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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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十一 列傳第二十九

作者 李延壽
楊播子:侃 弟:椿 穎 順 椿 津 痈 從子:昱 仲宣 遁 逸 謐 愔 附:燕子獻 鄭頤 楊敷子:素 素子:玄感 附:趙元淑 劉元進 素母弟:約 叔:穆 儉 寬 儉子:異 寬子:文恩 紀

楊播

楊播字延慶弘農華陰人也。
髙祖結,仕慕容氏,位中山相。
曾祖珍,道武時歸國,位上谷太守
祖眞,河内淸河郡太守
父懿,延興末廣平太守,有稱績
孝文南巡吏人頌之,徴爲選部給事中,有公平譽。
安南將軍洛州刺史,未之任,卒。
本官,加弘農公諡曰簡
本字元休孝文賜改焉。
母王氏,文明太后之外姑。
修飭奉養盡禮
擢爲中散累遷衞尉少卿
陽平王頤等出漠北撃蠕蠕大致克獲
武衞將軍,復征蠕蠕,至居然而還
車駕南討,假前將軍,從至鐘離
師回,詔圓陣禦之。
相拒再宿軍人食盡,賊圍更急。
乃領精騎三百,暦其船大呼曰:「我今欲度,能戰者出。
」遂擁而濟,賊莫敢動。
賜爵華陰子
後從討破崔慧景、蕭愆於鄧城進號平東將軍
車駕耀威城沔水上巳設宴,帝與中軍彭城王勰賭射左衞元遙在勰朋内,而居帝曹。
射侯正中,籌限已滿。
帝曰:「左衞籌足,右衞不得不解。
」對曰:「仰恃聖恩庶幾必爭」,於是正中
帝笑曰:「雖養由之妙,何復過是
遂舉卮以賜曰:「古人酒以養病,朕今賞卿之能,可謂古今殊也。
」除太府卿進爵爲伯。
後爲華州刺史
至州,借人田,爲御史王基所劾,除官爵,卒於家。
子侃等停柩不葬,披訴積年
至熙平中,乃贈鎭西將軍雍州刺史,並復其爵,諡曰壯

播子

侃字士業,頗愛琴書,尤好計畫
時播一門貴滿朝廷子侄早通,而獨不交遊公卿罕有識者
親朋勸其出仕曰:「苟有良田,何憂晩歳,但恨無才具耳。
年三十一,襲爵華陰伯
揚州刺史長孫承業請爲録事參軍
梁豫州刺史裴邃相掩襲,密購壽春人李瓜花、袁建等令爲内應
纂勒兵士,慮壽春疑覺,遂謬移云:「魏始於馬頭置戍,如聞復欲修白捺舊城。
若爾,便稍相侵逼
此亦須營歐陽,設交境之備。
板卒已集,唯聽信還。
」佐寮咸欲以實答之,雲無修白捺意。
曰:「白捺小城,本非形勝集兵遣移,虚構是言,得無有別圖也?
承業乃云:「録事可造移報
」移曰:「彼之纂兵,想別有意,何爲妄構白捺?
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勿謂秦無人也。
得移,謂已覺,便散兵。
瓜花等以期不會,便相告發伏辜十數家。
後竟襲襲壽春,入羅城而退,遂列營黎漿梁城日夕鈔掠
承業乃奏統軍
雍州刺史蕭寶夤據州反,隨業討之,除承業行臺左丞
軍次恆農承業曰:「今賊守潼關,全據形勝
須北取蒲阪飛棹西岸,置兵死地,人有鬥心華州之圍,可不戰而解;潼關之賊,必望風潰散
諸處既平,長安自克
愚計可録,請爲明公前驅
承業從之,令其子子産等領騎與恆農北度,便據石錐壁。
班告曰:「今且停軍於此,以待歩卒,兼觀人情向背
若送降名者,各自還邨,侯臺軍三烽火,各亦應之,以明降款。
其無應烽,即是不降之邨,理須殄戮
」人遂傳相告報
實未降者,亦詐舉烽一宿之間,火光遍數百里内。
圍城之寇,不測所以各自散歸。
安平頗有力焉。
建義初,除岐州刺史
元顥内逼,詔行北中郎將
孝莊河北,執手曰:「朕停卿蕃寄,移任此者,正爲今日
但卿尊卑百口,若隨朕行,所累處大。
卿可還洛,寄之後圖。
曰:「寧可以臣微族頓廢君臣之義。
」固求陪從
度支尚書,兼給事黃門侍郎敷西縣
車駕南還令梁將陳慶之北中城,自據南岸
夏州義士河中渚,乃密信通款,求破橋立效
爾朱榮赴之。
及橋破,應接不果,皆爲屠。
榮將爲還計,欲更圖後舉
曰:「若今即還,人情失望未若召發人材,唯多縛筏,間以舟楫沿河廣布
令數百里中,皆爲度勢,知防何處
一旦得度,必立大功
」榮大笑從之。
於是爾朱兆等於馬渚諸楊南度便南走
車駕入都,解尚書,正黃門
濟河功,進爵濟北郡公復除長子師仲爲秘書郎
所用錢,人多私鑄,稍就薄小,乃至風飄水浮,米斗幾直一千。
聽人與官並鑄五銖使人樂爲,而俗弊得改。
莊帝從之。
後除侍中,加衞將軍右光祿大夫
公元531年
莊帝將圖爾朱榮内弟李晞、城陽王徽侍中李彧等咸預其謀。
爾朱兆時休沐,遂竄華陰
普泰初天光關西,遣子婦韋義招慰之,立盟許恕其罪。
從兄昱恐爲家禍,令出應,假其食言不過一人身沒,冀全百口
赴之,爲天光所害。
太昌初,贈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子純陀襲。

播弟 椿

播弟椿
椿延壽本字仲考,孝文賜改焉。
寬謹
内給事,與兄播並侍禁闈。
後爲中部法曹折訟公正孝文嘉之
文明太后崩,孝文五日不食
椿諫曰:「聖人之禮,毀不滅性,從陛下欲自賢於萬代,其若宗廟何!
」帝感其言,乃一進粥。
轉授宮輿曹少卿,加給事中,出爲豫州刺史再遷梁州刺史
初,武興王楊集始降於齊,自漢中而北,規復舊土。
椿貽書始,開以利害
始執書對使者曰:「楊使君此書,除我心腹疾。
」遂來降
尋以母老解還。
後兼太僕卿
秦州羌呂苟兒涇州屠各陳瞻等反,詔椿別將,隸安西將軍元麗討之。
賊守峽自固
或謀伏兵斷其出入,待糧盡攻之。
或云斬山木,從火焚之。
椿曰:「並非計也。
賊深竄,正避死耳。
今宜勒三軍勿更侵掠,賊必謂見險不前,心輕我軍然後掩其不備,可一舉而平。
」乃緩師
賊果出掠,仍以軍中驢馬餌之。
銜枚夜襲,斬傳首
入正太僕卿
初,獻文世蠕蠕萬餘戸降附,居於髙平、薄骨律二鎭
太和末叛走,唯有一千餘家。
太中大夫王通髙平鎭將郎育等求徙置淮北,防其後叛。
椿徙焉。
椿上書以爲裔不謀夏,夷不亂華,是以先朝居之荒服之間,正欲悅近來遠
新附者衆,若舊者見徙,新者必不安,愚謂不可
八坐不從,遂於濟州縁河居之。
冀州元愉之難,果悉浮河赴賊,所在鈔掠,如椿所策。
後除朔州刺史
在州爲廷尉椿前爲太僕卿招引百姓,盜種牧田三百四十頃,依律處刑五歳
尚書邢巒正始別格,奏罪應除名注籍盜門,同籍合門不仕
宣武以親律既班,不宜雜用舊制,詔依斷,以贖論。
後除定州刺史
道武中山多置軍府,以相威攝。
凡有八軍,軍各配兵五千,食祿主帥軍各四十六人
中原稍定,八軍之兵漸割南戍一軍兵才千餘,然主帥如故,費祿不少
椿表罷四軍,減其主帥百八十四人
椿在州,因修黑山道餘功,伐木私造佛寺役兵,爲御史所劾,除名
後累遷爲雍州刺史進號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尋以本官侍中,兼尚書右僕射爲行臺,節度關西諸將。
暴疾,頻啓乞解,詔許之,以蕭寶夤代爲刺史行臺
椿還鄕里,遇子昱將還京師,使陳寶夤賞罰雲爲不依常憲,恐有異心
昱還,面啓明帝靈太后,並不納。
寶夤邀害禦只中尉酈道元,猶上表自理稱爲椿父子所謗。
公元528年
建義元年,爲司徒
永安初進位太保,加侍中,給後部鼓吹
元顥椿子昱禽。
椿弟順、順子仲宣、兄子侃、弟子並從河内,爲嫌疑
椿家世顯重,恐失人望,未及加罪。
時人助其憂,或勸椿攜家避禍
椿曰:「吾内外百口何處逃竄
正當任運耳。」
莊帝還宮,椿上書頻請歸老,詔聽服侍中服,賜朝服一襲八尺床帳、幾、杖,不朝,乘安車,駕駟馬給扶傳詔二人,仰所在郡縣四時以禮存問安否
椿奉辭華林園,帝下御座執手流涙曰:「公先舊臣,實爲元老
髙尚其志,決意不留,既難相違,深用淒切
椿歔欷,欲拜,帝親執不聽
賜以絹布,給羽林衞送。
群公百寮餞於城西張方橋,行路者莫稱歎
椿臨行,誡子孫曰:
我家入魏之始,即爲上客
自爾至今二千石方伯不絶,祿恤甚多
親姻知故吉凶之際,必厚加贈襚來往賓寮,必以酒肉飲食,故六姻朋友無憾焉。
國家初,丈夫好服彩色
吾雖不記上谷時事,然記淸河時服飾。
恆見翁著布衣韋帶,常自約諸父曰:「汝等後世富貴於今日者,愼勿積金一斤彩帛百匹已上,用爲富也。
不聽興生求利,又不聽勢家婚姻
吾兄弟,不能遵奉
今汝等服乘華好,吾是以恭儉之德,漸不如上也。
吾兄弟,若在家,必同盤而食;若有近行不至,必待其還。
亦有過中不食,忍饑相待
吾兄八人,今存者有三,是故不忍別食也。
又願畢吾兄弟,不異異財
汝等眼見非爲虚假
如聞汝等兄弟,時有別齋獨食者。
此又不如吾等一世也。
今日不爲貧賤,然居住舍宅不作壯麗華飾者,正慮汝等後世不賢不能保守之,將爲勢家所奪。
公元497年
北都時,朝法嚴急。
太和初,吾兄三人並居内職:兄在髙祖左右吾與津在文明太后左右
於時口敕,責諸内官十日仰密得一事,不列便大嗔嫌
諸人多有依敕密列者,亦有太后髙祖中間傳言構間者。
吾兄自相誡曰:「今忝二聖近臣,居母之間難,宜深愼之。
列人事,亦何容易,縱被嗔責,勿輕言
」十餘年中,不嚐一人罪過
時大嫌責,答曰:「臣等非不聞人語,正恐不審,仰誤聖聽,以是敢言
」於後終以不言。
蒙賞及二聖間言語,終不敢輒爾傳通
太和二十一年,吾從濟州來朝,在淸徽堂豫宴。
髙祖謂諸貴曰:「北京之日,太后嚴明,吾毎得杖。
左右因此是非言。
和朕母子者,唯楊播兄弟
遂舉爵賜兄及我酒。
汝等脱若萬一蒙明主知遇,宜深愼言語,不可論人惡也。
吾自惟文武才藝、門望姻援不勝他人
一旦位登侍中尚書四暦九卿,十爲刺史光祿大夫儀同開府司徒太保,津今復爲司空者,正由忠謹愼口,不嚐論人之過,無貴無賤,待之以禮,以是至此耳。
聞汝等學時俗人,乃有坐待客者,有驅馳勢門者,有輕論人惡者;及見貴勝敬重之,見貧賤慢易之,此人行之大失立身大病也。
汝家仕皇魏以來髙祖以下乃有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内外顯職時流少比。
汝等若能存禮節不爲奢淫驕慢,假不勝人,足免尤誚足成名家
今年始七十五,自惟氣力,尚堪朝覲天子所以孜孜求退者,正欲使汝等知天下滿足之議,爲一門法耳,非是苟求千載之名。
汝等能記吾言,吾百年後終無恨矣。
公元532年
椿華陰
逾年,爲爾朱天光所害,時人莫不怨痛之。
太昌初,贈太師丞相都督冀州刺史
子昱
椿
字元略,起家廣平王懷左常侍
武事,數遊獵,昱毎規諫
正始中,以京兆廣平二王國臣縱恣,詔御史中尉崔亮窮案之,伏法都市三十餘人不死者悉除名,唯昱與博陵崔楷忠諫免。
後除太學博士員外散騎侍郎
初,尚書令王肅揚州刺史,出頓洛陽東亭。
酣後,廣陽王嘉北海王詳等與播論議競理,播不爲屈。
北海王顧昱曰:「尊伯性剛不伏理,大不如使君也。
」昱對曰:「昱父道隆則從其隆,道洿則從其洿;伯父則不吐,柔亦不茹
」坐歎其能言
曰:「非此郎,何得二父之美。」
公元514年
延昌三年,以本官詹事丞
時明帝在懷抱中,至於出入左右乳母而已不令宮寮聞知
昱諫曰:「陛下不以臣等凡淺備位宮臣太子動止,宜令翼從
自比以來,輕爾出入,進無二傅導引之美,退闕群寮陪侍之式。
非所示人軌儀,著君臣之義。
陛下若召太子,必降手敕,令臣下咸知,爲後世法
於是自今若非手敕,勿令兒輒出,宮臣在直者,從至萬歳門。
太尉掾,兼中書舍人
公元519年
靈太后嘗謂昱曰:「親姻在外不稱人心,卿有所聞,愼勿諱隱
」昱奏揚州刺史李崇五車載貨恆州刺史楊鈞造銀食器十具,並餉領軍元叉
靈太后令召夫妻,泣而責之。
深恨昱。
第六叔舒妻,武昌王和之妹,和即從祖父
舒早喪,有一男六女,及終喪,元氏請別居
昱父椿親姻泣謂曰:「我弟不幸早終,今男未婚,女未嫁,何便求別居
不聽
遂懷憾。
神龜二年瀛州劉宣謀反,事覺逃竄
使和及元氏誣告昱藏宣明,雲昱父椿、叔津並送甲仗三百具,謀圖不逞
構成其事。
乃遣夜圍昱宅收之,並無所獲。
太后問狀
昱具對元氏構釁之端,言至哀切
太后乃解昱縛,和及元氏並處死刑
相左右,和直免官,元氏卒亦不坐
之廢太后也,乃出昱爲濟陰内史。
中山王熙起兵於鄴黃門盧同,並窮黨與
旨,就郡鎖昱赴,囚訊百日還任
孝昌初,除中書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
後賊圍豳州,詔昱兼侍中持節西北道大都督北海王顥,仍隨軍監察
豳州圍解。
雍州蜀賊張映龍、姜神達知州内虚,謀欲攻掩。
刺史元修義懼而請援一日一夜,書移九通
都督李叔仁遲疑不赴
昱曰:「若長安不守大軍自然瓦散,此軍雖往,有何益也。
」遂與叔仁等倶進,於陣斬神達,諸賊迸散
詔以昱受旨催督,而稽緩,遂免昱官。
尋除涇州刺史
未幾,昱父椿雍州,徴昱除吏部郎中
蕭寶夤等敗於關中,以昱兼七兵尚書持節、假撫軍都督防守雍州
昱遇賊失利而返。
後除鎭東將軍、假車騎將軍東南都督,又加散騎常侍
於後太山羊侃據郡南叛,兄深時爲徐州行臺府州咸欲禁
昱曰:「昔叔向不以鮒也見廢,奈何,宜呼朝旨
不許群議
還朝未幾元顥侵逼大梁,除昱南道大都督,鎭滎陽
濟陰王暉業,乘虚徑進,城陷
昱與弟息五人門樓上。
至,執昱下,責曰:「卿今死甘心不?
」答曰:「分不望生,向所以下樓,正慮亂兵耳。
但恨八十老父無人供養,乞小弟一命便是不朽也。
陳慶之、胡光等伏帳前曰:「陛下度江三千里,無遺鏃費。
昨日殺傷五百餘人求乞楊昱快意
」景曰:「我在江東聞梁主言,初下都袁昂呉郡不降,稱其忠節
奈何
於是統帥三十七人,皆令蜀兵刳腹取心食之。
公元532年
孝莊還,復前官
爾朱榮之死東道行臺爾朱仲遠
爾朱兆京師
歸鄕里,亦爲天光所害。
太昌初,贈司空公、定州刺史
子孝邕,員外郎,奔免。
匿蠻中,潛結渠率,謀報爾朱氏
微服,爲爾朱世隆所殺。

椿

椿弟穎,字惠哲本州別駕

穎弟

穎弟順,字延和寬裕謹厚
豫立莊帝功,封三門縣伯,位冀州刺史
罷州還,遇害
太昌初,贈太尉公、録尚書事、相州刺史
子辯,字僧達,位東雍州刺史
順子 仲宣
辯弟仲宣,有風度才學
正平太守,爵恆農伯,在郡有能名
還京,兄弟與父同遇害
太昌初,辯贈儀同三司恆州刺史仲宣尚書右僕射靑州刺史
仲宣 玄就
仲宣子玄就,幼而俊拔
收捕時,年九歳牽挽兵人曰:「欲害諸尊,乞先就死。
」兵以刀斫斷其臂,猶請死不止,遂先殺之。
永熙初,贈汝陰太守

順弟

順弟津。
津字羅漢本字延祚孝文賜改焉。
端謹,以器度見稱
年十一,除侍御中散
孝文幼沖文明太后臨朝入侍左右,忽咳逆失聲,遂吐血數升,藏之衣袖
太后聞聲,閲而不見,問其故,具以實言,遂以敬愼見知
賜縑百匹,遷符璽郎中。
以身在禁密不外交遊,至族姻表罕相參侯。
司徒馮誕結交友,而見其貴寵,毎恆退避,及相招命,多辭疾不往。
以爲恨,而逾遠焉。
或謂之曰:「司徒,君之少舊何自外也?
曰:「爲勢家所厚,復何容易
但全吾今日,亦足矣
」轉振威將軍,領監曹奏事令。
孝文南征,以都督、征南府長史
後遷長水校尉,仍直閣
景明中宣武游於北芒陪從
太尉咸陽王禧謀反,帝馳入華林
時直閣中有同謀,皆在從限。
平,帝顧謂朝臣曰:「直閣半爲逆黨,非至忠安能不豫此謀。
」因拜左中郎將,遷驍騎將軍,仍直閣
出除岐州刺史巨細躬親孜孜不倦
武功人齎絹三匹,去城十里,爲賊所劫。
時有使者馳驛而至,被劫人因以告之。
使者到州,以狀白
乃下教,雲有人著某色衣,乘某色馬,在城十里被殺,不知姓名
若有家人,可速收視
一老行哭而出,雲是己子。
於是遣騎追收,並絹倶獲。
自是闔境畏服
至於守令寮佐濁貨者,未曾公言其罪,常以私書切責之。
於是官屬感厲,莫有犯法者。
母憂去職
延昌末,起爲華州刺史,與兄播前後本州,當世榮之。
先是,受調絹度尺特長在事因縁共相進退百姓苦之。
乃令依公尺度其輸物,尤好者賜以杯酒而出;其所輸少劣者,爲受之,但無酒以示其恥。
於是相勸厲,官調更勝。
孝昌中,北鎭擾亂侵逼舊京,乃加安北將軍,北道大都督,尋轉左衞,加撫軍將軍
受命,出據靈丘
賊帥鮮于修禮起於博陵定州危急,遂回師南赴
始至城下,榮壘未立,而州軍新敗
以賊既乘勝士衆榮疲,柵壘未安,不可擬敵,欲移軍入城,更圖後舉
刺史元固稱賊既逼城,不可示弱,乃閉門不内。
揮刃欲斬門者,軍乃得入。
賊果夜至,見柵空而去。
其後,賊攻州城東面,已入羅城
刺史閉小城東門,城中騷擾
開門出戰,賊退,人心少安
尋除定州刺史,又兼吏部尚書北道行臺
初,椿得罪此州,由钜鹿人趙略投書所致
至,略舉家逃走
乃下教慰喩,令其還業
於是闔州愧服遠近稱之。
賊帥鮮于修禮杜洛周賤掠州境,孤城獨立,在兩寇之間。
修理戰具,更營雉堞
又於城中去城十歩,掘地至泉,廣作地道潛兵湧出,置爐鑄鐵,持以灌賊。
賊遂相告曰:「不畏利槊堅城,唯畏楊公鐵星
賊帥元洪業等書喩之,並授鐵券,許之爵位令圖賊帥普賢
洪業感寤,復書雲欲殺普賢
又云:「賊欲圍城,正爲取北人城中所有人必須盡殺
城内北人雖是惡黨,然掌握中物,未忍便殺,但收内子城防禁而已
將吏無不感其仁恕
朝廷初送鐵券二十枚,委分給
隨賊中首領間行送之;修禮普賢頗亦由此而死。
既而杜洛周州城盡力捍守。
詔加衞將軍將士有功者任科賞,兵人給復八年
葛榮司徒
大怒,斬其使以絶之。
自受攻圍經歴三稔朝廷不能拯赴。
乃遣長子突圍出。
蠕蠕阿那瑰,令其討賊
日夜泣訴阿那瑰遣其從祖吐豆發率精騎南出
前鋒已達廣昌,賊防塞益口,蠕蠕遂還。
長史李裔引賊入,苦戰不敵,遂見拘執
洛周衣服,置地牢下數日,將烹之。
諸賊還相諫止,遂得免害。
曾與相見,對諸賊帥大義責之,辭涙倶發,大慚
典守者以告洛周,弗之責。
葛榮洛周,復爲所拘。
破,始得還洛。
公元529年
永安二年,兼吏部尚書
元顥内逼莊帝將親出討,以中軍大都督,兼領軍將軍
未行,入。
敗,入宿殿中掃灑宮掖,遣第二子逸封閉府庫,各令防守
及帝入也,迎於北芒流涕謝罪
帝深嘉慰之。
尋以司空,加侍中
爾朱榮死,使本官爲兼尚書令北道大行臺都督并州刺史,委以討胡經略
馳至,將從滏口而入。
爾朱兆等已克相州刺史李神等議欲與舉城通款不從
以子逸既爲光州刺史,兄子昱時爲東道行臺鳩率部曲在於梁、沛,規欲東轉更爲方略
乃率輕騎望於濟州度河。
爾朱仲遠已陷東郡所圖不果,遂還京師
普泰元年,亦遇害於洛。
太昌初,贈大將軍太傅都督雍州刺史諡曰孝穆
將葬本鄕,詔大鴻臚持節監護喪事
長子遁。
公元532年
遁字山才。
其家貴顯諸子弱冠,咸縻王爵
而遁性靜退,年近三十,方爲鎭西府主簿
累遷尚書左丞金紫光祿大夫,亦被害於洛。
太昌初,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諡曰恭定
遁弟
遁弟逸,字遵道有當世才。
起家員外散騎侍郎,以功賜爵華陰男
建義初莊帝猶在河陽,逸獨往謁。
特除給事黃門侍郎,領中書舍人
朝士濫禍,帝益憂怖,詔逸晝夜陪侍,常寢御床前。
帝曾夜中謂逸曰:「昨來舉目見異人,賴卿差以自慰
再遷南秦州刺史,加散騎常侍時年二十九,時方伯之少,未有之者
仍以路阻不行,改光州刺史
災儉連歳逸欲倉粟振給,而所司懼罪不敢
逸曰:「國以人爲本,人以食爲命假令以此獲戾,吾所甘心
」遂出然後申表
右僕射元羅以下,謂公儲難闕,並執不許
尚書令臨淮王彧以爲宜貸二萬,詔聽貸二萬。
逸既出之後,其老小殘疾不能自存活者,又於州門造粥飼之,將死而得濟者以萬數
帝聞而善之。
爲政愛人,尤憎豪猾,廣設耳目善惡畢聞。
其兵出使下邑,皆自持糧,人或爲設食者,雖在暗室,終不敢進,咸言楊使君千里眼,那可欺之。
在州政績尤美。
及其家禍爾朱仲遠遣使於州害之。
吏人喪親戚,城邑邨落營齋供,一月之中,所在不絶
太昌初,贈都督、豫二州刺史諡曰貞
逸弟
逸弟謐,字遵和
員外散騎常侍,以功賜爵恆農伯,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衞將軍
晉陽,爲爾朱兆所害。
太昌初,贈驃騎將軍兗州刺史
謐弟愔,事列於後。

津弟

津弟痈,字延季
弘厚頗有文學
武衞將軍,加散騎常侍安南將軍
莊帝初,遇害河陰曾儀同三司雍州刺史
家世純厚,爲並敦議讓,昆季相事有如父子
播性剛毅椿、津恭謙兄弟旦則聚於査堂終日相對未曾入内
一美味,不集不食
査堂間,往往幃慢隔障,爲寢息之所,時就休偃,還共談笑。
椿年老,曾他處醉歸,津扶侍還室,仍假寢閣前承候安否
椿、津年過六十,並登臺鼎;而津常旦暮參問子侄羅列階下椿不命坐,津不敢坐。
椿毎近出,或日不至,津不先飯椿還,然後共食
食則津親授匙箸,味皆先嘗,椿命食,然後食。
津爲司空於時府主自引寮佐
人有就津求官者,津曰:「此事須家兄裁之,何爲見問
」初,津爲肆州椿在京宅,毎有四嘉味,輒因使次附之,若或未寄,不先入口。
椿得所寄,輒對之下泣。
兄弟並皆有孫,唯椿曾孫,年十五六矣。
椿常欲爲之早娶,望見玄孫
自昱已下,率多學尚時人莫不欽焉。
一家之内,男女百口緦服同爨,庭無間言。
魏世以來唯有盧陽烏兄弟及播昆季當世莫逮焉。
爾朱世隆等將害椿家,誣其爲逆,奏請收之。
節閔不許;世隆復苦執,不得已,乃下詔
世隆遂遣歩騎夜圍其宅,天光同日椿華陰東西兩處,無少長遇禍籍沒其家。
節閔惋悵久之
謐弟
愔字遵彦小名秦王
兒童時,口若不能言;而風度深敏出入門閭未嘗戲弄
六歳史書,十一受《詩》、《易》,好《左氏春秋》。
幼喪母,曾詣舅源子恭
子恭與之飲,問讀何書。
曰:「誦《詩》」。
子恭曰:「誦至《渭陽》未邪?
便號泣感噎
子恭亦對之歔欷,遂爲之罷酒。
子恭後謂津曰:「常謂秦王不甚察慧從今已後,更欲刮目視之。」
一門四世同居,家甚隆盛昆季就學三十餘人
學庭前有柰樹實落地,群兒咸爭之。
頽然獨坐
季父痈適入學館,見之,大用嗟異
顧謂賓客曰:「此兒恬裕,有我家風
」宅内有茂,遂爲於林邊別葺一室,命獨處其中,常銅盤盛饌以飯之。
因以督厲諸子曰:「汝輩但如遵彦謹愼自得竹林別室銅盤重肉之食。
從父兄黃門侍郎昱特相器重,曾謂人曰:「此兒駒齒未落,已是我家龍文;更十歳後,當求之千里外。
」昱嘗與十餘人賦詩一覽便誦無所遺失
及長,能淸言美音制,風神俊悟容止可觀人士見之,莫不敬異有識者多以遠大許之。
正光中,隨父之并州
性既恬默,又好山水,遂入晉陽西縣甕山讀書
孝昌初,津爲定州刺史亦隨父之職。
軍功羽林監賜爵魏昌男不拜
中山杜洛周陷,全家被囚縶。
未幾洛周滅,又沒葛榮
欲以女妻之,又逼以偽職。
托疾,密含牛血數合,於衆中吐之,仍陽喑不語
以爲信然,乃止。
永安初,還洛,拜通直散騎侍郎,年十八。
元顥入洛時,從父兄侃爲北中郎將,鎭河梁
適至侃處,便屬乘輿失守夜至
侃雖奉迎車駕北度,而潛南奔
固諫止之,遂相與扈從建州
通直散騎常侍
世故未夷,志在潛退,乃謝病
友人中直侍郎河間邢邵隱於嵩山
莊帝爾朱榮,其從兄參贊帷幄
朝廷以其父津爲并州刺史北道大行臺之任
邯鄲楊寬者,求義從出籓,請津納之。
俄而孝莊幽崩,時適還都,行達邯鄲,過楊寬家,爲所執。
相州,見刺史劉誕,以名家盛德,甚相哀念,付長史慕容白澤禁止焉。
隊主榮貴防禁送都,至安陽亭,榮貴曰:「僕百世忠臣輸誠魏室,家亡國破,一至於此
雖曰囚虜,復何面目君父之讎!
自縊一繩傳首而去,君之惠也。
榮貴相矜感,遂與倶逃。
乃投髙昂兄弟
潛竄累載,屬齊神武信都,遂投刺轅門
便蒙引見讚揚興運陳訴家禍言辭哀壯涕泗橫集
神武爲之改容,即署行臺郎中
南攻,暦楊寬邨,馬前叩頭請罪
謂曰:「人不識恩義,蓋亦常理
不恨卿,無假驚怖
」時鄴未下,神武祭天文,燎畢而城陷
由是大行臺右丞
於時霸圖草創軍國務廣,文檄教令皆自及崔甗出。
遭罹家難,常以喪禮自居,所食唯鹽米而已哀毀骨立
神武湣之,常相開慰
及韓陵之戰,毎陣先登
朋僚咸共怪歎曰:「楊氏儒生,今遂爲武士仁者必勇,定非虚論
頃之,表請解職還葬一門之内,贈太師太傅丞相大將軍二人太尉録尚書尚書令三人僕射尚書五人刺史太守二十餘人
追榮之盛,古今未之有也。
喪柩進發吉凶儀衞亙二十餘里,會葬者將萬人
是日隆冬盛寒風雪嚴厚,跣歩號哭,見者無不哀之。
尋徴赴晉陽,仍居本職
從兄幼卿岐州刺史,以直言忤旨見誅。
聞之悲懼,因哀感發疾,後取急鴈門温湯療疾
郭季素害其能,因致書恐之曰:「髙王欲送卿於帝所
」仍勸其逃亡
遂棄衣冠水濱,若見沈者。
變易名姓自稱劉士安
嵩山,與沙門曇謨征等屛居削跡
又潛之光州,因東入田橫,以講誦爲業,海隅之士謂之劉先生
太守王元景陰佑之。
神武存,遣從兄寶猗齎書慰喩;仍遣光州刺史奚思業令搜訪,以禮發遣
神武見之悅,除太原公開府司馬,轉長史復授大行臺右丞封華陰縣侯,遷給事黃門侍郎,妻以庶女
又兼散騎常侍,爲聘梁使主
碻磝,州内有家舊佛寺
精廬禮拜,見太傅容像悲感慟哭嘔血數升,遂發病成行輿疾還鄴。
久之,以本官尚書吏部郎中
武定末,以望實之美,超拜吏部尚書,加侍中衞將軍侍學典選如故
公元570年
天保初,以本官太子少傅,別封陽夏縣男
又詔監太史,遷尚書右僕射
太原長公主,即魏孝靜後也。
會有雉集其舍,又拜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改封華山郡公
九年,徙尚書令,又拜特進驃騎大將軍
十年封開封王
文宣之崩,百寮莫有下涙,悲不自勝
濟南嗣業任遇益隆,朝章國命一人而已
推誠體道,時無異議
乾明元年二月,爲孝昭帝所誅,時年五十。
天統末追贈司空公。
貴公子,早著聲譽風表鑒裁,爲朝野所稱。
家門遇禍唯有二弟一妹及兄孫女數人。
撫養孤幼慈旨温顏,咸出仁厚
重分義,輕貨財,前後賜與,多散之親族
群從弟侄十數人,並待而舉火
遭迍厄,冒履艱危一飡之惠,酬答必重;性命之仇,舍而不問
典選二十餘年,獎擢人倫以爲已任。
取士多以言貌時致謗言以爲用人,似貧士市瓜,取其大者
聞,不以爲意
聰記強識半面不忘。
毎有所召,或單稱姓,或單稱名,無有誤者。
後有選人魯漫漢,自言猥賤獨不見識。
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騎禿尾草驢經見不下,以方麹鄣面,我何不識卿?
」漫漢驚服
又調之曰:「名以定體,漫漢果自不虚。
」又令吏人名,誤以盧士深爲士琛。
士深自言,曰:「盧郎潤朗所以比玉。」
尚公主後,衣紫羅袍、金鏤大帶
李庶,頗以爲恥,謂曰:「我此衣服,都是内裁,既見子將不能無愧。」
公元566年
及居端揆,經綜機衡千端萬緒,神無滯用。
天保五年已後一人喪德維持匡救,實有賴焉。
毎天臨軒公卿拜授,施號發令宣揚詔冊,愔辭氣温辯,神儀秀髮百寮觀聽莫不悚動
自居大位,門絶私交
輕貨財,重仁義前後賞賜積累巨萬,散之九族;架篋之中,唯有數千巻
太保平原王隆之與愔鄰宅,愔嘗見其門外有富胡數人,謂左右曰:「我門前幸無此物。
」性周密畏愼恆若不足,毎聞後命愀然變色
公元569年
文宣大漸,以常山長廣二王位地親逼,深以後事爲念。
愔與尚書左僕射平秦王歸彦侍中燕子獻黃門侍郎鄭子默受遺輔政,並以二王威望先重,咸有猜忌之心。
初在晉陽,以大行在殯,天子諒訚,議令常山王東館,欲奏之事皆先諮決二旬而止。
欲以常山王梓宮之鄴,留長廣晉陽
執政復生疑貳兩王又倶從至於鄴
子獻立計
欲處太皇太后北宮,政歸皇太后
又自天保八年已來爵賞多濫,至是,愔先自表解開封王,諸叨竊榮恩者皆從黜免
由是嬖寵失職之徒盡歸心二叔
髙歸彦初雖同德,後尋反動,以疎忌之跡,盡告兩王
可朱渾天和又毎云:「若不二王少主自安之理。
宋欽道面奏帝,稱二叔威權既重,宜速去之。
不許曰:「可與令公共詳其事。
等議出二王刺史,以帝仁慈,恐不可所奏,乃通啓皇太后具述安危
宮人李昌儀者,北豫州刺史髙仲密之妻,坐仲密入宮
太后儀宗情,甚相昵愛。
太后啓示之,白太皇太后
等又議不可二王倶出,乃奏以長廣王大司馬并州刺史常山王太師録尚書事。
二王拜職,於尚書省大會百寮等並將同赴。
子默止之云:「事不可量,不可輕脱
云:「吾等至誠體國豈有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
何爲忽有此慮?
長廣旦伏家僮數十人録尚書後室,仍與席上勳貴人相知,並與諸勳胄約:行酒等,我各勸雙杯,彼必致辭,我一曰「捉酒」,二曰「捉酒」,三曰「何不捉,」爾輩即捉。
宴如之。
大言曰:「諸王反逆,欲殺忠良邪!
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未應及此
常山王欲緩之,長廣王曰:「不可
於是天和欽道皆被拳杖亂毆撃頭面血流,各十人持之。
使薛孤延、康買執子默尚藥局
子默曰:「不用智者言,以至於此,豈非命也!」
二叔髙歸彦賀拔仁斛律金唐突入雲龍門
都督叱利騷,招之不進,使騎殺之。
開府休寧拒門,歸彦喩之,乃得入。
等於御前
長廣王歸彦朱華門外
太皇太后昭陽殿太后帝側立。
常山王以磚叩頭進而言曰:「臣與陛下骨肉相連
楊遵彦等欲擅朝權,威福自己,自王公以還,皆重足屛氣共相脣齒,以成亂階
若不早圖,必爲宗社之害。
臣與等爲國事重,賀拔仁斛律金等惜獻皇帝業,共執遵彦等,領入宮未敢刑戮
專輒之失,罪合萬死。
」帝時默然
領軍桃枝之徒陛衞叩刀仰視,帝不睨之。
太皇太后令卻仗不肯,又厲聲曰:「奴輩即今頭落!
」乃卻。
因問楊郎何在賀拔仁曰:「一目已出。
太皇太后愴然曰:「楊郎何所能,留使不好邪?
」乃讓帝曰:「此等懷逆,欲殺我二兒次及我耳。
何縱之?
」帝猶不能言。
太皇太后怒且悲,王公皆泣。
太皇太后曰:「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
太后拜謝
常山王叩頭不止
太皇太后謂帝:「何不安慰爾叔?
」帝乃曰:「天子不敢與叔惜,豈敢惜此漢輩!
但願乞兒性命,兒自下殿去,此等叔父處分
」遂皆斬之。
長廣王子默昔讒己,作詔書,故先拔其舌,截其手。
太皇太后喪,哭曰:「楊郎忠而獲罪
」以禦金爲之一眼,親内之,曰:「以表我意。
常山亦悔殺之。
先是童謠曰:「白羊頭毣禿,羖腚暦頭生角
」又曰:「羊羊吃野草不吃野草遠我道,不遠打爾腦。
」又曰:「阿肼姑,禍也;道人姑夫,死也。
」羊爲也,「角」文爲用刀,「道人」謂廢帝小名太原公主嘗作尼,故曰「阿肼姑」,子獻天和皆尚帝姑,故曰「道人姑夫」云。
於是乃以天子之命,下詔罪之;罪止一身家口不問
尋復簿録五家王晞固諫,乃各沒一房,孩幼盡死兄弟皆除名。
遵彦死,仍以中書令趙彦深總機務。
鴻臚少卿陽休之私謂人曰:「將渉千里,殺騏驥而榮蹇驢可悲之甚!
」愔所著詩表奏書論甚多,誅後散失門生鳩集所得者萬餘言。
燕子獻
燕子獻字季則廣漢下洛人
少時相者謂曰:「使役在胡、代,富貴在齊、趙。
後遇周文關中創業,用爲典簽將命使於蠕蠕
子獻欲驗相者之言,來歸
神武見之大悅
神武舊養韓長鸞姑爲女,是爲陽翟公主,遂以嫁之,甚被待遇
文宣時,官至侍中
濟南即位委任彌重,除尚書右僕射
子獻多力,頭少發,當狼狽之際,排衆走出省門斛律光逐而禽之。
子獻歎曰:「丈夫爲計遲,遂至此
天統五年追贈司空
天和事見兄元傳。
鄭頤
公元560年
鄭頤字子默彭城人
髙祖據,彭城太守,自滎陽徙焉。
聰敏,頗渉文義,而邪險不良
初爲太原公東閣祭酒
天保世,稍遷中書侍郎
宋欽道相友愛,欽道師事之。
楊愔始輕宋、鄭,不爲之禮。
俄而自結人主,稍不可制。
欽道舊與濟南款狎共相引致無所不言
乾明初,拜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
二人權將楊愔相埒
見害之時,邢子才流涕曰:「令君雖其人,死日恨不得一佳伴。
後與同詔追贈殿中尚書廣州刺史
弟抗,字子信頗有文學
武平末,兼左右郎中待詔文林館

楊敷

楊敷字文衍,播族孫也。
髙祖暉,洛州刺史,贈恆農公,諡曰簡
曾祖恩,河間太守
祖鈞,博學強識頗有幹用
七兵尚書北道行臺恆州刺史懷朔鎭將,贈侍中司空公,進封臨貞縣伯諡曰恭
父暄,字宣和
通朗強識有學。
諫議大夫,以別將廣陽王深征葛榮遇害
殿中尚書華州刺史
公元528年
少有志操重然諾,人景慕之。
魏建義初,襲祖鈞爵臨貞縣伯
稍遷廷尉少卿斷獄平允稱。
孝閔踐阼進爵爲侯。
天和中,爲汾州刺史進爵爲公
齊將段孝先率衆來寇城陷見禽。
人方任用之,敷不爲屈,遂以憂憤於鄴
子素。

敷子

素字處道,少落拓大志不拘小節
世人多未之知,唯從祖寬深異之,毎謂子孫曰:「處道逸群絶倫非常之器,非汝曹所逮。
」後與安定牛弘同志好學研精不倦,多所通渉
屬文,工草隸書,頗留意風角
鬚髯,有英傑之表。
周大塚宰宇文護引爲中外記室,轉禮曹,加大都督
周武帝親總萬機以其父守節陷齊,未蒙朝命上表申理至於再三
大怒,命左右斬之。
又言曰:「臣事無道天子,死其分也。
」帝悟其言,贈敷使持節大將軍復三州刺史諡曰忠壯
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漸見禮遇
常令爲詔,下筆立成詞義兼美
嘉之,謂曰:「善相自勉,勿憂不富貴
應聲曰:「臣但恐富貴逼臣,臣無心富貴。」
公元578年
平齊之役,請率麾下先驅,帝從之。
賜以竹策曰:「朕方欲大相驅策,故用此物賜卿。
」從齊王憲齊人戰於河陰,以功封淸河縣,授司城大夫
復從晉州屯兵鷄棲原。
齊主以大軍至,懼,宵遁
爲齊兵躡,衆多敗散。
驍將十餘人盡力苦戰僅而獲免
齊平,加上開府改封成安縣公
尋從王軌破陳將呉明徹呂梁,行東楚州事。
封弟愼爲義安侯
陳將樊毅築城泗口撃走之,夷毅所築城
宣帝即位襲父爵臨貞縣公,以弟約爲安成公
尋從韋孝寬淮南
隋文帝丞相自結納,帝甚器之,以爲汴州刺史
洛陽,會尉遲迥作亂
滎州刺史宇文胄武牢不得進。
帝拜大將軍,撃破之。
徐州總管,位柱國封淸河郡公,以弟岳爲臨貞公
及隋受禪,加上柱國,拜御史大夫
其妻鄭氏性妬悍,忿之曰:「我若作天子,卿定不堪皇后
」鄭氏奏之,由是坐免
上方江表
先是素數進取陳計。
未幾,拜信州總管賜錢百萬、錦千段、馬二百匹遣之。
永安,造大艦,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髙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檣竿,並髙百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旗幟加於上。
次曰黃龍,置兵百餘人
自余平乘舴艋等各有差。
大舉攻伐,以爲行元帥引舟師趣三硤。
至流頭灘,陳將戚欣靑龍百餘艘屯兵狼尾灘,以遏軍路。
地險峭,諸將患之。
曰:「負勝在此一舉,若晝日下船,彼則見我,灘流迅激,制不由人,則吾失其便。
」乃夜掩之。
親率黃龍十艘銜枚而下
開府王長襲從南岸撃欣別柵。
大將軍劉仁恩白沙北岸
比明而至,撃之,欣敗。
虜其衆,勞而遣之,秋毫不犯,陳人大悅。
水軍東下舟艦被江,旌甲曜日
平乘大船
容貌雄偉,陳人望之,懼曰:「淸河公江神也。」
南康内史呂仲肅屯岐亭,正據江峽,於北岸纜岩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戰船
仁恩登陸倶發,先攻其柵;仲肅軍夜潰徐去其鎖。
仲肅復據荊州之延洲。
遣巴蜒卒數千,乘五牙四艘,以檣竿碎賊十餘艦,遂大破之,仲肅僅以身免
陳主遣其信州刺史顧覺鎭安蜀城荊州刺史陳紀公安,皆懼而走。
巴陵以東,無敢守者。
湘州刺史岳陽王陳叔愼請降
下至漢口,與秦孝王會,乃還。
荊州總管進爵郢國公眞食長壽縣千戸;以其子玄感儀同三司,玄獎爲淸河郡賜物萬段萬石,加之金寶;又賜陳主妹、女妓十四人
言於上曰:「裏名勝母,曾子不入逆人王誼前封,臣不願與同
於是改封越國公
尋拜納言,轉内史
俄而江南人李稜等爲亂,以行軍總管討之。
帝命定日男子悉斬,女婦賞征人,在陣免者從賤。
賊朱莫問自稱南徐州刺史,以盛兵京口
舟師入自楊子津進撃破之。
晉陵顧世興自稱太守與其都督鮑遷等復來拒戰
逆撃破之,執遷,虜三千餘人
進撃無錫賊帥葉皓,又平之
呉郡沈玄懀、沈傑等以兵圍蘇州刺史皇甫績頻戰不利率衆援之。
玄懀勢迫,走投南沙賊帥孟孫
孟孫松江,大破之,禽孟孫、玄懀。
黝、歙賊帥沈雪、沈能據柵自固,又攻拔之。
江浙賊髙智慧自號東揚州刺史呉州總管五原西元契鎭會稽,以其兵盛而降之。
智慧盡屠其衆,契自殺
智慧船艦千餘艘,屯據要害,兵甚勁。
撃之,自旦至苦戰破之。
智慧逃入海。
躡之,從餘姚泛海永嘉
智慧拒戰撃走,賊帥文進自稱天子,據東陽,署其徒蔡道人司空,守樂安
進討
悉平之。
又破永嘉賊帥沈孝徹。
於是歩道天臺,指臨海郡
遂捕遺逸前後百餘戰,智慧遁守閩越
上以久勞於外,詔令馳傳入朝,加子玄感上開府,賜彩八千段。
以餘寇未殄,恐爲後患,又自請行
詔以元帥,復乘傳會稽
先是泉州人王國慶南安豪族也,殺刺史劉弘,據州爲亂
自以海路艱阻,非北人所習,不設備伍。
泛海奄至國慶遑遽,棄州走。
分遣諸將,水陸追捕
南海先有五六百家,居水爲亡命號曰遊艇子智慧國慶欲往依之。
密令人説國慶,令斬智慧自效
因慶乃斬智慧泉州
自余支黨悉降江南大定。
上遣左領軍將軍獨孤陀至浚儀迎勞,比到京師,問者日至
素子玄獎儀同,賜黃金四十斤,加銀甁,實以金錢,縑三千段、馬二百匹、羊三千口、田百頃、宅一區
蘇威尚書右僕射,與髙熲專掌朝政
素性疎而辯,髙下在心朝貴之内,頗推髙熲,敬牛弘,厚接薛道衡,視蘇威蔑如也。
自餘朝臣,多被陵轢
才藝風調,優於髙熲
至於推誠體國處物平當,有宰相識度不如遠矣。
尋令監營仁壽宮遂夷山堙穀,督役嚴急作者多死,宮側時聞鬼哭。
宮成上令髙熲前視,奏稱頗傷綺麗,大損人丁。
不悅
懼,即於北門獨孤皇后曰:「帝王法有離宮別館,今天下太平,造一宮何足損費
」後以此理諭上,上乃解。
於是賜錢百萬、綿絹三千段。
公元598年
開皇十八年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以靈州道行軍總管
出塞討之,賜物二千段、黃金百斤
先是諸將與虜戰,毎慮胡騎奔突,皆戎車歩騎相參,與鹿角方陣,騎在内
曰:「此乃自固之道。
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爲騎陣。
達頭聞之,大喜以爲天賜下馬仰天而拜,率精騎十餘萬至。
奮撃,大破。
達頭被重創而遁,衆號哭而去。
優詔賜縑二萬匹及萬釘寶帶,加子玄感大將軍,玄獎、玄縱、積善上儀同
權略乘機赴敵應變無方
大抵馭戎嚴整,有犯令者,立斬無所寬貸
毎將臨寇,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不下數十流血盈前,言笑自若
對陣先令一二百人赴敵陷陣則已,如不能而還無問多少,悉斬之。
又令二百人復進,還如向法。
將士股栗,有必死心由是戰無不勝稱爲名將
時貴幸,言無不從。
其從征代者,微功必録。
至於他將,雖大功,多爲文吏譴卻
嚴忍,士亦以此願從
公元600年
二十年晉王廣爲靈、朔道行元帥長史,王卑躬
及爲太子,素之謀也。
仁壽初,代髙熲尚書左僕射,賜良馬十匹、牝馬二百匹、奴婢百口
其年,以爲行元帥,出雲中突厥,連破之。
突厥走,追至夜及之。
將復戰,恐賊越逸,令其騎稍後於是親將兩騎並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不之覺也。
侯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撃,大破之。
自是突厥遠遁,磧南無虜庭
以功進子玄感柱國,玄縱爲淮南郡賞物二萬段。
獻皇后崩,山陵制度多出於
上善之,下詔曰:「君爲元首,臣則股肱共理百姓義同一體
上柱國尚書左僕射仁壽宮大監越國公素志度恢弘機鑒明遠,懷佐時之略,包經國之才
王業初基霸圖肇建策名委質受脤出師禽翦凶魁克平虢、鄭。
頻承廟算揚旌江表;毎稟戎律長驅塞垣
南指呉越肅淸北臨獯獫摧服
自居端揆參贊機衡當朝正色直言無隱
論文詞藻從橫,語武則權奇間出,既文且武,唯朕所命。
任使之處,夙夜無怠。
獻皇后奄離六宮遠日雲及,塋兆安厝,委經紀
然葬事依禮,唯卜泉石至如吉凶不由於此
義存奉上,情深體國,欲使幽明倶泰,永保無窮
以爲陰陽之書,聖人所作,禍福之理,特須審愼
遍暦川原親自占擇,志圖元吉孜孜不已
得神福壤營建山陵
此心,事極誠孝,豈與平戎定寇,比其功業若不褒賞何以申茲勸勵
可別封一子義康郡公邑萬戸子子孫孫承襲不絶,餘如故
並賜田三十頃、絹萬匹、米萬石金缽一,實以金;銀缽一,實以珠;並綾錦五百段。
公元604年
貴寵日隆
其弟約、從父文思、弟紀及族父異並尚書列卿諸子汗馬勞,位柱國刺史
家僮數千,後庭妓妾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
有鮑亨者善屬文,殷胄者工草隸,並江南士人因髙智慧沒爲奴。
戚故吏布列淸顯
其盛近古未聞。
煬帝初爲太子,忌蜀王秀,與謀之,構成其罪,後竟廢黜
朝臣違忤者,雖至誠體國賀若弼史萬歳李綱柳彧等,陰中之。
若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
朝廷靡然莫不畏附
兵部尚書柳述,以帝婿之重,數於上前面折
大理卿梁毗抗表作威作福
漸疎忌之,後因出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度向省評論大事
外示優崇,實奪之權,終仁壽之末不復判省事
上賜王公下射箭爲第一上手外國獻金精盤價直巨萬以賜之。
四年,從幸仁壽宮,宴賜重疊
及上不豫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岩入侍疾。
皇太子入居大寶殿,慮上有不諱,須豫防擬,乃手自爲書,封出問
録事狀,以報太子
宮人潛送於上,上覽大恚
所寵陳貴人言太子無禮
上遂發怒,欲召庶人勇。
太子謀之矯詔東宮兵士上臺宿衞門禁出入,並取宇文述郭衍節度
又令張衡侍疾
以此日崩由是頗有異論
公元605年
漢王諒反,遣茹茹天保往東蒲州,燒斷河橋,又遣王𨈭子並力拒守
素將輕騎五千襲之。
潛於渭口宵濟,比明撃之。
天保敗,𨈭子懼,以城降
有詔徴還。
將行,計日破賊,皆如所量。
於是并州道行軍總管河北道安撫大使,討
時晉呂三州爲諒城守各以二千人之而去。
遣趙子開擁衆十餘萬,築絶徑路屯據髙壁佈陣五十里。
令諸將以兵臨之,自以奇兵深入霍山,縁崖谷而進,直指其營,一戰破之,所署介州刺史修羅介休,聞至,懼,棄城而走。
進至淸源,去并州三十里。
率其將王世宗趙子開蕭摩訶等來拒戰,又撃破之,禽蕭摩訶
退保并州進兵圍之。
而降,餘黨悉平
帝遣修武公約手詔勞,上表陳謝
其月,還京師
從駕洛陽,以素領東京大監
以平功,拜其子萬石、仁行、侄玄挺皆儀同三司,賚物五萬段、羅綺千匹、諒之妓妾二十人
大業元年,遷尚書令東京甲第一區、物二千段,尋拜太師,餘官如故
前後賞錫不可勝計
明年,拜司徒改封楚公眞食二千五百戸。
年病薨,諡曰景武
光祿大夫太尉公、弘農河東絳郡臨汾文城河内汲郡長平上黨河十郡太守,給轀輬車班劍三十人前後羽葆鼓吹五千石、物五千段,鴻臚監護喪事
帝又下詔立碑,以彰盛美
嘗以五言詩七百字贈番州刺史薛道衡詞氣穎拔風韻秀上,爲一時盛作
未幾而卒,道衡歎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是乎!
」《集》十巻
雖有建立策及平楊諒功,然特爲猜忌外示殊禮内情甚薄。
太史言楚分野大喪,因改封素於楚
寢疾之日,帝毎令名醫診侯,賜以上藥;然密問醫人,恆恐不死
自知名位已極,不肯服藥,變不將愼
毎語弟約曰:「我豈須更活邪?」
貪財貨,營求産業,東西京居宅侈麗,朝毀夕復營繕無已
爰及諸方都會之處,邸店水磑田宅以千百數。
時議以此鄙之。
玄感
素子 玄感
玄感少時晩成,人多謂之癡。
毎謂所親曰:「此兒不癡也。
」及長,美須髯儀貌雄俊,好讀書,便騎射
弱冠,以父軍功柱國與其父倶爲第二品,朝會齊列
後文帝命玄感一等玄感拜謝曰:「不意陛下寵臣之甚,許以公庭獲展私敬
」初拜郢州刺史到官布耳目,察長吏能不纖介必知,吏人敬服,皆稱其能。
後轉宋州刺史父憂去職
歳餘,拜鴻臚卿襲爵楚公,遷禮部尚書
性雖驕居,而愛重文學四海知名士多趨其門。
後見朝綱漸紊,帝又猜忌日甚,内不自安,遂與諸弟潛謀廢帝秦王浩
從征吐谷渾還至鬥拔谷,時從官狼狽玄感襲撃行宮
叔愼曰:「士心尚一,國未有釁,不可圖也。
玄感乃止。
時帝征伐玄感欲立威名陰求將領,以告兵部尚書段文振
振以白帝,帝嘉之,謂群臣曰:「將門有將,故不虚也。
於是賚物千段禮遇益隆,頗預朝政
公元606年
帝征遼東,令玄感黎陽督運
遂與武賁郎將王仲伯、汲郡贊治懷義等謀,不時進發
帝遣使者逼促玄感揚言曰:「水路多盜,不可前後而發。
」其弟武賁郎將玄縱、鷹揚郎將萬石並從遼東玄感遣人召之。
來護兒舟師東萊,將入海趣平壤城,軍未發。
玄感無以動衆,乃遣家奴偽爲使,從東方來,謬稱護失軍期而反。
玄感遂入黎陽縣,閉城大勇夫
於是颿布牟甲署置官屬皆准開皇之舊。
移書傍郡以討護爲名,令發兵會於倉所。
東光縣尉元務本黎州刺史,趙懷義衞州刺史河内郡主簿唐禕爲懷州刺史,有衆且一萬,將襲洛陽
唐禕至河内,馳往東都告之。
越王侗戸部尚書樊子蓋勒兵備禦
修武縣人相率守臨淸關玄感得濟,遂於汲郡南度河。
從亂如市,數日,屯兵上春門,衆至十餘萬。
子蓋河南贊務裴弘策拒之,弘策戰敗父老競致牛酒
玄感屯兵尚書省,毎有誓衆曰:「我身上柱國家累巨萬金,至富貴無所求也。
今者不顧破家滅族者,爲天下解倒懸之急,救黎元之命耳。
」衆皆悅,詣轅門自效日數千。
及與樊子蓋書曰:
建忠立義,事有多途,見機而作,蓋非一揆。
伊尹太甲桐宮霍光劉賀昌邑,此並公度内,不能一二披陳
髙祖文皇帝誕膺天命,造茲區宇,在FM璣以齊七政,握金鏡以馭六龍無爲至化流,垂拱天下乂。
今上纂承寶暦,宜固洪基,乃自絶於天,殄人敗德
頻年肆眚,盜賤於是滋多;所在修營人力爲之凋盡
荒淫酒色子女必被其侵;耽玩鷹犬禽獸皆離其毒。
朋黨相扇,貸賄公行,納邪佞之言,杜正直之口。
加以轉輸不息徭役無期士卒塡溝壑骸骨原野黃河之北則千里無煙,江、淮之間則鞠爲茂草
玄感世荷國恩位居上將
先公奉遺詔曰:「好子孫爲我輔弼之,惡子爲我屛黜之。
所以上稟先旨,下順人心,廢此淫昏更立明哲
四海同心九有咸應,士卒用命,如赴私仇人庶相趨義形公道
天意人事較然可知
公獨害孤城,勢何支久?
願以黔黎在念,社稷爲心,勿拘小禮自貽伊戚
誰謂國家一旦至此
執筆潸然,言無所具。
遂進東都城
刑部尚書衞玄率衆關中來援東都,以歩騎二萬度瀍、澗挑戰
玄感偽北,逐之,伏兵發,前軍盡沒。
後數日,復與玄感戰。
兵始合,玄感令人大呼曰:「官軍已得玄感矣。
軍稍怠,玄感與數千騎乘之,大潰,擁八千人而去。
玄感驍勇多力,毎戰,親運長矛身先士卒,喑鳴叱吒,所當莫不震懾,論者方之項羽
又善撫馭,士樂致死
由是無不捷。
日蹙,糧又盡,乃悉衆決戰,陣於北邙一日間戰十餘合。
玄感弟玄挺中流矢而斃,玄感稍卻。
樊子蓋遣兵尚書省,又殺數百人
帝遣武賁郎將陳稜攻元務本黎陽
武衞將軍屈突通河陽左翊衞大將軍宇文述發兵繼進右驍衞大將軍來護兒復來趙援。
玄感與前戸部尚書李子雄計曰:「屈突通兵事,若度河則勝負難決,不如分兵拒之。
不能濟,則樊、衞失援。
玄感然之,將拒
子蓋知其謀,數撃其營,玄感不果進。
濟河,軍於破陵。
玄感兩軍西拒衞玄東拒屈突通
子蓋復出大戰玄感軍頻北。
復與子雄計,子雄勸之直入關中,開永豐倉振貧乏三輔指麾而定。
據有府庫東面而爭天下,此亦霸王之業。
華陰諸楊請爲鄕導玄感遂釋洛陽西圖關中
宣言已破東都,取關西
宇文述諸軍躡之。
弘農宮,父老遮説玄感曰:「宮城空虚,又多積粟,攻之易下。
進可絶敵人之食,退可割宜陽之地。
玄感以爲然,留攻三日,城不下追兵遂至。
玄感西至閿鄕,上槃豆,佈陣亙五十里,與官軍且戰且行,一日三敗
復陣於董杜原諸軍大敗之。
玄感獨與十餘騎竄林木間,將奔上洛
追騎至,玄感叱之,皆懼而返走
葭蘆戍,窘迫,獨與弟積善歩行,謂積善曰:「事敗矣,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殺我。
積善殺之,因自刺不死,爲追兵所執,與玄感首倶送行在所,磔其屍於東都市,三日,復臠而焚之。
餘黨悉平
其弟獎爲義陽太守將歸玄感,爲郡丞周旋玉所殺。
縱弟萬石,自帝所逃歸,至髙陽,止傳舍監事許華與郡兵執之,斬於涿郡
萬石弟仁行,官至朝議大夫,斬於長安
並具梟磔
公卿請改玄感姓爲梟氏詔可之。
玄感之亂,有趙元淑預謀,誅。
又有劉元進,亦舉兵應之。
趙元淑
元淑博陵人
世模,初從髙寶,後以衆歸周,授上開府寓居京兆雲陽
隋文帝踐阼恆典宿衞
後從晉王伐陳,力戰而死。
朝廷以其身死王事,以元淑父本官,賜物三千段。
元淑疎誕不事産業家徒壁立
後授驃騎將軍,將之官無以自給
長安富人宗連家累千金,仕三原,有季女,慧而有色
求賢夫,聞元淑,請與相見
風儀美談笑,元淑亦慕之。
及至其家,服玩居處,擬於將相酒酣,奏女樂元淑未見也。
及出,又致殷勤
元淑再三來,宴樂更侈於前。
因問所須,盡買與之,元淑致謝連復拜求女妻之。
元淑感而納焉,遂爲富人
公元607年
楊素楊諒,以功進位柱國,暦德州刺史潁川太守,並有威惠
入爲司農卿
玄感異志,遂與結交
遼東之役,領將軍、典宿衞,加光祿大夫封葛國公
明年,帝復征髙麗,以元淑鎭監渝。
玄感作亂,其弟玄縱自駕所逃歸,路經臨渝
元淑出其小妻魏氏見玄縱,對宴極歡,因與通謀並受玄縱賂遺
玄感敗,人有告其事者,帝以屬吏元淑魏氏倶斬於涿郡籍沒其家。
劉元進
元進余杭人
少好任俠爲州裏所宗,兩手長尺餘,臂垂過膝
遼東之役,百姓騷動元進自以相表非常,遂聚亡命
玄感起於黎陽元進應之。
旬月,衆至數萬,將度江而玄感敗。
呉郡朱燮、晉陵管崇亦舉兵,有衆七萬,共迎元進,奉以爲主。
呉郡稱爲天子,以燮、崇倶爲僕射,署百官
帝令將軍吐萬緒光祿大夫魚倶羅討焉。
爲緒所敗,朱燮戰死。
俄而緒、倶羅並得罪。
江都郡丞王世充發兵撃之。
大流星墜江都未及地而南逝磨拂竹木皆有聲,至呉郡而落於地。
元進惡之,令掘地入二丈得一石,徑丈餘。
數日,失石所在
世充度江,元進遣兵人各持,因風縱火
世充大懼,將棄營。
反風火轉元進衆懼燒而退,世充大破之。
元進及崇倶爲世充所殺。
世充坑其衆於黃亭澗,死者三萬人
其後董道沖、沈法興李子通等並乘此而起。
母弟約。

母弟

約字惠伯
童兒時嘗登樹,墜地爲査傷,由是竟爲宦者
性如沈靜,内多譎詐好學強記
素友愛之凡有所爲,先籌於約而行。
周末,以素軍功賜爵安成縣,拜上儀同三司
文帝受禪歴位秋卿鄜州刺史宗正大理少卿
皇太子無寵,晉王廣奪宗,以素幸於上而雅信約,乃用張衡計,遣宇文述大以金寶賂約,因通王意,説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經合義,亦達者令圖
自古賢人君子莫不與時消息,以避禍患。
兄弟功名蓋世用事有年朝臣足下家所屈辱者,可勝數哉?
儲宮以所欲不行,毎切齒執政
公雖自結人主,而欲危公者亦多矣。
主上一旦棄群臣,公亦何以取庇?
皇太子失愛皇后主上素有廢黜之心,此公所知也。
今若請立晉王,在賢兄之口耳。
誠能因此時建大功王必鎭銘於骨髓,斯則去累卵之危,成太山安也
」約然之,又白素
素本凶險,聞之大喜,乃撫掌曰:「吾智慧殊不及此,賴汝起餘。
」約知其計行,復謂素曰:「今皇后之言,上無不用,宜因機會,早自結托,則匪惟長保榮祿傳祚子孫
晉王傾身禮士,聲名日盛躬履節儉有主上之風。
約料之,能安天下
兄若遲疑一旦有變,令太子用事,恐禍至無日
」素遂行其策,太子果廢。
公元605年
晉王東宮,引約爲左庶子封修武公進位大將軍
及帝崩,遣約入易留守者,縊殺庶人勇,然後陳兵凶問
煬帝聞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
即位數日,拜内史
約有學術,兼達時務,帝甚任之。
後加右光祿大夫
及帝在東都令約京師享廟,行至華陰,見其先墓。
枉道拜哭,爲憲司所劾,坐免官。
尋拜浙陽太守
其兄子玄感時爲禮部尚書,與約恩義甚篤,既愴分離形於顏色
帝謂曰:「公比憂瘁得非爲叔也?
玄感再拜流涕曰:「誠如聖旨
」帝亦思約廢立功,由是入朝
未幾卒,以素子玄挺後之。

敷叔

穆字紹叔,暄弟也。
華州別駕
孝武末,弟寬請以澄城縣伯讓,詔許之。
終於并州刺史,贈開府儀同三司華州刺史

弟儉,字景則
容儀有才行。
北雍州刺史,政尚寬惠夷夏安之。
後從破齊神武沙苑封夏陽縣侯,位開府儀同三司華州刺史
卒,諡靜
儉子
公元555年
子異,字文殊
美風儀,有器局
髫齔就學日誦千言,見者奇之。
九歳丁父憂哀毀過禮,殆將滅性
免喪之後,絶慶吊閉戸讀書
數年之間,博渉書記
閔帝,爲甯都郡太守,甚有能名賜爵樂昌縣後數軍功進爵爲侯。
隋文帝作相,行濟州事。
踐阼,拜宗正少卿,加上開府
蜀王秀之鎭益州也,朝廷盛選綱紀,以異方直,拜益州總管長史,尋遷西南道行臺兵部尚書
後暦宗正卿刑部尚書,出爲呉州總管,甚有能名
晉王廣揚州詔令異毎歳一與王相見,評論得失規諫疑闕
卒於官。
子虔遜。

儉弟

寬子蒙仁,儉弟也。
少有大志,毎與諸兒童遊處,必擇髙大之物坐之,見者咸異焉
及長,頗解屬文,尤尚武藝。
弱冠,除奉朝請
父鈞出鎭恆州,請隨從展效,乃授髙闕戍主
既而蠕蠕亂,共主阿那瑰,魏帝詔鈞衞送從行
北邊賊起,攻圍鎭城
鈞卒,城人等守禦
尋而城陷北走蠕蠕,後討六鎭賊破,始得還朝
廣陽王深與素相昵,深犯法得罪被逮捕。
孝莊侍中,與有舊藏之於宅,遇赦得免。
宗正丞
北海王顥少相器重時爲大行臺北征葛榮,欲啓左丞
以孝厚恩未報,義不見利而動。
未之許,妹婿李神軌曰:「匹夫不可奪志,況義士乎。
」乃止。
孝莊踐阼累遷洛陽,以都督太宰上党王元穆討平邢杲
師未還。
元顥莊帝出居河内
天穆懼,集諸將謀之。
天穆徑取成皋會兵伊、洛。
天穆然之,乃趣成皋,令爾朱兆爲後拒。
尋以衆議不同,乃回赴石濟。
夜行失道,遂後期,諸將咸言少與北海周旋,今不來矣。
天穆答曰:「楊寬非輕去就者也,吾當諸君明之。
言訖候騎至。
天穆撫髀而笑曰:「吾固知其必來。
」遽出帳迎,握其手曰:「是所望也」與天穆倶謁孝莊太行
仍爲都督,從平河内進圍北中
梁陳慶之勒兵北門天穆駐馬圍外,遣城下慶之,不答,久之乃曰:「賢兄撫軍在,頗欲相見不?
答:「僕兄既力屈凶威,跡淪逆黨人臣之理,何煩相見
天穆聞之,自此彌敬
孝莊反正,除太府卿華州大中正封澄城縣伯
爾朱榮被誅,其從弟世澄等出據河橋,還逼京師,進使持節大都督隨機捍禦
世隆謂曰:「豈忘大宰相知之深也?
答曰:「太宰見愛以禮,人臣交耳今日之事,事君之節。
」及爾朱兆洛陽囚執孝莊帝還洛不可,遂自成皋奔梁。
建鄴,聞莊帝弑崩,發喪盡禮武義之。
尋而禮送還。
孝武初,除給事黃門侍郎
公元539年
孝武與齊神武有隙,遂召募驍勇,廣增宿衞,以閣内大都督專總禁旅
孝武入關,兼吏部尚書,録從駕勳,進爵華山郡公
大統初,遷太子太傅
五年,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東雍州刺史,即本州也。
廢帝初,爲尚書左僕射、將作大監,坐事免。
周明帝初,拜大將軍從駕祥討吐谷渾,破之,別封宜陽縣公
除小塚宰,轉禦正中大夫
武成二年,詔麟趾殿學士參定經籍
公元561年
通敏,有器幹
頻牧數州,號稱淸簡
暦居臺閣有當官之譽。
然與柳機不協,案成其罪,時論以此譏之。
保定元年,除總管梁興等十九州諸軍事梁州刺史
於州,贈華、、上、潞五州刺史諡曰元
子文恩。
文恩
文恩字温才
在周,年十一,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
尋以父功,封新豐縣
天和初,行武都太守
十姓獠反,文恩討平之。
復行翼州事。
党項羌叛,文恩討平之。
進撃資中武康隆山生獠東山獠,並破之。
陳王河陰城,又從武帝攻拔晉州,授上儀同三司改封承寧縣公
壽陽叔仁作亂,從淸河公宇文神舉討之,戰於鹆專井,在陣禽叔仁
又別從王誼破賊鯉魚柵。
後累軍功果毅左旅下大夫
公元581年
隋文帝丞相,從韋孝寬尉遲迥於武陟,與行軍總管宇文述撃走其將李俊,遂解懷州圍。
尉遲惇,平鄴城,皆有功,進授上大將軍改封洛川縣公,尋拜隆州刺史
開皇元年進爵正平郡公
後爲魏州刺史,甚有惠政,及去職吏人思之,爲立碑頌德
冀州刺史
煬帝嗣位,徴爲戸部尚書,轉納言改授右光祿大夫
從幸江都宮,以足疾,不堪趨奏,復授戸部尚書,位右光祿大夫
卒官,諡曰定
文恩當襲父爵,自以非嫡,遂讓弟紀,當世多之。
文恩
紀字温范,少剛正,有器局
在周,襲爵華山郡
累遷安州總管長史將兵迎陳降將王瑗於齊安,與陳將周法尚遇,撃走之,以功進開府
入爲虞部下大夫
文帝丞相改封汾陰縣公
梁睿王謙,以功進授上大將軍
資州刺史宗正少卿坐事除名
尋復爵位,拜熊州刺史改封上明郡公
宗正卿,兼給事黃門侍郎,判禮部尚書事。
荊州總管
卒,諡曰恭

論曰:楊播兄弟倶以忠毅謙謹内外之任公卿牧守榮赫累朝所謂門生故吏遍於天下
言色恂恂,出於誠至恭德愼行,爲世師範,漢之陳紀門法所不過焉。
後魏以來一門而已
諸子秀立靑紫盈庭積善之慶,蓋有憑也。
逆胡擅朝淫刑肆毒,以斯族而遇斯禍,何報施之反哉。
雅道風流,早同標緻公望人物所推。
處亂虐之世,當機衡之重,朝有善政,是也
及寄天下之命,托六尺之孤旬朔未幾身亡君辱。
不能送往事居,觀幾衞主;退不能保身全名,辭寵招福。
朝廷之釁,既已仗義斷恩猜忌之塗,無容推心受亂。
知變通之術,非所長也。
處道少而輕俠俶儻不羈;兼文武之資,包英奇之略,志懷遠大,以功名自許
隋文帝將淸六合,委以腹心之寄。
妖氛牛鬥江海恬波;摧驍猛龍庭匈奴遠遁
若其夷凶靜亂功臣莫居其右;覽其奇策髙文,足爲一時之傑。
然以智詐自立不由仁義之道,阿諛時主髙下其心。
營構離宮,陷君於奢侈;謀廢塚嫡致國傾危
終使宗廟丘墟市朝霜露,究其禍敗之源,實乃素之由也。
玄感宰相之子荷恩二世,君之失德,當竭腹心
未議致身,先圖問鼎假稱伊、霍之事,將肆莽、卓之心,人神同疾敗不旋踵
昆弟菹醢之誅,先人焚如之酷,不亦甚乎。
外示温柔内懷狡算爲蛇畫足,終傾國本,俾無遺育,不亦宜哉
寬閑夷險,竟以功名自卒。
文恩能以爵讓,其殆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