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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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

作者 李延壽
列傳第三十五
王敬則陳顯達張敬兒崔慧景

王敬則

王敬則臨淮射陽人也。
僑居晉陵南沙縣
母為女巫,常謂人云:「敬則生時胞衣紫色應得鼓角
」人笑之曰:「汝子得為人吹角可矣。」
敬則年長,而兩腋下生乳,各長數寸。
夢騎五色師子
倜儻不羈,好刀劍,嘗與暨陽縣鬥,謂曰:「我若得暨陽縣,當鞭汝小吏背。
」吏唾其面曰:「汝得暨陽縣,我亦得司徒公矣。
屠狗商販,遍于三吳
使于高麗與其女子私通,因不肯還,被收然後反。
公元465年
拍張,補刀戟左右
宋前廢帝使敬則跳刀高出白虎幢五六尺,接無不中。
撫髀拍張甚為儇捷
俠轂隊主,領細鎧左右,與壽寂之前廢帝
明帝即位以為直合將軍,封重安縣
敬則少時草中射獵,有蟲如烏豆集其身,擿去乃脫,其處皆流血
敬則惡之,詣道士卜,道士曰:「此封侯瑞也。
敬則聞之喜,故出自效
後補暨陽昔日鬥吏亡叛勒令出,遇之甚厚。
曰:「我已得暨陽縣,汝何時司徒公邪?
」初至暨陽縣主山下,宗侶十餘船同發,敬則船獨不進,乃令弟入水推之,見烏漆棺。
敬則祝云:「若是吉,使船速進,吾富貴改葬爾。
」船須臾去,入縣收此棺葬之。
時軍荒後,縣有一部劫逃入山為人患,敬則遣人致意劫帥使出首,當相申論
下廟神甚酷烈百姓信之,敬則引神為誓,必不相負。
劫帥既出,敬則廟中酒會,於坐收縛曰:「吾啟神,若負誓還神十牛
不得違誓。
」即殺十牛解神,並斬諸劫百姓悅之。
公元474年
元徽二年,隨齊高帝桂陽賊於新亭敬則羽林監陳顯達甯朔將軍高道慶乘舸迎戰,大破賊水軍
事甯,帶南泰山太守、右俠轂主,轉越騎校尉安成王車騎參軍
蒼梧狂虐左右自安
敬則高帝威名歸誠奉事每下直輒往領軍府
夜著青衣扶匐道路,為高帝聽察
高帝敬則於殿內伺機。
及楊玉夫將首投敬則敬則馳謁高帝,乃戎服入宮
承明門,門郎疑非蒼梧還,敬則慮人覘見,以刀環窐孔,呼開門甚急
衛尉丞靈寶窺見高帝乘馬在外,竊謂親人:「今若不開內領軍天下會是亂爾。
」門開,敬則隨帝入殿。
公元477年
升明元年,遷輔國將軍,領臨淮太守知殿宿衛兵事
沈攸之事起,進敬則冠軍將軍
高帝入守朝堂袁粲起兵,召領軍劉韞直合將軍卜伯興等於宮內相應,戒嚴將發,敬則開關掩襲,皆殺之。
殿內竊發盡平,敬則之力也。
政事大小,帝並以委之。
敬則不識書,止下名,然甚善決斷
齊台建,為中領軍
高帝受禪材官薦易太極殿柱。
順帝欲避上,不肯出宮遜位
明日臨軒順帝又逃宮內
敬則將輿入迎帝,啟譬令出,引令升車
順帝不肯即上,收淚敬則曰:「欲見殺乎?
敬則答曰:「出居別宮爾,官先取司馬亦復如此
順帝泣而彈指:「唯願後身生生世世不復天王因緣
宮內盡哭,聲徹於外。
順帝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
公元479年
齊建元元年,出為都督南兗州刺史封尋陽郡公
敬則妻懷氏爵為尋陽國夫人
公元480年
二年,魏軍攻淮、泗,敬則恐,委鎮還都百姓驚散奔走
上以其功臣不問以為都官尚書,遷吳興太守
郡舊多剽掠,有十數小兒于路取遺物敬則殺之以徇。
自此路不拾遺,郡無劫盜
又錄得一偷,召其親屬于前鞭之
令偷身長掃街路,久之,乃令偷舉舊偷自代。
諸偷恐為所識,皆逃走境內以清。
仍入烏程,從市過,見屠肉枅,歎曰:「吳興昔無此枅,是我少時在此所作也。
」召故人飲酒平生不以屑也。
護軍,以家為府。
公元481年
三年,以改葬去職,詔贈敬則尋陽國太夫人改授侍中撫軍
高帝遺詔敬則本官丹陽尹,尋遷會稽太守,加都督
永明二年,給鼓吹一部
土邊帶湖海,人丁士庶皆保塘役
敬則功力有餘,悉評斂為錢送台庫以為便宜
上許之。
公元485年
三年進號征東將軍
廣州刺史王翼之子妾路氏酷暴,殺婢媵,翼之子法朗告之,敬則付山陰獄殺之。
路氏家訴,為有司所奏,山陰劉岱棄市刑。
敬則入朝,上謂敬則曰:「人命,是誰下意殺之?
都不啟聞。
敬則曰:「是臣愚意。
臣知何物科法見背有節便言應得殺人
劉岱引罪,上乃赦之;敬則免官,以公領郡。
後與王儉俱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徐孝嗣崇禮門候,因嘲之曰:「今日可謂連璧
曰:「不意老子遂與韓非同傳。
」人以告敬則敬則欣然曰:「我南沙縣徼幸得細鎧左右,逮風雲以至於此。
遂與王衛軍同日三公王敬則復何恨。
了無恨色
朝士以此多之。
公元493年
十一年,授司空
敬則名位雖達,不以富貴自遇。
初為散輩使魏,於北館楊柳
員外郎虞長曜北使還,敬則問:「我昔種楊柳樹,今若大小?
」長曜曰:「虜中以為甘棠
武帝令群臣賦詩敬則曰:「臣幾落此奴度內
」上問之,敬則對曰:「臣若解書不過尚書令史爾,那得今日
敬則不大識書,而性甚警黠,臨郡令省事讀辭,下教判決,皆不失理
帝輔政,密有廢立意。
隆昌元年,出敬則會稽太守,加都督
海陵王立,進位太尉
明帝即位,為大司馬台使拜授日,雨大洪注,敬則文武失色
一客旁曰:「公由來如此,昔拜丹陽尹、吳興時亦然
敬則大悅曰:「我宿命應得雨。
」乃引羽儀、備朝服導引聽事拜受,意猶不自得吐舌久之
帝既多殺害敬則自以高、武舊臣心懷憂懼
帝雖外厚其禮而內相疑備,數訪問敬則飲食體幹
聞其衰老,且以居內地,故得少安。
後遣蕭坦之齋仗五百人晉陵敬則諸子在都,憂怖無計
上知之,問計于梁武帝武帝曰:「敬則豎夫,易為感,唯應錫以子女玉帛,厚其使人如斯而已
上納之。
吳人思祖敬則謀主也,為府司馬,頻銜使
上偽傾意待之以為遊擊將軍
敬則世子仲雄入東。
仲雄善彈琴,江左蔡邕焦尾琴在主衣庫,上敕五日一給仲雄
仲雄御前鼓琴,作懊儂曲,歌曰:「常歎負情儂,郎今果行許。
」又曰:「君行不淨心那得惡人題。
」帝愈猜愧。
公元498年
永泰元年,帝疾屢經危殆,以張瑰平東將軍吳郡太守,置兵佐,密防敬則
內外傳言有處分。
敬則聞之,竊曰:「東今有誰,只是欲平我耳。
亦何易可平,吾終不受金罌
金罌鴆酒也。
諸子怖懼第五子幼隆遣正員將軍徐岳以情告徐州行事謝朓為計,若同者當往報敬則
馳啟之。
敬則城局參軍徐庶家在京口,其子密以報以告敬則五官王公林。
公林,敬則族子也,常所委信
公林勸敬則急送啟賜兒死,單舟星夜還都
敬則曰:「若爾諸郎應有信,且忍一夕
」其夜,呼僚佐文武摴蒱賭錢,謂眾曰:「卿諸人欲令我作何計?
莫敢先答。
防合興懷曰:「官只應作爾。
敬則不作聲
明旦,召山陰令王詢、台傳御史鍾離祖願,敬則橫刀跂坐問詢等發丁可得幾人,庫見有幾錢物,詢、祖願對並乖旨,敬則怒,將出斬之。
王公又諫敬則曰:「官詎不更思?
敬則唾其面,曰:「小子,我作事何關小子
」乃起兵招集配衣,二三日便發。
欲劫前中書令何胤還為尚書令長史弄璋司馬思祖止之曰:「何令高蹈,必不從不從便應殺之。
舉大事先殺朝賢,事必不濟
」乃率實萬人浙江,謂曰:「應須作檄。
思祖曰:「公今自還朝,何用作此?
」乃止。
朝廷輔國將軍軍司馬興盛直合將軍馬軍主三千餘人築壘曲阿長岡;尚書左僕射沈文秀持節都督,屯湖頭,備京口路。
敬則以舊將舉事百姓擔篙荷鍤隨逐之十餘萬眾
武進陵口慟哭乘肩輿而前。
遇興盛、山陽二柴,盡力攻之。
官軍不敵,欲退而圍不開,各死戰
馬軍其後白丁器仗,皆驚散
敬則大叫索馬,再上不得上,興盛軍容袁文曠斬之傳首
是時上疾已篤,敬則倉卒東起朝廷震懼
東昏侯東宮議欲叛,使人上屋望,見征虜亭失火,謂敬則至,急裝欲走。
有告敬則者,敬則曰:「檀公三十六策,走是上計,汝父子唯應急走耳。
」蓋譏檀道濟避魏事也。
公元502年
敬則之來,聲勢甚盛,凡十日而敗。
時年六十四。
朝廷漆其首藏在武庫至梁天監元年,其故吏夏侯亶表請收葬,許之。

陳顯達

陳顯達,南彭城彭城人也。
軍功彭澤縣,位羽林監濮陽太守,隸齊高帝桂陽賊於新亭壘。
劉勉大桁敗,賊進杜姥宅
休范死,顯達杜姥宅大戰宣陽津陽門,大破賊矢中左目而鏃不出
地黃潘嫗善禁,先以釘釘柱,嫗禹步作氣,釘即出,乃禁顯達目中鏃出之。
事平,封豐城侯再遷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加都督
沈攸之事起,顯達遣軍援台,長史到遁、司馬諸葛導勸顯達保境蓄眾,密通彼此
顯達於坐手斬之,遣表疏歸心齊高帝
即位,拜護軍將軍
後禦膳不宰牲,顯達熊蒸一盤,上即以充飯。
後拜都督益州刺史
公元482年
武帝即位進號鎮西將軍
益部山險,多不賓服
大度村獠,前刺史不能制,顯達遣使責其租賧
獠帥曰:「兩眼刺史不敢調我。
」遂殺其使。
顯達部將吏,聲將出獵,夜往襲之,男女少長皆斬之。
自此山夷震服
公元484年
永明二年,徵為侍中護軍將軍
顯達累任在外,經高帝之憂。
及見武帝流涕悲咽,上亦泣,心甚嘉之
八年,為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
顯達謙厚智計,自以人微位重,每遷官常有愧懼之色。
十餘人,誡之曰:「我本意及此,汝等勿以富貴陵人
」家既豪富諸子王敬則諸兒並精車牛麗服飾。
當世快牛陳世子青、王三郎烏、呂文顯折角江瞿曇白鼻,而皆集陳舍。
顯達知此不悅
子休尚為主簿,過九江拜別
顯達曰:「凡奢侈者鮮有不敗,麈尾蠅拂是王、謝家物,汝不須捉此自逐。
」即取於前燒除之。
靜退如此
公元494年
豫廢郁林之勳,延興元年,為司空進爵為公
明帝即位,進太尉封鄱陽郡公
加兵二百人,給油絡車
後以太尉封鄱陽郡公,為三公事,而職典連率,人以為格外三公
上欲悉除高、武子孫,上微言問顯達,答曰:「此等豈足介慮
」上乃止。
顯達建武世心不安,深自貶退,車乘朽敗導從鹵簿皆用羸小
侍宴酒後啟上借枕,帝令與之。
顯達撫枕曰:「臣年已老,富貴已足,唯少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
」上失色曰:「公醉矣。
」以年老告退不許
公元498年
永泰元年,乃遣顯達北侵
永元元年顯達平北將軍崔慧景眾軍四萬圍南鄉馬圈城,去襄陽三百里。
攻之四十日,魏軍食盡,噉死人肉及樹皮
邊急,魏軍突走。
顯達入據其城,遣軍主莊丘進取南鄉縣
魏孝文帝自領十餘萬騎奄至軍主崔恭祖、胡烏布幔盛顯達,數人擔之,出汮水口台軍緣道奔退死者三萬餘人
顯達素有威名,著於外境,至是大損喪焉。
御史中丞範岫奏免顯達官,又表解職,並不許
以為江州刺史,鎮盆城
初,王敬則事起,始安王遙光啟明帝慮顯達為變,欲追軍還,事平乃寢
顯達懷危怖。
東昏立,彌不樂還都,得此授甚喜。
尋加領征南大將軍,給三望車
顯達都下大相殺戮徐孝嗣等皆死,傳聞遣兵江州
顯達懼禍,十一月十五日舉兵,欲直襲建鄴,以掩不備,又遙指郢州刺史建安王寶寅為主
朝廷後軍將軍等據梁山顯達率眾數千人尋陽,與戰於採石,大破之,都下震恐
十二月潛軍度取石頭北上襲城,宮掖大駭,閉門守備
顯達馬睄從步軍數百人,於西州前與台軍戰,再合大勝,綃折,手猶殺十餘人
官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西州烏榜村。
騎官趙潭注綃刺落馬,斬之籬側,血湧湔籬,似淳于伯之被刑。
時年七十三。
公元499年
顯達江州遇疾,不療之而差,意甚不悅
是時連冬大雪梟首朱雀而雪不集諸子伏誅

張敬兒

張敬兒南陽冠軍人也。
父醜,為郡將軍,官至節參軍
敬兒年少便弓馬、有膽氣,好射猛獸,發無不中。
南陽新野風俗騎射,而敬兒尤多膂力
稍官至寧行參軍隨郡劉胡襄陽山蠻深入險阻所向皆破。
又擊陽蠻,官軍引退敬兒單馬在後,賊不能抗。
山陽王休佑壽陽,求善騎射士,敬兒襄陽俞湛應選
敬兒善事人,遂見寵,為長兼行參軍
泰始初,隨府轉驃騎參軍,署中兵領軍討義嘉賊,與劉胡相拒於鵲尾洲,啟明帝乞本郡
事平,除南陽太守
敬兒之為襄陽府將也,家貧,每休假傭賃自給
嘗為城東吳泰擔水通泰所愛婢。
事發,將被殺,逃賣棺材中,以蓋加上,乃免。
及在鵲尾洲,啟明帝云:「以絲助雍州刺史袁顗弩弦黨同為逆,若事平之日,乞其家財
」帝許之。
至是收籍吳氏,唯家人裸身得出僮役財貨直數千萬,敬兒皆有之。
先所通婢,即以為妾。
後為越騎校尉桂陽王事起,隸齊高帝新亭
矢石既交,休范白服乘輿樓下
敬兒黃回高帝詐降以取之。
高帝曰:「卿若辦事,當以本州相賞。
敬兒相與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
休範喜,召至輿側。
回陽高帝密意休範信之。
回目敬兒敬兒奪取休范防身刀斬之,其左右百人皆散。
敬兒持首歸新亭
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
高帝置酒敬兒曰:「非卿之功無今日。」
高帝敬兒人位既輕,不欲使便為襄陽重鎮
敬兒求之不已,乃微動高帝曰:「沈攸之荊州,公知其欲何所作,不出敬兒以防之,恐非公之利也。
」帝笑而無言,乃除雍州刺史,加都督封襄陽縣侯
部伍沔口敬兒舴艋過江,詣晉熙王燮。
中江遇風船覆左右丁壯者各泅水走,餘二小史船下敬兒救,敬兒兩掖挾之,隨船仰得在水上如此翻覆數十里,方得迎接
失所持節,更給之。
至鎮,厚結攸之,得其事蹟密白高帝,終無二心
又與攸之司馬劉攘兵情款
蒼梧廢,敬兒攸之因此起兵,密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鐙一隻
敬兒乃為備。
公元477年
升明元年冬攸之反,遣使敬兒
勞接周至,為設食訖,列仗於聽事前斬之。
集部曲。
攸之下,當襲江陵
敬兒告變使至,高帝大喜進號鎮軍將軍,改督。
攸之郢城敗走,其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別駕傅宣等還江陵
敬兒軍至白水元琰城外鶴唳,謂是叫聲恐懼欲走。
其夜,乂、開門出奔,城潰,元琰奔寵洲見殺。
敬兒江陵,誅攸之親黨沒入財物數千萬,善者悉以入私,送台者百不一焉。
攸之湯渚自經死,居人送首荊州
敬兒使楯擎之,蓋以青傘,徇諸市郭,乃送建鄴
進爵為公
敬兒雍州貪殘人間一物堪用,莫不奪取
襄陽城西起宅,聚物貨,宅大小殆侔襄陽
又欲移羊叔子墮淚碑,於其處置台。
綱紀諫曰:「此羊太傅遺德,不宜遷動。
敬兒曰:「太傅是誰,我不識。」
及齊受禪,轉侍中中軍將軍,遷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置佐史。
高帝崩,遺詔開府儀同三司
於家竊泣曰:「官家大老天子可惜太子年少,向我所不及也。
」及拜,王敬則戲之,呼為褚彥回
敬兒曰:「我馬所得,終不能作華林合勳也。
敬則甚恨焉。
初,敬兒微時,有妻毛氏,生子道門,而鄉里尚氏女有色貌,敬兒悅之,遂棄毛氏而納尚氏為室。
及居三司,尚氏猶居襄陽宅。
不復外出,乃迎家口悉下至都,啟武帝不蒙勞問
敬兒心自疑。
垣崇祖死,愈恐懼
性好卜術,信夢尤甚,初征荊州,每見諸將帥不遑有餘計,唯敘夢云:「未貴時,夢居村中社樹欻高數十丈。
及在雍州,又夢社樹直上至天。
以此誘說部曲,自雲貴不可言
由是自測量,無知
又使於鄉里謠言,使小兒輩歌曰:「天子何處
宅在赤谷口天子阿誰
非豬如是狗。
敬兒家在冠軍,宅前有地名赤穀
既得開府,又望班劍,語人曰:「我車邊猶少班蘭物。」
公元483年
敬兒長自荒遠少習武事,既從容都下,又四方寧靖,益不得志
其妻尚氏亦曰:「吾昔夢一手熱如火,而君得南陽郡元徽中,夢一髀熱如火,君得本州建元中,夢半體熱,尋得開府;今復舉體熱矣。
」以告所親,言其妻初夢次夢,又言:「今舉體熱矣」。
閹人聞其言說之,事達武帝
敬兒遣使與蠻中交關,武帝疑有異志永明元年,敕朝臣華林八關齋,於坐收敬兒
初,左右雷仲顯常以盈滿敬兒不能從,至是知有變,抱敬兒泣,敬兒脫冠投地曰:「用此物誤我
」及子道門、道暢、道休伏誅,少子道慶見宥。
後數年,上與豫章王嶷三日曲水內宴舴艋船流至御坐覆沒,上由是言及敬兒,悔殺之。
敬兒不識書,及為方伯,乃習學孝經論語
初徵為護軍,乃潛於密室屏人揖讓答對空中俯仰妾侍竊窺笑焉。
將拜三司,謂其妻嫂曰:「我拜後府開黃合。
」因口自為鼓聲
初得鼓吹,羞便奏之。
又于新林慈姥廟為妾祈子祝神,口自稱三公,其鄙俚如此
始其母于田中臥,夢犬子有角舐之,已而有娠而生敬兒,故初名苟兒
生一子,因苟兒之名復名豬兒
宋明帝苟兒名鄙改為敬兒,故豬兒改為恭兒,位正員郎謝病歸本縣,常居上保村,不肯出仕,與居人不異
敬兒愛友甚篤。
及聞敬兒敗,走入蠻。
後首出,原其罪。

崔慧景

崔慧景字君山清河東武城人也。
祖構奉朝請
父系之,州別駕
公元486年
慧景少有志業,仕長水校尉
齊高帝淮陰慧景宗人祖思同時自結
高帝受禪,封樂安縣,為都督南秦二州刺史
永明四年,為司州刺史
母喪,詔起復本任
慧景每罷州,輒傾資獻奉,動數百萬。
武帝以此嘉之
十年,為都督豫州刺史
公元497年
郁林即位慧景少主新立,密與魏通,朝廷疑之。
明帝輔政,遣梁武帝壽春安慰之。
慧景密啟送誠勸進
建武四年,為度支尚書,領太子左率
東昏即位,為護軍
輔國將軍徐世專權號令慧景備員而已
帝既誅戮將相舊臣皆盡,慧景自以年宿位重,轉不自安
裴叔業壽陽降魏,即授慧景平西將軍假節侍中護軍如故
率軍水路壽陽
軍頓白下將發,帝長圍屏除,出琅邪城送之。
戎服樓上,召慧景進圍內,無一人自隨,裁交數言,拜辭而去。
慧景出至白下甚喜,曰:「頸非復小豎等所折也。
」子覺為直合將軍慧景密與之期。
江夏王寶玄京口,聞慧景北行,遣左右文興說之曰:「朝廷任用群小猜害忠賢,江、劉、徐、沈,君之所見,身雖魯、衛,亦不知滅亡何時
今段之舉,有功亦死,無功亦死,欲何求所免。
機不可失,今擁強兵,北取廣陵,收吳、楚勁卒;身舉州以相應,取大功反掌耳。
慧景常不自安,聞言回應
于時廬陵王長史蕭寅、司馬崔恭祖廣陵城慧景寶玄事告恭祖
恭祖先無宿契,口雖相和心實不同
還以事告寅,共為閉城計。
寅心謂恭祖慧景同,謂曰:「廢昏立明,人情所樂,寧可違拒
恭祖猶執不同
俄而慧景至,恭祖閉門不敢出。
慧景知其異己,泣數行而去。
中兵參軍慶延明岩卿等勸慧景襲取廣陵,及密遣軍主靈運間行突入。
慧景俄系至,遂據其城。
子覺至,仍使領兵京口
寶玄本謂大軍並來,及見人少,極失所望,拒覺,擊走之。
恭祖及覺精兵八千濟江
恭祖心本不同反,至蒜山,欲斬覺以軍降京口,事既不果而止。
覺等軍器精嚴柳憕沈佚之等謂寶玄曰:「崔護軍威名既重,乃誠可見既已唇齒,忽中道立異
彼以樂歸之眾,亂江而濟,誰能拒之。
於是北固樓,並千蠟燭烽火,舉以應覺。
帝聞變,以右衛將軍興盛假節、督都下水陸眾軍
慧景二日,便率大眾一時濟江,趣京口寶玄仍以覺為前鋒恭祖次之慧景大都督眾軍節度
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船中慧景禽殺之。
慧景宣德皇后令,廢帝吳王
柳憕別推寶玄恭祖寶玄羽翼不復承奉慧景嫌之。
巴陵王昭胄先逃人間,出投慧景,意更向之,故猶豫未知所立,此聲頗泄。
恭祖始貳于慧景
恭祖慧景火箭北掖樓,慧景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多,不從其計。
性好談義,兼解佛理,頓法輪寺,對客高談恭祖懷怨望。
先是衛尉蕭懿豫州刺史,自歷陽步道壽陽,帝遣密使告之。
軍主李居士等自採石濟岸,頓越城舉火台城鼓叫稱慶
恭祖先勸慧景二千人西岸軍,令不得度慧景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不許
恭祖請擊義師,又不許
乃遣子覺將精甲數千人南岸義師昧旦進戰,覺大敗
慧景人情離沮
恭祖頓軍興皇寺,於東宮得女妓,覺來逼奪由是忿恨
其夜,崔恭祖驍將靈運城降
慧景乃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度江,城北諸軍不知,猶為拒戰
城內出蕩,殺數百人慧景餘眾皆奔。
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軍旅散在都下不為營壘
及走,眾於道稍散,單馬蟹浦,投漁人太叔榮之。
榮之故為慧景門人時為蟹浦戍,謂之曰:「吾以樂賜汝,汝為吾覓酒。
既而為榮之所斬,以頭內魷籃中擔送都。
恭祖者,慧景宗人驍果便馬韒,氣力絕人,頻經軍陣
王敬則,與左興盛軍容袁文曠爭敬則首,訴明帝曰:「恭祖禿馬絳衫手刺敬則,故文曠得斬其首。
以死易勳而見枉奪
若失此勳,要當刺殺興盛
」帝以其勇健,謂興盛曰:「何容恭祖與文曠爭功
慧景平後,恭祖尚方少時殺之。
亡命為道人,見執伏法
公元501年
覺弟偃,年十八便身八尺博涉書記,善蟲篆,為始安內史,藏竄得免。
和帝西台立,以為甯朔將軍
中興元年詣公車尚書申冤,言多指斥,尋下獄死。
先是東陽女子婁逞變服為丈夫,粗知圍棋解文義,遍遊公卿,仕至揚州曹從事
事發,明帝驅令還東
始作婦人服而去,歎曰:「如此之伎,還為老嫗豈不惜哉。
」此人妖也。
陰而欲為陽,事不果故泄,敬則遙光顯達慧景之應也。
舊史裴叔業有傳,事終於魏,今略之云。
論曰:光武功臣所以終身名者,豈唯不任職事,亦以繼奉章、明,心存正嫡。
王、陳拔跡奮飛,則建元永明之運,身極鼎將,則建武永明之朝。
勳非往時,位踰昔等,禮授雖重,情分不交。
加以主猜政亂危亡慮及,舉手扞頭,人思自免
干戈既用,誠淪犯上之跡,敵國起於同舟,況又疏於此也。
敬兒挾震主之勇,當鳥盡之運,內惑邪夢,跡涉覬覦,其至殲亡,亦其理也。
慧景以亂濟亂,能無及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