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质,字文素,大名宗城人。父守遇,郑州防禦判官。质生之夕,母梦神人授以五色笔。九岁能属文,十三治《尚书》,教授生徒。
后唐长兴四年,举进士,为忠武军节度推官,迁封丘令。晋天福中,以文章干宰相桑维翰,深器之,即奏为监察御史。及维翰出镇相州,历泰宁、晋昌二节度,皆请质为从事。维翰再相,质迁主客员外郎、直史馆。岁馀,召入为翰林学士,加比部郎中、知制诰。契丹侵边,少帝命汉祖等十五将出征。是夜,质入直,少帝令召诸学士分草制,质曰:「宫城已闭,恐泄机事。」独具草以进,辞理优赡,当时称之。汉初,加中书舍人、户部侍郎。周祖征叛,每朝廷遣使赍诏处分军事,皆合机宜。周祖问谁为此辞,使者以质对,叹曰:「宰相器也。」
周祖自邺起兵向阙,京城扰乱,质匿民间,物色得之,喜甚,时大雪,解袍衣之,且令草太后诰及议迎湘阴公仪注,质苍黄论撰,称旨,乃白太后,以质为兵部侍郎、枢密副使。周广顺初,加拜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翌日,兼参知枢密院事。郊祀毕,进位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从征高平还,加司徒、弘文馆大学士。显德四年夏,从征寿州还,加爵邑。质建议以律条繁冗,轻重无据,吏得因缘为奸。世宗特命详定,是为《刑统》。六年夏,世宗北征,质病留京师,赐钱百万,俾市医药。及平关南,至瀛州,质见于路左。师还,以枢密使魏仁浦为相,命质与王溥并参知枢密院事。世宗不豫,入受顾命。恭帝嗣位,加开府仪同三司,封萧国公。
及太祖北征,为六师推载,自陈桥还府署。时质方就食阁中,太祖入,率王溥、魏仁浦就府谒见。太祖对之呜咽流涕,具言拥逼之状。质等未及对,军校罗彦瑰举刃拟质曰:「我辈无主,今日须得天子。」太祖叱彦瑰不退,质不知所措,乃与溥等降阶受命。
宋初,加兼侍中,罢参知枢密。俄被疾,太祖征泽、潞,幸其第,赐黄金器二百两、银器千两、绢二千匹、钱二百万。太祖初即位,庶事谦抑,至于藩戚尚未崇建幕府,宾佐未列于位。质因上奏曰:「自古帝王开基创业,封建子弟,树立磐维,宗戚既隆,社稷永固。伏见皇弟泰宁军节度使光义,自居戎职,特负将材,及领藩维,尤积时望;嘉州防禦使光美,雄俊老成,修身乐善,嘉誉日闻。乞并行封册,申锡命书。皇子皇女虽在襁褓者,亦乞下有司许行恩制,此臣之愿也。臣又闻为宰相者,当举贤能,以辅佐天子。窃以端明殿学士吕馀庆、枢密副使赵普精通治道,经事霸府,历岁滋深,睹其公忠,诚堪毗倚。乞授以台司,俾申才用。」帝嘉纳之。
先是,宰相见天子议大政事,必命坐面议之,从容赐茶而退,唐及五代犹遵此制。及质等惮帝英睿,每事辄具劄子进呈,具言曰:「如此庶尽禀承之方,免妄庸之失。」帝从之。由是奏御寖多,始废坐论之礼。
乾德初,帝将有事圜丘,以质为大礼使。质与卤簿使张昭、仪仗使刘温叟讨论旧典,定《南郊行礼图》上之。帝尤嘉奖。由是礼文始备,质自为序。礼毕,进封鲁国公,质奉表固辞,不允。二年正月,罢为太子太傅。九月,卒,年五十四。将终,戒其子旻勿请谥,勿刻墓碑。太祖闻之为悲惋,罢朝。赠中书令,赐绢五百匹、粟麦各百石。
质力学强记,性明悟。举进士时,和凝以翰林学士典贡部,览质所试文字,重之,自以登第名在十三,亦以其数处之。贡闱中谓之「传衣钵」。其后质登相位,为太子太傅,封鲁国公,皆与凝同云。初,质既登朝,犹手不释卷,人或劳之,质曰:「有善相者,谓我异日位宰辅,诚如其言,不学何术以处之?」后从世宗征淮南,诏令多出其手,吴中文士莫不惊伏。质每下制敕,未尝破律,命刺史县令,必以户口版籍为急。朝廷遣使视民田,按狱讼,皆延见,为述天子忧勤之意,然后遣之。
世宗初征淮南,驻寿、濠,锐意攻取,且议行幸扬州。质以师老,与王溥泣谏乃止。及再驾扬州,因事怒窦仪,罪在不测,质入谒请见,世宗意其救仪,起避之,质趋前曰:「仪近臣也,过小不当诛。」因免冠叩头泣下,曰:「臣备位宰相,岂可使人主暴怒,致近臣于死地耶?愿宽仪罪。」世宗意遂解,复坐,即遣赦仪。
质性卞急,好面折人。以廉介自持,未尝受四方馈遗,前后所得禄赐多给孤遗。闺门之中,食不异品。身没,家无馀赀。太祖因论辅相,谓侍臣曰:「朕闻范质止有居第,不事生产,真宰相也。」太宗亦尝称之曰:「宰辅中能循规矩、慎名器、持廉节,无出质右者,但欠世宗一死,为可惜尔。」从子校书郎杲求奏迁秩,质作诗晓之,时人传诵以为劝戒。有集三十卷,又述朱梁至周五代为《通录》六十五卷,行于世。子旻。
旻,字贵参,十岁能属文。以父任右千牛备身、太子司议郎,累迁著作佐郎。
宋初,为度支员外郎、判大理正事,俄知开封县。太宗时领京尹,数召与语,颇器重之。
岭南平,迁知邕州兼水陆转运使。俗好淫祀,轻医药,重鬼神,旻下令禁之。且割己奉市药以给病者,愈者千计,复以方书刻石置厅壁,民感化之。会南汉知广州官邓存忠劫土人二万众,攻州城七十馀日。旻屡出亲战,矢集于胸,犹激励将卒殊死战,贼遂少却,病创日笃,坚壁固守,遣使十五辈求援。广州救兵至,围解,赐玺书奖之。旻病甚,诏令有司以肩舆载归阙下。疾愈,通判镇州,有能声,赐钱二百万,迁库部员外郎。
开宝九年,知淮南转运事。太祖谓旻曰:「朕今委卿以方面之重,凡除民隐、急军须之务,悉以便宜从事,无庸一一中覆也。」岁运米百馀万石给京师,当时称有心计。
太平兴国初,召为水部郎中。钱俶献地,以旻为考功郎中,权知两浙诸州军事。旻上言:「俶在国日,徭赋繁苛,凡薪粒、蔬果、箕帚之属悉收算。欲尽释不取,以蠲其弊。」从之。车驾征晋阳,上书求从,召为右谏议大夫、三司副使,判行在三司,又兼吏部选事。师还,加给事中。坐受人请求擅市竹木入官,为王仁赡所发,贬房州司户。语在 《》。量移唐州。六年,卒,年四十六。有集二十卷、《邕管记》三卷。其后,子贻孙上言,诏复旧官。贻孙官至主客员外郎。
杲,字师回,父正,青州从事。杲少孤,质视如己子。刻志于学,与姑臧李均、汾阳郭昱齐名,为文深僻难晓,后生多慕效之。以荫补太庙斋郎,再迁国子四门博士。
尝携文谒陶谷、窦仪,咸大称赏,谓杲曰:「若举进士,当待汝以甲科。」及秋试,有上书言阀阅之家不当与寒士争科第,杲遂不应举。稍迁著作佐郎,出为许、邓二州从事,坐事免。太平兴国初,迁著作郎、直史馆,历右拾遗、左补阙。雍熙二年,同知贡举。俄上书自言其才比东方朔,求显用,以观其效。太宗壮之,擢知制诰。
杲家贫,贷人钱数百万。母兄晞性啬,尝为兴元少尹,居京兆,殖货钜万。亲故有自长安来者,绐杲曰:「少尹不复靳财物,已挥金无算矣。」杲闻之喜,因上言兄老,求典京兆以便养。太宗从其请。改工部郎中,罢知制诰。杲既至,而晞吝如故,且常以不法事干公府。杲大悔。杲视事逾年,境内不治。会贼帅刘渥剽掠属县,吏卒解散,遂惊悸成疾。
移知寿州,上言:「家世史官,愿秉直笔,成国朝大典。」召为史馆修撰,固求掌诰词,帝从之。时翰林学士宋白左迁鄜州,贾黄中、李沆参知政事,苏易简转承旨,杲连致书相府,求为学士,且言于宰相李昉曰:「先公尝授以制诰一编,谓杲才堪此职。」因出示昉,昉屡开解之。未几,太宗飞白书「玉堂」额以赐翰林,杲又上《玉堂记》,因请备职。太宗恶其躁竞,改右谏议大夫、知濠州,复召为史馆修撰。
初,太宗以太祖朝典策未备,乃议召杲。杲闻命喜甚,以为将加优擢,晨夜趋进。至宋州,遇朗州通判钱熙,杲问以「朝议将任仆何官」,熙言:「重修《太祖实录》尔。」杲默然。久之,感疾,至京师,旬月卒,年五十六。太宗闵之,录其二子。
杲性虚诞,与人交,好面誉背非,惟与柳开善,更相引重,始终无间。不善治生,家益贫,杲端坐终日,不知计所出,人皆笑之。子坦亦登进士第。
王溥,字齐物,并州祁人。
父祚,为郡小吏,有心计,从晋祖入洛,掌盐铁案,以母老解职归。汉祖镇并门,统行营兵拒契丹,委祚经度刍粟;即位,擢为三司副使。历周为随州刺史。汉法禁牛革,辇送京师,遇暑雨多腐坏,祚请班铠甲之式于诸州,令裁之以输,民甚便之。移刺商州,以奉钱募人开大秦山岩梯路,行旅感其惠。显德初,置华州节度,以祚为刺史。未几,改镇颍州,均部内租税,补实流徙,以出旧籍。州境旧有通商渠,距淮三百里,岁久湮塞,祚疏导之,遂通舟楫,郡无水患。历郑州团练使。宋初,升宿州为防禦,以祚为使,课民凿井修火备,筑城北堤以禦水灾。因求致政,至阙下,拜左领军卫上将军致仕。
溥,汉乾祐中,举进士甲科,为秘书郎。时李守贞据河中,赵思绾反京兆,王景崇反凤翔,周祖将兵讨之,辟溥为从事。河中平,得贼中文书,多朝贵及藩镇交结语。周祖籍其名,将按之,溥谏曰:「魑魅之形,伺夜而出,日月既照,氛沴自消。愿一切焚之,以安反侧。」周祖从之。师还,迁太常丞。从周祖镇邺。广顺初,授左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二年,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三年,加户部侍郎,改端明殿学士。周祖疾革,召学士草制,以溥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宣制毕,周祖曰:「吾无忧矣。」即日崩。
世宗将亲征泽、潞,冯道力谏止,溥独赞成之。凯还,加兼礼部尚书,监修国史。世宗尝从容问溥曰:「汉相李崧以蜡书与契丹,犹有记其词者,信有之耶?」溥曰:「崧为大臣,设有此谋,肯轻示外人?盖苏逢吉诬之耳。」世宗始悟,诏赠其官。世宗将讨秦、凤,求帅于溥,溥荐向拱。事平,世宗因宴酌酒赐溥曰:「为吾择帅成边功者,卿也。」从平寿春,制加阶爵。显德四年,丁外艰。起复,表四上,乞终丧,世宗大怒,宰相范质奏解之,溥惧入谢。六年夏,命参知枢密院事。
恭帝嗣位,加右仆射。是冬,表请修《世宗实录》,遂奏史馆修撰、都官郎中、知制诰扈蒙,右司员外郎、知制诰张淡,左拾遗王格,直史馆、左拾遗董淳,同加修纂,从之。
宋初,进位司空,罢参知枢密院。乾德二年,罢为太子太保。旧制,一品班于台省之后,太祖因见溥,谓左右曰:「溥旧相,当宠异之。」即令分台省班东西,遂为定制。五年,丁内艰。服阕,加太子太傅。开宝二年,迁太子太师。中谢日,太祖顾左右曰:「溥十年作相,三迁一品,福履之盛,近世未见其比。」太平兴国初,封祁国公。七年八月,卒,年六十一。辍朝二日,赠侍中,谥文献。
溥性宽厚,美风度,好汲引后进,其所荐至显位者甚众。颇吝啬。祚频领牧守,能殖货,所至有田宅,家累万金。
溥在相位,祚以宿州防禦使家居,每公卿至,必首谒祚,置酒上寿,溥朝服趋侍左右,坐客不安席,辄引避。祚曰:「此豚犬尔,勿烦诸君起。」溥讽祚求致政,祚意朝廷未之许也,既得请,祚大骂溥曰:「我筋力未衰,汝欲自固名位,而幽囚我。」举大梃将击之,亲戚劝谕乃止。
溥好学,手不释卷,尝集苏冕《会要》及崔弦《续会要》,补其阙漏,为百卷,曰《唐会要》。又采朱梁至周为三十卷,曰《五代会要》。有集二十卷。
子贻孙、贻正、贻庆、贻序。贻正至国子博士。贻庆比部郎中。贻序,景德二年进士,后改名贻矩,至司封员外郎。贻正子克明,尚太宗女郑国长公主,改名贻永,令与其父同行,见《外戚传》。
贻孙,字象贤,少随周祖典商、颍二州,署衙内都指挥使。显德中,以父在中书,改朝散大夫、著作佐郎。宋初,迁金部员外郎,赐紫,累迁右司郎中。淳化中,卒。太祖平吴、蜀,所获文史副本分赐大臣。溥好聚书,至万馀卷,贻孙遍览之;又多藏法书名画。太祖尝问赵普,拜礼何以男子跪而妇人否,普问礼官,不能对。贻孙曰:「古诗云『长跪问故夫』,是妇人亦跪也。唐太后朝妇人始拜而不跪。」普问所出,对云:「太和中,有幽州从事张建章著《渤海国记》,备言其事。」普大称赏之。端拱中,右仆射李昉求郡省百官集议旧仪,贻孙具以对,事见《礼志》,时论许其谙练云。
魏仁浦,字道济,卫州汲人。幼孤贫,母为假黄缣制暑服,仁浦年十三,叹曰:「为人子不克供养,乃使慈母求贷以衣我,我能安乎!」因慷慨泣下,辞母诣洛阳,济河沉衣中流,誓曰:「不贵达,不复渡此!」晋末,隶枢密院为小史,任职端谨,侪辈不能及。契丹入中原,仁浦随众北迁。会契丹主殂于真定,仁浦得脱归。魏帅杜重威素知仁浦谨厚,善书计,欲留补牙职。仁浦以重威降将,不愿事之,遂遁去。重威遣骑追之不及。汉祖起太原,次巩县,仁浦迎谒道左,即补旧职。
时周祖掌枢密,召仁浦问阙下兵数,仁浦悉能记之,手疏六万人。周祖喜曰:「天下事不足忧也。」迁兵房主事,从周祖镇邺。
乾祐末,隐帝用武德使李邺等谋,诛大臣杨邠、史弘肇等,密诏澶帅李洪义杀骑将王殷,令郭崇害周祖。洪义知事不济,与殷谋,遣副使陈光穗赍诏示周祖。周祖惧,召仁浦入计,且示以诏曰:「朝廷将杀我,我死不惧,独不念麾下将士乎?」仁浦曰:「侍中握强兵临重镇,有功朝廷,君上信谗,图害忠良,虽欲割心自明,奚可得也,事将奈何。今诏始下,外无知者,莫若易诏以尽诛将士为名,激其怒心,非徒自免,亦可为杨、史雪冤。」周祖纳其言,倒用留守印,易诏书以示诸将。众惧且怒,遂长驱渡河。及即位,以仁浦为枢密副承旨,俄迁右羽林将军,充承旨。
周祖尝问仁浦诸州屯兵之数及将校名氏,令检簿视之。仁浦曰:「臣能记之。」遂手疏于纸,校簿无差,周祖尤倚重焉。广顺末,太原刘崇寇晋州,仁浦居母丧,而宅迩宫城,周祖步登宽仁门,密遣小黄门召仁浦计事。明日,起复旧职。周祖大渐,谓世宗曰:「李洪义长与节镇,魏仁浦无遣违禁密。」
世宗即位,授右监门卫大将军、枢密副使。从征高平,周师不利,东偏已溃,仁浦劝世宗出阵西殊死战,遂克之。师还,拜检校太保、枢密使。故事,惟宰相生辰赐器币鞍马,世宗特以赐仁浦。从平寿春,加检校太傅,进爵邑,迁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兼枢密使。世宗欲命仁浦为相,议者以其不由科第,世宗曰:「古人为宰相者,岂尽由科第耶?」遂决意用之。恭帝嗣位,加刑部尚书。
宋初,进位右仆射,以疾在告。太祖幸其第,赐黄金器二百两、钱二百万。再上表乞骸骨,不许。乾德初,罢守本官。开宝二年,春宴,太祖笑谓仁浦曰:「何不劝我一杯酒?」仁浦奉觞上寿,帝密谓之曰:「朕欲亲征太原,如何?」仁浦曰:「欲速不达,惟陛下慎之。」宴罢,就第,复赐上尊酒十石、御膳羊百口。从征太原,中途遇疾。还,至梁侯驿卒,年五十九,赠侍中。
仁浦性宽厚,接士大夫有礼,务以德报怨。汉乾祐中,有郑元昭者,开封浚仪人,为安邑、解县两池榷盐使,迁解州刺史。会诏以仁浦妇翁李温玉为榷盐使管两池,元昭不得专其利。仁浦方为枢密院主事,元昭意仁浦必庇温玉,会李守贞以河中叛,温玉子在城中,元昭即系温玉以变闻。时周祖总枢务,知其有间,置而不问。显德中,仁浦为枢密使,元昭不自安。及代归阙,道洛都,以情告仁浦弟仁涤,仁涤曰:「公第去,可无忧。我兄素宽仁有度,虽公事不欲伤于人,岂念私隙乎?」元昭至京师,仁浦果不介意,白周祖授元昭庆州刺史。汉隐帝宠作坊使贾延徽,延徽与仁浦并居,欲并其第,屡谮仁浦,几至不测。及周祖入汴,有擒延徽授仁浦者,仁浦谢曰:「因兵戈以报怨,不忍为也。」力保全之。当时称其长者。世宗朝,近侍有忤上至死者,仁浦力救之,全活者众。淮南之役,获贼数千人,仁浦从容上言,俾隶诸军,军中无滥杀者。
景德四年,其子咸信请谥曰宣懿。
子咸美、咸熙、咸信。咸美以左司禦率府率致仕。咸熙性仁孝,尝会宾客,家童数辈覆案碎器,客皆惊愕,咸熙色不变,止令更设馔具,其宽厚若此,以父任,累迁屯田郎中,后至太仆少卿,卒年四十九。子昭庆,驾部员外郎;昭文,西染院使;昭素,供奉官、阁门祗侯。
咸信,字国宝,建隆初,授朝散大夫、太子右坊通事舍人,改供奉官。
初,太祖在潜邸,昭宪太后尝至仁浦第,咸信方幼,侍母侧,俨如成人。太后奇之,欲结姻好。开宝中,太宗尹京,成昭宪之意,延见咸信于便殿,命与御带党进等较射,称善。遂选尚永庆公主,授右卫将军、驸马都尉。逾年,出领吉州刺史。
太平兴国初,真拜本州防禦使。四年,诏用奉外赐钱十万。五年,坐遣亲吏市木西边,矫制免所过税算,罚一季奉。俄迁慎州观察使。雍熙三年冬,契丹扰边,王师出讨,悉命诸主婿镇要地:王承衍知大名,石保吉知河阳,咸信知澶州。四年,本郡黄河清,咸信以闻,诏褒答之。籍田毕,就拜彰德军节度。八月,遣归治所。
淳化四年,河决澶渊,陷北城,再命知州事。太宗亲谕方略,传置而往。时遣阎承翰修河桥,咸信请及流水未下造舟为便,承翰入奏:「方冬难成,请权罢其役。」咸信因其去,乃集工成之。奏至,上大悦。河平,遣还役兵,俄诏留筑堤,咸信以为天寒地涸,无决溢之患,复奏罢之。
真宗即位,改定国军节度。咸平中,大阅东郊,以为旧城内都巡检。车驾北征,为贝冀路行营都统署,诏督师。至贝州,敌人退,召还行在所。景德初,从幸澶州,石保吉与李继隆为排阵使。契丹请和,帝置酒行宫,面赏继隆、保吉,咸信避席,自愧无功,上笑而抚慰之。二年,改武成军节度,知曹州。秋霖积潦,咸信决广济河堤以导之,民田无害。扈驾朝陵还,上言先坟在洛,欲立碑,求涖盟津,以便其事,即改知河阳。大中祥符初,从东封,加检校太尉。将祀汾阴,命知澶州,令入内副都知张继能谕旨。移领忠武军节度。
未几召还,年已昏眊,见上,希旨求宠渥。七年,表乞任用,上出示中书向敏中曰:「咸信联荣戚里,位居节制,复何望耶?」是冬,以新建南京,奖太祖旧臣,加同平章事。俄判天雄军。天禧初,改陜州大都督府长史、保平军节度。有感风疾苦,归。真宗尝谓宰相曰:「咸信老病,诸子不克承顺,身后复能保守其家业耶?」未几卒,年六十九,赠中书令。录其诸子孙侄,迁官者七人。
咸信颇知书,善待士,然性吝喜利,仁浦所营邸舍悉擅有之。既卒,为诸侄所讼,时人耻之。
子昭易、昭亮、昭侃。昭易,西京作坊使,知隰州;昭侃,改名昭炳,为崇仪使。
昭亮,字克明,公主所生。幼未名,太宗召入禁中,命赋赏花诗,诗成上之,太宗大悦,酌以上尊酒,命笔题「从训」、「昭亮」二名,令自择之。拜如京副使,迁如京、洛苑使,掌翰林司。丁公主忧,起复,授六宅使,领富州刺史,迁内藏库副使,未几,拜西上阁门使,进秩东上。上言阁门旧仪制未当,乃诏龙图阁学士陈彭年、待制张知白、引进使白文肇与昭亮同加详定,既成,赐白金千两。又建议设仪石于内殿,加领恩州团练使。时咸信在大名,属生日,命昭亮就赐礼物。是日,告命至,军府荣之。父卒,迁四方馆使,仍兼掌客省,多纠群官之失仪者。昭亮多病在告,诏给其奉。天禧二年,卒。
昭亮未死日,数遣人入谒,求进用,加兼端州防禦使。未及拜命,死,仍以制书赐其家,赠贝州观察使。以弟昭侃为供备库使,子馀庆为内殿崇班。
昭亮与陈彭年款昵,彭年尝称其才。昭亮居官务察,多遣人侦伺僚辈,枢密承旨尹德润尝少之。会阁门副使焦守节、内殿崇班郭盛以役卒与德润治第,昭亮廉知,发其事,皆坐黜削。李维,即王曾妻子叔父,同在翰林,曾受诏试举人,以家事属维。昭亮意曾受祈请,奏其窃语。遣中使参问,无他状,曾始得释。昭亮阴险多此类,时人恶之。馀庆,改名成德,为供备库副使。
赞曰:五季至周之世宗,天下将定之时也。范质、王溥、魏仁浦,世宗之所拔擢,而皆有宰相之器焉。宋祖受命,遂为佐命元臣,天之所置,果非人之所能测欤。质以儒者晓畅军事,及其为相,廉慎守法。溥刀笔家子,而好学终始不倦。仁浦尝为小史,而与溥皆以宽厚长者著称,岂非绝人之资乎。质临终,戒其后勿请谥立碑,自悔深矣。太宗评质惜其欠世宗一死。呜呼!《春秋》之法责备贤者,质可得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