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元-托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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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二十 列傳第七十九

作者 脫脫

蔡襄

蔡襄字君謨興化仙遊人
進士,為西京留守推官館閣校勘
范仲淹言事去國余靖論救之,尹洙與同貶,歐陽修移書司諫高若訥由是三人者皆坐譴。
作《四賢不肖詩》,都人士相傳寫,鬻書者市之,得厚利
契丹使適至,買以歸,張於幽州館。
公元1043年
慶曆三年仁宗更用輔相,親擢、脩及王素諫官又以詩賀,三人列薦之,帝亦命知諫院
言路開,而慮正人久立也。
上疏曰:「朝廷用諫臣,脩、一日並命朝野相慶。
然任諫非難,聽諫為難;聽諫非難用諫為難
三人忠誠剛正,必能盡言
臣恐邪人不利,必造為禦之之說。
其禦之之說不過有三,臣請為陛下辨之。
一曰好名——夫忠臣引君當道論事唯恐不至,若避好名之嫌無所陳,則土木之人,皆可為矣。
二曰好進——前世諫者之難,激於忠憤,遭世昏亂,死猶不辭,何好進之有?
近世獎拔太速,但久而勿遷,雖死是官,猶無悔也。
三曰彰君過——諫爭之臣,蓋以司過舉耳人主聽而行之,足以從諫之譽,何過之能彰
至於巧者亦然,事難言則喑而不言,擇其無所忤者,時一發焉,猶或不行,則退而曰吾嘗論某事矣,此之謂好名
默默容容無所愧恥,躡資累級,以挹顯仕,此之謂好進。
有過失,不救之於未然,傳之天下後世,其事愈不可掩,此之謂彰君過。
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
時有旱蝗、日食地震之變,以為:「災害之來,皆由人事。
數年以來天戒屢至,原其所以致之,由君臣上下闕失也。
不顓聽斷,不攬威權,使號令不信於人,恩澤不及於下,此陛下之失也。
天下之柄,司生民之命,無嘉謀異畫以矯時弊,不盡忠竭節以副任使,此大臣之失也。
朝有敝政不能正,民有疾苦不能去,陛下寬仁少斷而不能規,大臣循默避事不能斥,此臣等之罪也。
陛下既有引過之言,達於天地神祇矣,願思其實以應之。
」疏出,聞者皆悚然
直史館,兼修起居注任職論事無所回撓
開寶浮圖災,下有舊瘞佛舍利,詔取以入,宮人灼臂落髮者。
方議復營之,諫曰:「非理之福,不可徼幸
今生民困苦,四夷驕慢陛下當修人事奈何專信佛法
或以舍利有光,推為神異彼其所居不能護,何有威靈
天之降災,以示儆戒,顧大興功役,是將以人力排天意也。」
呂夷簡平章國事宰相以下就其第議政事,奏請罷之。
元昊納款,始自稱兀卒」,既又譯為「吾祖」。
言:「『吾祖』猶云『我翁』,慢侮甚矣。
使朝廷賜之詔,而亦曰『吾祖』,是何等語邪?」
夏竦樞密使韓琦范仲淹在位言:「陛下而用仲淹士大夫賀於朝,庶民歌於路,至飲酒叫號以為歡。
且退一邪,進一賢,豈遂能關天下輕重哉?
蓋一邪退則其類退,一賢進則其類進。
眾邪並退,眾賢並進海內有不泰乎!
雖然,臣切憂之。
天下之勢,譬猶病者陛下既得良醫矣,信任不疑非徒愈病,而又壽民
醫雖良術。
不得盡用,則病且日深,雖有和、扁,難責效矣。」
保州作亂,推懦兵十餘輩為首惡,殺之以求招撫
曰:「天下兵百萬,苟無誅殺決行之令,必開驕慢暴亂之源。
州兵官吏、閉城門不能討,從而招之,豈不四方笑。
將兵入城,盡誅之。
」詔從其議。
以母老,求知福州,改福建路轉運使開古五塘溉民田,奏減五代時丁口稅之半。
修起居注
唐介宰相,觸盛怒趨進曰:「狂愚,然出於進忠,必望全貸。
」既貶春州,又上疏以為此必死之謫,得改英州
溫成追冊請勿立忌,而罷監護陵官
知制誥,三御史梁適解職草制
後每除授當職,輒封還之。
帝遇之益厚,賜其母冠帔以示寵,又親書「君謨兩字遣使持詔予之。
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
吏事談笑剖決破奸發隱,吏不能欺。
樞密直學士再知福州
郡士周希孟陳烈陳襄鄭穆行義著,備禮招延,誨諸生經學
俗重凶儀,親亡或秘不舉,至破產飯僧下令禁止之。
徙知泉州,距州二十里萬安渡,絕海而濟,往來畏其險。
立石為梁,其長三百六十丈,種蠣於礎以為固,至今賴焉。
植松七百里以庇道路人刻碑紀德
召為翰林學士三司使,較天下盈虛出入量力以制用。
剗剔蠹敝簿書紀綱纖悉皆可法。
公元1066年
英宗不豫皇太后聽政為輔臣言:「先帝既立皇子,宦妾更加熒惑,而近臣知名亦然,幾敗大事,近已焚其章矣。
已而外人遂云襄有論議,帝聞而疑之。
會襄數謁告,因命擇人代襄。
襄乞為杭州,拜端明殿學士以往
治平三年丁母憂
明年卒,年五十六。
吏部侍郎
工於書,為當第一仁宗愛之,製《元舅隴西王碑文命書之。
令書溫成后父碑》,則曰:「此待詔職耳。
」不奉詔
朋友信義,聞其喪,則不御酒肉,為位而哭。
飲會東園坐客誤射矢傷人,遽指襄。
他日帝問之,再拜愧謝,終不自辨。
蔡京與同郡而晚出,欲附名閥,自謂為族弟
政和初,襄孫佃廷試唱名,居舉首殿上,以族孫引嫌,降為第二,佃終身恨之。
乾道中,賜襄諡曰忠惠

呂溱

呂溱字濟叔揚州人
進士第一
通判亳州直集賢院同修起居注
坐預進奏院宴飲出知舒三州
修起居注
儂智高嶺南,詔奏邸毋得輒報。
言:「一方有警,使諸道聞之,共得為備。
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
」進知制誥,又出知杭州,入為翰林學士
疏論宰相陳執中奸邪仁宗還其疏。
曰:「以口舌論人,是陰中大臣也。
願出以示執中使得自辨。
未幾執中去,亦以侍讀學士徐州賜宴資善堂,遣使諭曰:「此特為卿設,宜盡醉也。
」詔自今經筵出者視為例。
成德軍,時方開六塔河宰相主其議。
地震請罷之,以答天戒
豪侈自放簡忽於事。
都轉運使李參不相能,還,判流內銓參劾其借官麹作酒,以私貨河東貿易,及違式饋贐,事下大理議
未嘗受,而外紛然死罪
帝知其過輕,但貶秩,知和州
御史以為未抵罪,分司南京
知池州江寧府,復集賢院學士,加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
時為京尹者比不稱職精識過人辨訟立斷豪惡斂跡
嘗以職事對,神宗察其有疾色,勉以近醫藥已而果病。
樞密直學士提舉醴泉觀,遂卒,年五十五。
禮部侍郎
悼念之,詔中書曰:「立朝最孤,知事君之節,絕跡權貴,故中廢十餘年,人無言者。
方擢領要劇,而奄忽淪亡家貧子幼,遭此大禍必至狼狽
宜優賻禮,官庀其葬,以厲臣節
」敕其婦兄護喪歸。
開敏,善議論一時名輩推許
然自貴重,在杭州賓客不過數語,時目為「七字舍人」云。

王素

王素字仲儀太尉季子也。
進士出身,至屯田員外郎
御史中丞孔道輔薦為侍御史
道輔貶,出知鄂州
仁宗思其賢,擢知諫院
壯年遇事感發
嘗言:「今中外無名之費,倍蓰於前,請省其非急者。
」適皇子生,將進百僚以官,惠諸軍以賞。
爭曰:「今西夏畔渙契丹要求縣官之須,且日急矣。
宜留爵秩以賞戰功,儲金繒以佐邊費
」議遂已。
京師旱,請帝禱於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當雨,今將以旦日出禱。
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
」帝問故,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禱之,應天不以誠,故臣知不雨。
」帝曰:「然則明日醴泉觀。
曰:「醴泉之近,猶外朝耳,豈憚暑不遠出邪?
」帝悚然
更詔詣西太一宮諫官不在屬車間,乃命素扈從
日甚熾,埃氛翳空,比輿駕還,未薄城,天大雷電而雨。
王德用二女子,素論之,帝曰:「朕真宗皇帝之子,卿王旦之子,有世舊非他人比也。
德用實進女,然已事朕左右奈何
曰:「臣之憂正恐在左右爾。
」帝動容立命二女出。
銀緋,擢天章閣待制淮南都轉運按察使
時新按察類多以苛為明。
獨不擿細故,即有貪刻,必繩治窮竟以故下吏愛而畏之。
改知渭州坐市河東有擾民狀,降華州,又奪職徙汝。
俄悉還其故,遷龍圖閣直學士
初,原州蔣偕建議大蟲巉堡,宣撫使聽之。
役未具,敵伺間要擊不得成。
來歸死。
曰:「若罪乃是墮敵計。
」責使畢力自效
總管狄青曰:「往益敗,不可遣。
曰:「敗則總管行,總管敗,即行矣。
不敢復言卒城而還
樞密直學士知開封府
至和大雨,蔡河裂,水入城。
軍吏朱雀門曰:「皇上不豫兵民廬舍覆壓眾心怦怦然,奈何塞門動眾
」違詔止其役,水亦不害
公元1174年
出知定州成都府
先是牙校歲輸酒坊錢以供廚傳日加厚,輸者轉困。
一切約之
鐵錢布滿兩蜀,而鼓鑄不止,幣益輕,商賈不行,命罷鑄十年,以權物價
為政,務合人情人紀其目,號曰「王公異斷」。
復知開封
三公子知名出入侍從將帥,久頗鞅鞅厭倦劇煩,事多鹵莽不治盜賊數發。
御史糾其過,出知許州
治平初夏人靜邊砦
召拜端明殿學士,復知渭州於是三鎮涇原蕃夷故老皆歡賀,比至,敵解去
拓渭西南城,浚隍三周積粟十年
屬羌奉土來獻,悉增募弓箭手
行陳出入之法,身自督訓
其居舊穿土為室,寇至,老幼焚死,為築八堡使居之。
其從領於兩巡檢,人莫得自便
曰:「是豈募民兵意邪?
」聽散耕田里,有警則聚,故士氣感奮精悍他道莫及
嘗宴堂上邊民傳寇至,驚入城。
諸將曰:「使奸人從而入,將必為內應,合拒勿內。
曰:「若拒之東去關中必搖。
吾在此,敵必不敢犯我,此當有奸言。
」乃下令:「敢稱寇至者斬。
有頃候騎西來,人傳果妄,諸將皆服其明。
澶州觀察使知成德軍,改青州觀察使
熙寧初
還,以學士知太原府
汾河大溢曰:「若壞平晉,遂灌州城矣。
」亟命具舟楫築堤以捍之。
一夕,水驟至,人賴以安。
知通進銀臺司,轉工部尚書,仍故職致仕
故事,雖三公致仕,亦不帶職
朝廷新法制,首以學士就第
卒,年六十七,諡曰懿敏
子:鞏;從子:靖;從孫:震。

素子

鞏有雋才長於詩,從蘇軾遊。
徐州,鞏往訪之,與客遊泗水,登魋山,吹笛飲酒乘月而歸。
待之黃樓上,謂鞏曰:「李太白死,世無此樂三百年矣。
得罪,鞏亦竄賓州
歲得還,豪氣不少挫。
後歷宗正丞以跌傲世,每除官,輒為言者所議,故終不顯。

從子

靖,字詹叔蚤孤自力於學,好講切天下利害
祖蔭通判閬州、知滁州,主管北京御史臺
契丹數遣橫使來,靖疏言:「彼利中國賜遺,挾虛聲以濟其欲,漸不可長,宜有以折之
」又請復明經科,加試貢士以策,觀其所學,稍變聲律之習。
利州路轉運判官提點陝西刑獄
鄉戶於州縣者,優則願久留,勞則欲亟去,吏得權其遲速
靖一以歲月遣代,遂為令。
河東長子縣
賊殺人,捕治十數輩,不得實,皆釋去。
靖閱其牘曰:「此真盜也。
」教吏曲折訊囚,果服罪
開封府推官
曹、濮盜害,官吏久不獲,靖受詔督捕成擒者十八九。
因言盜之不戢,由大姓囊橐,請並坐之,著為令。
公元1069年
徙廣南轉運使
熙寧初訛言交阯且至,老幼入保。
事聞,中外以為憂。
神宗曰:「王靖在彼,可無念。
即拜太常少卿、直昭文館、知廣州
二年,入為度支副使,卒。
靖子
子古,字敏仲,第進士
熙寧中,為司農主簿,使行淮、浙振旱菑,究張若濟獄,劾轉運使王廷老張靚失職,皆罷之。
連提舉四路常平王安禮欲用為太常丞神宗謂古好異論,止以為博士
加上仁宗英宗諡,因升祔四后,初議不發冊,古言:「發冊之禮,雖為祔廟節文,而升祔之重,乃由冊而後顯。
今既行升祔,則禮不可廢。
」乃詔用竹冊
又定諸神祠封額爵號之序。
出為湖南轉運判官提點淮東刑獄,歷工部吏部右司員外郎太府少卿
奉使契丹異時北使所過,凡供張悉貸於民,古請出公錢為之,民得不擾
紹聖初,遷戶部侍郎詳定役法,與尚書蔡京不合
言:「臣欲用元豐人雇直,而古乃用司馬光法。
」詔徙古兵部,尋以集賢殿修撰江淮發運使,進寶文閣待制、知廣州
言者論其常指平歲凶年,妄散邦財,奪職袁州
公元1100年
徽宗立,復拜戶部侍郎,遷尚書
御史中丞趙挺之偕領放欠,挺之言:「古蠲除太多,欲盡傾天下之財,不可用。
」遂改刑部
不已,以寶文閣直學士成都
崇寧黨籍,責衡州別駕安置溫州
朝散郎,尋卒。

從孫

震,字子發,以父任試銓優等賜及第
上諸路學制神宗稱其才。
習學中書刑房公事,遂為檢正
預修條例,加館閣校勘檢正孔目吏房。
元豐官制行,震與吳雍輔臣執筆入記上語面授尚書右司員外郎,使自書除目,舉朝榮之。
兼修市易敕》,帝諭之曰:「朝廷造法,皆本先王之制推行非人,故不能善後
且以錢貸民,有不能償,輒籍其家,豈善政也。
宜計其負幾何,悉捐之。
」震頓首奉詔
起居舍人,使行西邊,還為中書舍人
元祐初,遷給事中御史王岩叟劾之,以龍圖閣待制蔡州,歷五郡
紹聖初,復為給事中,權吏部尚書,拜龍圖閣直學士知開封府
震與章惇呂惠卿所薦,而素不相能
府奏獄空,哲宗疑不實
震謂抑已,於是潁昌蓋漸有訟,許賂子弟,震捕漸掠治,頗得蹤跡
懼,以獄付大理,而徙震為樞密都承旨,遂坐折獄滋蔓傾搖大臣奪職岳州,卒。

余靖

余靖字安道韶州曲江人
不事羈檢,以文學鄉里
進士起家,為贛縣試書拔萃,改將作監丞、知新建縣,遷秘書丞
上書論事建言班固漢書舛謬,命與王洙並校司馬遷范曄二史
書奏,擢集賢校理
范仲淹饒州諫官御史莫敢言。
靖言:「仲淹刺譏大臣重加譴謫,倘其言未合聖慮,在陛下聽與不聽耳,安可以為罪乎?
汲黯在廷,以平津為多詐;張昭論將,以魯肅粗疏
漢皇、吳主熟聞訾毀兩用無猜,豈損令德
陛下自親以來,屢逐言事者,恐鉗天下口,不可
」疏入,落職筠州酒稅
尹洙歐陽修亦以仲淹故,相繼貶逐,靖繇是益知名。
徙監泰州稅,知英州太常博士,復為校理同知禮院
慶曆中仁宗銳意欲更天下敝事,增諫官員,使論得失,以靖為右正言
時四盜賊竊發州郡不能制。
靖言:「朝廷威制天下賞罰,今官吏弛事,群盜蜂起大臣齷齪守常不立法禁,可為國家憂也。
嚴捕賞罰,及定為賊劫質、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
司天太白犯歲星,又犯執法
上疏責躬修德,以謝天變。
使契丹,辭日,以所奏事書笏,各舉一字為目凡數十事
顧見之,命悉條奏,日幾昃,乃罷。
修起居注
開寶寺靈感塔災,復上疏言:「五行之占,本是災變朝廷所宜誡懼,以答天意
聞嘗詔取舊瘞舍利入禁閱視道路傳言舍利在內廷有光怪,竊恐巧佞之人,推為靈異惑亂視聽,再圖營造
臣聞帝王之道,能勤儉厥德,感動人心,則雖有危難,後必安濟
今自西垂用兵國帑虛竭,民亡儲蓄十室九空
陛下勤勞罪己憂人之憂,則四民安居,海內蒙福。
不恤民病,廣事浮費,奉佛求福,非天下所望也。
若以舍利經火不壞,遽為神異,即本在土中火所不及
若言舍利皆能出光怪,必有神靈憑之,此妄言也。
一塔不能自衛,為火所毀,況藉其福以庇民哉?」
在職言事,嘗論夏竦奸邪不可為樞密使王舉正不才不宜政府狄青武人,使之獨守渭州,恐敗邊事張堯佐修媛故,除提點府界公事,非政事之美,且郭后之禍,起於楊、尚,不可不監。
太常博士王翼西京治獄還,賜五品服,靖曰:「治獄錫服外人不知,必以為深文重法,能希陛下意,以取此寵,所損非細事也。
嘗有工部郎中呂覺以治獄賜對,祈易章綬陛下諭之曰:『朕不欲因鞫囚與人恩澤
』覺退以告臣,臣嘗書之起居注
陛下前日諭覺是,則今日非矣。
是非與奪之間,貴乎一體
小人望風希進無所不至,幸陛下每於事端,抑其奔競
」其說多見納用
西鄙厭兵,元昊請和,議增歲賜
靖言:「景德中契丹舉國興師直抵澶淵先帝北征渡河,止捐金繒三十萬與之。
今元昊戰雖累勝,皆由將帥輕敵動之故。
數年選將練兵,始知守戰之備,而銳意解仇,所予至二十六萬。
戎事有機國力有限,失之於始,雖悔何追。
夫以景德之患,近在封域之內,而歲賜如彼;今日之警,遠在邊鄙之外,而歲賜如此
若元昊使還,益有所許,契丹聞之,寧不生心
無厭之求,自此始矣。
儻移西而備北,為禍更深
思和不和,皆有後患則不曲意俯徇,以貽國羞。
」擢知制誥
元昊既歸款朝廷加封冊,而契丹以兵臨西境,遣使言:「為中國討賊請止毋和。
朝議難之。
會靖數言契丹挾詐,不可輕許,即遣靖往報,而留夏國封策不發。
靖至契丹,卒屈其議而還
朝廷遂發冊,臣元昊。
西師解嚴北邊亦無事。
三使契丹,亦習外國語,嘗為番語詩,御史王平等劾靖失使者體,出知吉州
靖為諫官時,嘗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標不孝,匿母喪坐廢
靖既失勢孝標詣闕言靖少遊廣州犯法受榜。
靖聞之不自得,求侍養去。
將作少監分司南京,居曲江
已而左神武軍大將軍雅州刺史壽州兵馬鈐轄,辭不就
再遷衛尉卿、知虔州丁父憂去。
儂智高邕州乘勝九郡,以兵圍廣州
朝廷方顧南事,就喪次起靖為秘書監知潭州,改桂州,詔以廣南西路委靖經制
智高西走邕州,靖策其必結援交阯,而脅諸峒以自固,乃約李德會兵擊賊邕州,備萬人糧以待之;而詔亦給緡錢二萬助德政興師,且約賊更賞以緡錢二萬。
又募儂、黃諸姓酋長,皆縻以職,使不與高合
既而朝廷狄青孫沔將兵討賊
交阯援兵不用,賊
就遷靖給事中
御史梁蒨賞薄,又遷尚書工部侍郎
初,兵未至前,戒部將勿戰。
靖迫鈐轄陳曙出鬥,敗走
至,按軍法斬指使用等於坐,靖瞿然起拜
及諸將班師獨留廣西遣人特磨道擒智高母子三人生致闕下
集賢院學士,徙知潭州,又徙青州
交阯申紹泰寇邕州,殺五巡檢
靖安廣西,至則召交阯用事臣費嘉祐詰問之,嘉祐至,紿以近邊種落相侵報,誤犯官軍,願悉推治,還所掠及械罪人自贖
靖信之,厚謝遣去,嘉祐遂歸,不復出
廣州,官至工部尚書,代歸,卒。
三司使蔡襄靖言,特贈刑部尚書諡曰襄
靖嘗夢神人告以所終官而死秦亭,故靖常畏西行
及卒,則江寧府秦淮亭也。

彭思永

彭思永字季長廬陵人
進士,知南海分寧縣通判睦州
台州大水敗城,人多溺,往攝治焉。
盡葬死者作文祭之;民貧不能葺居,為伐木以助之,數月,公私之舍皆具,城築高於前,而堅亦如之。
潮州常州
入為侍御史,論內降官賞之弊,謂斜封盛世所當有,仁宗深然之。
皇祐祀明堂前一日,有傳百官進秩者。
思永不宜濫恩,以益僥幸
張堯佐已貴而猶覬執政,王守忠受寵而求旄節
思永率同列言之,或曰:「俟命出,未晚也。
思永曰:「先事而言,第得罪爾;命一出不可止矣。
」遂獨抗疏曰:「陛下覃此謬恩,豈為天下孤寒哉。
不過堯佐守忠取悅眾人耳。
外戚秉政宦侍用權,非社稷之福也。
」帝怒,中丞郭勸諫官吳奎為之請,乃以泛恩司封員外郎而解臺職,為湖北轉運使
下溪蠻彭仕羲作亂,先移書激罵辰州
守將討之,思永按部適至,仕羲懼,遣使迎謝,寢其謀。
直史館,為益州路轉運使
成都府公錢,付獄已三歲出入自如
思永攝府事甫一日,即具獄
民以楮券為市,藏衣帶中,盜置刃於爪,捷取之,鮮敗者。
思永一人詰之,悉黥其黨隸兵間。
中使歲祠峨眉,率留成都珍玩價直數百萬錢,悉出於民。
思永朘其三之一,使怒去,而不能有所中傷也。
尋為戶部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知瀛州
北俗桑麻為產籍,民懼賦不敢藝,日益貧,思永始奏更之。
知江寧府
治平中,召為御史中丞
濮王有稱親之議,言事者爭之,皆斥去
思永上疏極論曰:「濮王陛下,而仁宗陛下為嗣,是仁宗皇考,而濮王於屬為伯,此天地大義生人大倫
乾坤定位不可得而變也。
陛下仁廟子,曰考曰親,乃仁廟也;若更施於濮王是有二親矣。
使王與諸父夷等無有殊別,則於大孝之心亦為難安。
以為當尊為濮國大王祭告之辭,則曰『侄嗣皇帝書昭告於皇伯父』。
在王則極尊崇之道,而於仁廟亦無所嫌矣,此萬世之法也。
」疏入,英宗感其切至垂欲施行,而中書持之甚力,卒不果
公元1067年
神宗即位御史蔣之奇歐陽修陰事,挽思永自助
思永以為帷薄之私,非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議,違典禮犯眾怒,不宜更在政府
問語所從來,思永不肯對,而極陳大臣專恣朋黨
出知黃州,改太平州
熙寧三年,以戶部侍郎致仕,卒,年七十一。
思永仁厚廉恕
兒時旦起就學得金釵於門外默坐其處。
須臾亡釵者來物色,審之良是,即付之。
人欲謝以錢,思永笑曰:「使我欲之,則匿金矣。
」始就舉,持數釧為資。
同舉過之,出而玩,或墜其一於袖間,眾相求索
思永曰:「數止此耳。
」客去,舉手揖,釧墜於地,眾皆服其量。
母喪窶甚鄉人饋之,無所受。
子:衛,亦孝謹,以父老棄官家居十餘年,族里稱之。

張存

張存字誠之冀州人
進士,為安肅軍判官
天禧中,詔銓司以身言書判取士,才得二人預其選。
著作佐郎知大名府朝城縣
寇準為守,異待之。
御史中丞王曙屢薦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
仁宗親政,罷百官轉對請復之。
又言:「前者曹修古輩同忤旨廢黜布衣獻可上封竄惡地,恐自今忠直之言,與夫理亂安危之機,蔽而不達
」因歷引周昌朱雲辛慶忌辛毗事,以開帝意。
京東陝西河北轉運使戶部度支副使
西邊動兵,以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
黃德和之誣劉平也,奏言:「平與接戰,自旦至暮,殺傷相當,因德和引卻以致潰敗
方賊勢甚張,非搏戰,其勢必不沮;延州孤壘,非解圍,其城必不守
身既陷沒,而不幸為讒狡所困,邊臣自此無復死節矣。
朝廷采其說,始遣文彥博按治由是得直,而德和誅。
元昊求款附,議者猶執攻討之策。
建言:「兵役不息生民疲弊
既有悛心,雖名號未正,頗羈縻之。
」遷龍圖閣直學士,知延州
以母老憚行,徙澤州,還為待制
逾年知成德軍,復學士
契丹與元昊結昏陰謀相首尾,聚兵塞上而求關南
存言:「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
」乃以為運使,盡城諸州。
知開封府,復使河北
王則反,坐失察,降知汀州
婿李敭之弟李教,因醉為妖言,事覺自縊死。
言教不死,在貝州父母私屬故得免。
御史案驗無狀,猶奪職知池州,又徙郴。
久之,乃復職,以吏部侍郎致仕,凡十五年,積遷禮部尚書
孝友,嘗為蜀郡得奇文錦以歸,悉布之堂上,恣兄弟擇取
常曰:「兄弟手足也;妻妾,外舍人耳。
奈何外人而後手足乎?
收恤宗屬,嫁聘窮嫠不使一人失所
家居矜莊子孫正衣不見
賓友燕接垂足危坐終日未嘗傾倚
棗強河決,勢逼冀城,或勸使他徒,曰:「吾家,眾所望也,苟輕舉動,使一州吏民何以自安
」訖不徙。
卒,年八十八,諡恭安

論曰蔡襄王素余靖,皆昭陵御史也。
數論治體,推韓琦范仲淹之賢。
請罷不急之賞,論仁宗二女為非
夏竦王舉正不可用。
仁宗銳於求治,數君子提綱振紀而扶持之,卒成慶曆之治,良有以也。
精於民事,吏不敢欺用兵蠻徼,卒收功名;在西邊多惠政,其尹開封,雖頗厭煩劇,再為渭州邊民老幼,至相率稱賀,其惠之在民者,深矣哉
呂溱陳執中則不欲以口舌中人
彭思永名士,能識程頤之賢,而不能歐陽修之剛;蔣之奇之誣,竟坐是黜,士論憾之。
劉平之死,眾莫敢言,張存獨處而明之。
使忠義之氣,死而復生,較之諸人,亦無忝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