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唐-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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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作者 李延壽

劉湛

宋武帝太尉行參軍賞遇甚厚。
亡于江州府州送故甚豐,一無所受,時論稱之。
服闋,爲相國參軍
謝晦王弘並稱器幹
武帝入受晉命,以第四子義康冠軍將軍豫州刺史留鎮壽陽
以湛爲長史梁郡太守
義康弱年親政府州事悉委湛。
進號右將軍,仍隨府轉。
義康本號南豫州,湛改領曆陽太守
爲人剛嚴用法奸吏犯贓百錢以上皆殺之,自下莫不震肅
廬陵王義真出爲車騎將軍南豫州刺史,湛又爲長史太守如故
義真時居武帝憂,使帳下備膳,湛禁之,義真乃使左右人魚肉珍羞,於齋內別立廚帳
會湛入,因命臑酒炙車螯
正色曰:「公當不宜有此設。
義真曰:「旦甚寒,杯酒何傷長史事同一家,望不爲異。
酒至,湛起曰:「既不能以禮自處,又不能以禮處人。」
後爲廣州刺史嫡母去職
服闋,爲侍中
王華王曇首殷景仁亦爲侍中文帝合殿四人宴飲甚悅。
等出,帝目送良久,歎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管喉唇,恐後世難繼。
」及撫軍將軍江夏王義恭江陵,以湛爲使持節南蠻校尉,領撫軍長史,行府州事。
王弘輔政,而王華王曇首任事居中,湛自謂才能不後之,不願外出
是行也,謂爲等所斥,意甚不平
常曰:「二王若非代邸之舊,無以至此
可謂遭遇風雲
」湛負其才氣,常慕汲黯崔琰爲人,故名長子字長孺第二子曰字季珪
江陵病卒,湛求自送還都義恭亦爲之陳情
文帝義恭曰:「吾亦得湛啟事,爲之酸懷,乃不欲苟違所請;但汝弱年,新涉軍務八州殷曠專斷事重疇諮委仗不可不得其人。
量算二三,未獲便相順許
今答湛啟,權停彼葬。
朝臣零落相系寄懷轉寡,湛實國器,吾乃欲引其令還,直以西夏任重要且停此事耳。
慶賞黜罰預關得失者,必宜悉相委寄。」
義恭性甚狷隘,年又漸大,欲專政事,每爲湛所裁。
主佐之間,嫌隙遂構。
文帝聞之,密遣詰讓義恭
義恭陳湛無居下之禮,又自以年長,未得行意,雖奉詔旨,每出怨言
友于素篤,欲加酬順,乃詔之曰:「當今之才,委受已爾,宜盡相彌縫,取其可取,棄其可棄。」
先是王華既亡,曇首又卒,領軍將軍殷景仁以時零落,白文帝征湛。
八年,召爲太子詹事,加給事中,與景仁並被任遇
湛云:「今代宰相何難,此正可當南陽郡漢代功曹耳。
明年景仁尚書僕射領選護軍將軍,湛代爲領軍
十二年,又領詹事
湛與景仁素款,又以其建議征之,甚相感悅。
及俱被時遇猜隙漸生。
景仁內任謂爲間己。
彭城王義康專執朝權,而湛昔爲上佐,遂以舊情委心自結,欲因宰相之力回主心,傾黜景仁獨當時務
義康屢言之于文帝,其事不行
義康僚屬及湛諸附隸相約勒,無敢曆殷氏門者
湛党劉敬文父成未悟其機,詣景仁求郡,敬文遽謝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鐵幹祿
敬文闇淺上負生成合門慚懼無地自處
敬文奸諂如此
義康擅權專朝,威傾內外,湛愈推崇之,無復人臣之禮,上稍不能平。
湛初入朝,委任甚重,善論政道,並諳前代故事聽者忘疲
入雲龍門,禦者便解駕左右羽儀隨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爲常。
晚節驅煽義康陵轢朝廷上意內離接遇不改
上謂所親曰:「劉斑初自西還吾與語常看日早晚,慮其當去;比入亦看日早晚,慮其不去
」湛小字斑獸,故云斑也。
丹陽尹,詹事如故
公元436年
十七年所生母亡。
上與義康形跡既乖,釁難將結,湛亦知無復全地。
及至丁艱,謂所親曰:「今年必敗常日口舌爭之,故得推遷耳。
今既窮毒無復此望,禍至其能久乎。
伏甲於室,以待上臨吊。
謀又泄,竟弗之幸。
十月,詔收付廷尉,於獄伏誅時年四十九。
子黯等從誅。
弟素,黃門郎,徙廣州
湛初被收,歎曰:「便是亂邪。
」又曰:「不言無我應亂,殺我日自是亂法耳。
入獄見素,曰:「乃復及汝邪?
相勸爲惡,惡不可爲相勸爲善正見今日如何
」湛生女輒殺之,爲時流所怪。

庾悅

庾悅字仲豫潁川鄢陵人也,太尉亮之曾孫也。
祖羲,吳興內史
父准,西中郎將荊州刺史
司徒右長史
桓玄篡位,爲中書侍郎
武平建鄴累遷建威將軍江州刺史,加都督
初,劉毅家在京口酷貧,嘗與鄕曲士大夫東堂共射,時司徒右長史,要府州僚佐出東堂,已先至,遣與相聞曰:「身並貧躓,營一遊甚難。
如意人,無處不可爲適,豈不以此見讓
素豪,徑前不答。
眾人並避,唯留射如故
廚饌甚盛,不以不去甚不歡。
相聞曰:「身今年未得子鵝豈能殘炙見惠
又不答。
至是,表解都督將軍官,以刺史移鎮豫章
親將趙恢領千兵尋陽建威文武三千人悉入將府,深相挫辱
不得志,疽發背,到豫章少日卒。

族弟 登之

登之元龍族弟也。
曾祖冰,司空
祖蘊,廣州刺史
父廓,東陽太守
登之少以強濟自立,初爲宋武帝鎮軍參軍,預討桓玄功,封曲江縣五等男
累遷安太守
謝晦荊州刺史,請爲長史南郡太守,仍爲衞軍長史
登之俱曹氏婿,名位本同一旦爲之佐,意甚不愜
到廳箋唯言:「即日恭到」,初無感謝之言。
入覲見,備持箱囊几席之屬,一物不具則不肯坐。
嘗於坐誦西征賦云:「生有修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
雖恨而常優容之。
王師,欲登之留守登之不許
敗,登之無任免官禁錮還家
何承天戲之曰:「因禍爲福未必皆知
登之曰:「我亦幾與三豎同戮。
承天作表云:「當浮舟東下,戮此三豎
」故登之爲嘲。
後爲司徒長史南東海太守
府公成王義康覽政事,不欲自下厝意
登之性剛,每陳己志,義康不悅,出爲吳郡太守,以贓貨免官
後拜章太守,徵爲中護軍,未拜卒。
公元465年
子仲遠,初爲宋明帝府佐
廢帝景和中明帝疑防賓客故人無到門者,唯仲遠朝謁不替。
明帝即位,謂曰:「卿所謂疾風知勁草
」自軍錄事參軍擢拜太子中庶子,卒于豫章太守
侍中

登之仲文

登之弟仲文
仲文廣平太守,兄登之謝晦長史仲文往省之。
時晦權重朝士並加敬,仲文獨與抗禮
後爲彭城王義康驃騎主簿未就,徙爲丹陽丞。
既未到府,疑於府公禮敬,下禮官博議
中書侍郎裴松之議曰:「案春秋桓公八年祭公王后于紀。
公羊傳曰:' 女在國稱女,此其稱王后何?
王者無外,其辭成矣。
'推此而言,則仲文爲吏之道,定於受敕之日矣。
名器既正,則禮亦從之,安可未到廢其節乎?
宜執吏禮。
」從之。
始興王浚當鎮湘州,以仲文司馬
之任,仍除南梁太守司馬如故
于時領軍劉湛協附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而與僕射殷景仁隙。
朝士游殷氏者,不得入劉氏之門,獨仲文二人間,密盡忠朝廷
景仁稱疾不朝見者歷年文帝常令仲文銜命去來不疑也。
義康出蕃,伏誅,以仲文尚書吏部郎,與右衞將軍沈演之俱參機密
侍中吏部尚書,領義陽王師。
內外歸附勢傾朝野
仲文爲人強急不耐煩賓客非理者,忿罵形於辭色
素無術學不爲眾望所推。
好潔士大夫之者,未出戸令人拭席洗床
陳郡殷沖亦好淨,小史非淨浴新衣不得左右士大夫小不整潔,每容接之。
仲文好潔反是,每以此見譏
領選不緝眾論,又頗通貨賄,用少府劉道錫廣州刺史道錫至鎮,餉白檀牽車,常自乘焉。
或以白文帝,帝見問曰:「道錫餉卿小車裝飾甚麗,有之乎?
仲文起謝
仲文請急還家,吏部令史主客令史周伯齊出仲文諮事
泰能彈琵琶,伯齊善歌,仲文留停宿。
尚書制,令史諮事不得宿停外,雖八座命亦不許,爲有司所奏。
于仲文素厚,將恕之,召問尚書右僕射何尚之具陳仲文得失奏言
仲文事如丘山若縱而不糾,復何以爲政。
晉武不爲明主,斷事,遂能奮發華廙見待不輕,廢錮累年後起改作城門校尉耳。
若言仲文有誠于國,未知的是何事,政當云與殷景仁不失其舊,與劉湛亦復不疏。
景仁當時意事,豈復可蔑,縱有微誠,復何足掩其惡。
賈充勳烈,晉之重臣,雖事業不稱,不聞有大罪,諸臣進說,便即遠出。
陛下聖叡,反更遲遲於此
仲文身上之釁,既自過於范曄,所少賊一事耳。
伏願深加三思
試以諸聲傳普訪諸可顧問者,群下陛下顧遇既重,恐不敢侵傷顧問之日,宜布嫌責之旨。
若不如此,亦當不辨所得失。
仲文自理不諳台制令史並言停外非嫌。
帝以小事不足大臣尚之又陳:
令史具向仲文說不得停之意,仲文了不聽納非爲不解直是相留耳。
雖是令史出,乃遠虧朝典,又不得謂之小事
謝晦望實非今者之疇,一事錯誤,免侍中官
王珣時賢少失,桓胤春搜之謬,皆白衣領職,況公犯憲制邪?
萬祀居左局,言:「仲文貴要異他尚書」。
又云:「不癡不聾不成姑公」。
敢作此言,亦爲異也。
文帝優遊,使尚之更陳其意。
尚之備言仲文愆曰:
臣思張遼之言,關羽兄弟曹公父子豈得不言
今人憂國甚寡,臣復結舌,日月之明或有所蔽。
然不知臣豈不謂臣有爭競之心,亦追以悵悵
臣與仲文周旋,俱被恩接不宜復生厚薄
太尉昨與臣言說仲文有諸不可非唯一條遠近相崇畏,震動四海
仲文先與劉德願殊惡,德願自持琵琶精麗遺之,便復款然。
市令盛馥進數百口材助營宅,恐人知,作虛買券。
劉道錫驟有所輸,傾南奉之半。
劉雍自謂得其力助,事之如父,夏中甘蔗,若新發於州
國吏運載櫵蘇,無輟於道。
見人有物,鮮或不求,聞劉遵考有材便乞材,見好燭盤便復乞之。
選用不平不可一二。
太尉又言仲文都無共事之體,凡所選舉悉是其意,政令太尉知耳。
論虞秀之作黃門太尉不正答和,故得停。
太尉近與仲文疏,欲用德願兒作州西曹仲文啟用主簿,即語德願謝太尉
前後漏泄賣恩亦復何極
不罪,故宜出之。
自從裴、劉刑罰已來,諸將陳力百倍今日事實好惡可問,若赫然發憤顯明法憲陛下便可閑臥紫闥無復一事也。
帝欲出仲文丹陽,又以問尚之答言
仲文蹈罪負恩陛下遲遲舊恩,未忍窮法,方復有尹京赫赫之授。
悉心奉國之人於此而息,貪狼恣意歲月滋甚
如臣所聞天下議論仲文塵累日月未見一毫增輝,乃更成形勢,是老王雅也。
古人言,無賞罰,雖不能爲政。
陛下豈可坐損皇家之重,迷一凡人
賈誼劉向重生豈不慷慨流涕聖世邪。
臣昔啟范曄當時亦懼犯觸之尤,苟是愚懷所挹,政自不能不舒達所謂「雖九死而不悔
」也。
臣謂仲文外出,若能修改在職著稱,還亦不難,而得少國典,粗酬四海之誚。
愆釁如山榮任不損仲文若復有彰大之罪,誰敢以聞。
亦知陛下不能采臣之言,故是不能以己之意耳。
又曰:
臣見劉伯龍大慷仲文所行,言有人送張幼緒,語人「吾雖得一縣,負錢三十萬。
庾仲遠仍當送至新林,見縛束猶未得解手」。
荀萬秋嘗詣仲文逢一客姓夏侯主人問:「有好牛不?
」言無。
問:「有好馬不?
」又言無,政有佳驢耳
仲文便答:「甚是所欲。
」客出門
相聞索之。
劉道錫言是仲文所舉,就道錫索嫁女具及祠器,乃當百萬數,猶謂不然
令史章龍臣說,亦歎其受納之過。
言實得嫁女銅爐四人舉乃勝,細鬥帳等物不可稱數
尚書中令奴酤酃酒,利其百十,亦是立台閣所無,不審少簡聖聽不
乃可有司之奏,免仲文官,卒于家。
帝錄其宿誠,追贈本官
弘遠
仲文子:弘遠
弘遠士操清實有士譽。
江州長史
刺史陳顯達舉兵敗,斬於朱雀航
將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結纓,吾不可以不冠而死。
」謂看者曰:「吾非賊,乃是義兵,爲諸君請命耳。
陳公太輕事,若用吾言,天下將免塗炭
弘遠子子曜年十四,抱持父乞代命,遂並殺之。
仲文從弟徽之位御史中丞
之子漪,齊邵陵王記室
漪子仲容
仲文族孫:仲容
仲容字子仲幼孤,爲叔父所養
及長,杜絶人事,專精篤學晝夜手不輟卷
初爲安西曹行參軍,泳時貴顯,吏部尚書徐勉擬泳子晏嬰宮僚
泳泣曰:「兄子幼孤人才粗可,願以晏嬰所忝回用之。
許焉。
仲容太子舍人遷安成王主簿
平原劉峻亦爲府佐,並以強學王所禮接
後爲永康錢唐武康,並無績,多被推劾
久之,除安成王中記室
當出隨府,皇太子舊恩降餞賜詩曰:「孫生陟陽道吳子朝歌縣未若樊林舉,置酒臨華殿。
時輩榮之。
後爲尚書左丞,坐推糾不直免官
仲容博學少有盛名,頗任氣使酒,好危言高論士友以此少之。
唯與王籍謝幾卿情好相得二人時亦不調,遂相追隨誕縱酣飲不持檢操
太清亂,遊會稽卒。
仲容子書三十卷,諸集三十卷眾家地理二十卷列女傳三卷文集二十卷並行於代。

顧琛

顧琛字弘瑋吳郡吳人司空和之曾孫也。
履之,父惔,並爲司徒左西曹掾
公元430年
謹確不尚浮華起家從事駙馬都尉累遷尚書庫部郎
元嘉七年文帝到彥之經略河南大敗,悉委棄兵甲武庫爲之空虛
文帝宴會,有歸化人在座,上問中仗猶有幾許
詭辭答有十萬人仗
舊庫仗秘不言多少,上既發問追悔失言
詭對,上甚善之。
尚書寺門有制八坐以下門生隨入者各有差,不得雜以人士
宗人顧碩寄尚書張茂度門名,而與顧碩同席坐。
明年譴出,免中正
尚書官大罪則免,小罪譴出譴出百日代人,聽還本職。
仍爲彭城王義康所請,再補司徒錄事參軍
公元438年
十五年,出爲義興太守
初,義康入府,欲委以腹心不能承事劉湛,故尋見斥外。
十九年,徙東陽太守,欲使防守彭城王義康固辭忤旨,廢黜還家積年
元凶弑立,分會稽五郡置州,以隨王誕刺史,即以會稽太守
起義,加冠軍將軍
事平,遷吳興太守
公元454年
孝建元年,爲吳郡太守,以起義功,封永新縣五等侯
大明元年吳縣令張闓坐居母喪無禮,下廷尉錢唐沈文秀判劾違謬,應坐被彈。
宣言於眾,「被劾之始,屢相申明」。
又云:「當啟文秀留縣」。
孝武聞之大怒,謂賣惡歸上,免官
母老仍停家。
及前西陽太守張牧並事司空竟陵王誕反,遣客陸延齎書子弟官。
孝武素結或有異志遣信吳郡太守王曇生父子
稔先至,等即執斬之,遣二子稔首啟聞。
孝武所遣誅使其日亦至而獲免
母孔氏時年百餘歲,晉安帝隆安初琅邪王廞于吳中作亂,以女爲貞烈將軍,悉以女人官屬,以孔氏爲司馬
孫恩亂後,東土饑荒人相食,孔氏散家糧以振邑裏得活者甚眾,生子皆以孔爲名焉。
公元458年
仍爲吳興太守明年坐郡人多翦錢盜鑄免官
歷位都官尚書
公元494年
廢帝即位,爲吳郡太守
初,景平中朝請,假還東日晚方山
于時商旅數十船,悉泊岸側,有一人玄衣介幘執鞭屏諸船云:「顧吳郡部伍尋至,應泊此岸
於是諸船各東西
俄有一假裝至,事力甚寡,仍泊向處,人問:「顧吳郡早晚至?
船人答:「無顧吳郡
」又問:「何船?
」曰:「顧朝請耳。
莫不驚怪
意竊知爲善征,因誓之曰:「若得郡,當於此立廟
」至是果爲吳郡,乃立廟方山號白馬廟云
明帝泰始初,與四方同反。
兵敗,奉母奔會稽台軍既至歸降,後爲員外常侍中散大夫
卒。

次子 寶先

次子寶先,大明中,爲尚書水部郎。
先是左丞荀萬秋所劾,及寶先爲郎,萬秋猶在職,自陳不拜
孝武詔曰:「敕違糾慢,憲司之職,若有不公自當更有厘改
自頃劾無輕重,輒致私絶,此風難長,主者嚴爲其科。
先是宋世江東貴達者,會稽孔季恭子靈符吳興丘深之吳音不變
深之字思玄吳興烏程人,位侍中都官尚書,卒于太常

顧覬之

顧覬之字偉仁吳郡吳人也。
高祖謙字公讓,晉平原內史陸機姊夫
祖崇,大司農
司徒左西曹掾
覬之謝晦衞軍參軍愛其雅素,深相知待。
歷位尚書都官郎
殷、劉隙著,覬之欲與殷景仁久接,乃辭腳疾免歸
每夜常于床上行腳家人竊異之而莫曉其意。
義康徙廢朝廷多受禍。
覬之竟免。
爲山陰令
山陰劇邑三萬戸,前後官長晝夜不得休,事猶不舉
覬之禦繁以約,縣用無事
晝日垂簾門階閑寂,自宋世爲山陰,務簡而事理,莫能尚也。
後爲尚書吏部郎。
嘗于文帝坐論江東人物,言及顧榮袁淑覬之曰:「卿南人怯懦,豈辦作賊
覬之正色曰:「卿乃復以忠義笑人。
愧色
孝建中,爲湘州刺史,以政績稱。
公元457年
大明元年征守度支尚書,轉吏部尚書
沛郡相縣唐賜往比村彭家飲酒還,因得病,吐蠱二十餘物。
賜妻張從賜臨終言,死後親刳腹五藏糜碎
郡縣以張忍行刳剖,賜子副又不禁止
論妻傷夫,五歲刑,子不孝父母,子棄市
並非科例
三公劉勰議:「賜妻痛遵往言,兒識謝及理,考事原心,非在忍害,謂宜哀矜
覬之議:「以妻子而行忍酷不宜曲通小情,謂副爲不孝張同不道
」詔如覬之議。
後爲吳郡太守幸臣戴法興權傾人主,而覬之未嘗低意。
左光祿大夫蔡興宗覬之善,嫌其風節過峻。
覬之曰:「辛毗有雲,孫、劉不過使吾不爲三公耳。
」後卒于湘州刺史諡曰簡子
覬之家門雍穆爲州郡所重。
子綽私財甚豐,鄕里士庶多負責,覬之不能止。
及後爲吳郡,誘出文券大廚,悉令焚之。
宣語遠近,皆不須還。
懊歎彌日
覬之執命定分,非智力所移,唯應恭己守道,信天任運
而闇者不達妄意徼幸,徒虧雅道無關得喪
乃以其意,命弟子愿作定命論
愿字子恭,父深之散騎侍郎
好學有才辭,卒于太子舍人
覬之憲之

覬之憲之

憲之字士思,性尤清直
宋元徽中,爲建康
時有盜牛者,與本主爭牛,各稱己物,二家辭證等,前後令莫能決。
憲之至,覆其狀,乃令解牛任其所去,牛徑還本宅,盜者始伏其罪,時人號曰神明
至於權要請托長吏貪殘,據法直繩無所阿縱
性又清儉強力爲政,甚得人和,故都下飲酒醇旨輒號爲「顧建康」,謂其清且美焉。
衡陽內史。
先是,郡境連歲疾疫死者太半棺槨尤貴,悉裹以葦席,棄之路傍。
憲之下車,分告屬縣,求其親黨,悉令殯葬
家人絶滅者,憲之公祿使紀綱營護之。
土俗山人有病輒云先亡爲禍,皆開塚剖棺水洗枯骨,名爲除祟。
憲之曉喻,爲陳生死之別,事不相由,風俗遂改。
刺史王奐初至,唯衡陽獨無訟者,乃歎曰:「顧衡陽之化至矣,若九郡率然,吾將何事。」
後爲東中郎長史,行會稽郡事。
山陰呂文度有寵于齊武帝,于余姚立邸,頗縱橫
憲之至郡,即日除之。
文度還葬郡縣爭赴吊,憲之不與相聞文度甚銜之,亦卒不能傷也。
西陵戍主杜元懿吳興歲儉會稽年登商旅往來倍歲。
西陵牛埭稅,官格日三千五百,求加至一倍,計年長百萬。
浦陽南北津及柳浦四埭,乞爲官領攝一年格外長四百許萬。
武帝以示會稽,使陳得失
憲之議曰:
始立牛埭,非苟通僦以納稅也,當以風濤迅險,人力不捷,濟急利物耳。
公私是樂,故輸直無怨。
京師航渡,即其例也。
而後監領,各務己功,或禁遏別道,互生理外,凡如此類,不經埭煩牛者上詳
被報停格十條從來喧訴,始得暫弭。
吳興頻歲失稔今茲尤饉,去乏從豐,良田饑棘舊格新減,尚未議登,格外加倍,將以何術
皇慈恤隱振廩蠲調,而元懿幸災榷利,重增困瘼,人而不仁古今共疾。
且比見加格置市者,前後相屬非唯新加無贏,並皆舊格有闕,愚恐元懿今啟,亦當不殊
若事不副言,懼貽譴詰,便百方侵苦爲公賈怨其所欲舉腹心,亦當獸而冠耳。
書云:「與其聚斂之臣,寧有盜臣
」言盜公爲損蓋微,斂人所害乃大也
然掌斯任者應簡廉平,則無害於人。
愚又以便宜者,蓋謂便於宜於人也。
竊見頃之便宜者,非能於人力之外用天分地者也,率皆即日不宜於人,方來未便於公,名與實反,有乖政體
如此等,誠宜深察
山陰一縣課戸二萬,其人貲不滿三千者,殆將居半,刻又刻之,猶且三分餘一
凡有貲者多是士人復除,其貧極者悉皆戸役人,三五屬官,蓋惟分定百端輸調,又則常然
比眾檢校首尾尋續,橫相質累者亦復不少
一人被攝,十人相追,一緒裁萌,千孽互起。
蠶事弛而農業廢,賤取庸而貴舉責,應公贍私日不暇給,欲無爲非,其可得乎。
死且不憚,矧伊刑罰,身且不愛,何況妻子
是以前檢未窮,後巧復滋,網辟徒峻,猶不能悛。
尋人之多偽,實由宋季軍繁興役賦殷重不堪勤劇奇巧所優,積習生常遂迷忘反
四海之大,庶黎之眾,心用參差,難卒澄之
化宜以漸,不可疾責。
誠存不擾藏疾納洿。
務詳寬簡,則稍自歸淳。
又被簡符前後累千,符旨既嚴,不敢闇信。
縣簡送郡,郡簡呈使,殊形詭狀千變萬源
聞者忽不經懷,見者實足傷駭。
親屬裏伍,流離道路時轉窮涸,事方未已,其士人婦女彌難厝衷
簡則疑其有巧,欲簡復未知所安。
愚謂此條宜委縣保,舉其綱領,略其毛目,乃當有漏不出貯中,庶嬰疾沈痼重荷生造之恩也。
永興諸暨離唐宇寇擾公私殘燼,彌復特甚,儻逢水旱,實不易思。
俗諺云:「會稽打鼓送恤吳興步擔令史
會稽舊稱沃壤,今猶若此,吳興本是塉土,事在可知
因循餘弊,誠宜改張
武帝並從之,由是深以方直見知
遷南中郎巴陵王長史南兗南豫二州事。
典簽諮事未嘗接以顏色,動遵法制。
司徒竟陵王宣城、臨成、定陵三縣界立屯,封山澤數百里,禁人樵采
憲之固陳不可,言甚切直
王曰:「非君無以聞此德音
即命罷屯禁。
給事黃門,兼尚書吏部郎中
宋時其祖覬之嘗爲吏部,於庭列嘉樹,謂人曰:「吾爲憲之植耳
」至是憲之爲此職。
永元中豫章內史,在任清簡,務存寬惠
貞婦萬晞者,少孀居無子,事舅姑尤孝父母欲奪而嫁之,誓死不許
憲之賜以束帛,表其節義
梁武帝建鄴,爲揚州,征憲之別駕從事史,比至而已受禪
憲之風疾漸篤,因求還吳,就加太中大夫
憲之雖累宰郡,資無儋石,及歸,環堵不免饑寒
公元509年
天監八年,卒於家。
臨終制敕其子曰:「夫出生入死,理均晝夜
生既不知所從,死亦安識所往。
延陵云:'精氣歸於天,骨肉下歸於地,魂氣無所不之。
' 良有以也。
雖復茫昧難征,要若非妄。
百年之期,迅若馳隙,吾今預爲終制瞑目之後,念並遵行,勿違吾志也。
莊周澹台達生者也;王孫士安矯俗者也。
吾進不及達,退無所矯。
常謂中都之制,允理愜情,衣周於身,示不違禮,棺周於衣,足以蔽臭。
入棺之物,一無所須,載以輴車,覆以粗布,爲使人勿惡也。
漢明帝天子之尊,猶祭以杅水脯糗范史雲列士之高,亦奠以寒水乾飯
況吾卑庸之人,其可不節衷也。
喪易甯戚自是親親之情,禮奢寧儉差可由吾意。
不須施靈筵,可止設香燈,使致哀有憑耳。
朔望祥忌,可權安小床,暫施几席,唯下素饌勿用牲牢
蒸嘗之祠,貴賤罔替備物難辦,多致疏怠
先自有舊典,不可有闕,自吾已下,止用蔬食時果,勿同於上世,示令子四時不忘其親耳。
孔子雲'雖菜羹瓜祭齋如'者,本貴誠敬,豈求備物哉。
」所著詩賦銘贊並衡陽郡數十篇

論曰:古人云:「利令智昏」,甚矣利害相傾也。
劉湛識用才能,實包經國之略,豈知移弟爲臣,則君臣道用,變兄成主,則兄弟之義殊。
而執數懷奸,苟相崇悅,與夫推長戟犯順何以異哉。
華元敗則以羊羹而取禍,觀夫庾悅鵝炙速尤
幹餱以愆,斯相類矣。
登之因禍而福,倚伏無常仲文賄而爲災,乃徇財之過也。
顧琛吳郡徵兆于初筮,覬之清白之跡,見於暮年
憲之蒞政所在稱美時移三代一德無虧,求之古人,未爲易遇。
觀其遺命可謂有始有卒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