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北齐-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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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卷七十五列傳第六十三

作者 魏收
尒朱兆 尒朱彥伯 尒朱度律 尒朱天光

尒朱兆

尒朱兆字萬仁,榮從子也。
驍猛善騎射手格猛獸蹻捷過人
數從榮遊獵至於窮巖絕澗所不升降者,兆先之。
以此特加賞愛,任為爪牙
榮曾送臺使,見二鹿,乃命兆前,止授二箭,曰:「可取此鹿供今食也。
」遂停馬構火待之
俄然兆獲其一。
榮欲矜夸使人曰:「何不盡取?
」杖之五十。
後以軍功平遠將軍步兵校尉
榮之入,兆兼前鋒都督
孝莊即阼特除中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又假驍騎將軍建興太守
尋除使持節車騎將軍武衞將軍左光祿大夫都督潁川郡開國公食邑千二百戶。
後從上黨王天穆討平邢杲
元顥之屯於河橋,榮遣兆與賀拔勝等自馬渚西夜渡數百騎襲擊子冠受,擒之。
進破安豐王延明於是退走
莊帝還宮,論功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增邑八百戶
汾州刺史,復增邑一千戶。
尋加侍中驃騎大將軍,又增邑五百戶。
公元530年
尒朱榮死也,兆自汾州率騎據晉陽
元曄立[1]授兆大將軍,爵為王。
兆與世隆等定謀,兆遂率眾南出
進達太行,大都督源子恭都督史仵龍開壘降兆,子恭退走
輕兵倍道河梁西涉渡,掩襲京邑
先是河邊人夢神謂己曰:「尒朱欲渡河,用爾作灅波津令,為之縮水脉。
月餘,夢者死。
及兆至,有行人自言知水淺處,以草往往表插而導道焉。
忽失其所在。
兆遂策馬涉渡
是日暴風鼓怒黃塵漲天,騎叩宮門宿衞乃覺。
彎弓欲射,袍撥弦,矢不得發,一時散走
帝步出雲龍門外,為兆騎所縶,幽於永寧佛寺
撲殺皇子汙辱妃嬪縱兵虜掠
停洛旬餘,先令衞送莊帝晉陽
兆後於河梁監閱財貨,遂害帝於三級寺。
[2]
初,兆將向洛也,遣使招齊獻武王欲與同舉
王時晉州刺史,謂長史孫騰曰:「臣而伐君,其逆已甚
我今不往,彼必致恨。
卿可往申吾意,但云山未平,今方攻討不可之而去,致有後憂。
定蜀之日,當隔河為犄角之勢
如此報之,以觀其趣。
乃詣兆,及之於并州大谷,具申王言。
兆殊不悅,且曰:「還白高兄,弟有吉夢今段之行必有克獲
問:「王夢如何
」兆答曰:「吾比夢吾亡父一高堆,堆旁之地悉皆耕熟,唯有馬藺草株往往猶在
吾父問言何故不拔左右云堅不可去。
吾父顧我令下拔之,吾手所至無不盡出。
以此而言,往必有利
騰還具報,王曰:「兆等猖狂舉兵犯上,吾今不同猜忌成矣,勢不可反事尒朱
今也南行天子列兵河上,兆進不能渡,退不得還。
吾乘山東下,出其不意,此徒可以一舉而擒。
俄而,兆克京師孝莊幽縶
都督尉景從兆南行,以書報王。
王得書大驚,召示之曰:「卿可馳驛詣兆,示以謁賀,密觀天子今在何處,為隨兆軍府為別晉陽
脫其送并,卿宜馳報吾當於路邀迎,唱大義天下
晨夜驅馳,已遇帝於中路
王時率騎東轉,聞帝已渡,於是西還
仍與兆書,陳其福禍,不宜天子,受惡名
兆怒不納,帝遂暴崩
初,榮既死,莊帝河西紇豆陵步蕃等令襲秀容
兆入洛後,步蕃兵勢甚盛,南逼晉陽,兆所以不暇留洛,回師禦之。
兆雖驍果本無策略,頻為步蕃所敗,於是部勒士馬,謀出山東
令人頻徵獻武王晉州,乃分三州六鎮之人,令王統領
分兵別營,乃引兵南出,以避步蕃之銳。
步蕃至於樂平郡,王與兆還討破之,斬步蕃於秀容石鼓山,其眾退走
兆將數十騎詣王,通夜宴飲
後還營招王,王知兆難信,未能顯示將欲詣之。
上馬長史孫騰牽衣而止。
兆乃隔水責罵等。
於是各去,王還自襄垣東出,兆歸晉陽
公元531年
前廢帝立,授兆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柱國大將軍領軍將軍、領左右并州刺史、兼錄尚書事、大行臺
又以兆為天柱大將軍,兆謂人曰:「此是叔父終官,我何敢受。
」遂固辭不拜
尋加都督十州諸軍事世襲并州刺史
獻武王之克殷州也,兆與仲遠、度律約共討之。
仲遠、度律次於陽平,兆出井陘,屯於廣阿,眾號十萬。
王廣反間,或云世隆兄弟謀欲害兆,復言兆與王同仲遠等,於是兩不相信,各致猜疑徘徊不進。
仲遠等頻使斛斯椿賀拔勝往喻之,兆輕騎三百來就仲遠同坐幕下
兆性粗獷意色不平,手舞馬鞭,長嘯凝望,深疑仲遠等有變,遂趨出馳還
仲遠椿、勝等追而曉譬,兆遂拘縛將還,經日放遣
仲遠等於奔退
王乃進擊兆,兆軍大敗
兆與仲遠、度律遂相疑阻,久而不和
世隆請前廢帝納兆女為后,兆乃大喜
隆厚禮喻兆赴洛,深示卑下,隨其所為,無敢違者。
與天光、度律更自信約然後大會韓陵山
戰敗,復奔晉陽,遂大掠并州城內。
獻武王自鄴進討之,兆遂走於秀容
王又追擊,度赤洪嶺,破之,眾並降散。
兆竄於窮山,殺所乘馬自縊於樹。
王收而葬之。
兆果於戰鬬,每有征伐常居鋒首,當時諸將伏其材力
而粗脫少智,無將領之能。
榮雖奇其膽決,然每云「兆不過將三千騎,多則亂矣」。
兆弟智虎,前廢帝封為安定王驃騎大將軍肆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
與兆俱走,獻武王擒之於梁郡岢嵐南山,赦之。
後死晉陽

尒朱彥伯

尒朱彥伯,榮從弟也。
祖侯真,高祖時并安二州刺史、始昌侯
父買珍,世宗時武衞將軍,出為華州刺史
公元530年
彥伯和厚釋褐奉朝請累遷奉車都尉,為榮府長史
元曄立以為侍中
前廢帝潛默花佛寺彥伯敦喻往來,尤有勤款
廢帝既立尒朱兆以己不預謀大為忿恚,將攻世隆。
詔令華山王鷙兼尚書僕射北道大使慰喻兆,兆猶不釋
世隆復遣彥伯自往喻之,兆乃止。
及還,帝醼彥伯顯陽殿。
侍中源子恭黃門郎竇瑗侍坐彥伯曰:「源侍中比為都督,與臣相持河內,當爾之時,旗鼓相望,眇如天隔,寧期同事陛下今日之歡也。
子恭曰:「蒯通有言,犬吠非其主
他日之事永安,猶今日之事陛下耳。
曰:「源侍中可謂射鈎之心也。
」遂令二人極醉而罷。
尋除使持節驃騎大將軍右光祿大夫馬場大都督封博陵郡開國公
後進爵為王。
又遷司徒于時炎旱,有勸彥伯解司徒者,乃上表遜位,詔許之。
俄除儀同三司侍中
彥伯兄弟之中,差無過患。
天光等敗於韓陵,彥伯領兵河橋以為聲勢,世隆不從
張勸掩襲世隆,[3]伯時禁直從。
長孫稚等於神虎門啟陳獻武王義功既振,將除尒朱
廢帝舍人郭崇報彥伯知。
彥伯狼狽出走為人所執。
尋與世隆同斬於閶闔門外,懸首斛斯椿門樹,傳首於齊獻武王
先是洛中謠曰:「三月末,四月初,揚灰簸土覔真珠
」又曰:「頭去項,脚根齊,驅上樹不須梯。
」至是並驗。
彥伯仲遠,頗知書計
肅宗末年尒朱榮兵威稍盛,諸有啟謁率多見從。
仲遠摹寫榮書,又刻榮印,與尚書令史通為姦詐,造榮啟表,請人為官,大得財貨以資酒色落魄無行
孝莊即阼,除直寢、寧遠將軍步兵校尉
特除平北將軍建興太守頓丘縣開國侯,邑五百戶。
後加散騎常侍
及改郡立州,遷使持節車騎將軍建州刺史
侍中進爵為公增邑五百戶。
改封清河郡,又加車騎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使持節、本將軍徐州刺史、兼尚書左僕射、三徐州大行臺
進督徐州諸軍事,餘如故
仲遠上言曰:「將統參佐人數不足事須在道更僕以充其員。
竊見比來行臺採募者皆得權立中正,在軍定第,斟酌授官。
今求兼置,權濟軍要
」詔從之。
於是隨情補授肆意聚斂
尒朱榮死,仲遠勒眾來向京師攻陷西兗州,將逼東郡
莊帝詔諸督將駱驛進討,並為仲遠所敗。
又詔都督鄭先護右衞將軍賀拔勝共討之。
勝戰不利,仍降仲遠
尒朱兆先護眾散而走。
公元531年
前廢帝立,除使持節侍中都督三徐二兗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東道大都督大行臺進爵彭城王
尋加大將軍,又兼尚書令
竟不之州,遂鎮於大梁
仲遠遣使請準朝式,在軍鳴騶
覽啟,笑而許之。
肆情如此
進督東道諸軍、本將軍兗州刺史,餘如故
仲遠天性貪暴大宗富族,誣之以反,歿其家口簿籍財物,皆以入己丈夫死者投之河流如此不可勝數
諸將婦有美色者,莫不被其淫亂
滎陽以東,輸稅悉入其軍,不送京師
天光關右仲遠大梁,兆據并州,世隆居京邑各自專恣權強莫比焉。
所在並以貪虐為事於是四方解體
又加太宰解大行臺
仲遠專恣尤劇,方之彥伯、世隆最為無禮東南牧守下至民俗,比之豺狼特為患苦
移屯東郡率眾與度律等拒齊獻武王
尒朱兆領騎數千自晉陽來會,軍次陽平,王縱以間說,仲遠迭相猜疑狼狽遁走
與天等於韓陵戰敗南走東郡,仍奔蕭衍
死於江南
仲遠弟世隆,字榮宗
肅宗末,為直齋
轉直寢,後兼直閤,加前將軍
尒朱榮表請入朝靈太后惡之,令世隆詣晉陽慰喻榮,榮因欲留之。
世隆曰:「朝廷疑兄,故令世隆來,今若遂住,便有內備非計之善者。
」榮乃遣之。
舉兵南出,世隆遂遁走,會榮於上黨
公元528年
建義初,除給事黃門侍郎
莊帝即位,乃特除侍中領軍將軍左衞將軍、領左右肆州大中正封樂平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二百戶。
又除車騎將軍兼領軍,俄授左光祿大夫、兼尚書右僕射,尋即真
元顥大梁,詔假儀同三司前軍都督,鎮虎牢
世隆不關世事,無將帥之略。
既克滎陽,擒行臺楊昱[4]世隆懼而遁還。
莊帝倉卒北巡,世隆之罪也。
駕在河內,假驃騎大將軍行臺右僕射都督相州諸軍事相州刺史當州都督
車駕還宮,除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攝選左右廂出入
又以停年格取士頗為猥滯所稱。
又請解侍中,詔加散騎常侍
莊帝之將圖尒朱榮也,或有牓世隆門以陳其狀者,世隆封以呈榮,勸其不入
自恃威強不以為意,遂手毀密書,唾地曰:「世隆無膽,誰敢生心
」及榮死,世隆奉榮妻,燒西陽率眾夜走北攻河橋,殺武衞將軍奚毅,率眾還戰大夏門外
朝野震懼,憂在不測
莊帝遣前華陽太守段育慰喻,世隆斬之以徇。
李苗燒絕河梁,世隆乃北遁
建州刺史陸希質閉城拒守,世隆攻克之,盡殺城人以肆其忿。
及至長子,與度律等共推長廣王曄為主以世隆為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樂平郡,加太傅,行司州增邑五千戶
先赴京師,會兆於河陽
兆既京邑,自以為功,讓世隆曰:「叔父在朝多時耳目應廣,如何不知不聞,令天柱受禍
按劍瞋目聲色甚厲。
世隆遜辭拜謝然後得已
隆深恨之。
仲遠亦自滑臺,世隆與兄弟密謀,以元曄疏遠,欲推立前廢帝
尒朱度律意在寶炬,乃曰:「廣陵不言何以天下
」世隆兄彥伯密相敦喻,乃與度律同往龍花佛寺觀之,後知能語,遂行廢立
初,世隆之為僕射,自憂不了,乃取尚書文簿在家省閱
聰解,積十餘日,然後視事
又畏尒朱榮威,深自克勉,留心几案傍接賓客,遂有解了之名。
榮死之後無所顧憚
及為尚書令,常使尚書郎宋遊道邢昕在其宅廳視事東西別坐,受納訴訟,稱命施行
專恣如此
既總朝政生殺自由公行淫佚無復畏避信任羣小,隨其與奪。
又欲收軍人之意,加汎除授,皆以將軍而兼散職,督將兵吏無虛號者。
自此五等大夫,遂致猥濫,又無員限,天下賤之。
武定中,齊文襄奏皆罷,於是始革其弊。
世隆兄弟羣從,各擁強兵割剝四海極其暴虐
姦諂蛆酷多見信用,[5]溫良名士罕預腹心
於是天下之人莫不厭毒
世隆尋讓太傅改授太保,又固辭前廢帝特置儀同三師之官,次上公之下,以世隆為之。
贈其父買珍使持節侍中相國錄尚書事、都督定相青齊五州諸軍事大司馬定州刺史
及齊獻武王起義兵,仲遠、度律等愚戇,恃強不以為慮,而世隆獨深憂恐。
天光戰敗,世隆請出收兵前廢帝不許
外兵參軍陽叔淵單騎馳赴北中簡閱敗眾,以次內之
斛斯椿未得入城,詭說叔淵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聞其欲掠京邑遷都長安
先內我,以為其備。
」叔淵信內之
椿既至橋,盡殺世隆黨附,令行臺長孫稚詣闕奏狀,別使都督賈智張勸率騎掩執世隆與兄彥伯,俱斬之。
年三十三。
初,世隆曾與吏部尚書元世儁握槊,忽聞局上歘然有聲一局之子盡皆倒立,世隆甚惡之。
世隆又曾晝寢,其妻奚氏忽見一人持世隆首去,奚氏驚怖就視,而世隆寢如故也。
既覺,謂妻曰:「向夢人斷我頭去,意殊不適
」又此年正月晦日,令、僕並不上省,西門不開
忽有河內太守田怗家奴省門亭長云:[6]「今旦為令王車牛一乘終日洛濱遊觀
至晚,王還省將車出東掖門[7]始覺車上無褥,請為記識
時世封王,故呼為令王
亭長以令、僕不上西門不開,無車入省,兼無車跡
此奴固陳不已公文列訴。
尚書令史謝遠疑謂妄有假借,白世隆付曹推檢
都官郎穆子容窮究之,奴言:「初來時至司空府西,欲向省,令王嫌遲,遣二防閤儀刀催車。
車入,到省西門,王嫌牛小,繫於闕下槐樹,更將一青牛駕車。
令王著白高頂帽短小黑色[8]儐從裙襦袴褶,握板,不似常時服章
遂遣一吏將奴送入省中廳事東閤東廂第一屋中。
」其屋先常閉籥。
子容西門不開,忽言從入;此屋常閉,奴言在中
詰其虛罔
奴云:「此屋若閉,求得開看,屋中有一板牀,牀上無席,大有塵土,兼有一甕米。
拂牀而坐,兼畫地戲弄甕中之米亦握看之。
定其閉者,應無事驗
子容與謝遠自入看之,戶閉極久,全無開跡
及入,拂牀畫地蹤緒歷然,米亦符同方知不謬。
以此對。
世隆悵然,意以為惡。
未幾見誅。
世隆弟世承。
莊帝初,為寧朔將軍步兵校尉欒城縣開國伯
特除撫軍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左衞將軍
尋加侍中領御史中尉
世承人才猥劣備員而已
元顥內逼,詔世承守轘轅
世隆棄虎牢不暇追告,尋為元顥所擒,臠殺之。
莊帝還宮,贈使持節都督冀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徒冀州刺史追封趙郡公
世承弟弼,字輔伯
前廢帝初,為散騎常侍左衞將軍封朝陽縣開國伯
又除車騎將軍左光祿大夫、領左右改封河間郡公
尋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
天光等之赴韓陵也,世隆以其府長史房謨尚書,為齊州行臺召募士馬,以趣四瀆
弼總東陽之眾,亦赴亂城,揚聲北渡以為掎角之勢
天光等敗,弼乃還州。
世隆既擒,弼欲奔蕭衍,數與左右割臂為約。
帳下都督紹隆為弼信待,乃說弼曰:「今方同契闊,須更約盟
可當瀝血示眾以信。
」弼乃從之,遂大集部下,弼乃踞胡牀,令紹隆持刀披心
紹隆推刃殺之,傳首京師

尒朱度律

公元530年
尒朱度律,榮從父弟也。
鄙朴少言。
統軍,從榮征伐
莊帝初,除安西將軍光祿大夫封樂鄉縣開國伯
尋轉安北將軍朔州刺史復除軍州刺史
[9]後加散騎常侍右衞將軍
又除衞將軍左光祿大夫,兼京畿大都督。
榮死,與世隆赴晉陽
元曄之立,以度律為太尉公、四面大都督封常山王
尒朱兆,兆還晉陽,留度律鎮京師
前廢帝時,為使持節侍中大將軍太尉、兼尚書令東北大行臺,與仲遠出拒義旗
獻武王間之,與尒朱兆相疑貳,自敗而還
度律雖在軍戎聚斂無厭所至之處,為百姓患毒
其母山氏聞度律敗,遂恚憤發病
及度律至,母責之曰:「汝既荷國恩無狀反叛,我何忍見他屠戮汝也。
」言終而卒,時人怪異之。
解大行臺,總隸長孫稚,戰於韓陵,敗還。
斛斯椿先據河梁,度律欲攻之,會大雨晝夜不止士馬疲頓弓矢不得施用,遂西走於灅波津為人擒執
椿囚之,送於齊獻武王
王送於洛,斬之都市

尒朱天光

尒朱天光,榮從祖兄子。
勇決,善弓馬榮親愛之,每有軍戎事要,常預謀策。
孝昌末榮將擁眾南轉與天密議
既據并肆,仍以天光都將總統肆州兵馬
肅宗崩,榮向京師,以天光攝行肆州,委以後事。
建義初特除撫軍將軍肆州刺史長安縣開國公食邑一千戶。
榮將葛榮,留天光在州,鎮其根本
謂之曰:「我身不得至處,非汝無以稱我心。」
永安中,加侍中金紫光祿大夫、北秀容第一酋長
尋轉衞將軍
大將軍元天穆東征邢杲,詔天光本官使持節、假鎮東將軍都督,隸天穆討破之。
元顥天光天穆會榮於河內
之後,并肆不安,詔天光本官尚書僕射,為并肆雲恒朔燕蔚顯汾九州行臺,仍行并州,委以安靜之。
天光并州部分約勒所在寧輯
破,尋還京師,遷驃騎將軍,加散騎常侍改封廣宗郡公增邑一千戶,仍為左衞將軍
公元528年
建義元年夏万俟醜奴大號朝廷憂之。
乃除天光使持節都督雍岐二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雍州刺史,率大都督武衞將軍賀拔岳大都督侯莫陳悅等以討醜奴
天光初行,唯配軍千人,詔發京城西路次民馬以給之。
東雍赤水蜀賊斷路,詔侍中楊侃先行曉慰,并徵其馬。
雖入慰勞,而蜀持疑不下
天光入關擊破之,簡取壯健充軍士,悉收其馬。
至雍,又稅民馬,合得萬餘匹。
軍人寡少停留未進。
遣責之,杖天光一百,遣軍二千人以赴。
天光賀拔岳千騎先驅,至岐州長城西與醜奴行臺尉遲菩薩相遇,遂破擒之,獲騎士三千,步卒萬餘。
醜奴岐州走還安定置柵平亭
天光發雍至,與岳合勢於汧渭之間,停軍牧馬宣言遠近曰:「今時將熱,非可征討,待至秋涼,別量進止
醜奴每遣窺覘,有執送者,天光寬而問之,仍便放遣
免者傳其待之言,醜奴以為實,分遣諸軍營農稼,在岐州之北百里涇川
使其太尉侯伏侯進領兵五千,據險立柵,且耕且守。
在其左右千人已下為一柵者,乃復數處。
天光知其勢分,遂密嚴備。
晡時,潛遣輕騎先行斷路,以防賊知,於後諸軍盡發。
昧旦攻圍元進大柵,拔之,諸所俘執,並皆放散須臾之間,左右諸柵悉來歸款。
前去涇州百八十里,通夜徑進,後日至城,賊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仍以城降
[10]醜奴平亭而走,欲趨高平
天光遣岳輕騎急追,明日,及醜奴平涼長平坑,一戰擒之。
天光明便共逼高平城內執送蕭寶夤而降
行臺万俟道洛率眾六千人入山不下
高平大旱天光馬乏草,乃退於城東五十許里,息眾牧馬
於是涇、豳、二北至靈州賊黨結聚之類,並來歸降。
天光都督長孫邪利二百人原州事以鎮之。
道洛招誘城人來掩,襲殺邪利其所部。
天光與岳、悅等馳赴之,道洛出城拒戰,暫交便退,追殺千餘人,道洛還走入山,城復降附。
天光慰喻,道洛不從,乃率眾西依牽屯山,據險自守
榮責天光邪利不獲道洛,復遣使杖之一百,詔降為散騎常侍撫軍將軍雍州刺史削爵為侯。
天光與岳、悅等復向牽屯討之。
天光身討道洛,道洛戰敗率數千騎而走,[11]追之不及,遂得入隴,投略陽賊帥慶雲
慶雲以道洛驍果絕倫得之甚喜,便謂大事可圖,乃自稱皇帝,以道洛為大將軍
天光欲討之,而莊帝頻敕,榮復有書,以隴中險邃,兼天盛暑,令待冬月
天光知其可制,乃率諸軍入隴,至慶雲所居水洛城
[12]慶雲、道洛出城拒戰天光射中道洛臂,失弓還走
破其東城,賊遂併趨西城城中無水,眾聚熱渴
有人走降,言慶雲、道洛欲突出死戰
天光失賊帥,燼釁未已,乃遣謂慶雲曰:「力屈如此可以早降,若未敢決,當聽諸人今夜共議明晨早報
」而慶雲等冀得小緩,待夜突出報天光云,「請待明日」。
天光因謂曰:「相知須水,今為小退,任取河飲。
賊眾安悅無復走心
天光密使軍人多作木槍,各長七尺,至黃昏時,布立人為防衞之勢,周匝立槍,要路加厚。
又伏人槍中,備其衝突,兼令密縛長梯於城北。
其夜,慶雲、道洛果便突出馳馬先進不覺至槍,馬各傷倒,伏兵便起,同時擒獲
餘眾皆出城南,遇槍而止。
北軍登梯上城賊徒路窮乞降至明盡收其仗。
天光、岳、悅等議悉坑之,死者萬七千人,分其家口
於是三秦、河、渭、瓜、涼、鄯善咸來款順
天光頓軍略陽,詔復天光前官爵,尋加侍中儀同三司增邑至三千戶。
秦州城謀殺刺史駱超,超覺,走歸天光。
天光復與岳、悅等討平之。
南秦滑城人謀刺史辛琛顯,[13]顯走赴天光
天光遣師臨之,往皆克定
初,賊帥夏州宿勤明達天光平涼,後復北走收聚部類謀為逆,攻降人叱干麒麟,欲并其眾。
麒麟請救天光天光遣岳討之,未至,明達走於東夏
岳聞榮死,故不追之,仍還涇州以待天光
天光亦下隴,與岳圖入洛之策。
進至雍州北,破叛已
詔遣侍中朱瑞天光慰喻
天光與岳謀,欲令帝外奔,別更推立
乃頻啟云:「臣實無異心,惟仰奉天顏,以申宗門之罪。
」又其下僚屬啟云:「天光密有異圖願思勝算防微意。
既而莊帝天光爵為廣宗王元曄以為隴西王
及聞尒朱兆已入京師天光輕騎向都見世隆等,尋便還雍。
世隆等議廢元曄更舉親賢遣使告天光。
天光定策前廢帝,又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尚書令關西大行臺
天光北出夏州遣將宿勤明達,擒之送洛。
時費也頭帥紇豆陵伊利、万俟受洛干等據有河西[14]未有所附。
天光以齊獻武王起兵信都內懷憂恐不復北事伊利等,但微遣備之而已
又除大司馬
於時獻武王義軍轉盛,尒朱兆仲遠等既經敗退,世隆累使徵天光天光不從
後令斛斯椿苦要天光云:「非王無以能定,豈可坐看宗家之滅也。
天光不得已東下,與仲遠等敗於韓陵。
斛斯椿等先還,於河梁拒之。
天光不得渡,西北走,遇雨不可前進,乃執獲之,與度律送於獻武王
王致於洛,斬於都市年三十七。
尒朱專恣分裂天下,各據一方
天光有定關西之功,差不酷暴,比之兆與仲遠不同矣。

【論】

史臣曰:尒朱兆之在晉陽天光之據隴右仲遠鎮捍東南,世隆專秉朝政于時立君廢主易於弈棊慶賞威刑咸出於己。
若使布德行義憂公忘私脣齒相依同心協力,則磐石之固未可圖也。
然是庸才志識無遠,所爭唯權勢所好財色譬諸溪壑有甚豺狼天下失望人懷怨憤,遂令勁敵得容覘間,心腹內阻,形影外合
是以廣阿之役,葉落冰離;韓陵之戰,土崩瓦解
一旦殄滅豈不哀哉
傳稱「師克在和」,詩云「貪人敗類」,貪而不和難以濟矣。

校勘

公元530年
  • 元曄立 諸本「曄」作「暉」,北史卷四八尒朱榮尒朱兆傳作「曄」。
    尒朱世隆等立長廣王曄為帝,歷見本卷世隆傳、卷一0孝莊永安三年十月條、卷一九下南安王楨元曄傳,「暉」字訛,今據改。
  • 公元534年
  • 遂害帝於三級寺 諸本「三」作「五」,卷一0莊帝紀及通鑑卷一五四四七九三頁作「三」。
    洛陽伽藍記卷一永寧寺敍述此事也作「三級寺」。
    本書卷一一二上靈徵志上稱永熙三年三月并州三級南門災」。
    「五」字訛,今改正
  • 張勸掩襲世隆 北史六齊神武紀、卷四九斛斯椿傳,北齊書卷一神武通鑑卷一五五四八二0頁張勸」作「張歡」。
    按「張歡」又見北史卷一四后妃傳下周文皇后元氏傳,其人即北齊書卷二0、北史卷五三張瓊傳所記,「」。
    錢氏考異卷四0認為「齊史避諱,改『』為『』」。
    此傳和下世隆傳的「張勸」當亦魏收避齊諱改,本名實是」。
  • 公元529年
  • 顥既克滎陽行臺楊昱 百衲本楊昱」作「陽叵」,他本都作「陽回」。
    按卷一0孝莊永安二年五月丁巳楊昱東南道大都督滎陽乙丑又記「元顥滎陽,執楊昱」。
    其事亦見卷五八楊播傳。
    雖「行臺」和「大都督官稱有異,其時元顥所擒的守滎陽主將只有楊昱」,「陽叵」或「陽回」都是「楊昱」之訛,今改正
  • 姦諂蛆酷多見信用 按「蛆」當作「狙」,意謂狡詐
  • 忽有河內太守田怗家奴省門亭長云 北史卷四八尒朱榮附世隆傳作「帖」,與「怗」通,冊府卷九五一一一一八九頁作「怙」。
    按卷八0賀拔勝傳見「田怙」。
    北齊書卷二二李元忠李愍傳說他曾奉命襲擊葛榮「所署廣州刺史田怙」。
    其人當即此時叛降魏軍。
    「怗」疑是「怙」之訛。
  • 將車出東掖門 諸本「車」訛「軍」,今據北史卷四八、冊府同上卷頁改。
  • 短小黑色 諸本脫「小」字,今據北史卷四八、冊府同上卷頁補。
  • 復除軍州刺史 按地志無此州名,也不見紀傳,「軍」字當訛
  • 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仍以城降 諸本「長貴」下旁注「疑」字。
    按周書卷一四賀拔岳傳也作「侯幾長貴」,並無可疑,今刪。
  • 率數千騎而走 諸本「率」訛「牽」,今據冊府卷四三二五一四四頁改。
  • 公元530年
  • 慶雲所居水洛城 諸本「水洛」作「永洛」。
    按卷一0孝莊三朝永安三年六月、周書卷一四賀拔岳傳、卷一七若干惠百衲本作「水洛」。
    今據改,參卷一0校記[一0]。
  • 南秦滑城人謀刺史辛琛顯 通鑑卷一五四四七七七頁作「南秦州城謀殺刺史辛顯」。
    南秦州之滑城不見紀載,疑「滑」字衍通鑑」作「當是雙名單稱
  • 万俟受洛干等據有河西 諸本及北史卷四八「干」作「于」。
    北齊書卷二七万俟普傳云:「子洛,字受洛干」,北史六齊紀一、北齊書卷二神武紀下並作「受洛干」。
    「于」字訛,今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