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北宋-欧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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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雜傳第三

作者 歐陽修

朱宣弟瑾

公元882年
朱宣宋州下邑人也。
少從其父販鹽為盜,父抵法死,去事青州節度使王敬武軍校敬武以隸其將曹全晟。
中和二年敬武入關與破黃巢
還過鄆州鄆州節度使薛崇卒,其將崔君預自稱留後
攻殺君預,遂據鄆州
戰功,為鄆州馬步軍都指揮使
已而晟死,軍中留後唐僖宗即拜天平軍節度使
梁太祖宣武,以兄事
太祖新就鎮,兵力尚少,數為秦宗權所困,太祖乞兵於
與其弟瑾以兗、鄆之兵救,大破兵,走宗權
是時太祖襲取滑州,稍欲并吞諸鎮、瑾既還,乃馳檄兗、鄆,言宣、瑾多誘宣武軍卒亡以東,乃發兵亡卒,因攻之,遂為敵國苦戰曹、濮間。
是時,梁又東攻徐州,西有蔡賊,北敵強晉,、瑾兄弟自相首尾,然卒為梁所滅。
公元897年
乾寧四年敗,走中都,為葛從周所執,斬于汴橋下。
流俗瑾兄,於名加「王」者,非也。
瑾,從父弟也。
鄆州,補軍校
倜儻,有大志兗州節度使克讓愛其為人,以女妻之。
瑾行親迎,乃選壯士為輿夫,兵器輿中
夜至兗州,兵發,遂虜克讓自稱留後
僖宗即拜泰寧軍節度使
瑾與已破秦宗權汴州梁太祖責瑾誘宣武軍卒以歸,遣朱珍攻瑾,取曹州,又攻濮州,而太祖自攻
兄弟往來相救,凡十餘年,大小數十戰,與太祖相勝敗。
太祖賀瓌、何懷寶及瑾兄瓊,乃將瓊等至兗城下,告瑾曰:「汝兄敗矣!
今瓊等已降不如自歸
」瑾偽曰:「諾。
」乃遣牙將胡規持書幣詣軍門請降
太祖大喜,至延壽門與瑾交語,瑾曰:「願得送符印。
太祖信之,遣客將劉捍送瓊往。
瑾伏壯士橋下,單騎迎瓊,揮手曰:「請瓊獨來!
」瓊前,壯士擒之,遂閉門,責瓊先降,斬之,擲其首城外
太祖不可下,乃留兵圍之而去。
嬰城自守,而與葛從周等戰城下,瑾兵屢敗,亦敗於鄆州,乃乞兵於,晉遣李承嗣史儼等以騎兵五千救之。
太祖已破,乃急趨兗。
城中食盡,與承嗣等掠食豐、沛間,奄至,瑾將康懷英等以城降梁。
瑾等將麾下兵走沂州沂州刺史尹處賓不納。
又走海州兵急追之,乃奔于淮南
楊行密聞瑾來,大喜,解其玉帶贈之,表瑾領武寧軍節度使以為軍副使
其後,梁遣龐師古葛從周等攻淮南行密用瑾,大破梁兵於清口,斬師古
行密累表東南道行副都統、領平盧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行密死,渥及隆演相繼立,皆年少徐溫與其子知訓專政,畏瑾,欲除之,瑾乃謀殺知訓。
嘗以月旦愛妾候知訓家,知訓強通之,妾歸自訴,瑾益不平
屢勸隆演誅徐氏以去國患,隆演不能為
既而知訓以泗州建靜淮軍,出瑾為節度使
將行,召之夜飲
明日,知訓過瑾謝,延之升堂,出其妻陶氏,知訓方拜,瑾以笏擊踣之,伏兵自戶突出,殺之。
初,瑾以二惡馬庭中,知訓入而釋馬,使相踶鳴,故外人莫聞其變。
瑾攜其首馳示隆演曰:「今日為吳除患矣!
」隆演曰:「此事非吾敢知!
」遽起入內
忿然以首擊柱提劍而出,府門已闔,因踰垣,折其足。
瑾顧路窮大呼曰:「吾為萬人去害,而以一身死之!
」遂自刎
潤州徐知誥聞亂,以兵趨廣陵,族瑾家。
瑾妻陶氏臨刑而泣,其妾曰:「何為泣乎?
今行見公矣!
」陶氏收淚欣然就戮,聞者哀之。
名重江淮,人畏之,其死也,尸之廣陵北門路人私共瘞之。
是時,民多病瘧,皆取其墓上土,以水服之,云病輒愈,更益新土,漸成高墳
徐溫等惡之,發其尸,投於雷公塘。
溫病,夢瑾挽弓射之。
懼,網其骨,葬塘側,立祠其上。
初,瑾嘗病疽,醫者視之,色懼,瑾曰:「但理之,吾非以病死者。
於是果然
卒年五十二。

王師範

公元880年
王師範青州人也。
其父敬武,為平盧軍牙將。
唐廣明元年無棣人洪霸郎為盜齊、棣間,平盧節度使安師儒敬武率兵擊破之。
敬武反兵師儒自稱留後都統王鐸承制敬武節度使
敬武卒,師範尚幼,其棣州刺史張蟾叛。
昭宗以為師範年少,其下不服從,乃拜太子少師崔安潛為平盧節度使
師範受代安潛棣州
師範遣其將盧洪攻,洪以兵返襲青州師範陽為好辭遣人迎語洪曰:「吾幼未能任事,賴諸將共持之爾。
不然,聽公所為也。
」洪以師範無能為,遽還,不為備。
師範伏兵於道,語其僕劉鄩曰:「洪來,為我斬之!
爾為牙將
明日,洪來,師範出迎坐上斬之,伏兵發,盡殺其餘兵,乃急攻棣州,破張蟾安潛歸于京師
昭宗拜師範節度使
師範好儒學,聚書萬卷為政威愛
梁太祖昭宗鳳翔宦官韓全誨矯詔諸鎮兵以擊
詔至青州師範泣曰:「諸鎮有兵,所以藩扞天子今天危辱,而諸鎮反以兵自衞;吾雖力不足當成敗以之。
」乃遣使乞兵於楊行密
是時,梁已東下兗、鄆,師範乃遣劉鄩與其師魯分攻、密諸州。
張居厚以壯士二百為輿夫,伏兵輿中西馳梁軍,稱師範使者聘梁,因欲劫殺太祖
居厚至華州東城華州敬思疑其有異,剖輿視之,見其兵。
居厚遂擊殺敬思,以兵攻西城不克而反。
劉鄩葛從周兗州,而平盧諸州皆起兵
其後梁太祖鳳翔東還,遣朱友寧師範友寧戰死。
復遣楊師厚攻之,屯于臨朐
師範以兵迫之,師厚陽為怯不敢出,間遣人陽言曰:「梁兵少,方乞兵於鳳翔,今糧且絕,當還軍
師範以為然,乃遣師魯兵攻之,師厚拒而不戰。
師魯兵却,師厚追擊至聖王山,師魯大敗,遂傅其城,而別將劉重霸下棣州師範請降太祖許之。
師範素服乘驢詣太祖請罪太祖待以客禮
久之,表師範河陽節度使
公元907年
太祖即位,召為右金吾衞上將軍,居于洛陽
太祖心欲誅之,未有以發。
太祖諸子封王,宴於宮中友寧妻泣謂太祖曰:「陛下化家為國諸子人人皆得封,而妾夫獨以戰死,奈何讎人猶在朝廷
太祖奮然戟手曰:「吾亦幾忘此賊!
」乃遣人洛陽族滅之。
使者至,先掘坑於外,乃入告之。
師範設席為具,與諸宗飲酒,謂使者曰:「死,人之所不免,況有罪乎?
然懼少長失序,下愧於先人
酒半,令少長以次起,就戮於坑所,聞者皆哀憐之。
同光三年,贈師範太尉

李罕之

李罕之陳州項城人也。
為人驍勇,力兼數人。
少學讀書不成,去為僧,以其無賴,所往皆不容
乞食酸棗市中市中人皆不與罕之擲器于地,裂其衣,又去為盜。
是時黃巢起曹、濮,乃往依之。
北渡江,罕之與其麾下淮南自歸高駢光州刺史
歲餘
秦宗權急攻光州罕之不能守,還走項城,收其餘眾,依諸葛爽河陽罕之懷州刺史
敗走降唐,僖宗東南招討使,以攻宗權罕之副使,以兵屯宋州,又表河南尹東都留守
秦宗權孫儒河南罕之兵少,西走澠池宮闕剽掠而去。
罕之澠池
歲餘諸葛爽死,其將劉經子仲方。
仲方年少,事皆任罕之兇勇難制,以兵攻之,罕之返擊走
罕之追至鞏縣,陳舟于汜水,將渡河張言拒之河上言反,與罕之合攻河陽,為所敗,退保懷州
已而孫儒河陽仲方奔于梁。
兵擊走罕之襲取河陽言取河南,皆附于梁。
罕之與言皆叛將,事已成,乃相與交臂為盟,誓同休戚不相忘
罕之御眾無法,性苛暴頗失士心。
而言善治軍旅教民播殖,務為積聚
罕之用兵,言嘗供給其乏。
罕之求取無已,言頗苦之,不能輸,罕之召言軍吏笞責之,言益不平
罕之兵攻、絳,言夜襲河陽罕之奔晉。
晉表罕之澤州刺史,使李存孝以兵三萬助罕之攻言。
求救於梁。
罕之敗于沇河,乃歸太原李克用延之帳中
罕之留其子頎事晉,乃之澤州,日以兵鈔懷、孟間,啖人為食。
居民屯聚雲山罕之攻殺之,立柵其上,時人號曰李摩雲
是時,晉方徇地山東,頗倚罕之扞蔽
李茂貞等犯京師克用以兵至渭北僖宗克用邠州四面行營都統,表罕之為副。
王行瑜,加檢校太尉食邑千戶
罕之自以功多於晉,私謂蓋寓曰:「自吾脫身河陽,賴晉容我,未能有以報之;今行老矣,無能為也
若吾王見憐,與一小鎮,使休兵養疾而後歸老,幸也!
為言之,克用不對
佗日諸鎮守將未嘗罕之罕之心益怏怏
克用,懼罕之有佗心,克用曰:「吾於罕之豈惜一鎮,然鷹鳥之性,飽則颺矣!」
公元898年
光化元年潞州薛志勤卒,罕之遽入潞州使人晉王曰:「志勤且死,新帥未至,所以然者,備佗盜耳!
克用大怒,遣李嗣昭攻之。
罕之守將馬溉、伊鐔等,遣子顥送于梁以乞兵。
梁太祖丁會潞州,以罕之河陽節度使行至懷州,以疾卒,年五十八。
罕之初背梁而歸晉晉王罕之澤州罕之留其子頎莊宗遊,甚狎。
罕之背晉以歸晉王怒,欲殺頎,莊宗與之駿馬,使奔于梁。
太祖得頎父子大喜,使與友倫將兵以衛昭宗,故頎當太祖時,常掌禁兵
末帝誅友珪,頎與其謀,拜右羽林統軍澶州刺史
事唐,歷衍二州刺史累遷右領軍衛上將軍
天福中卒,年七十,贈太尉

孟方立

孟方立邢州平鄉人也。
為軍卒,以勇力選為隊將
唐廣明中潞州節度使高潯攻諸葛爽河陽,遣方立將兵天井關先鋒
潯為其將劉廣所逐,為亂軍所殺。
方立聞亂,引兵天井入據潞州,唐因以為昭義軍節度使
昭義節制磁五州,而治潞州
方立以謂潞州山川高險,而人俗勁悍,自劉稹以來嘗逐其帥;且己邢人也,因徙其軍于邢州
而潞人怨方立之徙也,因以潞二州歸于晉。
晉遣李克修澤潞節度使方立磁三州自為昭義軍
公元888年
晉數遣李存孝出兵以窺山東三州之人俘掠殆盡赤地千里無復耕桑累年
方立孤城自守求救,梁方東事兗、鄆,不能救也。
文德元年方立乞兵于王鎔以攻許之。
方立乃遣其將奚忠信晉遼州,而佗故不能出兵
兵既失約忠信大敗,而晉兵乘勝攻之。
方立將石元佐者,善兵而多智,方立信用之。
忠信之敗也,元佐為晉將安金所得,金俊厚遇之,問以攻邢之策,元佐曰:「方立善守而邢城堅,若攻之,必不得志
宜急攻其磁州方立來救,可以敗也。
」金俊以為然。
軍于滏水之西,方立果帥兵來救,為金俊所敗,馳入邢州閉壁復出
無救兵,城中食且盡,方立夜出巡城號令守者,守者皆不應方立不可,乃歸飲酖而卒。
軍中以其弟洺州刺史遷為留後求救於梁。
梁太祖王虔裕騎兵三百助遷守,遷執虔裕降晉。
徙遷族于太原以為汾州刺史,後以為澤潞節度使
公元901年
天復元年,梁遣氏叔琮,出天井關,遷開門降,為梁兵鄉道以攻太原不克
叔琮軍還過潞,以遷歸于梁,梁太祖惡其返覆,殺之。

王珂

王珂河中人也。
仲父重榮,以河中兵破黃巢有功於唐,拜河中節度使
重榮無子,以其兄重簡子為後
重榮卒,弟重盈立,重盈卒,軍中乃以重榮子,立之。
重盈子陝州節度使珙、絳州刺史瑤,與爭立,珙、瑤以書與梁太祖,言故王氏蒼頭小字忠兒不應得立。
求援,晉人言之朝,昭宗以晉故,許之。
而珙、瑤亦西結王行瑜韓建李茂貞為援,行瑜交章論列昭宗報以重榮與晉於唐嘗有大功,業許之,不可易。
行瑜等怒,以兵犯京師,殺宰相李磎等而去。
珙、瑤連兵河中求援西討三鎮行下絳州,斬瑤而過,至于渭北擊破行瑜
昭宗卒以河中節度使
晉以女妻之,遣李嗣昭將兵攻珙陝州
為人慘刻,嘗斬人擲其首於前,言笑自若,其下苦之。
偏將李璠因珙戰敗,殺珙,自稱留後
是時,梁已下鎮、定,將移兵西,而昭宗劉季述所廢,京師大亂
崔胤陰召梁以兵西,梁太祖河中,懼為患,乃顧張存敬、侯言,以一大繩與之,曰:「為我持縛來!
存敬等兵出含山,破絳二州,遣何絪以兵守之,絕晉援。
存敬河中告急,晉以絪故不得前
乃遣其妻以書告晉王曰:「賊勢如此,朝夕乞食於梁矣!
大人何忍而不救邪?
晉王報之曰:「梁兵為阻,眾寡不敵,救之則并晉俱亡,不若與王郎自歸朝廷
為書李茂貞曰:「天子初返正,詔藩鎮無相侵以安王室。
朱公棄約以見攻,其勢不止弊邑;若弊邑朝亡,則西北諸鎮諸君所能守也!
願與華州出兵潼關以為應。
茂貞不報
計窮,乃治舟于河,將歸京師
夜登城諭守陴者,守陴者皆不應
牙將劉訓夜入白事叱之曰:「兵欲反邪!
解衣自索而入曰:「公苟懷疑,請先斷臂
曰:「事急矣!
安出乎?
曰:「公若攜家夜濟,人必爭舟,一夫鴟張大事即去
不若遲明以情諭軍中願從者猶得其半。
不然,且為款狀以緩兵,徐圖向背
以為然。
梁太祖同州降唐,即依重榮,以母王氏,故事重榮為舅。
乃登城呼存敬曰:「吾於梁王有家世之舊,兵當退舍,俟梁王來,吾將聽命
存敬退舍,使馳詣太祖洛陽
太祖河中,先之城東,哭於重榮之墓而後入。
面縛牽羊以見太祖太祖謂曰:「太師阿舅之恩何時可忘,郎君若以亡國之禮見,太師其謂我何?
迎於路,握手噓唏,乃徙於汴。
太祖晉壻也,疑其貳己,使西入覲,行至華州使人殺之傳舍
公元919年
瓚,重盈之諸子也,梁太祖已執自領河中節度使,以瓚為吏。
瓚事梁,為諸衞大將軍泰寧鎮國軍節度使
末帝時,為開封尹
貞明五年,代賀瓌北面行營招討使
是時,晉已城德勝,瓚自黎陽渡河澶州不克退屯楊村,扼河上流,與晉人相經年大小百餘戰,瓚卒無功末帝戴思遠代,瓚復為開封尹
莊宗自鄆入京師末帝聞唐兵且至,日夜涕泣不知所為自持國寶,指其宮室謂瓚曰:「使吾保此者,繫卿之畫如何耳!
」唐兵已過宛朐,瓚驅率市人登城拒守
兵攻封丘門,瓚開門迎降伏地請死,莊宗勞而起之曰:「朕與卿家世婚姻,然人臣為主耳,復何罪邪!
」因以為開封尹,遷宣武軍節度使
已而故梁趙巖、張漢傑相次誅死,瓚以憂卒,贈太子太師

趙犨

趙犨其先青州人也。
世為陳州牙將
幼與羣兒道中部分行伍指顧將帥,雖諸大兒皆聽其節度,其父叔文見之,驚曰:「大吾門者,此兒也!
」及壯,善用弓劍為人勇果重氣義,刺史聞其材,召置麾下
累遷忠武軍馬步軍都虞候
王仙芝河南,陷汝州,將犯東都引兵擊敗之,仙芝南去
已而黃巢起,所在州縣往往陷賊。
陳州豪傑數百人相與忠武軍,求得刺史自保忠武軍犨陳州刺史
已而長安語諸將吏曰:「以吾計,若不長安市人所誅,必驅其眾東走,吾州適當其衝矣!
」乃治城池為守備遷民六十里內者皆入城中,選其子弟,配以兵甲,以其弟昶、珝為將。
敗,果東走先遣孟楷據項城,昶擊破之,執楷以歸。
後至,聞楷被執,大怒
既而秦宗權蔡州勢甚盛,乃悉眾圍,置舂磨,人之肉以為食。
陳人恐,語其下曰:「吾家三世陳將,必能保此。
爾曹男子,當於死中求生建功立業未必不因此時
陳人踴躍
柵城北三里八仙營,起宮闕,置百官,聚糧餉欲以久弊之,其兵號二十萬。
陳人舊有巨弩數百,皆廢壞後生弩工皆不識其器。
創意理之,弩矢激五百步,人馬皆洞,以故不敢近。
圍凡三百日,食將盡,乃乞兵於梁。
梁太祖李克用自將會陳,擊敗黃鄴西華
西華積粟以為餉,及敗,解圍去。
梁太祖陳州兄弟迎謁馬首甚恭。
陰識太祖必成大事乃降屈迹,為自託之計。
以梁援己恩,為太祖生祠朝夕拜謁
以其子巖尚太祖女,是謂長樂公主。
黃巢已去秦宗權復亂淮西,陷旁二十餘州,而陳去蔡最近兄弟力拒之,卒不能下。
宗權敗死唐昭宗即以陳州忠武軍,拜節度使
已病,乃以位與其弟昶,後數月卒。
昶乘大寇新滅,乃休兵課農,事梁尤謹。
兵攻四方,昶饋輓供億未嘗少懈
昶卒,珝代立
珝頗知書,乃求鄧艾故迹,決翟王陂溉民田
兄弟居陳二十餘年,陳人大賴之。
梁太祖已降韓建,取同、華,徙珝為同州留後
入唐,為右金吾衞上將軍
歲餘,以疾免官歸,卒于家,陳人為罷市
次子巖,梁末帝時為戶部尚書租庸使,與張漢傑、漢倫等居中用事
梁自太祖暴虐殺戮為事,而末帝為人和柔恭謹,然性庸愚,以漢傑婦家,而巖壻也,故親信之,大臣老將切齒末帝不悟以至於亡。
初,友珪殺太祖自立,以末帝東都留守
巖如東都末帝與之飲酒從容誠款告之。
巖為末帝謀,遣人楊師厚起事
巖還西都,卒與袁象先禁兵誅友珪,取傳國寶以授末帝
末帝立,巖自以有功於梁,又尚公主,聞唐駙馬杜悰位至將相自奉甚豐,恥其不及
占天良田大宅裒刻商旅,其門如市租庸之物,半入其私,巖飲食必費萬錢
故時,魏州牙兵驕,數為亂羅紹威盡誅之。
太祖崩,楊師厚羅氏,據魏州,復置牙兵二千,末帝患之。
師厚死,巖與租庸判官贊議曰:「魏為唐患,百有餘年,自先帝時,嘗切齒紹威,以其前恭而後倨。
先帝棄天下師厚復為陛下憂,所以然者,以魏地大而兵多也。
陛下不以此時制之,寧知後人不為師厚也?
不若分相、魏為兩鎮,則無北顧之憂矣。
末帝以為然,乃分相、澶、衛為昭德軍。
牙兵亂,以魏博降,梁由是盡失河北
是時,梁將劉鄩等與莊宗相距澶、魏之間,兵數敗。
巖曰:「古之王者郊祀天地陛下即位猶未郊天,議者以為朝廷無異藩鎮如此何以威重天下
河北雖失,天下幸安,願陛下力行之。
敬翔以為不可,曰:「今府庫虛竭箕斂供軍,若行郊禋,則必賞賚;是取虛名而受實弊也。
末帝不聽,乃備法駕幸西京,而莊宗楊劉,或傳:「晉兵入東都矣!
或曰:「扼汜水矣!
或曰:「下鄆、濮矣!
京師大風拔木末帝大懼,從官相顧而泣,末帝乃還東都,遂不果郊。
鎮州張文禮王鎔使人告梁曰:「臣已北召契丹,願梁以兵萬人出德、棣州,則晉兵憊矣。
敬翔以為然,巖與漢傑以為不可,乃止。
其後王彥章段凝,皆巖力也。
莊宗兵將末帝惶惑不知所為登建國樓以問羣臣,或曰:「晉以孤軍遠來,勢難持久雖使入汴不能守也。
宜幸洛陽,保嶮以召天下兵,徐圖之,勝負未可知也。
末帝猶豫,巖曰:「勢已如此一下此樓何人可保!
末帝卒死於樓上
當巖用事時,許州溫韜曲事巖,巖因顧其左右曰:「吾常待厚,今以急投之,必不幸為利
」乃走投斬其首以獻。
莊宗已滅梁,巖素所善段凝奏請誅巖家屬,乃族滅之。
嗚呼禍福之理,豈可一哉
君子小人禍福異也。
老子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後世之談禍福者,皆以其言為至論也。
為善受福焉得禍?
為惡而受禍焉得福?
君子之罹非禍者,未必不為福;小人求非福者,未嘗及禍,此自然之理也。
始,犨自以先見之明,深結梁太祖,及其子孫皆享其祿利,自謂知所託矣,安知其族卒與梁俱滅也?
犨之求福於梁,蓋老氏之所謂福也,非君子之所求也,可不戒哉!

馮行襲

馮行襲字正臣均州人也。
唐末,山南盜孫喜以眾千人均州刺史呂燁,燁不能禦。
行襲為州校,乃陰選勇士江南,獨乘小舟逆喜,告曰:「州人聞公至,皆欲歸矣!
知公兵多,民懼虜掠,恐其驚擾請留江北,獨與腹心人從行,願為前導以慰安州民,事可立定。
」喜以為然,乃留其兵江北,獨與行襲渡江
軍吏前謁行襲擊喜仆地,斬之,伏兵發,盡殺從行者。
餘兵在江北聞喜死,皆潰。
山南節度使劉巨容表行襲均州刺史
是時僖宗在蜀,諸鎮貢獻行在者皆道山南,盜賊多據州西長山邀劫之,行襲盡破諸賊。
洋州佐辟行襲行軍司馬,使以兵鎮谷口,通秦、蜀道行襲由此知名
李茂貞兼領山南,遣子繼臻守金州行襲逐之,遂據金州
昭宗乃以金州戎昭軍,拜行襲節度使
昭宗在岐,梁太祖引兵而西,中尉韓全誨中官郄文晏等二十餘人召兵江淮,以拒太祖行襲已附梁,乃盡殺文晏等。
太祖趙匡凝襄陽行襲遣子勗以舟兵會均、房,以功遷匡國軍節度使
行襲為人嚴酷少恩,而所至天幸,境旱有蝗,則飛鳥食之,歲凶田中鹵穀自生。
唐衰,知梁必興,尤盡心傾附事梁,官至司空封長樂郡王,卒贈太傅謚曰忠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