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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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作者 李延壽
列傳第四十七

沈約

先祖

公元126年
秦末有沈逞,徵丞相不就
漢初,逞曾孫封竹邑侯
保子遵自本國遷居九江壽春,官至齊王太傅封敷德侯
遵生驃騎將軍達,達生尚書令幹,幹生南陽太守弘,弘生河內太守勖,勖生御史中丞奮,奮生將作大匠恪,恪生尚書關內侯謙濟陽太守靖,靖生戎。
戎字威卿,仕為州從事,說降劇賊尹良,漢光武嘉其功,封為海昏縣侯,辭不受,因避地徙居會稽烏程縣之餘不鄉,遂家焉。
順帝永建元年,分會稽吳郡,復為吳郡人
靈帝初平五年,分烏程余杭永安縣吳孫皓寶鼎二年,分吳郡吳興郡
晉太康三年,改永安武康縣,復為吳興武康人焉。
邦邑屢改,而築室不遷
公元282年
子酆字聖通,位零陵太守,致黃龍芝草之瑞。
第二子仲高,安平相,少子景河間相,演之、慶之、曇慶、懷文其後也。
仲高子鸞字建光少有高名,州舉茂才公府辟州別駕從事史。
廣陵太守陸稠,鸞之舅也,以義烈政績顯名漢朝,復以女妻鸞,早卒。
又直字伯平,州舉茂才,亦有清名,卒。
子瑜、儀俱少有至行
十歲、儀九歲而父亡,居喪毀瘁過於成人
外祖會稽盛孝章漢末名士也,深加憂傷,每撫慰之,曰:「汝並黃中英爽,終成奇器何遽逾制自取殄滅邪。
三年禮畢,殆至滅性,故兄弟以孝著。
瑜早卒。
儀字仲則篤學雅才,以儒素自業
海內大亂兵革並起經術廢弛士少全行
淳深隱默守道不移風操貞整,不妄交納,唯與族子仲山叔山吳郡陸公紀友善
州郡禮請二府交辟公車徵,並不屈,以壽終
子曼字元禪,左中郎新都都尉定陽侯,才志顯于吳朝。
子矯字仲桓,以節氣立名,仕為立武校尉偏將軍
孫皓時,有將帥之稱。
吳平,為郁林、長沙二郡太守不就
太康末卒。
子陵字景高晉元帝之為鎮東將軍,命參軍事
子延字思長潁川太守,始居縣東鄉博陸里餘烏村。
延子賀字子寧,桓沖中郎參軍

髙祖

賀子警字世明惇篤有行業,學通左氏春秋家產千金
將軍謝安命為參軍,甚相敬重
內足於財,為東南豪士,無進仕意,謝病歸。
安固不止,乃謂曰:「沈參軍,卿有獨善之志,不亦高乎。
曰:「使君以道禦物,前所懷德而至,既無用佐時,故遂飲啄之願爾。
還家積載,以素業自娛
前將軍王恭京口,與有舊好,復引為參軍
手書殷勤苦相招致不得已而應之。
尋復謝去。

曾祖 穆夫

子穆夫字彥和少好學,通左氏春秋
王恭命為前將軍主簿,謂警曰:「足下既執不拔之志,高臥東南,故屈賢子共事,非吏職嬰之也。」
公元399年
初,錢唐人杜炅字子恭通靈有道術,東土豪家都下貴望並事之為弟子,執在三
累世事道,亦敬事子恭
子恭死,門徒孫泰弟子恩傳其業,警復事之。
隆安三年,恩於會稽作亂自稱征東將軍三吳回應
穆夫會稽,恩以為餘姚
及恩為劉牢之所破,穆夫見害
先是穆夫宗人沈預與穆夫父警不協,至是告警穆夫弟仲夫、任夫、預夫、佩夫,並遇害
穆夫子深子、雲子田子林子、虔子獲全
田子林子知名

從祖 田子

公元412年
田子敬光,從武帝京城,進平建鄴,參鎮軍事,封營道縣五等侯
北伐廣固,田子偏師龍驤將軍孟龍符前鋒
龍符戰沒,田子力戰破之。
盧循逼都,帝遣田子建威將軍孫季高海道襲破廣州,還除太尉參軍淮陵內史,賜爵都鄉侯
義熙八年,從討劉毅
十一年,從討司馬休之,除振武將軍扶風太守
十二年武帝北伐田子順陽太守傅弘之各領別軍,從武關入,屯據青泥
姚泓將自禦大軍,慮田子其後,欲先平田子然後傾國東出
乃率步騎數萬,奄至青泥
田子本為疑兵,所領裁數百,欲擊之。
傅弘之曰:「彼眾我寡,難可與敵。
田子曰:「師貴用奇,不必在眾。
」弘猶固執田子曰:「眾寡相傾勢不兩立若使賊圍既固,人情喪沮,事便去矣。
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謂先人奪人之志也。
」便獨率所領,鼓噪而進。
合圍數重,田子乃棄糧毀舍,躬勒士卒前後奮擊賊眾一時潰散,所殺萬餘人,得乘輿服御
武帝表言其狀。
長安既平,武帝燕于文昌殿,舉酒田子曰:「咸陽之平,卿之功也,即以咸陽相賞。
」即授咸陽始平郡太守
公元418年
大軍既還,桂陽公義留鎮長安,以田子安西中兵參軍龍驤將軍始平太守
赫連勃勃來寇田子安西司王鎮惡俱出北地禦之。
初,武帝將還,田子傅弘之等並以鎮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屢言之。
曰:「今留卿文武將士精兵萬人,彼若欲為不善,政足自滅耳。
勿復多言
」及俱出北地,論者謂鎮惡欲盡殺諸南人,以數十人義真南還,因據關中反叛
田子乃于弘之營內鎮惡計事,使宗人敬仁於坐殺之,率左右數十人自歸義真
長史王修收殺田子長安稿倉門外,是歲十四年正月十五日也。
武帝天子田子發狂易,不深罪也。

林子

林子敬士少有大度年數歲,隨王父在京口王恭見而奇之,曰:「此兒王子師之流也。
」嘗與眾人見遺寶,咸爭趨之,林子直去不顧
年十三,遇家禍,既門陷祅党兄弟應從誅,而沈預家甚強富,志相陷滅林子兄弟沈伏山澤無所投厝
孫恩屢出會稽武帝致討,林子自歸陳情,率老弱歸罪請命,因流涕哽咽三軍為之感動
帝甚奇之,乃載以別船,遂盡室京口,帝分宅給焉。
公元416年
林子博覽眾書留心文義,從克京城,進平都邑
時年十八,身長七尺五寸
預慮林子為害,常被甲持戈,至是林子與兄田子還東報讎
五月節日至,預政大集會,子弟盈堂。
林子兄弟挺身直入,斬預首,男女無論長幼悉屠之,以預首祭父祖墓。
及帝為揚州,辟為從事,領建熙令封資中縣五等侯
從伐慕容超,平盧循,並著軍功
後從劉毅,參太尉軍事
復從討司馬休之
武帝征討林子推鋒居前。
賊党郭亮之招集蠻、屯據武陵武陵太守王鎮惡出奔
林子率軍討之,斬亮之於七里澗而納鎮惡
武陵既平,復討魯軌石城棄眾走襄陽,復追躡之。
襄陽既定權留守江陵
武帝姚泓,復參征西軍事,加建武將軍統軍前鋒,從汴入
并州刺史河東太守尹昭據蒲阪林子於陝城與冠軍檀道濟同攻蒲阪龍驤王鎮惡潼關
姚泓大軍至,遣偽東平公姚紹爭據潼關
林子道濟曰:「潼關天岨,所謂形勝之地。
鎮惡孤軍,勢危力屈若使姚紹據之,則難圖也。
及其未至,當並力爭之。
潼關事捷,尹昭可不戰而服。
道濟從之。
及至關右之眾,設重圍,圍林子道濟鎮惡等。
道濟議欲度河避其鋒,或欲棄捐輜重還赴武帝
林子按劍曰:「下官今日之事,自為將軍辦之。
二三君子同業艱難,或荷恩罔極以此退撓,亦何以見相公旗鼓邪。
塞井焚舍,示無全志。
麾下數百人,犯其西北
眾小靡,乘其亂而薄之,乃大潰,俘虜千數,悉獲器械資實
時諸將破賊皆多其首級,而林子獻捷書至,每以實聞。
武帝問其故,林子曰:「夫王者之師,本有征無戰豈可增張虜獲,以示誇誕。
魏尚以盈級受罰,此亦後乘良轍也。
武帝曰:「乃所望於卿也。」
初,退走,還保定城,留偽武衛將軍姚鸞精兵守嶮,林子銜枚夜襲,即屠其城,劓鸞而坑其眾。
紹復撫軍將軍姚贊將兵屯河上林子連破之。
又遣長史伯子屯據九泉憑河固險,以絕糧援。
武帝復遣林子累戰大破之,即斬伯子,所俘獲以還,使知王師之弘。
志節沈勇林子每戰輒勝,白武帝曰:「姚紹氣蓋關右而力以勢屈,但恐凶命先盡,不得以釁齊斧爾。
」尋發背死。
武帝林子之驗,乃賜書嘉美之。
於是後軍復襲林子林子禦之,連戰皆捷
帝至閿鄉姚泓掃境內兵屯嶢
田子武關北入屯軍藍田自率大眾攻之。
帝慮眾寡不敵,遣林子步自秦嶺相接援。
比至破走
田子窮追進取長安林子止之曰:「往取長安,如指掌爾。
克賊城,便為獨平一國,不賞之功也。
田子乃止。
林子威震關中豪右望風請附。
帝以林子田子略有方,頻賜書褒美,並令深慰納之。
長安既平,姚氏十餘萬口西奔隴上林子追討寡婦水,轉鬥槐里
大軍東歸林子領水軍于石門以為聲援
還至彭城,帝令林子差次勳勤,隨才授用
文帝出鎮荊州,議以林子謝晦為蕃佐。
帝曰:「吾不可頓無二人林子行則不宜出。
」乃以林子西中中兵參軍,領新興太守
林子行役久,士有歸心,乃深陳事宜
並言:「聖王所以戒慎祗肅,非以崇威立武,實乃經國長甿。
宜廣建蕃屏,崇嚴宿衛
武帝相酬納。
俄而謝翼謀反,帝歎曰:「林子之見,何其明也。」
公元422年
文帝進號鎮西,隨府轉,加建威將軍河東太守
武帝方隅未靜,復欲親戎林子固諫
帝答曰:「吾輒當不復自行
」帝踐阼,以佐命功,封漢壽縣伯固讓不許
永初三年卒,追贈征虜將軍
元嘉二十五年諡曰懷
少子璞嗣。

公元440年
璞字道真童孺神意閑審
文帝召見奇璞應對,謂林子曰:「此非常兒也。
」初除南平王左常侍文帝引見,謂之曰:「吾昔以弱年出蕃,卿家親要見輔,今日之授,意在不薄
王家之事,一以相委。
勿以國官清塗罔罔也。
元嘉十七年始興王浚揚州刺史寵愛殊異以為主簿
順陽范曄為長史行州事性頗疏,文帝謂璞曰:「范曄性疏,必多不同,卿腹心所寄,當密以在意
行事其實卿也。
」璞以任遇既深,所懷輒以密啟,每至施行,必從中出。
政謂聖明留察,故深更恭慎,而莫見其際也。
在職八年神州大寧,人無謗黷,璞有力焉。
二十二年范曄坐事誅,時雖曰親覽,州事一以付璞。
年既長,璞固求辭事。
以璞為興國大農累遷淮南太守
公元453年
三十年元凶弑立,璞以奉迎晚見殺。
有子曰約,其制自序大略如此

約十三而遭家難潛竄,會赦乃免。
既而流寓孤貧篤志好學晝夜釋卷
母恐其以勞生疾,常遣減油滅火
而晝之所讀,夜輒誦之,遂博通群籍,善屬文
濟陽蔡興宗聞其才而善之,及為郢州,引為安西外參軍,兼記室
興宗常謂其諸子曰:「沈記室人倫師表宜善師之。
」及為荊州,又為征西記室,帶厥西
齊初為征虜記室,帶襄陽,所奉主即齊文惠太子
太子入居東宮,為步兵校尉管書記,直永壽省,校四部圖書
東宮多士,約特被親遇,每旦入見景斜方出。
時王侯到宮或不得進,約每以為言。
太子曰:「吾生平懶起,是卿所悉,得卿談論然後忘寢。
卿欲我夙興,可恒早入。
」遷太子家令
後為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
竟陵王招士,約與蘭陵蕭琛琅邪王融、陳郡謝朓南鄉范雲樂安任昉等皆遊焉。
世號為得人
公元494年
隆昌元年,除吏部郎,出為東陽太守
齊明帝即位,徵為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
明帝崩,政歸塚宰尚書令徐孝嗣使約撰定遺詔
永元中,復為司徒左長史進號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
公元501年
初,梁武在西邸,與約遊舊
建康城平,引為驃騎司馬
時帝勳業既就,天人允屬。
約嘗扣其端,帝默然不應
佗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萬物
士大夫攀龍附鳳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以保其福祿
童兒牧豎悉知齊祚之終,且天文人事革運之徵,永元以來,尤為彰著
讖云:『行中水,作天子』。
此又歷然在記。
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
曰:「吾方思之。
」約曰:「公初起兵樊、沔,此時應思。
今日王業已就何所復思
武王伐紂,始入人便曰吾君。
武王不違人意,亦無所思
公自至京邑,已移氣序,比于周武遲速不同
若不早定大業稽天人之望,脫一人立異,便損威德。
且人非金石時事難保豈可建安之封,遺之子孫。
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圖
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方更同公作賊
」帝然之。
約出,召范雲告之,略同約旨。
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休文更來。
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
許諾
而約先期入,帝令草其事。
約乃出懷中詔書並諸選置,帝初無所改。
俄而自外來,至殿門不得入,徘徊壽光合外,但云:「咄咄」。
約出,問曰:「何以見處
」約舉手向左,笑曰:「不乖所望
有頃,帝召謂曰:「生平沈休文群居不覺異人處,今日才智縱橫可謂明識
曰:「公今知約不異知公
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乃卿二人也。」
公元503年
梁臺建,為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兼右僕射
受禪,為尚書僕射封建昌縣侯
又拜母謝為建昌國太夫人
奉策之日,吏部尚書范雲二十餘人來致拜,朝野以為榮。
俄遷左僕射
天監二年,遭母憂輿駕出臨吊,以年衰不宜致毀,遣中書舍人斷客節哭
起為鎮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
服闋,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奏尚書八條事。
尚書令累表陳讓改授左僕射,領中書令
尋遷尚書令,領太子少傅
九年,轉左光祿大夫
初,久處端揆有志臺司,論者咸謂為宜。
而帝終不用,乃求外出,又不見許
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言己老病,「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
謝事,求歸老之秩。
為言於帝,請三司之儀,弗許,但加鼓吹而已
公元513年
性不飲酒,少嗜欲,雖時遇隆重,而居處儉素
宅東田,矚望郊阜,常為郊居賦以序其事。
尋加特進,遷中軍將軍丹陽尹,侍中特進如故
十二年卒官,年七十三,諡曰隱
左目重瞳子,腰有紫志聰明過人,好墳籍聚書二萬卷都下無比
孤貧宗党得米百斛,為宗人所侮,覆米而去。
及貴不以為憾,用為郡部傳。
侍宴,有妓婢師齊文惠宮人,帝問識座中客不?
曰:「唯識沈家令
伏地流涕,帝亦悲焉,為之罷酒。
曆仕三代該悉舊章博物洽聞當世取則
謝玄暉善為詩,任彥升工於筆,兼而有之然不能過也。
自負高才,昧于榮利乘時射勢,頗累清談
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進一官,輒殷勤請退,而終不能去,論者方之山濤
用事十餘年,未常有所薦達,政之得失唯唯而已
初,武帝有憾于張稷,及卒,因與約言之。
曰:「左僕射出作邊州刺史已往之事,何足復論。
」帝以為昏家相為,怒曰:「卿言如此,是忠臣邪!
」乃輦歸內殿
懼,不覺帝起,猶坐如初
及還,未至床,憑空頓於戶下,因病。
齊和帝劍斷其舌,召巫視之,巫言如夢。
乃呼道士奏赤章於天,稱禪代之事,不由己出。
先此,侍宴,會豫州徑寸半。
帝奇之,問多少,與各疏所憶,少帝三事
出謂人曰:「此公護前不讓即羞死。
」帝以其言不遜,欲抵其罪,徐勉固諫乃止。
及疾,上遣主書黃穆之專知省視,穆之夕還增損不即啟聞,懼罪,竊以赤章事因省醫徐奘以聞,又積前失
大怒中使譴責者數焉,懼遂卒。
有司諡曰:「文」,曰:「懷情不盡曰隱」,故改為隱。
公元482年
少時常以晉氏一代無全書,年二十許,便有撰述之意。
宋泰始初征西將軍蔡興宗為啟,明帝敕許焉。
自此踰二十年,所撰之書方就,凡一百餘卷
條流雖舉,而采綴未周。
永明初遇盜,失第五帙。
齊建元四年敕撰國史永明二年又兼著作郎撰次起居注
五年又被敕撰宋書六年二月畢功,表上之。
其所國史為《齊紀》二十卷
天監中,又撰《梁武紀》十四卷,又撰《邇言十卷,《諡例》十卷,《文章志》三十卷,《文集一百卷,皆行於世。
又撰《四聲譜》,以為在昔詞人千載不悟,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
自謂入神之作。
武帝不好焉,嘗問周舍曰:「何謂四聲
曰:「『天子聖哲是也
」然帝竟不甚遵用也。
子旋,字士規襲爵,位司徒右長史太子僕
母憂去官,因蔬食辟穀服除,猶絕粳粱
終於南康內史,諡曰恭
集注邇言,行於世。
旋弟趨字孝鯉,亦知名,位黃門郎
旋卒,子寔嗣。
寔弟眾。
眾字仲師好學頗有文詞
太子舍人
梁武帝千文詩,為之注解
陳郡謝景同時召見文德殿,帝令眾竹賦
賦成奏之,手敕答曰:「卿文體翩翩可謂無忝爾祖。」
累遷太子中舍人,兼散騎常侍,聘魏,還為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
侯景之亂,表求還吳興召募故義部曲討賊梁武許之。
臺城宗族義附五千餘人入援都,軍容甚整,景深憚之。
梁武城內遙授太子右衛率。
臺城陷,乃降
景平元帝以為司徒左長史
魏克江陵,見虜,尋亦逃歸
公元558年
陳武帝受命,位中書令
帝以州裏知名,甚敬重之,賞賜于時輩。
吝嗇財帛億計無所分遺
自奉甚薄,每朝會中,衣裳破裂,或躬提冠履
永定二年,兼起部尚書,監起太極殿
恒服布袍芒屩,以麻繩為帶,又囊麥飯鉡以噉之,朝士咸共誚其所為。
眾性狷急,因忿恨,遂曆詆公卿非毀朝廷
武帝大怒,以有令望,不欲顯誅,因其休假武康,遂于吳中賜死

范雲

范雲字彥龍南鄉舞陰人,晉平北將軍六世孫也。
祖璩之,宋中書侍郎
六歲就其姑夫叔明毛詩日誦九紙
陳郡殷琰名知人,候叔明見之,曰:「公輔才也」。
雲性機警有識具,善屬文下筆輒成,時人每疑其宿構
父抗為參軍隨在
吳興沈約新野庾杲之與抗同府,見而友之。
起家郢州西曹書佐,轉法曹行參軍
俄而沈攸之舉兵郢城,抗時為長流,入城固守,留家屬居外
為軍所得攸之召與語,聲色甚厲。
容貌不變,徐自陳說。
攸之笑曰:「卿定可兒,且出就舍。
明旦又召送書城內,餉武陵王一石,犢一頭;餉長史柳世隆鱠魚二十頭,皆去其首。
城內或欲誅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
若其違命,禍必及親
今日就戮甘心如薺
世隆素與善,乃免之。
後除員外散騎郎
建元初,竟陵王子良會稽太守雲為主簿
王未之知。
後克日登秦望山,乃命
山上秦始皇刻石,此文三句一韻,人多作兩句讀之,並不得韻;又皆大篆,人多不識,乃夜取史記讀之令上口。
明日登山子良賓僚讀之,皆茫然不識
末問曰:「下官讀史記,見此刻石文
」乃進讀之如流。
子良大悅,因以為上賓
自是寵冠府朝
王為丹陽尹,復為主簿,深相親任。
時進齊高帝,會有獻白烏,帝問此何瑞,位卑最後答,曰:「臣聞王者敬宗白烏至。
時謁廟始畢,曰:「卿言是也
感應之理,一至此乎。」
子良南徐州南兗州並隨府遷,每陳朝得失子良
尋除尚書殿中郎
子良為雲求祿齊武帝曰:「聞范雲諂事汝,當流之。
子良對曰:「之事臣,動相箴諫諫書存者百有餘紙。
」帝索視之,言皆切至咨嗟良久,曰:「不意范雲乃爾,方令弼汝。」
子良司徒,又補記室
巴東王子響在荊州,殺上佐都下匈匈,人多異志
豫章王嶷東府多還私邸動移旬日
子良築第西郊遊戲而已
梁武帝時南郡王文學,與俱為子良所禮。
梁武子良石頭,並言大司馬宜還東府子良不納。
梁武以告
廷尉平王植齊武帝所狎,曰:「西夏不靜人情甚惡大司馬詎得還私第?
司徒亦宜鎮石頭。
卿入既數,言之差易。
因求作啟自呈之。
俄而二王各鎮一城
文惠太子嘗幸東田觀獲時從。
文惠曰:「此刈甚快。
曰:「三時之務,亦甚勤勞,願殿下稼穡艱難,無徇一朝宴逸也。
文惠改容謝之。
及出,侍中蕭緬不相識就車雲手曰:「不謂今日復見讜言。」
公元492年
永明十年使,魏使李彪宣命,至雲所,甚見稱美。
為設甘蔗黃甘、粽,隨盡復益。
笑謂曰:「范散騎小復儉之,一盡不可復得。
」使還,再遷零陵內史。
初,零陵舊政,公田奉米之外,別雜調四千石。
雲至郡,止其半,百姓悅之
深為齊明帝所知,還除正員郎
時高、武王侯並懼大禍因帝召次曰:「昔太宰文宣王語臣,言嘗夢在一高山上,上有一深坑,見文惠太子先墜,次武帝,次文宣
望見僕射在室坐御床,備王者羽儀不知此是何夢,卿慎勿向人道。
明帝流涕曰:「文宣此惠亦難負。
於是處昭胄兄弟異于余宗室
之幸於子良江祏雲女婚姻酒酣巾箱中取翦刀,曰:「且以為娉。
笑受之。
至是貴,又因酣曰:「昔與將軍俱為黃鵠,今將軍化為鳳皇荊布之室,理隔華盛
」因出翦刀還之,亦更姻他族。
敗,妻子流離,每相經理。
又為始興內史,舊郡界得亡奴婢,悉付作;部曲即貨去,買銀輸官
乃先聽百姓志之,若百日無主,依判送臺。
又郡相承後堂雜工作,悉省還役,並為帝所賞。
郡多豪猾大姓二千石不善者,輒共殺害不則逐之。
邊帶蠻俚尤多盜賊,前內史皆以兵刃自衛
入境,撫以恩德,罷亭候商賈露宿,郡中稱為神明
廣州刺史平越中郎將
至任遣使孝子南海羅威唐頌蒼梧丁密頓琦等墓。
江祏姨弟徐藝為曲江令深以托
有譚儼者,縣之豪族,藝鞭之,儼以為恥,至都訴坐徵下獄,會赦免
初,梁武司徒祭酒,與俱在竟陵王西邸情好歡甚。
永明末梁武與兄懿卜居東郊之外築室相依
梁武每至雲所,其妻常聞蹕聲
又嘗與梁武同宿顧暠之舍,暠之妻方產,有鬼在外曰:「此中有王有相
雲起曰:「王當仰屬,相以見歸。
因是盡心推事
及帝起兵,將至都,雖無官,自以與帝素款,慮為昏主所疑,將求入城,先以車迎太原伯翳謀之。
伯翳曰:「今天文顯於上,災變應于下,蕭征東以濟世雄武,挾天子而令諸侯天時人事,寧俟多說。
曰:「此政會吾心,今羽翮未備,不得不籠檻,希足下善聽之。
」及入城,除國子博士,未拜,而東昏遇弑。
侍中張稷使銜命石頭梁武恩待如舊,遂參贊謨謀毗佐大業
仍拜黃門侍郎,與沈約同心翊贊
俄遷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錄事
梁臺建,遷侍中
武帝時東昏余妃,頗妨政事以為言,未之納。
後與王茂同入臥內又諫王茂起拜曰:「范雲言是,公必以天下為念,無宜留惜。
」帝默然
便疏令以余氏賚,帝賢其意而許之。
明日,賜錢各百萬。
及帝受禪柴燎南郊侍中參乘
禮畢,帝升輦謂曰:「朕之今日所謂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對曰:「亦願陛下日慎一日
」帝善其言,即日散騎常侍吏部尚書
佐命功,封霄城縣侯
舊恩,超居佐命,盡誠翊亮知無不為
帝亦推心仗之,所奏多允。
本大武帝十三歲,嘗侍宴,帝謂臨川王宏鄱陽王恢曰:「我與范尚書親善,申四海之敬。
今為天下主,此禮既革,汝宜代我呼范為兄。
二王下席拜,與同車尚書下省時人榮之。
帝嘗與言及舊事:「朕司州還,在三橋宅,門生王道牽衣,『聞外述圖讖,齊祚不久,別應有王者
應取富貴』。
朕齋中坐讀書內感其言而外不得無怪,欲呼人縛之,道叩頭求哀,乃不復敢言
今道為羽林監文德主帥知管鑰。
曰:「此乃天意令道發耳。
」帝又:「布衣時,嘗夢拜兩舊妾為六宮,有天下,此嫗已卒,所拜非復其人,恒以為恨。」
其年,本官太子中庶子
二年,遷尚書右僕射,猶領吏部
頃之,坐違詔用人,免吏部,猶為右僕射
雲性篤睦事寡盡禮家事必先諮而後行
節尚奇,專趨人之急。
少與領軍長史王畡善,起宅新成,移家始畢,畡亡於官舍,屍無所歸,東廂給之。
移屍自門入,躬自營唅招復如禮,時人以為難。
及居選官任寄隆重書牘盈案,賓客滿門應答如流無所壅滯官曹文墨發擿若神,時人咸服其明贍
頗激厲,少威重,有所是非,形於造次,士或以此少之。
初,雲為郡號廉潔,及貴重,頗通饋遺;然家無蓄積,隨散之親友
武帝九錫之出,中疾,居二日半,召醫徐文伯視之
文伯曰:「緩之一月乃復,欲速即時愈,政恐二年不復可救
曰:「朝聞夕死而況二年
文伯下火而壯焉,重衣以覆之。
有頃,汗流於背即起。
二年果卒。
帝為流涕即日輿駕臨殯,詔贈侍中衛將軍禮官諡曰宣,敕賜諡曰文
有集三十卷
孝才嗣。
伯翳太原人秘書監盛之玄孫
曾祖放,晉國子博士、長沙太守
父康,起部郎,貧常映雪讀書清介交遊不雜
伯翳位終驃騎鄱陽王參軍事。

從父兄

從父兄縝。
縝字子真
父蒙,奉朝請,早卒。
縝少孤貧,事母孝謹
年未弱冠,從沛國劉瓛學,甚奇之,親為之冠。
門下積年,恒芒屩布衣徒行于路。
門下多車馬貴遊,縝在其間,聊無恥愧。
及長,博通經術,尤精三禮
性質直,好危言高論不為士友所安。
唯與外弟蕭琛善,名曰口辯,每服縝簡詣
年二十九,髮白皤然,乃作《傷暮詩》、《白髮詠》以自嗟。
尚書殿中郎
永明中,與魏氏和親簡才學之士以為行人,縝及從弟雲、蕭琛琅邪顏幼明、河東裴昭明相繼將命,皆著名鄰國
竟陵王子良盛招賓客,縝亦預焉。
嘗侍子良子良精信釋教,而縝盛稱無佛。
子良問曰:「君不信因果何得富貴貧賤
」縝答曰:「人生樹花同發,隨風而墮,自有拂簾幌墜于茵席之上,自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中。
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
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
子良能屈,然深怪之。
退論其理,著神滅論。
以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
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
是則形稱其質,神言其用,形之與神,不得相異
神之於質,猶利之於刀,形之於用,猶刀之於利。
利之名非刀也,刀之名非利也,然而舍利無刀,舍刀無利。
未聞刀沒而利存,豈容形亡而神在。
」此論出,朝野喧嘩
子良集僧難之而能屈
太原王琰著論譏縝曰:「嗚呼范子!
曾不其先祖神所在
」欲杜縝後對。
縝又對曰:「嗚呼王子
知其祖先神靈所在,而不能殺身以從之。
」其險詣皆此類也。
子良使王融謂之曰:「神滅既自非理,而卿堅執之,恐傷名教
以卿之大美何患不至中書郎,而故乖刺為此可便毀棄之。
」縝大笑曰:「使范縝賣論取官,已至令僕矣,何但中書郎邪。」
後為宜都太守
不信神鬼,時夷陵伍相唐漢三神廟、胡裏神廟乃下教斷不祠。
後以母憂去職
居於南州
梁武至,墨縗來迎。
武帝西邸之舊,見之甚悅。
建康城平,以為晉安太守,在郡清約,資公祿而已
尚書左丞,及還,雖親戚無所遺,唯餉前尚書令王亮
齊時,與同臺為郎,舊友愛
至是擯棄在家自以首迎武帝,志在權軸,而所懷未滿,亦怏怏,故私親結,以矯于時
竟坐廣州
在南累年,追為中書郎國子博士,卒。
文集十五卷
子胥字長才,傳父業,位國子博士有口辯。
大同中,常兼主客郎,應接北使,卒于鄱陽內史。

論曰:齊德將謝,昏虐君臨喋喋黔黎,命懸晷刻
梁武撫茲歸運嘯召風雲
范雲恩結龍潛沈約情深惟舊,並以茲文義,首居帷幄追蹤亂傑,各其時之遇也。
高才博洽名亞董末跡為躓,亦鳳德之衰乎。
婞直之節,著於終始,其以王亮為尤,亦不足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