侍御史
言:「先帝辟地進壤,建策四砦,據 臨下,扼西戎咽喉
元祐用事者委而棄之,願討賾議奏顯行黜罰
史院究《神宗實籙》誣罔事,知章請貶治呂大防等。
紹聖復制科,知章校試,言:「先朝既策進士,即廢此科,近年復置,誠無所補。
」遂復罷。
又請復元役法大抵迎合時好
左司員外郎,改左司諫
嘗言:「爵祿慶賞,以勸天下之善,願無以假借大臣,使行私恩;刑罰誅戮,以懲天下之惡,願無以假借大臣,使快私忿
忠於陛下者,必見忌大臣;黨於大臣者,必上負陛下
明主財察
權工部侍郎,為中書舍人
遼使蕭德崇來為夏人請還河西地,命知章報聘
德崇曰:「兩朝通好小國蕞爾疆土,還之可乎?
知章曰:「夏人累犯邊,法當致討,以北朝勸和之故,務為優容
彼若恭順如初,當自有恩旨,非使人所能預知也。
」歸未至,坐嘗主導河東流議,以集賢殿修撰和州
公元1100年
徽宗立曾布用為工部侍郎,加寶文閣直學士知太原府
召拜刑部尚書知開封府,為翰林學士
言者又論河事,罷知鄧州,旋入黨籍。
數年,復顯謨閣直學士
政和初,卒。
論曰神宗好大喜功之資,王安石呂惠卿出而與之遇合流毒不能止也。
哲、徽之世,一變而為蔡確章惇曾布,又變而為蔡京蔡卞,日有甚之,而天下亡矣。
乘時起而附之者甚眾,若崔台符楊汲以獄殺民;呂嘉問均輸困民;董必肆酷,欲害流人取悅李南公反覆詭隨虞策心持兩端郭知章迎合時好,且發實錄之誣。
諸人所學與其從政,已多可尚,何樂而為此惡哉?
不過一時君相好尚,將以取富貴而已
設使神宗仁宗之治,哲、徽承之,紹述之禍,雖安石輩亦將有所薰陶,而未必肆其情以至是,況此諸人乎?
世道汙隆士習升降,係於人主一念慮之趣向可不戒哉!
可不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