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北宋-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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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三雜傳第四十一

作者 歐陽修

王景崇

公元926年
王景崇邢州人也。
為人明敏巧辯善事人。
唐明宗邢州以為牙將其後嘗從明宗,隸麾下
明宗即位,拜通事舍人,歷引進閤門使,馳詔方鎮監軍征伐,必用景崇
後事晉,累拜左金吾衞大將軍,常怏怏人主不能用其材。
晉亡,蕭翰京師景崇厚賂其將高牟以求用。
已而北歸,許王從益京師,用景崇宣徽使監左藏庫
漢高祖太原景崇庫金奔迎高祖高祖京師,拜景崇右衞大將軍,未之奇也。
高祖景崇不得從,乃求留守起居表,詣行在一本作宮。
高祖,願留軍中効用,為高祖攻戰之策,甚有辯高祖乃奇其材。
公元947年
是時,漢方新造鳳翔侯益、永興趙贊嘗受契丹高祖立,益等內顧自疑,乃陰召人為助,高祖患之。
及已破鄴,益等懼,皆請入朝
回鶻入貢,言為党項所隔不得通願得漢兵為援,高祖景崇以兵迎回鶻
景崇將行高祖已疾,召入臥內戒之曰:「益等已來,善矣,若猶遲疑,則以便宜圖之。
景崇行至趙贊東入朝,而蜀兵方寇南山景崇擊破兵,追至大散關而還
高祖乃詔景崇鳳翔巡檢使
景崇鳳翔侯益未有行意,而高祖崩,或勸景崇速誅景崇獨受先帝少主莫知,猶豫未決
從事程渥,與景崇同鄉里,有舊往說景崇曰:「吾與子為故人,吾位不過賓佐,而子已貴矣,奈何欲以陰狡害人而取之乎?
侯公父子爪牙數百,子毋妄發,禍行及矣!
非吾,誰為子言之。
於是景崇頗不欲殺亡去景崇大悔失不殺之。
京師隱帝新立史弘肇楊邠用事乃厚賂等,陰以事中景崇
已而開封尹景崇心不自安,諷鳳翔將吏求己領府事。
朝廷患之,拜景崇邠州留後,以趙暉鳳翔節度使
景崇乃叛,盡殺侯益家屬,與趙思綰共推李守貞秦王隱帝即以趙暉討之。
景崇西招人為助,兵至寶鷄,為藥元福李彥從所敗。
鳳翔,塹而圍之,數以精兵挑戰景崇不出
乃令千人潛之城南一舍,偽為蜀兵旗幟,循南山而下聲言救兵至矣,須臾塵起景崇以為然,乃令數千人潰圍而出以為應。
設伏待之景崇大敗由是不敢復出
公元927年
明年守貞思綰相次皆敗,景崇客周璨謂景崇曰:「公能此者,以有河中京兆也。
今皆敗矣,何所恃乎?
不如降也。
景崇曰:「誠累君等,然事急矣,吾欲為萬有一得之計可乎?
吾聞趙暉精兵在城北,今使公孫輦等燒城東門偽降,吾以牙兵擊其城北兵脫使不成而死,猶勝於束手也。
」璨等皆然之。
遲明,輦燒東門將降,而府中火起景崇自焚矣,輦乃降

趙思綰

公元947年
趙思綰魏州人也。
河中節度使趙贊牙將
漢高祖即位,徙永興入朝京師,留思綰數百人永興
高祖王景崇永興,與齊藏珍以兵迎回鶻,陰以西事屬之。
景崇永興入朝,而其所召蜀兵已據子午谷景崇思綰兵擊走之。
遂與思綰俱西,然以非己兵,懼思綰等有二心意欲黥其面以自隨,而難言之,乃稍微風其旨。
思綰厲聲請先黥以率眾齊藏珍惡之,竊勸景崇思綰景崇不聽,與俱西。
高祖使者思綰等,是時侯益來朝思綰以兵從益東歸
[1]思綰謂其下常彥卿曰:「趙公已入人手吾屬至,并死矣,奈何
」彥卿曰:「事至而變,勿預言也。
行至永興永興副使安友規出迎,飲于郊亭思綰前曰:「兵館城東,然將士家屬皆居城中,願縱兵入城挈其家屬
信之以為然。
思綰部下入城,有州校坐於城門思綰歐之,奪其佩刀斬之,并斬門者十餘人,遂閉門劫庫兵以叛。
高祖郭從義王峻討之,經年莫能下,而王景崇亦叛,與思綰送款李守貞守貞思綰晉昌節度使
隱帝郭威西督諸將兵,先圍守貞河中
居數月,思綰城中食盡,殺人而食,每犒宴,殺人數百,庖宰一如羊豕
思綰取其膽以酒吞之,語其下曰:「食膽至千,則勇無敵矣!」
思綰計窮,募人為地道,將走,其判官讓能思綰曰:[2]公比於國無嫌,但懼死而為此爾!
國家用兵三方,勞敝不已誠能翻然効順率先自歸以功補過庶幾有生;若坐守窮城,待死而已
思綰然之,乃遣教練使劉珪詣從義乞降,而遣其將劉筠奉表朝廷
思綰鎮國留後趣使就鎮,思綰遲留不行
陰遣人招思綰思綰將奔蜀,而從義亦疑之,乃遣人郭威威命從義圖之。
從義因入城召思綰,趣之上道,至則擒之。
思綰問曰:「何以用刑
」告者曰:「立釘也。
思綰厲聲曰:「為吾告郭公,吾死未足塞責,然釘磔之醜,壯夫所恥,幸少假之
從義許之,父子俱斬於市。

慕容彥超

慕容彥超吐谷渾部人漢高祖同產弟也。
冒姓閻氏,彥超黑色胡髯號閻崑崙
少事唐明宗軍校累遷刺史
、晉之間,歷、單、棣四州,坐濮州造麴受賕法當死,漢高祖太原上章論救,得減死,流于房州
契丹滅晉,漢高祖太原彥超自流逃歸漢,拜鎮寧軍節度使
杜重威反於魏,高祖天平軍節度使高行周都部署以討之,以彥超為副。
彥超與行謀議不協行周用兵持重,兵至城下久之不進。
彥超欲速進戰,而行周不許
行周女嫁重威子,彥超揚言行周以女故,惜賊城而不攻,行周大怒
高祖二人不相得,懼有佗變,由是親征
彥超數以事凌辱行周行周不能忍,見宰相涕泣,以屎塞口自訴
高祖知曲在彥超遣人慰勞行周,召彥超責之,又遣詣行周謝過行周意稍解。
是時漢兵魏城下已久,重威守益堅,諸將皆知未可圖,方伺其隙,而彥超獨言可速攻,高祖以為然,因自督士卒急攻,死傷萬餘人由是不敢復言攻。
重威出降高祖行周天雄軍節度使行周不敢受,高祖蘇逢吉諭之曰:「吾當為爾彥超
行周乃受,而彥超徙鎮泰寧
隱帝已殺史弘肇等,又遣人之魏殺周太祖王峻等,懼事不果,召諸將入衞京師
使者彥超方食,釋匕箸就道
周兵犯京師開封尹侯益隱帝曰:「北兵之來,其家屬皆在京師,宜閉門以挫其銳,遣其妻子登陴以招北兵,可使解甲
彥超曰:「益老矣!
懦夫之計也。
隱帝乃遣彥超將兵北郊
周兵至,叛降于周。
彥超力戰七里隱帝勞軍太后使人彥超善衞帝,彥超大言報曰:「北兵何能為?
當於陣上喝坐使歸營。
」又謂隱帝曰:「官家宮中無事明日可出觀臣戰。
明日隱帝復出勞軍彥超戰敗兗州隱帝遇弒于北郊
周太祖入立彥超自安,數有所獻,太祖報以玉帶,又賜詔書安慰之,呼彥超為弟而不名,又遣翰林學士魯崇諒往慰諭之,[3]彥超疑懼
已而劉旻自立太原出兵、絳,太祖王峻用兵西方彥超乘間謀反,遣押衙鄭麟至京師入朝太祖知其詐,手詔許之。
彥超復稱管內多盜而止,又為高行周所與書以進,其辭皆指斥過失,若欲共反者。
太祖驗其印文偽,以書示行周
彥超遣人南結李昪出兵攻 陽,為周兵所敗,而劉旻、絳不克解去
太祖乃遣侍衞步軍指揮使曹英客省使向訓討之,彥超閉城自守
初,彥超之反也,判官崔周度諫曰:「魯,詩書之國也,自伯禽以來未有霸者,然以禮義之而長世者多矣。
今公英武一代豪傑也,若量力相時而動可以富貴終身
河中、安襄陽、鎮陽杜令公近歲龜鑑也。
彥超大怒未有以害之。
已而見圍,因大括城中民貲以犒軍,前陝州司馬閻弘魯懼其鞭扑,乃悉家貲以獻。
彥超以為未盡,又欲并罪周度,乃令周度監括弘魯家。
周度謂弘魯曰:「公命之死生,繫財之多少,願無隱也。
弘魯家僮與周度斸掘搜索無所得
彥超又遣鄭麟持刃迫之,弘魯惶恐拜其妻妾妻妾皆言無所隱。
周度入白彥超彥超不信,下弘魯及周度于獄。
弘魯乳母泥中金纏臂彥超,欲贖出弘魯彥超大怒,遣軍校弘魯夫婦肉爛而死,遂斬周度于市。
是歲,鎮星犯角、亢,占曰:「角、亢,鄭分,兗州當焉。
彥超即率軍府將吏步出西門三十里致祭,迎於開元寺塑像以事之,日常一至,又使民家立黃幡以禳之。
彥超為人智詐而好聚斂在鎮置庫質錢有奸民為偽銀以質者,主吏久之乃覺。
彥超陰教主吏夜穴庫垣,盡徙其金帛于佗所而以盜告。
彥超即牓于市,使民自占所質以償之,民皆爭以所質物自言,已而得質偽銀者,寘之深室,使教十餘人日夜為之,皆鐵為質而包以銀,號「鐵胎銀」。
其被圍也,勉其城守者曰:「吾有銀數千鋌,當悉以賜汝。
軍士相謂曰:「此鐵胎爾,復何用哉!
」皆不為之用。
公元928年
明年五月太祖親征,城破,彥超夫妻投井死,其子繼勳率其徒五百人出奔被擒,遂滅其族。
兗州平,太祖詔贈閻弘魯左驍衞大將軍、崔周度祕書監
公元948年
  • 是時侯益來朝思綰以兵從益東歸 薛史卷一0九趙思綰傳云「遣供奉官王益部署思綰赴闕」。
    通鑑卷二八七及卷二八八,侯益來朝乾祐元年二月趙思綰從王東歸乾祐元年三月,兩不相涉
    疑此處侯益王益之誤。
  • 讓能 貴池、汪本同南監、汲、殿、南昌、鄂、劉校本及薛史卷一0九趙思綰傳、通鑑卷二八八「」作「程」。
  • 魯崇諒 汪、南監本同,貴池、汲、殿、南昌、鄂、劉校本通鑑卷二九0「魯」作「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