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唐-魏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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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一
列傳第三十六 誠節

體裁史書
類别歷史
書卷七十一列傳第三十六
《易》稱:「聖人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
」又雲:「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然而士之立身成名在乎仁義而已
仁道不遠,則殺身成仁,義重於生,則捐生取義
是以龍逢投軀夏癸比干竭節于商辛,申蒯斷臂齊莊弘演納肝于衛懿。
爰逮漢之紀信欒布晉之向雄嵇紹,凡在立名之士,莫不庶幾焉。
至於臨難忘身見危授命,雖斯文不墜,而行之蓋寡,固知士之所重,在茲乎!
非夫內懷鐵石之心,外負淩霜之節,孰能安之若命赴蹈如歸者也。
皇甫誕等,當擾攘之際,踐必死之機,白刃臨頸確乎不拔可謂歲寒貞柏疾風勁草千載之後懍懍如生
豈獨聞彼伯夷懦夫立志,亦冀將來君子,有所庶幾
掇采所聞,為《誠節傳》。

劉弘

劉弘字仲遠彭城叢亭裡人魏太常卿芳之孫也。
少好學,有行檢,重節概。
齊行台郎中襄城沛郡谷陽郡太守西楚州刺史
及齊亡,周武帝以為郡太守
尉迥之亂也,遣其將席毗掠徐、兗。
勒兵拒之,以功授儀同永昌太守齊州長史
志在立功不安佐職。
平陳之役,表請從軍,以行軍長史總管吐萬緒度江。
以功加上儀同封濩澤縣公,拜泉州刺史
會高智慧作亂,以兵攻州,城守百餘日,救兵不至
前後出戰死亡太半糧盡無所食,與士卒數百人犀甲腰帶,及剝樹皮而食之,一無離叛
賊知饑餓欲降之,抗節彌厲。
賊悉眾來攻城陷,為賊所害。
上聞嘉歎久之賜物二千段。
長信,襲其官爵
==皇甫誕
公元604年
皇甫誕字玄慮安定烏氏人也。
祖和,膠州刺史
父璠,隋州刺史
剛毅,有器局
周畢王引為倉曹參軍
高祖受禪,為兵部侍郎
數年,出為魯州長史
開皇中複入比部刑部曹侍郎,俱有能名
治書侍御史朝臣無不肅憚。
上以百姓流亡令誕河南道大使檢括之。
及還,奏事稱旨,上甚悅,令判大理少卿
明年,遷尚書右丞,俄以母憂去職
未期起令視事
尋轉尚書左丞
漢王諒并州總管朝廷盛選僚佐前後長史司馬,皆一時名士
上以誕公著稱,拜并州總管司馬,總府政事,一以諮之,甚敬焉。
煬帝即位,征入朝諮議王頍之謀,發兵作亂
數諫止,不納。
流涕曰:「竊料大王兵資無敵京師者,加以君臣位定,逆順勢殊,士馬雖精,難以取勝
願王奉詔入朝守臣子之節,必有、喬之壽,累代之榮。
如更遷延陷身叛逆一掛刑書,為布衣黔首不可得也。
願察區區之心,思萬全之計,敢以死請。
怒而囚之。
楊素將至,清源以拒之。
主簿豆盧毓於獄,相與協謀,閉城拒
襲擊破之,並抗節遇害
帝以亡身徇國嘉悼久之下詔曰:「褒顯名節,有國通規,加等飾終,抑惟令典
并州總管司皇甫誕性理淹通志懷審正效官贊務聲績克宣
狂悖構禍凶威孔熾,確殉單誠不從妖逆。
幽縶寇手,而雅志彌厲,遂潛與義徒據城抗拒
眾寡不敵,奄致非命
可贈柱國封弘義公諡曰明
」子無逸嗣。
無逸尋為淯陽太守,政甚有聲
大業令》行,舊爵例除,以無逸誠義之後賜爵平輿侯。
入為刑部侍郎,守右武衛將軍
初,漢王諒之反也,州縣莫不回應,有嵐州司馬陶模繁畤敬釗,並抗節不從

陶模

陶模京兆人也。
明敏,有器幹
仁壽初,為嵐州司馬
諒既作亂刺史鐘葵兵將赴逆,拒之曰:「漢王所圖不軌,公荷國厚恩致位方伯,謂當竭誠效命以答慈造豈有大行皇帝梓宮未掩,翻為厲階
鐘葵失色曰:「司馬反邪?
」臨之以兵,辭氣不撓義而釋之。
軍吏進曰:「若不何以眾心
於是囚之於獄,悉掠取資財,分賜黨與
平,煬帝嘉之,拜開府,授大興令。
楊玄感之反也,率兵從衛玄擊之,以攻進銀青光祿大夫,卒官。

敬釗

公元607年
敬釗字積善河東蒲阪人也。
元約周布憲中大夫
仁壽中繁畤,甚有能名
及賊至,力戰城陷
賊帥墨弼掠其資產而臨之以兵,辭氣不撓
弼義而止之,執送于偽將喬鐘葵所。
鐘葵釋之,署為代州總管司馬,正色拒之,至於再三
鐘葵忿然曰:「受官則可,不然當斬!
答曰:「忝為縣宰遭逢逆亂,進不能保境,退不能死節,為辱已多,何乃複以偽官相迫也?
死生唯命,余非所聞。
鐘葵怒甚,熟視曰:「卿不畏死邪?
」複將殺之。
楊義臣軍至,鐘葵出戰因而大敗遂得免。
大業三年煬帝避暑汾陽宮代州長史銓、司馬寶山上其狀,付有司將加褒賞,會虞世基奏格而止。
後遷朝邑未幾,終。

遊元

公元589年
游元字楚客廣平任人,魏五更明根之玄孫也。
寶藏,位至太守
元少聰敏,年十六,齊司徒徐顯秀引為參軍事
周武帝平齊之後,曆壽春譙州司馬,俱有能名
開皇中,為殿內侍御史
晉王廣揚州總管,以法曹參軍父憂去職
後為內直監。
煬帝嗣位,遷尚書度支郎
遼東之役,領左驍衛長史,為蓋牟道監軍,拜朝請大夫,兼治書侍御史
宇文述九軍敗績,帝令按其獄。
時貴幸,其子士及又尚南陽公主,勢傾朝廷。
家僮,有所請屬
元不之見。
他日,數曰:「公地親賢腹心是寄,當咎身責己,以勸事君,乃遣人相造,欲何所道?
」按之愈急,仍以狀劾之。
帝嘉其公正,賜朝服一襲
九年奉使黎陽督運楊玄感作逆,乃謂曰:「獨夫肆虐天下士大夫肝腦塗地加以陷身絕域之所,軍糧斷絕,此亦天亡之時也。
我今親率義兵,以誅無道,卿意如何
正色答曰:「尊公荷國寵靈,功參佐命,高官重祿近古莫儔,公之弟兄青紫交映,當謂竭誠盡節上答鴻恩
豈意墳土未幹,親圖反噬,深為明公不取願思禍福之端。
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
玄感怒而囚之,屢脅以兵,竟不屈節於是害之。
帝甚嘉歎,贈銀青光祿大夫賜縑五百匹。
拜其子仁宗為正議大夫弋陽郡通守

馮慈明

公元604年
馮慈明字無佚信都長樂人也。
父子琮,仕官至尚書右僕射
慈明在齊,以戚屬之故,年十四,為淮陽王開府參軍事
尋補司州主簿,進除中書舍人
武平齊,授帥都督
高祖受禪,開三府官,除司空司倉參軍事。
累遷行台禮部侍郎
晉王廣并州總管盛選僚屬,以慈明司士
後曆吏部員外郎,兼內史舍人
煬帝即位,以母憂去職
帝以慈明始事籓邸,後更在台,意甚銜之,至是謫為伊吾鎮副。
之官轉交止郡丞
大業九年,被征入朝。
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奔高麗,帝見慈明,深慰勉之。
俄拜尚書曹郎加位朝請大夫
十三年,攝江都郡丞事
李密之逼東都也,詔令慈明安集氵廛、洛,追兵
鄢陵,為密党崔樞所執。
慈明於坐,勞苦之,因而謂曰:「隋祚已盡,區宇沸騰,吾躬率義兵所向無敵東都危急,計日將下。
今欲率四方之眾,問罪江都,卿以為何如
慈明答曰:「慈明直道事人,有死而已不義之言,非所敢對。
不悅,冀其後改,厚加禮焉。
慈明潛使奉表江都,及致書東都留守,論賊形勢。
知其狀,又義而釋之。
出至營門賊帥翟讓怒曰:「爾為使人為我所執,魏公相待至厚,曾無感戴,寧有畏乎?
慈明勃然曰:「天子使我來,正欲除爾輩,不圖賊黨所獲。
我豈從汝求活耶?
欲殺但殺,何須罵詈
」因謂群賊曰:「汝等本無噁心,因饑饉逐食至此
官軍至,早為身計
益怒,於是亂刀斬之。
時年六十八。
梁郡通守楊汪上狀,帝嘆惜之,贈銀青光祿大夫
拜其二子惇、怦俱為尚書承務郎
王充越王侗為主,重贈柱國戶部尚書昌黎郡諡曰壯武
長子忱,先在東都王充李密,忱亦在軍中,遂遣奴負父屍柩東都,身不自送
未幾,又盛花燭納室
時論醜之。

須陀

公元614年
須陀弘農閿鄉人也。
剛烈,有勇略
弱冠史萬歲討西爨,以功授儀同賜物三百段。
煬帝嗣位漢王諒作亂并州,從楊素平之,加開府
大業中,為齊郡
興遼東之役,百姓失業,又屬歲饑谷米踴貴須陀開倉賑給官屬鹹曰:「須待詔敕不可擅與。
須陀曰:「今帝在遠,遣使往來,必淹歲序。
百姓倒懸之急,如待報至,當委溝壑矣。
吾若以此獲罪,死無所恨。
」先開倉而後上狀,帝知之而不責也。
明年賊帥王薄聚結亡命數萬人寇掠郡境。
官軍擊之,多不利
須陀發兵拒之,引軍南,轉掠魯郡
須陀躡之,及於岱山之下。
驟勝,不設備
須陀精銳出其不意擊之,眾大潰,因乘勝斬首千級
收合亡散,得萬餘人,將北度河。
須陀追之,至臨邑,複破之,斬五千餘級,獲六畜萬計
天下承平日久,多不習兵須陀勇決善戰
長於撫馭得士卒心,論者號為名將
複北戰,連豆子<鹵亢>賊孫宣雅、石秪闍、郝孝德等眾十余萬攻章丘
須陀舟師斷其津濟親率馬步二萬襲擊,大破之,賊徒散走
既至津梁,複為舟師所拒,前後狼狽,獲其家累輜重不可勝計露布以聞。
大悅優詔褒揚,令使者圖畫形容而奏之。
其年,賊裴長才石子河等眾二萬,奄至城下縱兵大掠
須陀未暇兵,親率五騎與戰。
賊競赴之,圍百餘重,身中數創,勇氣彌厲。
會城中兵至,賊稍卻,須陀督軍複戰,長才敗走
後數旬,賊帥秦君弘、郭方預等合軍北海兵鋒甚銳,須陀官屬曰:「賊自恃強,謂我不能救,吾今速去,破之必矣。
於是精兵倍道而進,賊果無備,擊大破之,斬數萬級,獲輜重三千兩。
司隸刺史裴操之上狀,帝遣使勞問之。
十年,賊左孝友眾將十萬,屯於蹲狗山
須陀八風營以逼之,複分兵扼其要害
孝友窘迫面縛來降
其党解象、王良、鄭大彪、李宛等眾各萬計須陀討平之,威振東夏
以功遷齊郡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
俄而賊廬明月眾十余萬,將寇河北,次祝阿須陀邀擊,殺數千人
賊呂明星、帥仁泰、霍小漢等眾各萬餘,擾濟北須陀進軍擊走之。
將兵東郡翟讓前後三十余戰,每破走之。
滎陽通守
李密洛口倉須陀,不敢進
勸之,遂與密率兵逼滎陽須陀拒之。
懼而退,須陀乘之,逐北十餘裡。
李密先伏數千人林木間,邀擊須陀軍,遂敗績
合軍圍之,須陀潰圍輒出,左右不能盡出,須陀躍馬入救之。
來往數四,眾皆敗散,乃仰天曰:「兵敗如此,何面見天子乎?
」乃下馬戰死。
時年
五十二。
其所部兵,盡夜號哭,數日不止
越王侗左光祿大夫裴仁基招撫其眾,移鎮武牢
帝令其子元備總父兵,元備時在齊郡,遇賊,竟不果行

楊善會

楊善會字敬仁弘農華陰人也。
父初,官至毗陵太守
善會大業中,以清正聞。
俄而山東饑饉百姓相聚為盜,善會左右數百人逐捕之,往皆克捷
其後賊帥張金稱眾數萬,屯於縣界屠城剽邑,郡縣莫能禦。
善會率勵所領,與賊搏戰或日有數合,每挫其鋒。
煬帝將軍段達來討金稱,善會進計不能用,軍竟敗焉。
深謝善會
後複與賊戰,進止一以謀之,於是大克
金稱複引渤海賊孫宣雅、高士達眾數十萬,破黎陽而還軍鋒甚盛。
善會勁兵千人邀擊,破之,擢拜朝請大夫清河郡
金稱稍更屯聚,以輕兵冠氏
善會平原通守楊元弘步騎萬眾,襲其本營
武賁郎將王辯軍亦至,金稱釋冠氏來援,因與戰,不利善會精銳五百赴之,所當皆靡,複振
退守本營諸軍各還。
于時山東思亂,從盜如市,郡縣微弱陷沒相繼
能抗賊者,唯善會而已
前後七百餘陣,未嘗負敗,每恨眾寡懸殊,未能滅賊。
太僕楊義臣討金稱,複為賊所敗,退保臨清。
善會之策,頻與決戰,賊乃退走
乘勝遂破其營,盡俘其眾。
金稱將數百人遁逃,後歸漳南招集餘黨。
善會追捕斬之,傳首行在所
帝賜以尚方甲槊弓劍進拜清河通守
其年,從楊義臣漳南賊帥士達傳首江都宮,帝下詔褒揚之。
士達部將竇建德自號長樂王來攻信都
臨清賊王安阻兵數千,與建德影響
善會襲安斬之。
建德既下信都,複擾清河善會逆拒之,反為所敗,嬰城固守
賊圍之四旬城陷,為賊所執。
建德釋而禮之,用為貝州刺史
善會罵之曰:「老賊何敢擬議國士
恨吾力劣不能擒汝等。
我豈是汝屠酤兒輩,敢欲更相吏邪?
」臨之以兵,辭氣不撓
建德猶欲活之,為其部下所請,又知終不為己用,於是害之。
清河士庶莫不傷痛焉。

獨孤盛

獨孤盛上柱國楷之弟也。
剛烈,有膽氣
煬帝在籓,左右從,累遷車騎將軍
及帝嗣位,以籓邸之舊,漸見親待,累轉為右屯衛將軍
宇文化及作亂也,裴虔通引兵成象殿,宿衛者皆釋仗而走。
虔通曰:「何物兵?
形勢太異也!
虔通曰:「事勢已然不預將軍事。
將軍慎無動。
大罵曰:「老賊何物語!
不及被甲,與左右十餘人逆拒之,為亂兵所殺。
越王侗稱制,贈光祿大夫紀國公諡曰武節

元文都

公元617年
元文都洵陽公孝矩之兄子也。
孝則,周小塚宰江陵總管
文都鯁直明辯器幹
為右侍上士
開皇初,授內史舍人,曆庫部考功曹郎,俱有能名
擢為尚書左丞,轉太府少卿
煬帝嗣位,轉司農少卿司隸大夫,尋拜御史大夫坐事免。
未幾,授太府卿,帝漸任之,甚有當時之譽。
大業十三年,帝幸江都宮,詔文都段達皇甫無逸韋津等同東都留守
及帝崩,文都等共推越王侗為帝。
侗署文都內史開府儀同三司光祿大夫左驍衛大將軍、攝右翊衛將軍魯國公
既而宇文化及秦王浩為帝,擁兵彭城所在響震
文都諷侗遣使通于李密
於是請降,因授官爵,禮其使甚厚。
王充不悅,因與文都有隙
文都知之,陰有誅充之計。
侗複以文都御史大夫固執而止。
盧楚文都曰:「王充外軍一將耳,本非留守之徒,何得預吾事!
洛口之敗,罪不容誅,今者敢懷跋扈宰製時政,此而不除,方為國患
文都然之,遂懷奏入殿。
事臨發,有人以告
時在朝堂,懼而馳還嘉城,謀作亂
文都頻遣呼之稱疾不赴
夜作亂,攻東太陽門而入,拜於紫微觀下。
遣人謂之曰:「何為者?
曰:「元文都盧楚相殺害,請斬文都歸罪司寇
」侗見兵勢漸盛,度終不免,謂文都曰:「公自見王將軍也。
文都遷延而泣,侗遣其署將軍黃桃樹文都以出。
文都顧謂侗曰:「臣今朝亡,陛下當夕及。
」侗慟哭而遣之,左右莫不憫默
出至興教門,左右亂斬之,諸子見害

盧楚

盧楚涿郡范陽人也。
景祚魏司空掾。
少有才學鯁急口吃言語澀難
大業中,為尚書右司郎,當朝正色甚為公卿所憚。
及帝幸江都東都官僚多不奉法每存糾舉無所回避
越王侗稱尊號,以內史左備身將軍、攝尚書左丞右光祿大夫封涿郡公,與元文都同心戮力以輔幼主
王充作亂兵攻太陽門,武衛將軍皇甫無逸斬關逃難,呼同去。
謂之曰:「僕與元公有約,若社稷有難,誓以俱死,今舍去不義
」及兵入,匿於太官署,賊黨執之,送於所。
奮袂令斬之,於是鋒刃交下肢體糜碎

劉子翊

公元598年
劉子翊彭城叢亭裡人也。
父徧,徐州司馬
子翊少好學,頗解屬文,性剛謇,有吏幹
殿中將軍
開皇初,為南和丞,累轉秦州司法參軍事
十八年,入考功尚書右僕射楊素見而異之,奏為侍御史
永甯公孝四歲喪母,九歲外繼其後父更別娶後妻,至是而亡。
河間劉炫以無撫育之恩,議不解任
子翊駁之曰:
《傳》雲:「繼母如母,與母同也。
」當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齊杖之制,皆如親母
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期」。
報期者,自以本生,非殊親之與繼也。
父雖自處傍尊之地,於子之情,猶須隆其本重。
是以令雲:「為人後者,為其父母解官,申其心喪
父卒母嫁,為父後者不服,亦申心喪
繼母嫁不解官
」此專據嫁者生文耳。
將知繼母在父之室,則制同親母
若謂非有撫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有乎?
既有之,心喪焉可獨異
三省令旨,其義甚明。
今言令許不解何其甚謬!
後人者為其父母期,未有變隔以親繼,親繼既等,故知心喪不殊
《服問》雲:「母出則為繼母之党服。
豈不出母族絕,推而遠之,繼母配父,引而親之乎?
子思曰:「為伋也妻,是為白也母。
有為亻及也妻,是不為白也母。
」定知服以名重情因父親所以聖人敦之以孝慈,弘之以名義
是使子以名服,同之親母,繼以義報等之己生。
如謂繼母之來,在子出之後,制有淺深者,考之經傳未見其文。
出後之人,所後者初亡,後之者始至,此複可以撫育之恩而不服重乎?
長沙人王毖,漢末上計京師既而、魏隔絕,毖于內國更娶,生子昌。
毖死後為東平相,始知吳之母亡,便情系居重,不攝職事。
于時議者,不以為非。
然則繼母之與前母,於情無別
若要以撫育始生服制王昌複何足雲乎?
晉鎮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為子。
薨,伊不服重,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己,伊不敢違。
無父命,故還本生。
尚書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
於是下詔從之。
然則心服之制,不得緣恩而生也。
論雲:「禮者稱情而立文,仗義設教
」還以此義,諭彼之情。
稱情者,稱如母之情,仗義者,仗為子之義。
名義分定然後能尊父名,崇禮篤敬
苟以母養恩始母子,則恩由彼至,服自己來,則慈母如母,何得待父命?
又雲:「繼母慈母本實路人,臨己養己,同之骨血
若如斯言,子不由父,縱有恩育,得如母乎?
其慈繼雖在三年之下,而居齊期之上,禮有倫例,服以稱情
繼母本以名服,豈藉恩之厚薄也。
至於兄弟之子猶子也,私昵心實殊,禮服之制無二
彼言「以」輕「如」重,自以不同。
謂如重之辭,即同重法若使輕重不等何得為「如」?
律雲「准枉法」者,但准其罪,「以枉法論」者,即同真法
律以弊刑,禮以設教,准者准擬之名,以者即真之稱。
「如」「以」二字,義用不殊禮律兩文,所防是一。
將此明彼,足見其義,取譬伐柯,何遠之有。
又論雲:「取子為後者,將以供承祧廟奉養己身不得使宗子歸其故宅,以子道事本之後妻也。
」然本父後妻,因父而得母稱,若如來旨,本父亦可無心喪乎?
何直父之後妻。
論又雲:「禮言舊君,其尊豈複君乎?
已去其位,非複純臣,須言'舊'以殊之。
別有所重,非複純孝,故言'其'已見之。
目以其父之文,是名異也。
」此又非通論
何以言之?
「其「舊」訓殊,所用亦別,舊者易新之稱,其者因彼之辭,安得相類哉?
至如《禮》雲:「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負荷
」《傳》雲:「衛雖小,其君在焉。
若其父而有異,其君複有異乎?
不然矣,斯不然矣。
今炫敢違禮乖令,侮聖幹法,使出後之子無情本生名義之分,有虧風俗
飾非明世,強媒蘖於禮經,雖欲揚己露才不覺言之傷理
公元607年
事奏,竟從子翊之議。
仁壽中,為新豐,有能名
大業三年,除大理正,甚有當時之譽。
擢授治書侍御史每朝疑議子翊為之辯析,多出眾人意表。
從幸江都
天下大亂,帝猶不悟子翊因侍切諫由是忤旨,令子翊丹陽留守
尋遣於上江督運,為賊吳棋子所虜。
子翊說之,因以眾首。
複遣領首清江
煬帝被殺,賊知而告之。
子翊弗信,斬所言者
賊又欲請以為主,子翊不從
群賊執子翊臨川城下,使告城中,雲「帝已崩」。
子翊反其言,於是見害時年七十。

堯君素

堯君素魏郡湯陰人也。
煬帝晉王時君素左右從。
嗣位累遷鷹擊郎將
大業之末盜賊蜂起,人多流亡君素所部獨全
後從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義兵河東
俄而引兵南遁,以君素膽略,署領河東通守。
義師遣將呂紹宗、韋義節等攻之,不克
軍敗,至城下呼之
君素歔欷流涕悲不自勝左右哽咽亦泣下沾衿,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回應
事勢如此,卿當早降,以取富貴
君素答曰:「公當爪牙之寄,為國大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稷,國祚隆替,懸之於公。
奈何不思報效以至於此。
不能遠慚主上公所乘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乘之哉!
曰:「籲!
君素,我力屈而來
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
慚而退。
時圍甚急行李斷絕君素乃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黃河沿流而下
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
越王侗見而歎息於是承制君素金紫光祿大夫密遣行人勞苦之。
監門直閣龐玉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前後自東都歸義,俱造城下,為陳利害
大唐又賜金券,待以不死。
君素無降心。
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隋室已亡,天命有屬,君何自苦,身取禍敗
君素曰:「天下事婦人所知
引弓射之,應弦而倒
君素知事不濟,然要在守死不易,每言及國家未嘗歔欷
嘗謂將士曰:「吾是籓邸舊臣,累蒙獎擢至於大義不得不死。
今谷支數年,食盡此穀,足知天下之事。
必若隋室傾敗天命有歸吾當斷頭付諸君也。
」時百姓苦隋日久,及逢義舉,人有息肩之望。
君素善於統領,下不能叛。
歲餘,頗得外生口,城中微知江都傾覆
糧食乏絕人不聊生男女相食,眾心離駭。
白虹降於府門兵器之端,夜皆光見。
月餘君素左右所害。

陳孝意

河東陳孝意少有志尚弱冠貞介知名
大業初,為魯郡司法書佐,郡內號為廉平
太守蘇威嘗欲殺一囚孝意固諫至於再三不許
孝意解衣,請先受死
良久意乃解,謝而遣之,漸加禮敬。
納言,奏孝意侍御史
後以父憂去職居喪過禮,有白鹿馴擾其廬,時人以為孝感之應。
未期,起授雁門郡
在郡菜食齋居,朝夕哀臨,每一發聲,未嘗絕倒柴毀骨立,見者哀之。
于時政刑日紊,長吏多賊汙,孝意清節彌厲,發奸擿伏,動若有神,吏民稱之。
煬帝江都馬邑劉武周太守王仁恭舉兵作亂
孝意率兵與武賁郎將王智辯討之,戰於下館城,反為所敗。
武周轉攻傍郡,百姓凶凶,將懷叛逆
郡丞長仁雁門令王確等,並桀黠,為無賴所歸,謀應武周
孝意陰知之,族滅其家,郡中戰慄莫敢異志
俄而武周引兵來攻孝意拒之,每致克捷
孤城獨守,外無聲援,孝意執志,誓以必死。
遣使江都道路隔絕,竟無報命
孝意亦知帝必不反,每旦暮向詔敕庫俯伏流涕,悲動左右
圍城百餘日,糧盡,為校尉張倫所殺,以城歸武周

張季珣

京兆張季珣,父祥,少為高祖所知其後引為丞相參軍事
開皇中累遷并州司馬
仁壽末漢王諒舉兵反,遣其將劉建略地燕、
井陘,祥勒兵拒守攻之,複縱火燒其郭下。
祥見百姓驚駭,其城側西王母,祥登城望之再拜號泣而言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燒
神其有靈,可降雨相救
言訖廟上雲起須臾驟雨,其火遂滅。
士卒感其至誠莫不用命
城圍月余,李雄援軍至,賊遂退走
以功授開府,曆汝州刺史、靈武太守,入為都水監,卒官。
季珣慷慨有志節。
大業末,為鷹擊郎將,其府據箕山為固,與洛口連接
李密翟讓攻陷倉城遣人呼之
季珣極口怒,遣兵攻之,連年不能克。
眾數十萬在其城下季珣四面阻絕,所領不過數百人,而執志彌固,誓以必死。
三年資用盡,樵蘇無所得撤屋而爨,人皆穴處季珣撫巡之,一無離叛
糧盡士卒羸病不能拒戰,遂為所陷。
季珣坐聽事,顏色自若遣兵擒送之。
群賊曳季珣令拜季珣曰:「吾雖為敗軍之將猶是天子爪牙之臣,何容拜賊也!
壯而釋之。
翟讓從之求金不得,遂殺之,時年二十八。
其弟仲琰,大業末上洛
義兵起,率吏人城守部下殺之以歸義
仲琰弟琮,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之亂遇害
季珣家素忠烈兄弟死國難,論者賢之。

松贇

北海松贇,性剛烈重名義,為石門隊正
大業末,有賊楊厚徒作亂,來攻北海縣郡兵討之。
輕騎覘賊,為所獲,城中,雲郡兵已破,宜早歸降
偽許之。
既至城下大呼曰:「我是松贇,為官軍覘賊,邂逅被執,非力屈也。
官軍大來,並已至矣,賊徒寡弱,旦暮擒剪,不足為憂。
」賊以刀築口,引之而去,毆擊交下
曰:「老賊何敢致辱賢良,禍自及也!
」言未卒,賊已斬斷其腰。
城中望之,莫不流涕扼腕銳氣益倍。
北海卒完。
煬帝遣戶曹郎子賤,破之,以亡身殉節嗟悼不已上表奏之。
優詔褒揚,贈朝散大夫、本郡通守

史評

史臣曰:古人天下至大,方身則小,生為重矣,比義則輕。
然則死有重於太山,生以理全者也,生有輕於鴻毛,死與義合者也。
然死不可追,生無再得,故處失節所以為難矣。
楊諒玄感李密反形已成,凶威方熾,皇甫誕游元馮慈明臨危不顧視死如歸可謂勇於蹈義矣。
獨孤盛元文都盧楚堯君素豈不知天之所廢,人不能興,甘就菹醢之誅,以徇忠貞之節。
雖功未存於社稷,力無救顛危,然視彼苟免之徒,貫三光而洞九泉矣。
須陀善會溫序之風,子翊松贇解揚之烈。
國家昏亂忠臣,誠哉斯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