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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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四 列傳第五十二

作者 李延壽
韋孝寬 韋瑱 柳虯
列傳第五十二
韋孝寬夐夐世康韋瑱子師柳虯弟檜慶慶子機機子述機弟弘旦肅機從子謇之
公元529年
叔裕字孝寬京兆杜陵人也,少以字行
世為三輔著姓
祖直善,魏馮翊扶風郡守
父旭,武威郡
建義初,為大行台右丞,加輔國將軍雍州大中正
永安二年,拜右將軍南豳州刺史
時氐賊數為抄竊,旭隨機招撫,並即歸附
尋卒官,贈司空冀州刺史諡曰文惠
孝寬沈敏和正涉獵經史。
弱冠,屬蕭寶夤作亂關右,乃詣闕,請為軍前驅
朝廷嘉之即拜統軍
馮翊長孫承業西征,每戰有功
國子博士,行華山郡事。
侍中楊侃大都督出鎮潼關,引孝寬司馬
奇其才,以女妻之。
永安中,授宣威將軍給事中,尋賜爵山北縣
普泰中,以都督荊州刺史源子恭穰城,以功除淅陽郡
獨孤信新野郡,同隸荊州,與孝寬情好款密政術俱美,荊部吏人號為連璧
孝武初,以都督鎮城
文帝原州雍州,命孝寬隨軍
及克潼關,即授弘農郡
從拎竇泰,兼左丞節度宜陽兵馬事。
仍與獨孤信,為陽城郡,復與宇文貴怡峰應接潁川義徒,破東魏任祥堯雄潁川
孝寬又進平樂口,下豫州,獲刺史馮邕。
又從戰於河橋
時大不利邊境騷然,乃令孝寬本將軍行宜陽郡事。
尋遷南兗州刺史
是歲,東魏段琛堯傑復據宜陽,遣其陽州刺史道恆扇誘邊人
孝寬深患之,乃遣諜訪獲道恆手跡令善學書偽作道恆孝寬書,論歸款意,又為落燼燒跡,若火下書者,還令諜人送于營。
得書,果疑道恆其所經略,皆不見用。
孝寬知其離阻,因出奇掩襲,禽道恆等,崤澠遂清。
大統五年進爵為侯。
八年,轉晉州刺史,尋移鎮玉壁兼攝南汾州事。
先是山胡負險,屢為劫盜孝寬示以威信,州境肅然
進授大都督
公元546年
十二年,齊神武山東之眾,志圖西入,以玉壁沖要,先命攻之。
連營數十里,至於城下
乃于城南土山,欲乘之以入。
當其山處城上先有兩高樓。
孝寬更縛木接之,令極高峻,多積戰具以禦之。
神武使謂城中曰:「縱爾縛樓至天,我會穿城取爾。
」遂于城南地道,又於城北起土山攻具晝夜不息
孝寬復掘長塹,要其地道,仍簡戰士屯塹。
城外每穿至塹,戰土即擒殺之。
又于塹外積貯火敵人在地內者,便下柴火,以皮排吹之
火氣一沖,咸即灼爛
城外又造攻車,車之所及莫不摧毀,雖有排楯,莫之能抗。
孝寬乃縫布為縵,隨其所向則張設之。
布懸于空中,其車竟不能壞。
城外縛松於竿,灌油加火,規以燒布,並欲焚樓。
孝寬復長作鐵鉤,利其鋒刃,火竿一來,以鉤遙豁之,麻俱落。
外又於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為四路,于其中各施梁柱
作訖,以油灌柱,放火燒之,柱折,城並崩壞
孝寬又隨崩處,豎木柵以捍之,敵不得入。
城外盡其攻擊之術,孝寬咸拒破之。
神武無如之何,乃遣倉曹參軍祖孝征謂曰:「未聞救兵何不降也?
孝寬報云:「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
適憂爾眾有不反之危。
孝寬關西男子,必不為將軍也。
俄而孝征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士何事相隨湯火中邪
」乃射募格城中云:「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邑萬戶賞帛萬匹
孝寬手題書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斬高歡者,一依此賞。
孝寬弟子遷,先在山東,又鎖至城下,臨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
孝寬慷慨激揚略無顧意
士卒莫不感勵,人有死難之心。
神武苦戰六旬,傷及病死者十四五,智力俱困,因而發疾
夜遁去。
後因忿恚,遂殂。
魏文帝孝寬功,令殿中尚書長孫紹遠左丞王悅玉壁勞問,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郡公
公元567年
廢帝二年,為雍州刺史
先是,路側一里一土堠,經雨頹毀,每須修之
孝寬臨州,乃勒部內,當堠處植槐樹代之。
既免修復行旅又得庇陰
周文後見,怪問知之,曰:「豈得一州獨爾,當令天下同之。
於是令諸州夾道一里種一樹,十里三樹百里五樹焉。
恭帝元年,以大將軍燕公於謹江陵平之,以功封穰縣公
還,拜尚書右僕射賜姓宇文氏
三年周文北巡,命孝寬還鎮玉壁
孝閔帝踐祚,拜小司徒
明帝初,參麟趾殿學士考校圖籍
保定初,以孝寬立勳玉壁,置勳州,仍授勳州刺史
齊人遣使玉壁求通互市
晉公護以其相持日久絕無使命一日忽來求交易,疑別有故。
又以皇姑皇世母先沒在彼,因其請和之際,或可致之。
遂令司門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寬詳議
孝寬乃于郊盛設供帳,令公接對使人,兼論皇家親屬東之意。
使者辭色
時又有汾州胡抄得關東人孝寬復放東還,並致書一牘,具陳朝廷欲敦鄰好
遂以禮送皇姑母等。
孝寬善於撫禦,能得人心,所遣間諜入齊者,皆為盡力
亦有齊人孝寬金貨,遙通書疏。
故齊動靜朝廷先知
時有主帥許盆孝寬度以心膂,令守一城。
盆乃以城東入。
孝寬怒,遣諜取之,俄而斬首而還
其能致物情如此
汾州之北,離石以南,悉是生胡,抄掠居人阻斷河路
孝寬深患之,而地入于齊,無方誅剪
欲當其要處,置一大城
乃於河西征役徒十萬,甲士百人,遣開府姚嶽築之
嶽色懼,以兵少為難
孝寬曰:「計成此城,十日即畢。
既去晉州四百餘里,一日創手,二日偽境始知,設令晉州徵兵二日方集,謀議之間,自稽三日,計其軍行二日不到
我之城隍,足得辦矣」。
乃令築之
人果南首,疑有大軍,乃停留不進。
其夜,又令汾水以南,傍介山稷山諸村所在縱火
齊人謂是軍營,遂收兵自固
版築克就,卒如其言。
公元557年
四年進位柱國
晉公護東討孝寬長史道憲啟陳不可不納。
既而大軍不利
後孔城遂陷,宜陽被圍。
孝寬乃謂其將帥曰:「宜陽一城之地,未能損益
兩國爭之,勞師數載。
彼多君子,甯乏謀猷
若棄崤東,來圖汾北,我之疆界,必見侵擾
宜於華穀及長秋築城,以杜賊志。
其先我,圖之實難。
於是畫地形,具陳其狀。
晉公護長史叱羅協使人曰:「韋公子孫雖多,數不滿百。
汾北築城,遣誰固守
」事遂不行
公元570年
天和五年進爵鄖國公增邑前一萬戶。
是歲,齊人果宜陽之圍,經略汾北,遂築城守之。
丞相斛律明月汾東,請與孝寬相見
明月云:「宜陽小城,久勞戰爭
今既入彼,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
孝寬答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
我棄彼圖,取償安在
且若輔翼幼主,位重望隆,理宜調陰陽,撫百姓,焉用極武窮兵構怨連禍
且滄、瀛大水千里無煙,復欲使汾、晉之間,橫屍暴骨苟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人,竊為君不取
孝寬參軍曲岩頗知卜筮,謂孝寬曰:「來年東朝必大相殺戮。
孝寬因令岩作謠歌曰:「百升上天明月長安
百升,斛也。
又言:「高山不摧自崩,槲樹不扶自豎。
」令諜人多賚此文,遺之於鄴
祖孝征既聞,更潤色之,明月以此誅。
建德之後武帝志在平齊
孝寬上疏三策
第一策曰:「臣在邊積年,頗見間隙不因際會難以成功
是以往歲出軍,徒有勞費功績不立,由失機會。
何者
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以破亡餘燼,猶能一舉平之
齊人歷年赴救喪敗而反。
內離外叛計盡力窮
傳不雲乎:'讎有釁焉,不可失也。
'今大軍若出軹關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並令廣州義旅出自
鵶;又募山南驍銳沿河而下,復遣北山稽胡絕其並、晉之路。
凡此諸軍,仍令各募關、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
岳動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並趨虜庭
必當望旗奔潰所向摧殄
一戎大定實在此機。」
第二策曰:「若國家更為後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
三鵶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貯積
募其驍悍,立為部伍
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埸
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遠,還復出師
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眾。
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
一二年中,必自離叛
且齊氏昏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唯利是視荒淫酒色忌害忠良
闔境熬然不勝其弊。
以此而觀,覆亡可待
然後乘間電掃,事等摧枯。」
第三策曰:「竊以大周土宇跨據關、河,蓄席捲之威,持建瓴之勢。
太祖天明命,與物更新是以二紀之中,大功克舉
南清江、西龕巴、塞表無虞河右底定
唯彼趙、,獨為榛梗者,正以有事三方未遑東略
遂使漳、滏遊魂,更存餘晷。
勾踐亡吳,尚期十載;武王取亂,猶煩再舉
今若更存遵養且復相時,臣謂宜還崇鄰好,申其盟約安人和眾通商惠工,蓄銳養威觀釁而動
斯則長策遠馭,坐自兼併也。」
書奏武帝小司寇淮南西元偉開府伊婁謙重幣聘齊。
爾後大舉再駕而定山東
卒如孝寬之策。
孝寬每以年迫懸車,屢請致仕
帝以海內未平優詔弗許。
至是,復稱乞骸骨
帝曰:「往已面申本懷何煩重請也。」
五年,帝東伐過幸玉壁
觀禦敵之所,深歎美之,移時乃去。
孝寬自以習練齊人虛實,請為先驅
帝以玉壁要衝,非孝寬無以鎮之,乃不許
趙王招率兵出稽胡,與大軍掎角,乃敕孝寬行軍總管圍守華谷以應接之。
孝寬克其四城
武帝晉州孝寬還舊鎮。
及帝凱旋,復幸玉壁
從容孝寬曰:「世稱老人多智,善為軍謀。
然朕唯共少一舉平賊,公以為如何
孝寬對曰:「臣今衰耄唯有誠心而已
然昔在少壯,亦曾輸力先朝以定關右
」帝大笑曰:「實如公言
」乃詔孝寬隨駕還京。
大司空,出為延州總管進位上柱國
公元579年
大象元年,除、兗等十一州十五鎮諸軍事徐州總管
為行元帥徇地淮南
分遣郐巳公宇文亮黃城郕公梁士彥廣陵孝寬率眾壽陽,並拔之。
初,孝寬淮南所在密送誠款
然彼五門,尤為險要陳人若開塘放水,即津濟路絕
孝寬遽令分兵據守之。
陳刺史吳文立遣決堰,已無及。
於是陳人退走江北悉平
軍還,至豫州宇文亮舉兵反,以數百騎孝寬營。
時亮國官茹寬密白其狀,孝寬有備,不得入,遁走孝寬追獲之。
詔以平淮南之功,別封一子滑國公
宣帝崩,隋文帝輔政
尉遲迥先為相州總管,詔孝寬代之。
又以小司徒叱列長叉相州刺史先令赴鄴。
孝寬續進,至朝歌遣其大都督賀蘭貴賚書候孝寬
孝寬留貴與語以察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
使人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
既到湯陰逢長叉奔還。
孝寬兄子魏郡藝又棄郡南走
孝寬審知其狀,乃馳還
所經橋道,皆令毀撤驛馬悉擁以自隨
又勒驛將曰:「蜀公將至,可多備肴酒芻粟待之
果遣儀同子康將數百騎孝寬驛司供設豐厚,所經之處,皆輒停留由是不及
時或孝寬以為洛京虛弱素無守備河陽鎮防,悉是關東鮮卑若先往據之,則為禍不小
乃入保河陽
河陽城內,舊有鮮卑八百人,家並在鄴,見孝寬輕來,謀欲應
孝寬知之,遂密造東京官司詐稱遣行,分人詣洛受賜。
既至洛陽,並留不遣
因此離解,其謀不成
六月,詔發關中兵,以孝寬元帥東伐
七月,軍次河陽
所署儀同薛公禮等圍逼懷州孝寬遣兵擊破之。
進次懷縣永橋城之東南,其城既在要衝雉堞牢固遣兵據之。
諸將士以此當路,請先攻取。
孝寬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
今破其大軍,此亦何能為也?
於是引軍次於武陟,大破子惇,惇輕騎奔鄴。
軍次於鄴西門豹之南,自出戰,又破之。
窮迫自殺
兵士在小城中者,盡坑之于遊豫園
諸有未服,皆隨機討之。
關東悉平
十月凱還京師
十一月,薨,時年七十二。
太傅、十二州諸軍事雍州諡曰襄
孝寬在邊多載,屢抗強敵
所有經略佈置之初,人莫之解;見其成事,方乃驚服
,雖在軍中篤意文史政事之餘,每自披閱
末年患眼,猶令學士讀而聽之。
又早父母,事兄嫂甚謹所得俸祿不入私房
親族孤遺者,必加振贍。
朝野以此稱焉。
長子諶,年十歲魏文帝欲以女妻之。
孝寬辭以兄子世康年長。
嘉之,遂以妻世康
孝寬六子,總、壽、霽、津知名
公元570年
總字善會聰敏好學
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納言京兆尹
武帝嘗戲曰:「卿師尹帝鄉故當不以富貴威福鄉里邪?
正色對曰:「陛下擢臣非分,竊謂已鑒愚誠
今奉嚴旨,便似未照丹赤
豈可久忝此職,用疑聖慮
解印綬,以避賢能。
」帝大笑曰:「前言戲之耳。
五年,從武帝東征
每率麾下先驅陷敵,遂于并州戰歿時年二十九。
上大將軍追封河南郡公諡曰貞
六年,重贈柱國五州刺史
國成嗣,後襲孝寬爵鄖國公
隋文帝追錄孝寬舊勳開皇初,詔國成封三千戶,收其租賦
壽字世齡,以貴公子早有令譽。
京兆尹
武帝親征齊,委以後事。
以父軍功賜爵永安縣
隋文帝丞相,以其父平尉遲迥拜夀儀同三司進封滑國公
文帝受禪歷位恆、毛二州刺史頗有能名
以疾征還,卒於家。
諡曰定
仁壽中文帝晉王昭納其女為妃。
其子保巒嗣。
弟霽,位太常少卿安邑縣
霽弟津,位內史侍郎戶部侍郎判尚書事。
公元322年
孝寬兄夐。
夐字敬遠志尚夷簡,澹于榮利
弱冠被召雍州從事,非其好也,遂謝疾去。
前後十見徵辟,皆不應命
屬周文帝經綸王業側席求賢,聞養高不仕虛心敬悅,遣使辟之,備加禮命。
雖情諭甚至,而竟不能屈
彌以重之,亦弗之奪也。
所居之宅,枕帶林泉
對玩琴書蕭然自逸時人號為居士焉
至有慕其閑素者,或載酒從之,亦為之盡歡接對忘倦
明帝即位禮敬愈厚。
乃為詩以貽之曰:「六爻貞遁世,三辰少微
潁陽逾遠滄州不歸
香動秋蘭佩,風飄蓮葉衣。
坐石仙洞乘槎釣磯
嶺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飛。
聊登平樂觀遙望首陽薇
詎能同四陷,來參余萬機
答帝詩,願時朝謁。
大悅,敕有司日給河東一斗號之曰逍遙公
晉公護執政,廣營第宅。
嘗召至宅,訪以政事
仰視其堂,徐而歎曰:「酣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弗亡。
不悅
有識以為知言
陳遣其尚書周弘正來聘,素聞名,請與相見
朝廷許之。
弘正乃造談謔盡日,恨相遇之晚。
後請賓館不時赴。
弘正贈詩曰:「德星猶未動,真車詎肯來?
」其為當所欽如此
武帝嘗與夜宴大賜縑帛,令侍臣數人負以送出。
唯取一匹,示承恩而已,帝以此益重之。
孝寬延州總管至州,與孝寬相見
將還,孝寬以所乘馬及轡勒
以其華飾,心弗欲之。
笑謂孝寬曰:「昔人不棄遺簪墜履者,惡與之同出不與同歸
吾之操行,雖不逮前烈,然舍舊錄新,亦非吾志也。
於是乃乘舊馬以歸。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詔辨其優劣
三教雖殊,同歸於善,其跡似有深淺,其致理如無等級
乃著《三教序》奏之。
帝覽而稱善。
宣帝東宮,亦遺書,並令以帝所乘馬迎之,問以立身之道。
對曰:「《傳》不雲乎,儉為德之恭,侈為惡之大。
不可縱,志不可滿
聖人之訓也,願殿下察之。」
子瓘,行隨州刺史,因疾物故
孝寬子總復于并州戰歿
一日之中,凶問俱至。
家人相對悲慟,而神色自若,謂之曰:「死生命也,去來常事亦何足悲!
援琴之如舊。
雅好名義虛襟善誘,雖耕夫牧豎,有一介可稱者,皆接引之。
特與族人玄及安定梁曠為放逸之友。
愛文史,留情著述,手自抄錄數十萬言。
晚年虛靜,唯以體道會真為務,舊所制述,咸削其槁,故文筆多並不存
公元578年
建德中年老,預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籧篨束體,王孫布囊繞屍,二賢高達,非庸才能繼。
吾死之日,可斂舊衣,勿更新造。
使棺足周屍,牛車載柩,墳高四尺,壙深一丈。
其餘煩雜,悉無用也。
朝晡奠食,於事彌煩,吾不能頓絕汝輩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
仍薦蔬素,勿設牲牢
親友欲以弔祭者,並不得為受。
吾常恐臨終恍惚故以此言預戒汝輩
瞑目之日,勿違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時年七十七。
武帝遣使弔祭賻賵有加。
喪制葬禮諸子等並遵其遺戒
世康
世康幼而沈敏,有器度
十歲,州辟主簿
在魏,弱冠為直寢,封漢安縣公,尚周文帝女襄樂公主,授儀同三司
歷位典祠下大夫硤二州刺史
武帝平齊,授司州總管長史
東夏初定百姓未安,世康綏撫之,士庶胥悅
入為戶部中大夫進位上開府,轉司會中大夫
尉遲迥之亂,隋文謂世康曰:「汾、絳舊是、齊分界因此亂階,恐生搖動,今以委公。
」因授絳州刺史
雅望鎮之,闔境清肅
世康性恬,素好古,不以得喪幹懷
在州有止足之志,與子弟書曰:「吾生因緒餘,夙沾纓弁,驅馳不已四紀於茲,亟登袞命,頻蒞方嶽,志除三惑,心慎四知以不貪而為實,處脂膏而莫潤。
如斯之事,頗為時悉。
今耄雖未及壯年已謝。
霜早梧楸,風先蒲柳
眼闇更劇不見細書;足疾彌增,非可趨走
祿豈須多,防滿則退;年不待暮,有疾便辭
況昿襄春秋已高,溫清宜奉,晨昏有闕,罪在我躬
今世穆、世文並從武役,吾與世沖,復嬰遠任,陟岵瞻望,此情彌切。
桓山之悲,倍深常戀。
意欲上聞,乞遵禮教,未訪汝等,故遣此及。
興言遠慕,感咽難勝。」。
諸弟報以事恐難遂,乃止。
公元587年
在任惠政奏課連最,擢為禮部尚書
世康嗜欲不慕勢貴,未嘗位望矜物
聞人之善,若己有之,亦不顯過咎,以求名譽。
進爵上庸郡公
吏部尚書選用平允請托不行
母憂去職固辭,乞終私制
不許
開皇七年將事江南,議重方鎮,拜襄州刺史
坐事免。
未幾安州總管,遷信州總管
十三年,復拜吏部尚書前後十餘年間,多所進拔朝廷稱為廉平
嘗因休暇,謂子弟曰:「吾聞功遂身退古人常道
今年耳順,志在懸車汝輩以為云何
」子福嗣答曰:「大人澡身浴德,名立官成。
盈滿之戒,先哲所重,欲追蹤二疏,伏奉尊命。
後因侍宴世康再拜陳讓,願乞骸骨
上曰:「冀與公共天下,今之所請,深乖本望
筋力衰謝,猶屈公臥臨一隅
於是出拜荊州總管
天下唯置荊、並、楊、益四大總管,並、、益三州並親王臨統,唯荊州委于世康時論以此為美。
世康為政簡靜百姓愛悅
於州
上聞痛惜,贈大將軍諡曰文
世康孝友,初以諸弟位並隆貴,獨季弟世約宦途不達,共推父時田宅盡以與之。
世多其義。
長子福子,位司隸別駕
次子福嗣,位內史舍人
後以罪黜
楊玄感之亂,從衛玄戰,敗於城北,為玄感所獲。
為文檄,詞甚不遜
尋背玄感還東都,帝銜之,車裂高陽
少子福獎,通事舍人
東都,與玄感戰沒。
世康兄洸,字世穆
剛毅,有器幹,少便弓馬
釋褐直寢上士
從征伐,累遷開府賜爵衛國縣
隋文帝丞相,從季父孝寬尉遲迥相州,以功拜柱國,進襄陽郡
突厥寇邊皇太子咸陽,令洸統兵原州道
與虜相遇擊破之。
江陵總管,俄拜安州總管
伐陳之役,為行軍總管
陳平,拜江州總管
略定九江遂進嶺南
上與書慰勉之。
洸至廣州嶺表皆降之。
上聞大悅,許以便宜從事
洸所綏集二十四州,拜廣州總管
歲餘番禺王仲宣反,以兵圍洸,洸拒之,中流矢卒。
上柱國,賜綿絹萬段諡曰敬
子協,字欽仁
好學雅量,位秘書郎
其父在廣州有功上命協齎詔書勞問,未至而父卒。
上以其父死王事,拜協柱國,曆定、息、秦三州刺史,有能名
卒官。
洸弟瓘,字世恭
禦正下大夫儀同三司、行隨州刺史
瓘弟藝,字世文
周武帝時,以軍功上儀同賜爵修武縣,授左旅下大失,出為魏郡太守
隋文帝丞相尉遲迥陰圖不軌朝廷遣藝季父孝寬往代
孝寬將至詐病傳舍,從求藥,以密觀變。
藝因投孝寬,即從孝寬
以功進位上大將軍改封武威縣公,以修武縣別封一子
文帝受禪進封魏興郡公,拜齊州刺史
為政通簡士庶懷惠
營州總管
容貌瑰偉,每夷狄參謁,必整儀衛盛服以見之,獨坐滿一榻
蕃人畏懼莫敢仰視
大修產業,與北夷貿易家資巨萬
頗為清論所譏。
卒官。
諡曰懷
藝弟沖,字世沖
名家子,在周釋褐公府曹參軍
大將軍元定度江伐陳,為陳人所虜。
周武帝以幣贖還之。
沖以馬千匹使陳,贖開府賀拔華等五十人元定之柩而還
有辭辯,奉使稱旨
累遷小禦伯下大夫,加上儀同,拜汾州刺史
隋文帝踐阼,征兼散騎常侍進位開府賜爵安固縣
歲餘,發南汾州千餘人北築長城在途皆亡。
上呼沖問計,沖曰:「皆由牧宰不稱所致,請以理綏靜可不勞兵
上因命沖綏懷叛者,月餘,並赴長城
上降書勞勉之
尋拜石州刺史,甚得諸胡歡心
母憂去職
俄起為南寧州總管持節撫慰,復遣柱國王長述以兵繼進
既至南寧渠帥首領皆詣府參謁
上大悅,下詔褒揚之。
其兄子伯仁隨沖在府,掠人之妻,士卒縱暴邊人失望
上聞之,大怒,令蜀王秀按其事。
益州長史元岩方正,按沖無所寬貸
竟坐免官
其弟太子洗馬世約譖皇太子
上謂太子曰:「古人云:'酤酒酸而不售者,為噬犬耳。
'今何用世約乎!
」世約遂除名
後令檢校括州事。
東陽賊帥陶子吳州賊帥慧方並聚為亂,沖率兵破之。
改封義豐縣侯檢校泉州事,遷營州總管
容貌都雅寬厚得眾心,撫靺羯、契丹,皆能致其死力
奚、勣畏懼朝貢相續
高麗入寇衝擊走之。
文帝豫章王暕納沖女為妃,徵拜戶部尚書
卒官。
少子知名
公元542年
韋瑱字世珍京兆杜陵人也。
世為三輔著姓
曾祖惠度,姚泓尚書郎
劉義真過江,仕順陽太守、行南雍州事。
後於襄陽,拜中書侍郎,贈洛州刺史
祖千雄,略陽郡
父英,代郡,贈兗州刺史
聰敏,有夙成之量。
起家太尉府法曹參軍累遷諫議大夫
文帝丞相封長安縣男
行台左丞,遷南郢州刺史行台左丞
明察幹局,再居左轄時論榮之。
從復弘農,戰沙苑,加衛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從戰河橋進爵為子。
大統八年,齊神武侵汾、絳,周文禦之。
軍還,以本官蒲津關,帶中氵單城主
鴻臚卿
望族兼領鄉兵,加帥都督,進散騎常侍
公元555年
魏恭帝二年賜姓宇文氏
三年,除瓜州刺史
州通西域蕃夷往來前後刺史多受賂遺,胡寇犯邊,又莫能禦。
雅性清儉,兼有武略蕃夷贈遺一無所受。
胡人畏威不敢為寇。
公私安靜夷夏懷之。
周孝閔帝踐祚進爵平齊縣伯
秩滿還京,吏人戀慕老幼追送留連十數日方得出境。
明帝嘉之,授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卒,贈、宜二州刺史諡曰惠
追封為公,詔其子峻襲。
峻位至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峻子德政隋大業中給事郎
峻弟師。
師字公穎
沈謹,有至性
就學,始讀《孝經》,舍書而歎曰:「名教之極,其在茲乎!
」少丁父母憂,居喪盡禮州裏稱其有孝行。
及長,略涉經史,尤工騎射
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為中外記室,轉賓曹參軍
雅知諸蕃風俗山川險易,其有夷狄朝貢接對,論其國俗,如視諸掌。
夷人驚服無敢陷情。
齊王憲雍州,引為主簿本官如故
武帝親總萬機,轉少府大夫
齊平,詔師安撫山東
為賓大夫
隋文帝受禪,拜吏部侍郎賜爵井陘侯。
河北道行台兵部尚書
奉詔山東河南十八州安撫大使
奏事稱旨兼領晉王廣司馬
族人世康吏部尚書,與師素懷勝負
于時雍州,盛存望第,以司空楊雄尚書左僕射高熲為州都,引主簿,而世康弟世約為法曹從事
世康恨不能食,又恥世約在師之下,召世約數之曰:「汝何故從事
」遂杖之。
後從上幸醴泉宮,上召師與左僕射高熲上柱國韓擒等於臥內賜宴,令各敘舊事,以為笑樂
平陳之役,以本官元帥掾
國府藏,悉委于秋毫無犯稱為清白
後上為長寧王儼納其女為妃。
汴州刺史,甚有政名。
卒官,諡曰定
宗人暮,仕,位內史大夫
隋文帝初,以定策功累遷上柱國封普安郡公
開皇初,卒于蒲州刺史
柳虯字仲盤河東解人也。
世祖恭,仕後趙河東郡
後以秦、趙喪亂,率人南徙,居汝、潁間,遂仕江表
祖緝,司州別駕宋安郡
父僧習,善隸書,敏於當世
豫州刺史裴叔業據州歸,曆北地潁川郡守揚州大中正
年十三,便專精好學
貴游子弟就學者,並車服華盛,唯不事容飾
遍受五經略通大義,兼涉子史,雅好屬文
孝昌中揚州刺史李憲秀才兗州刺史馮俊引為府主簿
既而樊子鵠吏部尚書,其兄義為揚州刺史,乃以揚州從事,加鎮遠將軍
非其好也,並棄官洛陽
天下喪亂,乃退耕陽城,有終焉之志
公元537年
大統三年馮翊王元季海領軍獨孤信洛陽
于時舊京荒廢人物罕存,唯有陽城,裴諏在潁川
等乃俱征之,以行台郎中,諏為北府屬,並掌文翰。
時人為之語曰:「北府裴諏,南府柳虯
」時軍旅務殷勵精從事,或通夜不寢
季海常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復重看。
四年入朝,周文帝欲官之,辭母老,乞侍醫藥。
周文許焉。
又為獨孤信開府從事中郎
出鎮隴右因為秦州刺史,以二府司馬
雖處元僚,不綜府事,唯在左右談論而已
因使見周文,被留為丞相府記室
追論歸朝功,封美陽縣男
公元548年
史官密書善惡未足懲勸,乃上疏曰:「古者君立史官非但記事而已,蓋所為鑒誡也。
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彰善癉惡,以風聲
南史抗節,表崔杼之罪;董狐書法,明趙盾之愆。
是知執筆於朝,其來久矣
而漢、魏已還,密為記注,徒聞後世無益當時
非所將順其美,匡救其惡者。
著述之人,密書縱能直筆,人莫知之。
何止物生橫議,亦自異端互起。
班固致受金之名,陳壽有求米之論。
著漢、魏者非一氏,造晉史者至數家。
後代紛紜,莫知准的
伏惟陛下則天稽古勞心庶政,開誹謗之路,納忠讜之言。
史官記事者,請皆當朝顯言其狀,然後付之史閣
庶令是非明著,得失無陷,使聞善日修有過者知懼。
」事遂施行
十四年,除秘書丞,領著作
舊丞不參史事,自為丞,始令監掌焉。
中書侍郎修起居注,仍領丞事
時人論文體者,有今古之異。
以為時有古今,非文有古今,乃為文質論
文多不載。
廢帝初,遷秘書監,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公元554年
脫略人間不事小節弊衣蔬食未嘗改操
人或譏之。
曰:「衣不過適體,食不過充饑孜孜營求徒勞思慮耳。
恭帝元年冬卒,時年五十四。
兗州刺史諡曰孝
有文章數十篇,行於世。
鴻漸嗣。
弟檜
公元538年
字季華
剛簡任氣少文善騎射,果於斷決
年十八,起家奉朝請
父喪毀瘠骨立
服闋,除陽城郡、防城都督
大統四年,從周文戰河橋先登有功
都督,鎮鄯州
八年,拜湟河郡守,仍典軍事。
尋加平東將軍太中大夫
吐谷渾入寇郡境,時兵少,人懷憂懼撫而勉之眾心乃安。
因率數十人先擊之,渾人潰亂餘眾乘之,遂大敗而走。
以功封萬年縣
吐谷渾強盛,數侵疆埸,自鄯州,屢戰必破之。
數年之後不敢為寇。
十四年,遷河州別駕,轉帥都督
俄拜使持節撫軍將軍大都督
三載,征還京師
兄虯秘書丞,弟慶為尚書左丞
嘗謂兄弟曰:「兄則職典簡牘褒貶人倫;弟則管轄九司股肱朝廷
可謂榮寵矣。
然而四方未靜,車書不一唯當蒙矢石履危難,以報國恩耳。
頃之周文曰;'卿昔在鄯州忠勇顯著
西境肅清,無勞經略
九曲,國之東鄙,當勞君守之。
」遂令九曲
尋從大將軍王雄上津魏興平之,即除魏興華陽郡守
安康人黃眾寶謀反連結黨與,將圍州城,乃相謂曰:「常聞柳府君勇悍有餘,不可當
今既在外,方為吾徒腹心之疾也,不如先擊之。
」遂圍郡。
郡城卑下士眾寡弱,又無守禦之備。
連戰積十餘日,士卒僅有存者。
於是力屈城陷,身被十餘創,遂為賊所獲。
既而眾寶等進圍東梁州,乃縛城下,欲令誘城中
大呼曰:「群賊烏合糧食已罄,行即退散,各宜勉之
」眾寶大怒,乃臨以兵曰:「速更汝辭!
不爾便就戮矣。
守節不變,遂害之,棄屍水中
城中人皆為之流涕。
眾寶解圍之後兄子止戈方收屍還長安
東梁州刺史
子斌嗣。
斌字伯達
年十七,齊公憲召為記室
早卒。
斌弟雄亮,字信誠
華陽見害,雄亮時年十四,哀毀過禮,陰有復讎之志。
武帝時,眾寶率其部歸長安,帝待之甚厚。
雄亮手斬眾寶於城中請罪闕下
帝特原之。
後累遷內史中大夫賜爵汝陽縣
隋文帝受禪,拜尚書考功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
尚書省凡所奏事,多所駁正,深為公卿所憚。
俄以本官檢校太子左庶子進爵為伯。
秦王俊隴右,出為秦州總管府司馬,領山南道行台左丞
卒。
子贊嗣。
弟鷟,好學屬文,卒于臨淮王記室參軍事。
子帶韋,字孝孫
深沈度量少好學,身長八尺三寸美風儀,善占對
周文辟為參軍事
侯景作亂江南,周文令帶韋使江、二州,與邵陵南平二王通好
行至安州,遇段寶等反,帶韋乃矯為周文書以安之,並即降附
及見邵陵,具申周文意
邵陵遣使隨帶報命
奉使稱旨,授輔國將軍中散大夫
公元552年
達奚武經略漢川,以帶韋為行台左丞從軍南討。
梁宜豐侯蕭修南鄭,武攻之未拔,乃令帶韋入城,說降之。
廢帝元年,出為解縣
加授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汾陰
發摘奸伏百姓畏而懷之。
周武成元年,授武藏下大夫
天和二年封康城縣男
累遷兵部中大夫
頻改職,仍領武藏。
五年,轉武藏中大夫
俄遷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凡居劇職十有餘年,處斷無滯官曹清肅
時譙王儉益州總管漢王贊益州刺史
武帝以帶韋為益州總管府長史,領益州別駕輔弼二王,總知軍事
大軍東討,徵為前軍總管齊王憲長史
齊平,以功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為公
陳王純鎮并州,以帶韋為并州司會并州總管府長史
卒官,諡曰愷
子祚嗣。
少有名譽,位宣納上士
,位司勳侍郎
鷟弟慶。
慶字更興
聰敏器量博涉群書不為章句好飲酒,閑於占對
年十三,因暴書,父僧習試令慶于雜賦集中取賦一篇千餘言,誦之。
慶立讀三遍,便誦之無所漏。
時僧習為潁川郡地接都畿,人多豪右
將選鄉官,皆依貴勢,競來請托
選用既定,僧習謂諸子曰:「權貴請托,吾並不用
其使欲還,皆須有答。
汝各以意為吾作書
」慶乃具書草。
習讀,歎曰:「此兒有意氣,丈夫理當如是
」即依慶所草以報。
起家奉朝請
出後四叔,及遭父憂,議者不許為服重。
慶泣曰:「禮緣人情,若於出後之家,更有苴斬之服,可奪此以從彼。
四叔薨背已久,情事不追。
豈容奪禮乖違天性
時論不能抑,遂以苫塊終喪
既葬,乃與諸兄負土成墳
孝武西遷,慶以散騎侍郎馳傳入關
慶至高平,見周文共論時事
周文請奉輿駕,仍令慶先還復命。
賀拔勝荊州,帝屏左右謂慶曰:「朕欲往荊州何如
」慶曰:「關中金城千里天下強國也。
荊州地要害,寧足以鴻基
」帝納之。
及帝西遷,慶以母老不從
獨孤信之鎮洛陽,乃得入關
相府東閣祭酒
公元544年
大統十年,除尚書都兵郎中,並領記室
北雍州白鹿,群臣欲賀。
尚書蘇綽謂慶曰:「近代已來文章華靡,逮于江左,彌復輕薄
洛陽後進祖述未已
相公柄人軌物,君職典文房,宜制此表,以革前弊
」慶操筆立成,辭兼文質
讀而笑曰:「枳橘猶自可移,況才子也!」
尋以本官雍州別駕
廣陵王欣,魏之懿親
其甥孟氏,屢為凶橫
或有告其盜牛
慶捕得實,趣令就禁。
孟氏殊無懼容,乃謂慶曰:「若加以桎梏,後獨何以脫之?
遣使辨其無罪
孟氏由此益驕。
慶乃大集僚吏盛言孟氏倚權侵虐之狀。
言畢,令笞殺之。
此後貴戚斂手
公元546年
賈人持金二十斤詣京師,寄人居止
每欲出行,常自執管鑰
無何緘閉不異而並失之。
主人所竊。
郡縣訊問主人自誣服。
慶疑之,乃召問賈人曰:「卿鑰恆置何處
」對曰:「恆自帶之。
」慶曰:「頗與人同宿乎?
」曰:「無。
」「與同飲乎?
」曰:「日者曾與一沙門再度酣宴,醉而晝寢
」慶曰:「沙門乃真盜耳。
」即遣捕沙門,乃懷金逃匿
後捕得,盡獲所失金。
十二年,改三十六曹為十二部,以慶為計部郎中別駕如故
又有胡家被劫郡縣按察,莫知賊所,鄰近被囚甚多
慶以賊是烏合可以詐求之。
乃作匿名書,多榜官門曰:「我等共劫胡家,徒侶混雜,終恐洩露
今欲首伏,懼不免誅。
若聽先首免罪,便欲來告。
」慶乃復施免罪之牒。
二日廣陵王欣家奴面縛自告牒下,因此盡獲黨與
慶之守正明察,皆此類也。
每歎曰:「或於公斷無私,辟高門以待封。
儻斯言有驗,吾其庶幾乎
封清河縣男,除尚書左丞,攝計部。
周文嘗怒安定國王茂,將殺之,而非其罪。
朝臣咸知,而莫敢諫。
慶乃進爭之。
周文逾怒曰:「卿若明其無罪,亦須坐之。
」乃執慶於前。
辭氣不撓抗聲曰:「竊聞君有不達者為不明
臣有不爭者為不忠
慶謹竭愚誠,實不敢愛死,但懼公為不明之君耳。
周文乃悟而赦已不及矣。
周文默然
明日,謂慶曰:「吾不用卿言,遂令王茂冤死
可賜錢帛,以旌吾過。
」尋進爵為子。
威儀端肅樞機明辯
周文發號令,常使慶宣之。
天性抗直無所回避
周文以此委仗焉。
恭帝初,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轉左僕射,領著作
六官建,拜司會中大夫
公元560年
周孝閔帝踐祚賜姓宇文氏進爵平齊縣公
晉公護執政,欲引為腹心
慶辭之,頗忤旨。
又與楊寬有隙,及參知政事,慶遂見疏忌,出為萬州刺史
明帝尋悟,留為雍州別駕,領京兆尹
武成二年,除宜州刺史
自為郎,迄為司會府庫倉儲,並其職也。
及在宜州為小塚宰,乃囚慶故吏,求其罪失
案驗積六十餘日,吏或有死於獄者,終無所言,唯得乘錦數匹。
時人服其廉慎
又入為司會
先是,慶兄魏興郡,為賊黃眾寶所害。
檜子三人幼弱,慶撫養甚篤。
後眾寶歸朝朝廷待以優禮
居數年,次子雄亮白日手刃眾寶于長安城中。
晉公護聞而大怒,執慶諸子侄皆囚之,讓慶擅殺人。
對曰:「慶聞父母之讎不同天昆弟之讎不同國
明公以孝天下何乃於此乎?
逾怒,慶辭色無屈,竟以俱免
卒。
丹三州刺史諡曰景
子機嗣。
機字匡時
容儀,有器局,頗涉經史。
年十九,周武帝時魯公,引為記室
及帝嗣位累遷太子宮尹,封平齊縣公
宣帝時,為禦正上大夫
機見失德屢諫不聽,恐禍及己,托于鄭譯,求出,拜華州刺史
隋文帝作相,征還京師
周代舊臣皆勸禪讓,機獨義形於色無所陳請
俄拜衛州刺史
踐祚進爵建安郡公,徵為納言
機性寬簡,有雅望,當近侍無所損益
好飲酒,不親細務
數年,出為華州刺史奉詔月朝見。
尋轉冀州刺史
征入朝,以其子述蘭陵公主禮遇益隆。
初,機在周,與族人文城公昂俱曆顯要及此,昂、機並為外職
楊素時為納言,方用事,因上賜宴,戲曰:「二柳俱摧,孤楊獨聳。
」坐者歡笑,機竟無言。
未幾還州。
前後作守,俱稱寬惠
後以征還,卒於家。
大將軍青州刺史諡曰簡
子述嗣。
述字業隆
明敏,有幹略,頗涉文藝
父廕太子親衛
後以尚主故,拜開府儀同三司、內史侍郎
于諸婿中特見寵遇
歲餘判兵部尚書事。
父艱去職
未幾,起攝給事黃門侍郎事,襲爵建安郡
仁壽中,判吏部尚書事。
職務修理為當時所稱,然不大體,暴於馭下,又怙寵驕豪無所降屈
楊素時方貴重朝臣莫不讋憚陵侮之,數於上前面折短。
判事不合素意或令改,輒謂將命者曰:「語僕射,道尚書不肯
由是銜之。
俄而楊素疏忌不知省事
任寄逾重,拜兵部尚書參掌機密
自以無功可紀,過叨匪服抗表陳讓
上許之,命攝兵部尚書
上于仁壽宮寢疾楊素、黃門侍郎元岩侍疾宮中
皇太子無禮陳貴人上知之,大怒,令房陵王
元岩出外敕書
楊素見之,與皇太子謀,矯詔、岩屬吏
煬帝嗣位除名
公主與同徙,帝不聽
龍川數年,復徙寧越,遇瘴癘死。
機弟弘,字匡道
聰穎,工草隸博涉群書辭采雅贍
弘農楊素莫逆交
解巾中外記室
建德初,除內史上士
曆小宮尹、禦正上士
陳遣王偃人來聘,武帝令弘勞之
人謂弘曰:「來日藍田,正逢滋水暴長,所賚國信,溺而從流
今所進,假之從吏
請勒下流人見為尋此物。
」弘曰:「昔淳於之獻空籠,前史以為美。
足下假物而進,詎是陳君命乎?
人慚不能對。
武帝聞而嘉之,盡以人所進物賜弘,仍令報聘
占對敏捷見稱于時
後卒于禦正下大夫
晉州刺史
楊素誄之曰:「山陽王弼,風流長逝潁川荀粲零落無時
修竹夾池,永絕梁園之賦;長楊映沼,無復洛川之文。
」其為士友痛惜如此
文集行於世。
公元581年
弘弟旦,字匡德
騎射,頗涉書籍
,位兵部下大夫
行軍長史梁睿王謙,以功授儀同三司
開皇元年,加開府封新城縣男,授掌設驃騎
魯三州刺史,並有能名
大業初,拜龍川太守
郡人居山洞好相攻擊
旦為開設學校大變其風。
帝聞,下詔褒美之。
徵為太常少卿攝判黃門侍郎事。
卒。
子燮,官至河內郡
旦弟肅,字匡仁
聰敏,閑於占對
,位宣納上士
隋文帝作相,引為賓曹參軍
開皇初,授太子洗馬
陳使謝泉來聘,以才學見稱,詔肅宴接,時論稱其華辯
太子舍人,遷太子僕
太子廢,坐除名
大業中,帝與段達語及庶人罪惡
達云:「柳肅在宮,大見疏斥
」帝問其故。
答曰:「學士劉臻嘗進章仇太翼宮中,為巫蠱事。
知而諫曰:'殿下位當儲貳,戒在不孝無患見疑
劉臻書生,鼓搖脣舌,適足以相詿誤
願勿納之。
'庶人不懌他日,謂曰:'汝何漏泄,使柳肅知之,令面折我!
'自是後,言皆不用
曰:「除名
」乃召守禮部侍郎
坐事免。
後守工部侍郎,大見親任,每幸遼東,常委于涿郡留守
卒官。
從子謇之,字公正
父蔡年,順州刺史
謇之身長七尺五寸儀容甚偉,風神爽亮進止可觀
童兒時,周齊王憲遇之於途,異而與語,大奇之,因奏為國子生
明經擢第,拜宮師中士,轉守廟下士
武帝有事太廟,謇之讀祝文,音韻清雅,觀者屬目
帝善之,擢為宣納上士
開皇初,拜通事舍人,尋遷內史舍人
兵部司勳曹侍郎
朝廷以謇之雅望善談謔,又飲酒至一不亂由是,每梁陳使至,輒令接對
光祿少卿
出入十餘年,每參掌敷奏
吐谷渾來降朝廷宗女光化公主妻之,以謇之兼散騎常侍,送公主西域
突厥啟人可汗和親謇之送義成公主突厥
前後使二國,得贈馬二千餘匹,雜物稱是,皆散之宗族,家無餘財。
出為、息二州刺史,俱有惠政
煬帝踐祚,復拜光祿
大業初,啟人可汗以內附,遂畜牧定襄馬邑間。
帝使謇之諭令出塞
還,拜黃門侍郎
元德太子初薨,朝野注望,以齊王當立。
方重王府之選,拜為齊王長史
法服臨軒,命齊王立於西朝堂,遣吏部尚書牛弘內史楊約左衛大將軍宇文述等從殿廷引謇之詣齊王所,西面立。
宣敕齊王曰:「我出蕃之初,時年十二。
先帝立我於西朝堂,乃令高熲虞慶則、元旻等從內送王子相于我。
誡我曰:' 以汝更世事,令子相作輔於汝,事無大小,皆可委之。
無得昵近小人疏遠子相
若從我言者有益社稷成立名行;如不用此言,唯國及身,敗無日矣。
' 吾受敕,奉以周旋不敢失墜
子相之力,吾幾無今日矣。
若與謇之從事一如子相也。
」又敕謇之曰:「今以卿作輔于齊,副朕所望
齊王德業修備富貴自當鍾卿一門
若有不善,罪亦相及
」時齊王擅寵,喬令則之徒,深見昵狎,謇之知其非,不能匡正
及王得罪,謇之竟坐除名
及帝幸遼東,召檢校燕郡事。
班師燕郡,坐供頓不給,配戍嶺南,卒於洭口
威明
論曰:高氏四胡之勢,跨有山東周文二將之餘,創基關右,似商、周不敵,若漢、楚之爭雄
又連官渡之兵,未定鴻溝
弘農沙苑,齊卒先奔;而河橋北芒周師橈敗
於是競圖進取,各務兵戈,齊謂兼併有餘,周則自守不足
韋孝寬奇材異度緯武經文,居要害之地,受幹城之托。
東人怙恃其眾,悉力來攻將欲釃酒未央飲馬清渭
孝寬乃馮茲雉堞,抗彼仇讎,事甚析骸,勢危負戶,終能奮其智勇應變無方城守六旬,竟摧大敵
齊人既焚營宵遁高氏憤恚而殂。
即墨破燕,晉陽存趙,何以能尚?
若使平陽不守鄴城眾人之師;玉壁啟關函谷封泥之固。
斯豈一城得喪,實亦二國興亡者歟。
韋夐不負人,貞不絕俗怡神墳籍養素丘園哀樂無以動其心,名利不足幹其慮,確乎不拔,實近代高人也。
明帝比諸園、綺,豈徒然哉!
世康風神雅量一代稱偉,簪纓人物見重京華
素望高風,亦云美矣
柳虯兄弟雅道是基,並能譽重搢紳,豈虛至也。
束帶立朝匪躬是蹈,蒞官從政清白著美。
至於畏避權寵違忤宰臣,雖取詘一時,實獲申千載矣。
立身行已,本以寬雅流譽至於登朝正色可謂不違直道
陵谷遷貿,終以雅正自居,古所謂以道事人,斯之謂矣。
幹略見稱,終乃敗於驕寵,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