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元-托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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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卷二百九十三 列傳第五十二

作者 脫脫

田錫

公元978年
田錫字表聖嘉州洪雅人
聰悟,好讀書屬文
楊徽之峨眉宋白玉津,皆厚遇之,為之延譽繇是聲稱翕然
太平興國三年進士高等釋褐將作監丞通判宣州
著作郎京西北路轉運判官
左拾遺直史館賜緋魚。
好言時務,既居諫官,即上疏軍國要機者一、朝廷大體者四。
其略曰:
頃歲王師太原,未賞軍功迄今二載
幽燕竊據,固當用兵,雖稟宸謀,必資武力
陛下郊禋耕籍之禮,議平戩之功,則駕馭戎臣,莫茲為重,此要機也。
交州未下,戰士無功,《春秋所謂老師費財』者是也
臣聞聖人不務廣疆士,惟務廣德業,聲教遠被自當來賓
周成王時越裳九譯來貢,且曰:『天無迅風疾雨海不揚波三年矣。
意者中國其有聖人乎?
往朝之。
交州瘴海得之如獲石田,臣願陛下修德以來遠,無鈍兵挫銳,又何必蕞爾蠻夷上勞震怒乎?
大體之一也。
諫官不聞廷爭給事中不聞封駁左右史不聞升陛軒、記言動,豈聖朝美事乎?
御史不敢彈奏中書舍人未嘗訪以政事集賢院雖有書籍無職官,秘書省雖有職官而無圖籍
臣願陛下擇才任人,使各司其局,苟職業修舉,則威儀自嚴。
大體之二也。
爾者寓縣平寧京師富庶
軍營馬監,靡不恢崇佛寺道宮悉皆輪奐
加又辟西苑,廣御池,雖周之靈囿,漢之昆明未足為比
尚書省湫隘尤甚郎曹無本局,尚書廳事
九寺三監,寓天街兩廊貢院武成王,是豈太平制度邪?
臣願陛下修省寺,用列職官
大體之三也。
獄官令,枷杻短長鉗鎖輕重尺寸斤兩並載刑書,未聞以鐵為枷者也。
唐太宗觀《明堂圖》,見人五藏皆麗於背,遂減徒刑
隆平之時,將措刑不用,於法所無,去之可矣。
大體之四也。
疏奏優詔褒答賜錢五十萬。
僚友謂錫曰:「今日之事鮮矣,宜少晦以遠讒忌
」錫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豈為一賞奪邪?
」時趙普為相,令有司受群臣章奏必先白錫
錫貽書於以為至公之體,引咎謝之。
公元981年
六年,為河北轉運副使驛書邊事曰:
「臣聞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可輕言
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舍無惑,思慮必精。
動靜之機,不可妄舉者,動謂用兵,靜謂持重
應動而靜,則養寇以生姦;應靜而動,則失時敗事
動靜中節,乃得其宜。
北鄙繹騷,蓋亦有以居邊任者,規羊馬細利為捷,矜捕斬小勝為功,賈怨結仇興戎致寇,職此之由。
前歲邊陲俶擾,親迂革輅戎騎既退,萬乘方歸。
是皆失我機先,落其術內,勞煩耗斁可勝言哉?
伏願申飭將帥慎固封守,勿尚小功
許通互市俘獲蕃口,撫而還之。
如此不出五載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亭障之地,可積軍諸。
然後待其亂而取之則克,乘其衰而兵之則降,既心服忘歸,則力省而功倍。
誠願考古道,務遠圖,示綏懷萬國之心,用駕馭四夷之策,事戒輒發,理貴深謀所謂安危之理,不可輕言者。
國家大體,求至治則安;舍近謀遠勞而無功則危。
為君有常道,為臣有常職,是務大體也。
上不拒諫,下不隱情,是求至治也。
漢武帝躬秉武節,登單于之台;唐太宗手結雨衣,伐遼東之國則是舍近謀遠也。
沙漠窮荒得之無用則是勞而無功也。
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見聽,未必蒙福,言而不從方且虞禍,欲下不隱情得乎?
惡在其務大體而求至治也。
臣又謂利害相生變易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
』蓋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
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
可誅而赦,則姦宄之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患勇之人,或無心利國
可賞而罰,則有以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僭逾之幸。
能審利害,則為聰明
天下之耳聽之則聰,以天下目視則明
故《書》曰:『明四目、達四聰』,此之謂也。
臣又謂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賁狐疑不如童子必至
思慮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厘,繆以千里』。
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決取舍,無使曠日持久窮兵極武焉。
公元982年
書奏上嘉之。
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補闕
上章論事
公元983年
明年,移睦州
睦州人舊阻禮教,錫建孔子,表請以經籍諸生,詔賜《九經》,自是人知向學
會文明殿災,又拜章極言時政上嘉納焉。
起居舍人,還判登聞鼓院上書封禪
本官知制誥,尋加兵部員外郎
公元989年
端拱二年京畿大旱,錫上章,有「調變倒置」語,忤宰相,罷為戶部郎中出知陳州
稽留殺人獄,責授海州團練副使後徙單州
召為工部員外郎,復論時政闕失,俄詔直集賢院
至道中復舊官。
真宗嗣位,遷吏部
出使秦、隴,還,連上章言,陝西數十苦於靈、夏之役,生民重困,上為之戚然
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賜金紫;與魏廷式聯職,以議論不協求罷,出知泰州
彗星見,拜疏責躬以答天戒,再召見便殿
及行,降中使撫諭,仍加優賜
公元1000年
咸平三年,詔近臣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承旨宋白以錫應詔
還朝,屢召對言事
錫嘗奏曰:「陛下即位以來治天何道
臣願以皇王道治之。
舊有《御覽》,但記分事類
臣請鈔略四部,別為《御覽三百六十卷萬幾之暇,日覽一卷,經歲而畢。
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御屏風》十卷,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鑒,常在目矣。
真宗善其言,詔史館群書借之,每成書數卷,即先進內。
錫乃先上《御覽三十卷、《御屏風》五卷
御覽序》曰:「聖人之道,布在方冊
六經則言高旨遠,非講求討論不可測淵深
諸史則跡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
子書異端之說勝,文集則宗經之辭寡。
獵精以為鑒戒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德,則雖白首,未能窮經,矧王者乎?
臣每讀書,思以所得上補聖聰可以銘於座隅者,書於御屏可以用於常道者,錄為《御覽》。
冀以涓埃之微,上裨天地之德,俾功業與堯、舜比崇,而生靈亦躋仁壽之域矣。」
御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皆銘,几杖有戒,蓋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
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武王銘於几杖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熟惟二者,後必無凶。
』唐黃門侍郎趙智為高宗講《孝經》,舉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
憲宗采《史》、《》、《三國已來經濟之要,號《前代君臣事跡》,書於屏間
臣每覽經、史、子、集,因取其語要,輒用進獻,題之御屏,置之座右日夕觀省,則聖德日新,與湯、武比隆矣。」
公元1002年
五年,再掌銀臺,覽天下奏章有言民饑盜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
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之體」,即日本官侍御史知雜事,擢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
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
六年冬,病卒,年六十四。
遺表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在治思亂。
上覽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
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
若此諫官,亦不可得
嗟惜久之,特贈工部侍郎
錄其二子,並為大理評事,給奉終喪
耿介寡合未嘗權貴之門,居公庭危坐終日,無懈容。
魏徵李絳為人,以盡規獻替己任
嘗曰:「吾立朝以來章疏五十有二,皆諫任職常言
苟獲從,幸也,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邪?
」悉命焚之。
然性凝執,治郡無稱
所著有《咸平集》五十卷

王禹偁

公元983年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鉅野人
世為農家九歲能文畢士安見而器之。
太平興國八年進士,授成武主簿
徙知長洲縣,就改大理評事
同年生羅處約時宰吳縣日相賦詠,人多傳誦
端拱初太宗聞其名,召試,擢右拾遺直史館賜緋
故事賜緋者給塗金銀帶,上特命文犀帶寵之。
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
北庭未寧,訪群臣以邊事
禹偁獻《禦戎十策》,大略漢事以明之:「漢十二君,言賢明者,文、景也;言昏亂者,哀、平也。
然而文、景之世,軍臣單于為強盛,肆行侵掠候騎至雍,火照甘泉
哀、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歲來朝,委質稱臣邊烽罷警。
何邪?
漢文軍臣強盛之時,而外任人內修政,使不能為患者,由乎德也。
哀、平當呼韓衰弱之際,雖外無良將,內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繫於時也。
國家廣大不下漢朝陛下聖明,豈讓文帝
契丹強盛不及軍臣單于至如撓邊侵塞,豈有候騎至雍,而火照甘泉之患乎?
在乎外任人、內修德爾。
臣愚以為: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邊事行間諜離其黨,遣趙保忠、折禦卿率所部掎角
下詔感勵邊人,使知取燕薊舊疆,非貪其土地內則省官以寬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虛名以戒無益,禁遊惰以厚民力
」帝深嘉之
又與夏侯嘉正羅處約杜鎬表請同校三史書》,多所釐正。
公元1003年
二年,親試貢士,召禹偁賦詩立就。
上悅曰:「此不逾月天下矣。
即拜左司諫知制誥
是冬京城旱,禹偁疏云:「一穀不收謂之饉,五穀不收謂之饑。
饉則大夫以下,皆損其祿;饑則盡無祿廩食而已
旱雲未霑,宿麥未茁,既無積蓄民饑可憂。
下詔直云:『君臣之間,政教有闕,自乘輿服御,下至百官奉料,非宿衛軍士邊庭將帥,悉第減之,上答天譴,下厭人心,俟雨足復故
』臣朝行中家最貧,奉最薄,亦願首減奉,以贖耗蠹之咎。
外則停歲市之物;內則罷工巧之伎。
近城掘土,侵塚墓者瘞之;外州配隸之眾,非贓盜者釋之。
然後古者猛虎渡河、飛蝗越境之事,戒敕縣官吏
其餘軍民刑政之弊,非臣所知者,望委宰臣裁議頒行,但感人心,必召和氣。」
未幾判大理寺廬州妖尼道安誣訟徐鉉道安反坐,有詔勿治。
禹偁抗疏,請論道安罪,坐貶商州團練副使歲餘解州
四年,召拜左正言,上以其性剛直不容物,命宰相戒之。
昭文館丐外以便奉養得知單州賜錢三十萬。
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再知制誥
屢獻討李繼遷便宜以為繼遷不必勞力而誅,自可用計而取。
謂宜明數繼遷罪惡曉諭蕃漢,垂立賞賜,高與官資,則繼遷身首不梟即擒矣。
其後潘羅支射死繼遷夏人款附,卒如禹偁策。
公元995年
至道元年,召入翰林學士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
詔命不便者,多所論奏
孝章皇后崩,遷梓宮於故燕國長公主第,群臣不成服
禹偁與客言,后嘗母儀天下,當遵用舊禮
謗訕,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
初,禹偁嘗草李繼遷制》,送馬五十匹為潤筆禹偁卻之。
及出滁,鄭褒徒步來謁,禹偁愛其儒雅,為買一馬
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彼能卻繼遷五十馬,顧肯虧一馬價哉?
移知揚州
真宗即位遷秩刑部,會詔求直言禹偁上疏五事
一曰邊防,通盟好,使輦運民有休息
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繼遷
契丹雖不侵邊,戍兵豈能減削
繼遷既未歸命,饋餉固難寢停
關輔之民,倒懸尤甚
臣愚以為敕封疆之吏,致書遼臣,俾達其主,請尋舊好
下詔繼遷罪,復與夏臺
彼必感恩內附且使天下陛下屈己而為民也。
二曰減冗兵,併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
乾德開寶之時土地未廣,財賦未豐,然而河東,備北鄙國用未足兵威亦強,其義安在
由所蓄之兵銳而不眾,所用之將專而不疑故也。
自後盡取東南數國,又平河東土地財賦可謂廣且豐矣,而兵威不振國用轉急,其義安在
由所蓄之兵冗而不盡銳,所用之將眾而不自專故也。
臣愚以為經制兵賦,如開寶中,則可高枕而治矣。
開寶中設官至少
臣本魯人占籍濟上未及第時,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戶一人當時未嘗闕事
自後團練推官一人太平興國中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監酒榷稅算又增四員。
曹官之外,更益司理
問其租稅,減於曩日也;問其人民,逃於昔時也。
一州既爾天下可知
冗吏耗於上,冗兵耗於下,此所以盡取山澤之利,而不能足也。
山澤之利,與民共之。
自漢以來,取為國用,不可棄也;然亦不可盡也。
只如茶法,從古無稅,唐元和中,以用兵齊、蔡,始稅
《唐史》稱是歲得錢四十萬貫,今則數百萬矣,民何以堪?
臣故曰減冗兵,併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者此也。
三曰艱難選舉,使入官不濫。
古者鄉舉里選,為官擇人士君子學行修於家,然後薦之朝廷歷代雖有沿革未嘗遠去其道。
隋、唐始有科試太祖之世,每歲進士不過三十人經學五十人
重以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資蔭故有終身不獲一第沒齒不獲一官者。
太宗德王藩,睹其如此。
臨御之後,不求備以取人舍短用長拔十得五
在位將逾二紀登第殆近萬人,雖有俊傑之才,亦有容易而得。
臣愚以為百年艱難,故先帝濟之以泛取,二十載之霈澤陛下宜糾之以舊章,望以舉場還有司,如故事。
至於吏部銓官,亦非帝王躬親之事,自來五品已下,謂之旨授官,今幕職州縣而已京官雖有選限,多不施行
臣愚以為宜以吏部還有司,依格敕注擬可也
四曰沙汰僧尼,使疲民無耗
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
古者井田之法,農即兵也。
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業,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故農益困。
執干衛社稷,理不可去。
漢明之後佛法入中國,度人修寺,歷代增加
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為六矣。
假使天下萬僧日食一升歲用一匹,是至儉也,猶月費三千斛,歲用萬縑何況五七萬輩哉。
不曰民蠹得乎?
臣愚以為國家人眾矣,造寺多矣,計其費耗何啻億萬
先朝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靈,豈不蒙福?
事佛無效,斷可知矣。
陛下深鑒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驚駭此輩且可以二十載,不度人修寺,使自銷鑠,亦救弊一端
五曰親大臣,遠小人,使忠良蹇諤之士,知進而不疑姦憸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
夫君元首,臣為股肱,言同體也。
得其人則勿疑,非其人則不用。
凡議帝王之盛者,豈不曰堯、舜之時,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典禮后夔典樂,禹平水土,益作虞官
委任責成,而堯有知人任賢之德。
雖然,堯之道遠矣,臣請以近事言之。
唐元和中憲宗嘗命裴垍銓品庶官曰:『天子宰相宰相諸司長官長官自擇僚屬,則上下不疑,而政成矣。
識者知言
陛下遠取帝堯,近鑒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
使宰相諸司長官長官自取僚屬,則垂拱而治矣。
古者刑人不在君側,《語》曰:『放鄭聲,遠佞人
是以周文王左右無可結襪者,言皆賢也。
小人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正,心惟忌賢,非聖不能深察
舊制南班三品尚書得升殿;比來三班奉職,或因遣使亦許升殿惑亂天聽,無甚於此。
陛下振舉紀綱尊嚴視聽,在此時矣。
臣愚以為今之所急在先議兵,使眾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
然後議吏,使清濁殊塗品流不雜然後選舉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國用足而王道行矣。
疏奏,召還,復知制誥
咸平初,預修《太祖實錄》,直書其事。
宰相張齊賢李沆不協,意禹偁議論輕重其間
出知黃州,嘗作《三黜賦》以見志
卒章云:「屈於身而不屈於道兮,雖百謫而何虧!」
公元1000年
三年濮州夜入城,略知州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略曰:「伏以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
《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
』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瓜剖,七十餘年。
太祖太宗削平僭偽天下一家
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
書生領州,大郡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
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
雖則京師而抑郡縣,為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
臣比在滁州,值發兵挽漕關城無人守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頹圮鎧仗不完。
及徙維揚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
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巡警使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蓋不敢擅有修治上下因循,遂至於此。
黃州城器甲,復不及滁、揚。
萬一水旱為災,盜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
太祖諸侯跋扈之勢,太宗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
其如設法救世,久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
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鼓瑟也。
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墮圮,一也;兵仗不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
陛下特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戶眾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
軍士不過五百人閱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胄,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剽略之虞矣。
疏奏上嘉納之。
公元1001年
四年,州境二虎鬥,其一死,食之殆半。
群雞夜鳴經月不止
冬雷暴作
禹偁手疏引《洪範傳》陳戒,且自劾;上遣內侍乘驛勞問醮禳之,詢日官,云:「守土者當其咎。
」上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蘄州
禹偁上表謝,有「宣室鬼神之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後」之語。
上異之,果至郡未逾月而卒,年四十八。
訃聞,甚悼之,厚賻其家。
一子出身
禹偁詞學敏贍遇事敢言,喜臧否人物,以直躬行道己任
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李絳崔群間,斯無愧矣。
」其為文著書,多涉規諷以是頗為流俗所不容,故屢見擯斥
所與遊必儒雅後進詞藝者,極意稱揚之。
如孫何、丁謂輩,多遊其門。
有《小畜集》二十卷、《承明集》十卷、《集議十卷、詩三卷
子嘉祐、嘉言知名
嘉祐為館職寇準曰:「吾尹京外議云何
」對曰:「人言丈人入相
曰:「於吾子何如
」嘉祐曰:「以愚觀之,不若不為相之善也,相則譽望損矣。
自古賢相所以建功業、澤生民者,其君臣相得,如魚之有水,故言聽計從,而臣主俱榮。
丈人負天下重望,中外太平之責焉,丈人明主,能若魚之有水乎?
大喜,執其手曰:「元之文章天下至於深識遠慮,或不逮吾子也。
」嘉祐官不顯
嘉言進士第江都簿,真宗嘗觀禹偁奏章嗟美切直,因訪其後宰相嘉言聞。
召對,擢大理評事,至殿中侍御史
曾孫汾舉進士甲科,仕至工部侍郎,入元祐黨籍

張詠

公元980年
張詠字復之濮州鄄城人
任氣不拘小節,雖貧賤客遊未嘗下人
太平興國五年,郡舉進士,議以首薦
夙儒張覃未第寇準致書郡將,薦為首,眾許其能讓。
是歲,進士乙科大理評事、知鄂州崇陽縣
再遷著作佐郎
蘇易簡薦,入為太子中允,遷秘書丞通判麟相二州,乞掌濮州市征以便養。
俄召還,賜緋魚,知浚儀縣
李沆宋湜寇準連薦其才,以為荊湖北路轉運使,奏罷歸、峽二州水遞夫,就轉太常博士
太宗聞其強幹,召還,超拜虞部郎中賜金紫。
旬日,與向敏中並擢為樞密直學士同知銀臺通進封駁司兼掌三班院
張永德為幷代部署,有小校犯法,笞之至死,詔案其罪。
封還詔書,且言:「陛下方委永德邊任,若以一部校故,推辱主帥,臣恐下有輕上之心。
太宗不從
未幾,果有營兵脅訴軍校者,前事為言太宗改容勞之
出知益州,時李順構亂王繼恩上官正總兵攻討頓師不進。
以言激,勉其親行,仍盛為供帳餞之。
酒酣,舉爵屬軍校曰:「汝曹蒙國厚恩無以塞責,此行當直寇壘平蕩醜類
老師曠日即此地還為爾死所矣。
」正由是決行深入大致克捷
繼恩帳下縋城夜遁,吏執以告。
欲與繼恩失歡即命縶投眢井,人無知者。
寇略之際,民多脅從移文諭以朝廷恩信,使各歸田里。
且曰:「前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
」時民間訛言,有白頭翁午後食人兒女一郡囂然
至暮,路無行人,既而得造訛者戮之,民遂帖息
曰:「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乎厭勝也。」
初,蜀士向學,而不樂仕宦
察郡人張及李畋、張逵者皆有學行,為鄉里所稱;遂敦勉就舉,而三人者悉登科,士由是知勸。
民有諜訴者,灼見情偽,立為判決,人皆厭服
好事者編集其辭,鏤板傳布
嘗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小人,各就其黨詢之,則無不審矣。
」其為政恩威並用蜀民畏而愛之
丁外艱起復,改兵部郎中
會詔川、陝諸州參用銅鐵錢,每銅錢一當鐵錢十。
上言:「昨經利州,以銅錢一換鐵錢五,綿州銅錢一換鐵錢六,益州銅錢一換鐵錢八。
若一其法,公私非便。
依旬折納銅錢。」
公元997年
真宗即位,加左諫議大夫
咸平初,入拜給事中、戶部使,改御史中丞
承天節齊會,丞相大僚有酒失者,奏彈之。
二年同知貢舉
是夏,以工部侍郎出知杭州
屬歲歉,民多私鬻鹽以自給捕獲犯者數百人悉寬其罰而遣之。
官屬請曰:「不痛繩之,恐無以禁。
曰:「錢塘十萬家,饑者八九,苟不以自活一旦蜂聚為盜,則為患深矣。
秋成,當仍舊法。
」有民家子與姊婿家財
婿言妻父臨終,此子才三歲,故見命掌貲產;且有遺書,令異日以十之三與子,餘七與婿。
覽之,索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故託汝。
苟以七與子,則子死汝手矣。
」亟命以七給其子,餘三給婿,人皆服其明斷
知永興軍府。
公元1002年
五年馬知節自益徙延州朝議擇可代者。
真宗前在蜀治行優異復命益州,仍加刑部侍郎樞密直學士,就遷吏部侍郎
轉運使黃觀上其治狀,有詔褒美
會遣謝濤巡撫西蜀上因傳諭曰:「得卿在蜀,朕無西顧之憂矣。
歸朝,復掌三班領登聞檢院
公元1010年
中歲瘍生腦,頗妨巾櫛求知潁州
真宗以其公直有時望,再任益部,皆以政績聞,不當蒞小郡。
中書召問,將委以青杜真定,令其自擇
不就,遂命知昇州
大中祥符初,加左丞
三年春,州民以秩滿借留,就轉工部尚書,令再任。
是秋,以江左旱歉,命充昇、宣等十州安撫使,進禮部
上聞腦瘍甚,憫之,令薛映馳驛代還
以疾未見恨不得面陳所蘊,乃抗論言:「近年虛國帑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土木,皆賊臣丁謂王欽若啟上侈心之為也。
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出知陳州
初,青州傅霖同學
不仕
既顯,求者三十年不可得,至是來謁。
閽吏傅霖請見責之曰:「傅先生下賢士,吾尚不得為友,汝何人,敢名之!
笑曰:「別子一世尚爾邪,是豈知世間傅霖者乎?
問:「昔何隱,今何出?
曰:「子將去矣,來報子爾。
曰:「亦自知之。
曰:「知復何言。
翌日別去。
一月卒,年七十。
左僕射諡忠定
剛方自任,為治尚嚴猛,嘗有小吏械其頸。
吏恚曰:「非斬某,此枷終不脫。
怒其悖,即斬之。
少學擊劍慷慨好大言,樂為奇節
士人遊宦遠郡,為僕夫所持,且欲得其女為妻,士人不能制。
遇於傳舍,知其事,即陽假此僕為馭,單騎近郊,至林麓中,斬之而還。
嘗謂其友人曰:「張詠幸生明時,讀典墳自律不爾,則為何人邪?
」故其言曰:「事君者廉不言貧,勤不言苦,忠不言己效,公不言己能,斯可以事君矣。
」性躁果卞急病創甚,飲食痛楚增劇,御下益峻,尤不喜拜跪,命典客預戒止。
有違者,即連拜不止,或倨坐罵之。
真宗嘗稱其材任將帥,以疾不盡其用。
自號乖崖」,以為「乖」則違眾,「崖」不利物
有集十卷
弟詵,為虞部員外郎
論曰:《傳》云:「邦有道危言危行
三人者,躬骨鯁蹇諤之節,蔚為名臣,所遇之時然也。
禹偁製戎之策,厥後果符其言,而醇文奧學,為世宗仰。
錫身沒之後,特降褒命,以賁直操,與夫容嘿嘿,以持祿固位者異矣。
所至政績聞。
天子嘗曰:「在蜀,吾無西顧之憂。
」其被獎與如此
然皆骯髒自信,道不諧偶,故不極於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