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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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列傳第十九

作者 李延壽
高允 高祐曾孫德正 從子乾昂季式

高允

高允字伯恭勃海蓚人,漢太傅之後也。
曾祖慶,慕容垂司空
祖父泰,吏部尚書
父韜,少以英朗知名,同郡封懿雅相推敬
亦仕慕容垂,為太尉從事中郎
武平中山以為丞相參軍,早卒。
少孤夙成有奇度,清河崔宏見而異之,歎曰:「高子黃中內潤文明外照,必為一代偉器,但吾恐不見耳。
」年十餘歲,祖父泰喪,還本郡。
推財二弟而為沙門名法淨,未久而罷。
性好文學擔笈負書千里就業
博通經史、天文術數,尤好《春秋公羊》。
曾作《塞上公詩》,有混欣戚、遺得喪之致。
神蒨三年太武陽平王杜超征南大將軍,鎮鄴,以從事中郎,年四十餘矣。
以方春而諸州囚不決,表中郎等分詣諸州,共評獄事
等皆以貪穢得罪,唯清平獲賞。
府解還家教授受業千餘人
四年,與盧玄等俱被征,拜中書博士,遷侍郎
太原張偉並以本官衛大將軍樂安王範徒事中郎
太武寵弟,西鎮長安甚有匡益人稱之。
尋被征還。
樂平王丕西討上邽,復以本官軍事
以謀平涼州之勳,賜爵汶陽子。
奉詔著作郎,與司徒崔浩成國記。
公元前206年
集諸術士考校漢元以來日月薄蝕五星行度,並譏前史之失,別為魏曆以示
曰:「善言遠者,必先驗於近。
漢元年冬十月五星聚東井,此乃曆術淺事
今譏漢史不覺此謬,恐後之譏今,猶今之譏古。
曰:「所謬云何
曰:「案《星傳》,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旦在尾、箕,昏沒于申南,而東井方出於寅北,二星何因背日而行?
史官欲神其事,不復推之於理。
曰:「欲為變者,何所不可
君獨不疑三星之聚,而怪二星之來。
曰:「此不可以空言爭,宜更審之。
」時坐者咸怪,唯東宮少傅遊雅曰:「高君長於曆,當不虛言也。
後歲餘,曰:「先所論者,本不經心,及更考究,果如君語。
以前三月聚于東井,非十月也。
」又謂曰:「高允之術,陽源之射也。
」眾乃嘆服
雖明于歷數,初不推步有所論說
遊雅數以災異
曰:「昔人有言,知之甚難。
既知,復恐漏泄不如不知也。
天下妙理至多何遽問此。
乃止。
尋以本官秦王翰傅。
後敕以經授景穆,甚見禮待。
又詔侍郎公孫質李靈胡方回定律令。
太武論刑政,言甚稱旨
因問萬機何者為先」。
時多禁封良田,又京師遊食眾。
因曰:「臣少也賤,所知唯田,請言農事
古人云:方一里則為田三頃七十畝,方百里則田三萬七千頃。
若勸之,則畝益三升不勸,則畝損三升
百里損益之率,為二百二十二萬斛,況以天下之廣乎?
公私有儲,雖遇饑年,復何憂乎?
」帝善之,遂除田禁,悉以授百姓
初,崔浩、定、相、幽、并五州數十人,各起家郡守
景穆謂誥曰:「先召之人,亦州郡選也,在職已久,勤勞未答。
今可先補前召外任郡縣;以新召代為郎吏
又守宰人,宜使更事者。
固爭而遣之。
聞之,謂東宮博士管恬曰:「崔其不免乎!
苟逞其非而校勝於上,何以能濟?
遼東公黑子有寵于太武奉使并州,受布千疋。
事發,黑子:「主上問我,首乎?
諱乎
曰:「公幃幄寵臣答詔宜實。
中書侍郎崔鑒公孫質等咸言宜諱之。
黑子等為親己,怒而絕,而不以實對,終獲罪戮。
著作令史閔湛、郤舣性巧佞,為崔浩信待
所注《詩》、《書》、《論語》及《易》,遂上疏言馬、鄭、王、賈不如浩之精微,請收藏境內諸書,班所注。
並求敕注《禮》、《傳》。
表薦著述才。
等又勸刊所撰國史于石,以彰直筆
聞之,謂著作郎宗欽曰:「閔湛所營分寸之間,恐為崔門萬世之禍,吾徒無類矣。
未幾難作
初,浩之被收允直中書省
景穆使召留宿宮內
翌日,命驂乘宮門,謂曰:「入當見至尊,吾自導卿,脫至尊有問,但依吾說。
」既入見景穆小心慎密,且微賤,制由於,請赦之。
帝召謂曰:「國書作不?
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彥海所撰;《先帝記》及《今記》,臣與同作,然而多於
」帝大怒曰:「此甚于安有生路
景穆曰:「天威嚴重迷亂失次耳。
臣向問,皆云作。
」帝問:「如東宮言不?
曰:「臣罪應滅族不敢虛妄
殿下以臣侍講日久,哀臣乞命耳。
不問臣,不敢迷亂
」帝謂景穆曰:「直哉
此亦人情所難,而能臨死不移
且對君以實,貞臣也,寧失一有罪,宜宥之
竟得免。
於是前,使人詰,惶惑不能對。
事事申明,皆有條理
時帝怒甚,敕為詔,自以下,僮吏以上一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
持疑不為,頻詔催切乞更一見然後為詔。
詔引前,曰:「浩之所坐,若更有餘釁,非臣敢知。
直以犯觸,罪不至死
」帝怒,命介士執
景穆拜請,帝曰:「無此人忿朕,當有數千口死矣!
族滅,餘皆身死。
宗欽臨刑歎曰:「高允其殆聖乎!」
景穆後讓以不同己所導之言而令帝怒。
曰:「夫史籍帝王實錄將來炯誡,今之所以觀往,後之所以知今
是以言行舉動莫不備載故人君慎焉。
世受殊遇榮曜當時私欲沒其公廉愛憎蔽其直理,此浩之責也。
至於朝廷起動之跡,言國家得失之事,此為史之本體,未為多違
然臣與實同其事,死生義無獨殊
殿下再造之慈,違心苟免,非臣之意。
景穆動容稱歎
與人言曰:「我不奉東宮導旨者,恐負翟黑子也。」
公元452年
景穆季年,頗親近左右營立田園,以收其利。
諫曰:「殿下,國之儲貳四海屬心言行舉動,萬方所則。
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販酤市厘與人爭利議聲流布不可追掩
天下者,殿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不獲何欲而弗從?
而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
殿下少察過言,斥出佞邪所在田園分給貧下
如此,則休聲日至謗議可除。
景穆不納。
景穆之崩也,久不進見,後見,升階歔欷,悲不能止。
流淚,命使出。
左右莫知其故,相謂曰:「無何悲泣,令至尊哀傷,何也?
」帝聞之,召而謂曰:「汝不知高允悲乎?
崔浩誅時,亦應死。
東宮苦請,是以得免。
今無東宮見朕悲耳。
先是,敕允集天文災異使事相從,約而可觀
依《洪範傳》、《天文志》,撮其事要,略其文辭,凡為八篇
帝覽而善之,曰:「高允之明災異,亦豈減崔浩乎?
」及文成即位頗有謀焉,司徒陸麗皆受重賞不蒙褒異,又終身不言
其忠而不伐,皆此類也。
給事中郭善明,性多機巧,欲逞其能,勸文成大起宮室
諫曰:「臣聞太祖道武皇帝定天下始建都邑
其所營立必因農隙
建國已久,宮室已備,永安前殿足以朝會萬國西堂溫室足以安禦聖躬;紫樓臨望可以周視遠近
廣修壯麗異觀者,宜漸致之,不可倉卒
計斫材軍士及諸雜役須二萬,丁夫充作老小供餉,合四萬人半年可訖。
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一婦不織,或受其寒。
'況數萬之眾,其所損費,亦已多矣!
」帝納之。
文成纂承平之業,而風俗仍舊婚娶喪葬不依古式,乃諫曰:
前朝之世,屢發明詔,禁諸婚娶不得作樂
及葬送之日,歌謠鼓舞,殺牲燒葬一切禁絕
條旨久班,而不革變,將由居上者未能悛改為下習以成俗教化陵遲一至於此
《詩》云'爾之教矣,人胥效矣。
'人君舉動不可不慎。
《禮》云:嫁女之家,三日不息火;娶妻之家,三日舉樂
諸王納室,皆樂部給伎以為嬉戲,而獨禁細人不得作樂,此一異也。
古之婚者,皆采德義之門,妙簡貞閑之女,先之以媒娉,繼之以禮物,集僚友以重其別,親禦輪以崇其敬。
諸王十五便賜妻別居
然所配者,或長少差舛,或罪入掖庭,而以作合宗王妃嬪籓懿,失禮之甚,無復此過。
皇子娶妻,多出宮掖,令天下小人,必依禮限,此二異也。
萬物之生,靡不有死,然葬者藏也,死者不可再見,故深藏之。
昔堯葬谷林,農不易畝;舜葬蒼梧,市不改肆。
秦始皇作為地市下錮三泉死不旋踵,屍焚墓掘。
由此推之,之儉,始皇之奢,是非可見
國家營葬費損巨億一旦焚之,以為灰燼
上為之而不輟,而禁下人之必止,此三異也。
古者,祭必立屍,序其昭穆;使亡者有馮,致食饗之禮。
今已葬之魂,人直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宴好夫妻損敗風化黷亂情禮,莫此之甚。
上未禁之,下不改絕,此四異也。
大饗者,所以定禮儀,訓萬國,故聖王重之。
至乃爵盈而不飲,肴乾而不食,樂非雅聲則不奏,物非正色則不列。
今之大會內外相混酒醉喧嘵,罔有儀式,又俳優鄙褻污辱視聽
朝廷積習以為美,而責風俗清純,此五異也。
陛下當百王之末,踵晉亂之弊,而不矯然厘改,以厲頹俗,臣恐天下蒼生,永不聞見禮教矣。
如此非一,帝從容聽之。
或有觸迕帝所不忍聞者,命左右扶出。
事有不便,允輒求見,帝知允意,逆屏左右待之
禮敬甚重,晨入暮出,或積日居中朝臣莫知所論。
或有上事得失者,帝省而謂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是非,子何為不作書于人中諫之,使人知惡,而於家內隱處也?
豈不父親,恐惡彰於外也。
國家善惡不能面陳而上表顯諫,以此豈不彰君之短,明己之美。
至如高允者,真忠臣矣。
朕有是非,恆正言而論,至朕所不忍聞者,皆侃侃論說無所避就
朕聞其過,而天下不知其諫,豈不忠乎
汝等在左右不曾聞一正言,但伺朕喜以求官
汝等以弓刀侍朕,待立勞耳,皆至公、王,此人執筆匡我,不過著作郎
汝等不亦愧乎!
於是允中書令著作如故
司徒陸麗曰:「高允雖蒙寵待,而家貧布衣妻子不立
」帝怒曰:「何不先言
今見朕用之,方言其貧!
是日,幸第,唯草屋數間,布被溫袍,廚中鹽菜而已
歎息曰:「古人清貧豈有此乎!
」即賜帛五百疋,千斛,拜長子忱為長樂太守
頻表固讓,帝不許
公元555年
初與同征遊雅等,多至通官,封侯,及部下百數十人,亦至刺史二千石;而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
百官無祿恆使諸子樵采自給
初,尚書竇瑾坐事誅,子遵亡在山澤,遵母焦沒縣官
後焦以老得免,親故,莫有恤者。
湣焦年老保護在家,積六年,遵始蒙赦
篤行如此
太常卿本官如故
允上《代都賦》,因以夫諷,亦《二京之流也。
中書博士索敞侍郎傅默、梁祚名字貴賤,著議紛紜
允遂著《名字論》以釋其惑,甚有典證。
復以本官秘書監解太常卿進爵梁城侯
初,遊雅太原張偉同業相友
嘗論曰:「夫喜怒者,有生所不能無也。
前史載卓公寬中文饒洪量褊心者或之弗信。
余與高子游處四十餘年,未見是非慍喜之色,不亦信哉。
高子內文而外柔弱,其言呐呐不能出口,余常呼為'文子'。
崔公謂餘云:'高生豐才博學一代佳士,所乏者矯矯風節耳。
'餘亦然之。
司徒之譴,起於纖微,及於詔責,崔公聲嘶股戰不能一言
宗欽以下伏地流汗都無人色
高子敷陳事理申釋是非辭義清辯音韻高亮
明主為之動容聽者無不稱善。
仁及寮友,保茲元吉,向之所謂矯矯者,更在斯乎!
宗愛之任勢也,威振四海,嘗召百司都坐王公以下,望庭畢拜,高子獨升階長揖
由此觀之,汲長孺可臥見衛青,何抗禮之有!
向之所謂風節者,得不謂此乎!
知人不易,人亦不易知。
吾既失之於心內,崔亦漏之於形外。
鐘期止聽于伯牙夷吾見明于鮑叔,良有以也。
」其為人物所推如此
文成,常不名之,恆呼為「令公」。
令公之號,播於四遠矣。
文成崩,獻文居諒闇乙弗專擅朝命,謀危社稷
文明太后誅之,引禁中參決大政
又詔曰:「朕稽之舊典,欲置學官郡國
儒宗元老,宜與中秘二省參議以聞。
表:請制大郡博士二人助教四人學生一百人;次郡立博士二人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中郡博士一人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下郡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
博士博關經典履行忠清,堪為人師者,年限四十以上
助教亦與博士同,年限三十以上
道業夙成,才任教授不拘年齒
學生取郡中清望,人行修謹,堪循名教者,先盡高門次及中等
帝從之,郡國立學自此始也。
老疾,頻上表乞骸骨
不許
於是乃著《告老詩》。
又以昔歲同征,零落將盡,感逝懷人,作《征士頌》。
蓋止于應命,其有命不至,則闕焉
其著《頌》者:中書侍郎固安范陽盧玄子真,郡功曹博陵崔綽茂祖河內太守下樂侯廣甯燕崇玄略上党太守高邑廣甯常陟公山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高毗子翼征南大將軍從事中郎勃海李金道賜,河西太守、饒陽子博陵許堪祖根中書郎新豐侯京兆杜銓士衡征西大將軍從事中郎京兆韋閬友規京兆太守趙郡李詵令孫太常博士钜鹿公趙郡李靈武符中書郎中即丘趙郡李遐仲熙營州刺史建安公太原張偉仲業輔國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邁,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范陽祖侃士倫東郡太守蒲陰中山劉策,濮陽太守真定常山許琛,行司隸校尉中都侯西河宋宣道茂中書郎燕郡劉遐彥鑒,中書郎、武恆子河間邢穎宗敬,滄水太守浮陽侯勃海高濟叔仁太平太守原平雁門李熙士元秘書監梁郡公廣平游雅伯度廷尉正、安平博陵建興祖,廣平太守列人西河宋愔,州主簿長樂潘符,郡功曹長樂征東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張綱中書郎上谷張誕叔術秘書郎雁門王道秘書郎雁門閔弼,衛大將軍從事中郎中山郎苗,大司馬從事中郎上谷侯辯,陳郡太守高邑趙郡季才,合三十四人
其詞曰:
紫氣幹天群雄亂夏,王龔徂征戎車屢駕。
掃蕩遊氛克剪妖霸,四海從風八垠漸化
政教無外,即寧且壹,偃武櫜兵,唯文是恤。
帝乃虛求,搜賢采逸,岩隱投竿異人並出
亹亹盧生,量遠思純,鑽道據德,遊藝依仁旌弓既招,釋褐投巾,攝齋升堂嘉謀日陳;自東徂南,躍馬馳輸,僭馮影附,劉以和親
茂祖煢單,夙離不造克己勉躬,聿隆家道;敦心六經》,游思文藻,終辭寵命,以之自保
燕、常篤信百行靡遺,仕不苟進,任理棲遲居沖守約好讓善推,思賢樂古如渴如饑
子翼致遠,道賜悟深,相期以義,和若瑟琴;並參幕府,俱發德音,優遊卒歲,聊以寄心
祖根運會,克光厥猷,仰緣朝恩,俯因德友;功雖後建,爵實先受,班同舊臣,位並群後
士衡孤立內省靡疚,言不崇華,交不遺舊;以產則貧,論道則富,所謂伊人,實邦之秀。
卓矣友規,稟茲淑量,存彼大方,擯此細讓;神與理冥,形隨流浪,雖屈王侯,莫廢其尚。
實名區,世多奇士山嶽所鍾,挺生三李矯矯清風抑抑容止初九而潛,望雲而起。
詵尹西都,靈惟作傅,載訓皇宮,載理雲霧;熙雖中夭,跡階郎署,餘塵可挹,終亦顯著
仲業深長雅性清到憲章古式綢繆典誥時逢嶮艱常一其操,納眾以仁,訓下以孝化洽龍川,人歸其教。
邁則英賢,侃亦稱選,聞達邦家名行素顯;志在兼濟豈伊獨善繩匠弗顧,功不獲展。
劉、許履忠竭力致躬,出則騁說入獻其功;輶軒一舉,橈燕下崇,名彰魏世,享業亦隆。
道茂夙成弱冠播名,與朋以信,行物以誠;怡怡昆弟穆穆家庭,發響九皋翰飛紫冥
頻煩省闥,亦司于京,刑以之中,政以之平。
猗歟彥鑒,思參文雅率性任真,器成非假;靡矜于高,莫恥於下,乃謝硃門,歸跡林野
宗敬延譽號為四俊華藻雲飛金聲夙振;中遇沈痾賦詩以訊,忠顯於辭,理出於韻。
高滄朗達默識該通,領新悟異,發自心胸;質侔文照雕龍燿姿天邑衣錦舊邦
士元先覺介焉不惑振袂來庭,始賓王國;蹈方履正好是繩墨淑人君子,其儀不忒
孔稱游、夏,漢美卿、雲,越哉伯度出類逾群;司言秘閣作牧河、汾,移風易俗理亂解紛
融彼滯義,渙此潛文儒道以析,九流以分。
崔、宋二賢誕性英偉擢穎閭閻聞名象魏謇謇儀形邈邈風氣,達而不矜,素而能貴。
潘符標尚,杜熙好和,清不潔流,渾不同波;絕悕龍津,止分常科,幽而逾顯,損而逾多
張綱柔謙叔術正直,道雅洽聞,弼為兼識;拔萃衡門,俱漸鴻翼,發憤忘攵食,豈要鬥食
率禮從仁,罔愆於式,失不系心得不形色
郎苗始舉,用均已試,智是周身,言足為志;性協于時,情敏於事,與今而同,與古而異。
物以利移,人以酒昏,侯生潔己,唯義是敦
;日縱醇醪逾敬逾溫,其在私室,如涉公門
季才之性,柔而執競,屆彼南秦申威致命;誘之以權,矯之以正,帝道用光,邊王內慶。
群賢遭世,顯名有代。
志竭其忠,才盡其概。
體襲硃裳,腰紉雙佩榮曜當時風高千載君臣相遇,理實難階。
昔因朝命,與之克諧披衿散想解帶舒懷
此昕猶昨,存亡奄乖靜言思之,衷心九摧
揮毫頌德,潛爾增哀。
皇興中,詔允兼太常兗州孔子
謂允曰:「此簡德而行,勿有辭也。
」後允從獻文北伐大捷而還,至武川鎮,上《北伐頌》,帝覽而善之。
帝時有不豫,以孝文沖幼欲立京兆王子推,集諸大臣以次召問
允進跪上前涕泣曰:「臣不敢多言勞神聽。
陛下上思宗廟托附之重,追念周公成王之事。
」帝於是傳位孝文,賜允帛百疋,以標忠亮
又遷中書監,加散騎常侍
雖久典史事,然不能專勤屬述。
時與校書郎劉模有所緝綴大較依續崔浩故事,准《春秋》之體而時有刊正
文成迄于獻文,軍國書檄,多允作也。
末乃薦高閭以自代。
以定議之勳,進爵咸陽公
尋授懷州刺史
秋月巡境,問人疾苦
至邵縣,見邵公廢毀不立,乃歎曰:「邵公之德,闕而不祀為善者何望!
」乃表修葺之。
于時年將九十矣,勸人學業,風化頗行。
儒者優遊不以斷決為事
正光中中書舍人河內常景追思允,率郡中故老,為允立祠野王之南,樹碑紀德焉。
公元478年
太和二年,又以老乞還鄉,章十餘上,卒不聽許,遂以疾告歸
其年,詔以安車征允,敕州郡發遣
至都,復拜鎮軍大將軍,領中秘書事。
固辭不許
扶引就內,改定皇誥;又被敕,論集往世酒之敗德以為酒訓》。
孝文覽而悅之,常置左右,詔允乘車上殿朝賀不拜
明年,詔允議定律令
雖年漸期頤,而志識無損,猶心存舊職,披考史書
又詔曰:「允年涉危境,而家貧養薄,可令樂部絲竹十人五日一詣允,以娛其志。
特賜允蜀牛一頭、四望蜀車一乘素几杖各一、蜀刀一口
又賜珍味,每春秋致之。
尋詔朝晡給禦膳,朔望牛酒衣服綿絹,每月送給。
允皆分之親故
是時貴臣之門,並羅列顯官,而允子弟,皆無官爵,其廉退若此
尚書散騎常侍
延入,備几杖,詢以政事
公元486年
十年,加光祿大夫金章紫綬
朝之大議,皆諮訪焉。
其年四月有事西郊,詔御馬車迎允就郊所板殿觀矚
馬忽驚奔,車覆傷眉三處
孝文文明太后遣醫藥護療,存問相望
司駕將處重坐,允啟陳無恙乞免其罪。
先是,命中黃門蘇興扶侍允,曾雪中遇犬驚倒,扶者大懼,允慰勉之,不令聞徹
興壽稱共允接事三年不嚐見其忿色。
恂恂善誘誨人不倦晝夜手常執書,吟詠尋覽。
篤親念故,虛己存納,雖處貴重,志同貧素
好音樂,每至伶人弦歌鼓舞,常擊節稱善。
雅信佛道,時設齋講,好生惡殺
魏初法嚴朝士多見杖罰
允曆事五帝出入三省五十餘年,初無譴咎
真君中,以獄訟留滯,始令中書經義斷諸疑事
允據律評刑,三十餘載,內外稱平。
允以獄者人命所系,常歎曰:「皋陶至德也,其後英、先亡;劉、項之際,英布黥而王。
經世雖久,猶有刑之餘釁。
凡人能無咎乎?
」性簡至,不妄交遊
獻文之平青、,徙其族望於代。
時諸士人流移遠至率皆饑寒
徙人之中,多允姻媾,皆徒步造門
散財竭產,以相贍振慰問周至無不感其仁厚
又隨其才能表奏申用
時議者皆以新附致異,允謂取材任能,無宜抑屈
公元487年
先是,允被召方山作頌,志氣不多損,談說舊事了無所遺
十一年正月卒,年九十八。
初,允每謂人曰:「吾在中書時陰德濟救人命,若陽報不差吾壽應享百年矣。
」先卒旬外,微有不適,猶不寢臥,呼醫請藥出入行止吟詠如常
孝文文明太后聞而遣醫李修往脈視之,告以無恙
入,密陳榮衛有異,懼其不久
於是遣使備賜禦膳珍羞,自酒米至於鹽醢,百有餘品,皆盡時味
床帳衣服,茵被几杖羅列於庭。
王官往還慰問相屬
喜形於色,語人曰:「天恩以我篤老大有所齎,得以贍客矣。
表謝而已不有他慮。
如是數日,夜中卒,家人莫覺。
詔給絹一千疋、二千疋、綿五百斤、錦五十疋、雜彩百疋、穀千斛,以周喪用。
魏初以來存亡蒙齎者莫及,朝廷榮之。
將葬,贈侍中司空公、冀州刺史將軍、公如故
諡曰文賜命一襲
允所制詩賦詠頌箴論表贊誄、《左氏釋》、《公羊釋》、《毛詩拾遺》、《雜解》、《議何鄭膏肓事》凡百餘篇,別有集,行於世。
允尤明演算法,為《算術三卷
子忱,字士和,位長安太守為政寬惠百姓安之。
後例降爵為侯,卒,子貴賓襲。
忱弟懷,字士仁恬淡退靜,位太尉東陽王丕諮議參軍
子綽,字僧裕
少孤,恭敏自立
身長八尺腰帶十圍
沈雅度量博涉經史。
稍遷洛陽為政強直不避豪右京邑憚之。
延昌初尚書右丞
後為御史中尉元匡高聰及綽朋附高肇,詔並原罪
、並二州刺史,卒,諡文簡
允弟推,字仲讓,早有名譽。
太延中以前南使不稱妙簡行人游雅薦推應選
詔兼散騎常侍使宋,南人稱其才辯
卒於建業,贈臨邑子,諡曰恭
推弟燮,字季和,亦有文才
太武詔征辭疾不應,恆笑允屈折久官,棲泊京邑常從容於家。
州辟主簿,卒。
孫市賓,永熙中開府從事中郎
始神蒨中,允與從叔濟、族兄毗及同郡李金俱被征。
濟位滄水太守、浮陽子
卒,贈冀州刺史諡曰宣
子矯襲。
矯弟遵,字世禮
賤出,其兄矯等常欺侮之,及父亡,不令在喪位。
遵遂馳赴平城,歸允。
為作計,乃為遵父舉哀,以遵為喪主京邑無不吊集,朝貴咸識之。
徐歸奔止。
免喪後,為營宦路。
遵感成益之恩,事允如諸父
涉曆文史頗有筆劄
都將長廣公窮奇平定三齊
以功賜爵高昌男,補安定王相。
太和安昌二殿畫圖
後與中書令高閭增改律令,進中書侍郎
中書令,詣長安,刊燕宣王碑,進爵安昌子。
使濟、徐三州觀風理訟
中都
新制衣冠孝文恭薦宗廟,遵形貌莊潔,音氣,常兼太祝令;跪贊禮事,為俯仰之節,粗合儀矩,由是帝頗識待之
後與游明根高閭李沖等入議律令,親對御坐,時有陳奏
出為齊州刺史
建節曆本州,宗鄉改觀,而矯等彌妒毀之。
遵性不廉清
在中書時,每假歸山東,必借備騾馬,將從百餘,屯逼人家,不得絲縑滿意,則詬詈不去
旬月之間,縑布千數郡邑苦之。
既蒞方岳本意未弭,選召僚吏,多所取紅納。
又其妻明氏,家在齊州母弟舅甥共相憑屬,爭取貨利
嚴暴非理殺害甚多
貪酷之響,帝頗聞之。
車駕幸鄴,遵自州來朝
會有赦宥,遵臨還州,請辭
帝於行宮引見誚讓之。
自陳無負。
厲聲曰:「若無遷都赦,必無高遵矣!
又卿非唯貪婪,又虐於刑法」。
謂:「何如濟陰王,猶不免於法。
何人,而為此行!
自今宜自謹約
」還州,仍不悛革
州人孟僧振至洛訟,詔廷尉少卿鄧述窮鞫,皆如所訴。
先,沙門道登
道登荷眷孝文,多奉以貨,深托仗之。
道登屢因言次,申啟救,帝不省納,遂詔述賜死。
子元榮詣洛訟冤,猶恃道登不時還赴。
道登知事決,方乃遣之。
恨其妻,不與訣,別處沐浴引椒而死。
元榮學尚文才長於几案
位兼尚書右丞,為西道行台,至高平鎮,遇城翻,被害
遵弟次文,雖無位宦,而貲產巨萬
遵每責其財,又結憾於遵,吉凶不相往反
時論責之。
毗字子翼鄉邑稱為長者,位征南從事中郎
初,允所引劉模者,長樂信都人,頗涉經籍
撰修國記,選為校書郎與其緝著。
常令帶持管籥每日同入史閣接膝對筵,屬述時事
允年已九十,手目稍衰,多遣執筆占授裁斷之,如此者五六歲。
允所成篇卷,有功
太和中,除南潁川太守
王肅之歸闕,路經縣羈旅窮悴時人莫識。
獨經給所須,吊待以禮,肅深感其意。
及肅臨豫州猶在郡,征報復之,由是為新蔡太守
二郡十年寬猛相濟頗有聲稱
陳留太守
時年七十餘矣,而飾老隱年,昧禁自效
遂家于南潁川不復歸其舊鄉矣。

高祐

字子集,允之從祖弟也。
本名禧,以與咸陽王同名孝文賜名焉
祖展,慕容寶黃門郎
道武中山,徙京師
卒於三都大官
父讜,從太武赫連昌,以功賜爵南皮子。
崔浩共參著作,位中書侍郎給事中、冀青二州中正
散騎常侍蓚縣,使高麗
卒,贈冀州刺史,假滄水公,諡曰康
兄祚襲爵,位東青州刺史
博涉書史,好文字雜說,性通放不拘小節
中書學再遷中書侍郎賜爵建康子。
文成末,兗州東郡一異獸,送之京師,時無識者,詔以問
曰:「此是三吳所出,厥名鯪鯉
餘域率無,今我獲之,、楚之地,其有歸國乎?
」又有人靈丘得玉印一以獻,詔以示
曰:「印上有籀書二字曰'宋壽',壽者命也,我獲其命,亦是歸我之征。
」獻文初,宋義陽王昶來奔薛安都等以五州降附,時謂有驗
公元684年
孝文初,拜秘書令。
後與丞李彪等奏曰:「《尚書》者,記言之體;《春秋》者,錄事之辭。
尋覽前志,斯皆司勳實錄也。
聖朝創制上古開基長髮》,自始祖以後至於文成其間世數久遠是以史弗能傳。
臣等疏漏,忝當史職披覽國記,竊有志焉。
愚謂自王業始基庶事草創,皇始以降光宅中土。
宜依遷、固大體,令事類相從紀傳區別,表志殊貫如此修綴,事可備書。
著作郎已下,請取有才用者,參造國書。
如得其人,三年有成矣。
」帝從之。
孝文嘗問祐:「比水旱不調何以止災而致豐稔
」祐曰:「堯湯之運,不能陽九之會
陛下道同前聖其如小旱何?
但當旌賢佐政,則災消穰至矣。
」又問止盜之方。
祐曰:「苟訓之有方,寧不易息?
當須宰守貞良,則盜賊止矣。
」祐又上疏云:「今選舉不采職政之優劣,專簡年勞多少,斯非盡才之謂。
宜棄彼朽勞,唯才是舉。
勳舊之臣,年勤可錄而才非撫人者,則可加爵賞不宜委以方任
所謂王者私人以財,不私人以官者也。
」帝皆善之。
給事中冀州大中正
李彪專統著作,祐為令,時關豫而己。
出為西兗州刺史,假東光侯,鎮滑台
祐以郡國雖有太學,縣黨宜有黌序,乃縣立講學,黨立教學,村立小學
令一家之中,自立一碓五家之外,共造一井,以給行客不聽婦人寄舂取水
設禁賊之方,令五五相保,若盜發,則連其坐。
初似煩碎,後風化大行寇盜止息
宋王劉昶傅,以參定律令賜帛粟馬等。
以其舊官年耆,雅相祗重
光祿大夫,傅如故
薨,徵為宗正卿,而祐留連彭城,久不赴。
僕射李沖奏祐無事稽命處刑三歲,以贖論,免卿任
復為光祿,卒。
太常諡曰煬侯
詔曰:「不遵上命曰靈,可諡為靈。」
字僧壽,有學尚,位中書博士,早卒。
子顥,字門賢學涉有時譽。
襲爵建康子,仕輔國將軍朝散大夫,贈滄州刺史諡曰惠
德正襲。

高德

德正幼而敏慧,有風神儀錶
初為齊文宣儀同開府參軍,尋知管記事,甚相親狎。
累遷府掾神武委以腹心
給事黃門侍郎方雅周慎,動見稱述。
文襄嗣業,如晉陽
文宣在鄴居守令德正參機密,彌見親重。
文襄之崩,勳將等以纘戎事重,勸文宣早赴晉陽
文宣不決夜中楊愔杜弼崔季舒德正等,策始定。
從,令德居守
以為相府司馬專知門下事。
德正文宣昵愛言無不盡
散騎常侍徐之才館客宋景業,先為天文圖讖學,又陳山提家客楊子術有所援引,並因德正文宣行禪代事。
德正固請
文宣不決
自請赴鄴與言,乃定。
還,未至而文宣便發晉陽
至平城都,召諸勳將入,告以禪讓事,諸將莫敢答者。
杜弼長史密啟文宣:恐關西因此自稱義兵,挾天子東向,將何以待?
之才云:今若先受魏禪,關西自應息心
縱欲屈強,止當逐我稱帝
無以答。
文宣以眾意未協,又先得太后旨云:「汝父如龍,汝兄如猛獸,皆以帝王之重,不敢妄據,尚以人臣終。
何欲舜禹事?
正是高德正教汝。
」又說者以為周武王再駕盟津然始革命
於是乃旋晉陽
公元487年
自是居常不悅
徐之才宋景業等每言卜筮雜占陰陽緯候,必宜以五月應天命。
德正敦勸不已,仍白文宣魏收
至,令撰禪讓詔冊九錫、建台及勸進文表
至五月初,文宣晉陽
德正又錄在鄴諸事條進文宣
文宣陳山提馳驛事條密書楊愔
山提五月楊愔即召太常卿邢邵七兵尚書崔甗、度支尚書陸操太子詹事王昕給事黃門侍郎陽休之中書侍郎裴讓之等議撰儀注
六日,要魏太傅咸陽王坦錄尚書濟陰王暉業等總集引入北宮,留於東齋受禪後乃放還宅。
文宣前亭,所乘馬忽倒,意甚惡之。
至平城都便不復肯進。
德正徐之才苦請曰:「山提先去,恐其漏泄不果
即命司馬子如杜弼馳驛續入,觀察物情
七日子如等至眾人事勢已決無敢異言
九日文宣城南頓所
時既未行詔敕諸公文書唯雲奉約束德正楊愔宣署而已
受禪日,堯難宗染赤雀以獻。
帝尋知之,亦弗責也。
是日,即除德正侍中,又領宗正卿
尋遷吏部尚書侍中如故封藍田縣公
天保七年,遷尚書右僕射,兼侍中,食勃海郡幹。
德正尚書令楊愔綱紀朝政,多有弘益
文宣末年縱酒酣醉
德正進忠言,帝不悅
又謂左右云:「高德正恆以精神陵逼人。
德正憂懼,乃移疾屏居佛寺,兼學坐禪,為退身之計。
帝謂楊愔曰:「我大憂高德正,其疾何以
知帝內忌之,由是答云:「陛下若用作冀州刺史,病即自差。
」帝從之,德正除書而起。
大怒,謂曰:「聞爾病,我為爾針!
」親以刀子刺之,血流沾地。
又使曳下,斬去其趾。
桃枝捉刀不敢下,帝起臨陛,切責桃枝桃枝乃斬足之三指
帝怒不解,禁德正門下省
其夜,開城門,以氈輿送還家。
旦日德正出寶物滿四床欲以寄人。
奄至其宅,見而怒曰:「我府藏猶無此物。
」詰其所從得,皆諸元賂之也。
遂曳出斬之,妻出拜謝,又斬之。
並其子司徒東閣祭酒伯堅見害
文宣謂群臣曰:「高德正常言,宜用漢除鮮卑,此即合死。
又教我誅諸元,我今殺之,為諸元報仇也。
」帝後悔,贈太保冀州刺史諡曰康
嫡孫王臣襲爵藍田縣給事中通直散騎侍郎
德正次子仲武京畿司馬平原郡
顥弟雅,字興賢,有風度,位定州撫軍長史
天平中追贈冀州刺史
德範,早有令問,位任城太守,卒。
雅弟諒,字修賢少好學,多識強記居喪以孝聞。
太和末京兆王愉開府辟召孝文妙簡僚佐,諒與隴西李仲尚趙郡鳳起等同時應選。
正光中,加驍騎將軍,為徐州行台
彭城,屬元法僧反,逼諒同之,不從見害
滄州刺史
又詔以諒臨危授命復贈使持節平北將軍幽州刺史,優授一子出身諡曰忠侯
諒造《親表譜錄四十餘卷,自五世以下內外曲盡,覽者服其博記。

高翼

從父字次同豪俠風神
孝昌末葛榮作亂朝廷以翼山東豪右,即家拜勃海太守
合境徙居河、濟間。
朝因置東冀州,以刺史封樂城縣侯
俄除定州刺史,以賊亂不行
爾硃兆莊帝保境自守,卒。
中興初,贈使持節侍中太保錄尚書六州諸軍事冀州刺史諡曰文宣
子乾。
乾字乾邕
明悟俊偉,有智略美音容,進止都雅
少時輕俠,長而修改輕財重義,多所交結
起家員外散騎侍郎稍遷員外散騎常侍
魏孝莊之居籓也,相托附。
爾硃榮東奔於翼
兄弟本有從橫志,見榮殺害人士,謂天下遂亂,乃率河北流人於河、濟間,受葛榮官爵
莊帝右僕射元羅巡撫三齊兄弟相率出降
朝廷給事黃門侍郎,兼武衛將軍
爾硃榮前罪不應復居近要莊帝解官歸鄉里。
於是招納驍勇,以射獵自娛
死,乃馳赴洛陽
莊帝見之大喜,以侍中,加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鎮河北
又以弟昂為通直散騎常侍平北將軍
令俱歸,招集鄉閭,為表裏形援
帝親送於河橋上,舉酒指水曰:「卿兄弟部豪傑,能令士卒致死
京城儻有變,可為朕河上一揚塵。
垂涕受詔,昂援劍起舞,誓以死繼之。
爾硃氏既弑害,遣其監軍白雞率百餘騎至冀州
托言括馬其實欲因兄弟送馬收之。
既宿有報復之心,而白雞忽至,知欲見圖。
先發,以告前河內太守封隆之
隆之父先為爾硃榮所殺,聞之喜曰:「國恥家怨,痛入骨髓乘機而發,今正其時
聞命矣。」
二月與昂潛勒壯士夜襲州城執刺史元嶷,射白雞殺之。
葛榮殿為莊帝舉哀素服升壇誓眾詞氣激揚涕泗交集將士莫不感憤
欲奉次同為王。
次同曰:「和鄉里,我不及封皮
」乃推隆之大都督行州事
隆之欲逃,昂勃然作色,拔刀將斫隆之隆之懼,乃受命
北受幽州刺史劉靈助節度俄而靈助爾硃氏禽。
屬齊神武山東揚聲以討為辭,眾情惶懼
謂之曰:「高晉州雄蓋世不居人下。
爾硃弑主肆虐正是英雄效節之時,今者之來,必有深計
勿憂,吾將諸君見之。
」乃間行,與封隆之子子繪,俱迎于滏陽
因說神武曰:「爾硃氏酷逆,痛結人神,凡厥生靈莫不思奮
明公德素著,天下傾心,若兵以忠立,則屈強之徒不足明公敵矣。
鄙州雖小,戶口不減十萬,穀秸之稅,足濟軍資
願公熟詳其計。
神武大笑曰:「吾事諧矣!
」遂與同帳而寢,呼叔父
旦日受命而去。
公元532年
神武雖內有遠圖而外未見
爾硃羽生為殷州刺史神武密遣李元忠於封龍山舉兵逼其城,令率眾偽往救之。
乾遂輕騎入見羽生,偽為之計。
生出勞軍彭樂從馬上禽斬之,遂平殷州
又共定策推立中興主。
侍中司空公。
是時軍國草創父喪不得終制
孝武立天下初定乃表請解職,行三年之禮。
詔聽解侍中司空如故封長樂郡公
求退不謂便見從許,既去內侍朝政空關,居常怏怏
孝武將貳于神武,欲乘此撫之,于華林園宴罷,獨留,謂曰:「司空弈世忠良今日復建殊效
相與雖則君臣,實義同兄弟,宜共立盟約
勒逼之。
曰:「臣以身許國何敢有二?
雖有此對,然非其本心,事出倉卒,又不謂孝武便有異志,遂不固辭,亦不啟神武
帝以為誠己。
時禁園養部曲稍至千人驟令元士弼、王思政賀拔岳計,又以岳兄勝為荊州刺史
所親曰:「難將作矣,禍必及吾。
」乃密以啟神武
神武問之,因勸神武受禪
神武袖掩其口曰:「勿復言
今啟叔復為侍中門下之事,一以仰委。
」及頻請而帝不答,懼變,啟神武,求為徐州
乃以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
將行,帝聞其與神武言,怒,使謂神武曰:「高乾與朕私盟,今復反覆。
神武其與帝盟,亦惡之,乃封其前後密啟以聞。
帝對神武使詰
曰:「臣以身奉國,義盡忠貞。
陛下既有異圖,更言臣反覆
匹夫加諸,尚或難免,況人主推惡,何以逃命
所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
大身危,自昔然也。
若死而有知,差無負莊帝
」詔遂賜死門下省年三十七。
臨死時,武衛將軍元整監刑,謂曰:「頗有書及家人乎?
曰:「吾諸弟分張,各在異處今日之事,想無全者。
兒子既小,未有所識,亦恐巢傾卵破,夫欲何言!
」後神武斛斯椿等,謂高昂曰:「若早用司空策,豈有今日之舉?
天平初,贈太師錄尚書事、冀州刺史諡曰文昭
長子叔襲次同樂城縣,令第二子呂兒襲爵。
弟慎字仲密,頗涉文史,與兄弟志尚不同偏為父所愛。
歷位滄州刺史東南道行尚書光州刺史,加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天下初定,聽本鄉部曲數千自隨
為政嚴酷,又縱左右吏人苦之。
乾死仲密棄州,將歸神武
武帝青州斷其歸路間行晉陽
神武以為大行台左丞,轉尚書當官無所回避
累遷史中尉選用御史,多其親戚鄉閭不稱朝望文襄奏令改選焉。
前妻吏部郎中崔暹妹,為棄。
時為文襄委任,乃為高嫁其妹,禮夕,親臨之。
後妻趙郡李徽伯女也,豔且慧,兼善書記,工騎乘
慎之為滄州,甚重沙門顯公,夜常語,久不寢。
李氏患之,構之於,遂被拉殺
文襄聞其美,挑之不從,衣盡破裂
李以告,慎由是積憾,且謂構己,遂罕所糾劾,多行縱舍
神武嫌責之,彌不自安
出為北豫州刺史,遂據武牢西魏
先入關,周文率眾東出,敗於芒山妻子盡見禽。
神武以其家勳,啟一房配沒而已
仲密逆口行中,文襄盛服見之,乃從焉。
西魏侍中司徒,遷太尉
弟昂

高昂

字敖曹
其母張氏,始生一二歲,令婢為湯,將浴之。
婢置而去,養猿系解,以兒投鼎中,爓而死。
張使積薪於村外,縛婢及猿焚殺之,揚其灰于漳水然後哭之。
性似其母,幼時便有壯氣
及長,俶儻膽力過人龍犀豹頸姿體雄異
其父為求嚴師,令加捶撻
不遵師訓,專事馳騁,每言:「男兒橫行天下自取富貴,誰能端坐讀書,作老博士也?
」其父曰:「此兒不滅吾族,當大吾門。
」以其昂藏敖曹故以名字之。
少與兄乾數為劫掠鄉閭畏之,無敢違忤
兄乾求博陵崔聖念女為婚,崔氏不許
與兄往劫之,置女村外,謂兄曰:「何不行禮
於是野合而歸。
乾及等並劫掠,父次同系獄中,唯遇赦乃出。
次同語人曰:「吾四子五眼,我死後豈有人與我一鍬土邪?
」及次同死,大起塚。
對之曰:「老公
生平不得一鍬土,今被壓,竟知為人不?」
建義初兄弟舉兵既而魏莊帝散眾
仍除通直散騎侍郎封武城縣伯
與兄乾俱為爾硃榮所黜,免歸鄉里。
陰養壯士,又行抄掠
榮聞惡之,密令刺史元仲宗誘執,即送晉陽
及入,將自隨,禁于駝牛署。
既而榮死,莊帝引見勞勉之。
爾硃世隆逼宮闕,帝親臨大夏指麾處分
既免縲絏被甲橫戈與其從子長命推鋒徑進,所向披靡
帝及觀者,莫不壯之,即除直閣將軍賜帛千疋。
寇難尚繁,乃請還本招集部曲,仍除通直散騎常侍,加北平將軍
公元531年
及聞莊帝見害京師不守,遂與父兄信都兵。
爾硃世隆從叔殷州刺史羽生,率五千人掩至龍尾阪。
將十餘騎,不擐甲而馳之。
乾城守,繩下五百人追救未及交兵,羽生敗走
馬槊絕世左右無不當百時人比之項籍
神武信都開門奉迎
在外略地,聞之,以乾為婦人,遺以布裙
神武使世子澄以子孫禮見之,乃與俱來
後廢帝立,除冀州刺史以終其身。
仍為大都督率眾神武爾硃兆廣阿
又討四胡于韓陵。
自領鄉人部曲王桃湯東方老三千人神武將割鮮卑千餘人共相參合
對曰:「敖曹所將部曲練習已久,不煩更配。
神武從之。
及戰,神武軍小卻,兆等方乘之。
蔡俊千騎栗園出,橫擊,兆軍大敗
是日,微等,神武幾殆
太昌初,始之冀州
尋加侍中開府進爵為侯。
及兄乾被殺,乃將十餘騎奔晉陽
神武洛陽,令前驅
武帝關中率五百騎倍道兼行,至、陝,不及而還
尋行豫州刺史
天平初,除侍中司空公。
以兄乾薨此位,固辭不拜,轉司徒公。
好著小帽,世因稱司徒帽。
神武為西南道大都督徑趣商、洛。
度河祭河伯曰:「河伯水中之神;高敖曹地上之虎。
行經君所,故相決醉。
時山峻阻,巴寇守險轉鬥而進,莫有當鋒。
遂克上洛,獲西魏洛州刺史泉GC並將數十人,欲入藍田關。
竇泰失利神武
不忍棄眾,力戰全軍而還
流矢所中,創甚,顧左右曰:「吾死無恨,恨不見季式作刺史耳!
神武聞之,馳驛啟季式為濟州刺史
公元534年
還,復為軍司大都督,統七十六都督與行侯景練兵武牢
史中尉劉貴時亦率眾在焉。
北豫州刺史鄭嚴祖握槊嚴祖不時遣,枷其使。
使者曰:「枷時易,脫時難
使以刀就枷刎之,曰:「何難之有?
不敢校。
明日,貴與坐,外白河役夫多溺死
曰:「頭錢價漢,隨之死
怒,拔刀斫
走出還營,便鳴鼓會兵攻之。
侯景冀州刺史万俟受洛解之乃止。
鮮卑共輕中華朝士,唯懌
神武申令三軍,常為鮮卑言;昂若在列時,則為華言
嘗詣相府,欲直入門者不聽怒,引弓射之。
神武知而不責
性好為詩,言甚陋鄙神武每容之。
元年進封京兆郡公,與侯景等同獨孤信金墉
與周文帝戰,敗于芒陰,死之。
是役也,使奴京兆西軍
京兆傅婢強取佩刀以行,執殺之。
京兆曰:「三度救公大急,何忍以小事賜殺?
」其夜,夢京兆以血塗己。
寤而怒,使折其二脛。
時劉桃棒勃海,亦夢京兆言訴得理,將公付賊。
桃棒必死,遽奔焉。
輕敵建旗蓋以陵陣,西人盡銳攻之,一軍皆沒。
輕騎東走河陽城太守高永洛先與隙,閉門不受
昂仰呼求繩,又不得,拔刀穿闔,未徹,而追兵至。
伏於橋下。
追者見其從奴金帶,問所在,奴示之。
奮頭曰:「來,與爾開國公
」追者斬之以去
先是為此奴所殺,以告盧武,將殺之。
武諫乃止,果及難
時年四十八。
桃棒會喪于路。
神武聞之,如喪肝膽,杖永洛二百。
西魏賞斬昂首布絹萬段,歲歲稍與之,周亡猶未充
太師大司馬太尉公、錄尚書事、冀州刺史諡曰忠武
西魏尋敖曹首,猶可識。
先是,有鵲巢庭中地上家人怪之,及其首函至,置正當巢處。
葬後,其妻張氏常見敖曹夜來旦去,有若生平
傍人莫見,唯犬隨而吠之,歲餘乃絕。
故吏東方老南兗州刺史追慕其恩,為立祠廟。
靈像既成頭上坼裂,改而更作,裂如初,見者咸稱神異
突騎嗣,早卒。
文襄復親簡諸子,以第三子道額嗣。
建初追封昂永昌王,以道額襲。
武平末開府儀同三司
入周,為儀同大將軍
隋開皇中,卒于黃州刺史
公元532年
弟季式字子通,亦有膽氣
太昌初累遷尚食典禦,尋加驃騎大將軍
天平中,為濟州刺史
季式兄弟貴盛,並有勳于時自領部曲千餘人,馬八百疋,衣甲器仗皆備,故能追督境內賊盜,多致克捷
濮陽人靈椿等,又陽平路叔徒党為亂季式討平之。
有客嘗謂季式曰:「濮陽陽平乃是畿內,何忽遣私軍遠戰?
季式曰:「我與國同安危,豈有見賊不討之理?
以此獲罪,吾亦無恨。」
公元553年
芒山之敗,所親部曲季式奔梁。
季式曰:「吾兄弟受國厚恩,與高王定天下一旦傾危而亡之,不義
」是役也,兄歿焉。
興和中,行晉州事。
解州,仍鎮永安
季式兄慎武牢叛,遣信季式
季式奔告神武神武待之如初
武定中,除侍中,尋加冀州大中正都督
以前後功,加儀同三司
天保初,封乘氏縣
尋遷太常卿
仍為都督,隨司徒潘樂征江、淮間。
為私使邊境交易,還京,坐被禁止
尋赦之。
四年夏,發疽卒。
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冀州刺史諡曰恭穆
季式豪率好酒,又恃舉家勳功,不拘檢節
光州刺史李元忠生平遊款
濟州夜飲,憶元忠開城門,令左右乘驛持一壺酒光州勸之。
朝廷知而容之。
叛後,少時解職
黃門郎司馬消難左僕射子如之子又是神武婿,勢盛當時
退食暇,尋季式酣歌留宿
旦日重門並關,消難固請去。
季式曰:「君以地勢脅我邪?
消難拜謝請出,終不見許
酒至不肯飲。
季式車輪消難頸,又更索一車輪自括頸,引滿相勸
消難不得已,笑而從之。
方俱脫車輪,更留一宿。
消難出,方具言之。
文襄輔政,白魏帝,賜消難美酒數石,珍羞十輿,並令朝士季式親狎者,就季式宴集
其被優遇如此

東方老

自昂起兵,為羽翼者,有呼延族、劉貴珍、劉長東方老劉士榮、成五彪、韓願生、劉桃棒
隨其建義者,有李希光劉叔宗劉孟和等。
名顯可知者,列之後云。
東方老安德鬲人,與昂為部曲
文宣受禪封陽平縣,位南兗州刺史
後與蕭軌等度江,沒。
公元556年
希光勃海蓚人,初隨高乾起兵後位儀同三司揚州刺史
文宣陳武帝蕭明,命儀同蕭軌率希光東方老、裴英起、王敬寶步騎數萬,以天保七年三月度江,襲克石頭城
五將名位相侔,英起以侍中軍司,蕭軌與希光並為都督
軍中抗禮,動必乖張
頓軍丹楊城下,遇霖雨五十餘日,故致敗。
將卒俱死,軍士得還者十二三。
劉叔宗名纂樂陵平昌人,歸昂,位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
劉孟和名協浮陽饒安人聚眾附昂兄弟,位終大丞相司馬坐事死。
其餘並不知所終云。
神武初起兵,范陽盧曹亦以勇力稱,為爾硃氏守,據薊。
神武厚禮召之,以昂相擬,曰:「宜來,與從叔二曹
慍曰:「將田舍兒國士
」遂率其徒自薊入海島。
得長人骨,以髑髏為馬皁;脛長丈六尺,以為二槊。
送其一于神武,諸將莫能用,唯彭樂強舉之。
未幾遇疾,恫聲聞於外。
巫言海神為崇,遂卒。
其徒五百人服斬衰,葬畢潛散。
身長九尺鬢面甚雄,臂毛逆如豬鬣力能拔樹
弘毅方重常從雅服北州敬仰之。
臥疾,猶申足以二人
蠕蠕范陽,曹登城射之,矢出三百步,投弓於外,群虜莫能彎,乃去之。
時有沙門曇贊,號為神力,唯與之角焉。
曇贊聞叫聲則勝。

【論】

論曰:高允踐危禍之機,抗雷電之氣,處死夷然忘身濟難,卒悟明主,保己全名。
自非體鄰知命鑒昭窮達亦何若此
光寵四世,終享百齡
有魏以來斯人而已
僧裕藝用有聞,聿修之義。
世禮貪而無道能無及乎?
子集學業優道,知名前世儒俊之風,門舊不殞。
德正受終之際,契協亂臣,雖鐘淫虐,而名亦茂矣!
乾邕兄弟不階尺土之資,奮臂河朔自致勤王之舉,神武因之,以成霸業
但以非潁川元從,異豐沛故人腹心之寄,有所未允。
露其啟疏,假手天誅枉濫之極,莫或過此。
昂之膽力,氣冠萬夫,韓陵之下,風飛電擊
然則齊氏元功一門而已
其餘托而義唱,亦足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