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北齐-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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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卷六十列傳第四十八

作者 魏收
韓麒麟 程駿

韓麒麟

公元452年
韓麒麟昌黎棘城人也,自云漢大司馬之後
父瑚,秀容平原郡太守
麒麟幼而好學美姿容,善騎射
宗監國,為東曹主書
高宗即位賜爵魯陽男,加伏波將軍
父亡,在喪有禮邦族稱之。
後參征南慕容白曜軍事進攻升城,師人多傷。
及城潰,白曜將坑之,麒麟諫曰:「今始踐偽境,方圖進取,宜寬威厚惠,以示賊人,此韓信范陽之計。
勁敵在前,而便坑其眾,恐自此以東,將人各為守,攻之難克
日久師老,外民乘之,以生變故,則三齊未易圖也。
白曜從之,皆令復業,齊人大悅。
白曜麒麟冠軍將軍,與房法壽對為冀州刺史
白曜東陽麒麟上義租六十萬斛,并攻戰器械於是軍資無乏。
白曜被誅,麒麟亦徵還,停滯多年
高祖時,拜給事黃門侍郎乘傳招慰徐兗,叛民歸順者四千餘家。
尋除冠軍將軍齊州刺史,假昌侯
麒麟在官,寡於刑罰從事劉普慶說麒麟曰:「明公仗節方夏,而無所斬戮何以示威
麒麟曰:「刑罰所以止惡,蓋不得已而用之。
今民不犯法何所戮乎?
若必斬斷立威名,當以應之。
」普慶慚懼而退。
麒麟新附之人,未階臺宦,士人沉抑,乃表曰:「齊土自屬偽方歷載久遠舊州府僚,動有數百。
皇威開被,并職從省,守宰闕任,不聽土人監督
竊惟新人未階朝宦,州郡局任甚少,沉塞者多,願言冠冕,輕為去就
愚謂守宰有闕,宜推用豪望增置吏員廣延賢哲
華族蒙榮,良才獲敍,懷德安土庶或在茲。
朝議從之。
公元487年
太和十一年京都大饑麒麟陳時務曰:
古先哲王經國立治積儲九稔,謂之太平
故躬籍千畝,以勵百姓用能衣食滋茂禮教興行
逮於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實百王常軌,為治之所先。
京師民庶,不田者多,遊食之口,三分居二。
一夫不耕,或受其飢,況於今者,動以萬計
頃年山東遭水,而民有餒終;今秋京都遇旱,穀價踊貴。
實由農人不勸素無儲積故也。
伏惟陛下天縱欽明道高三、五,昧旦憂勤,思恤民弊,雖帝虞一日萬幾周文昃不暇食,蔑以為喻。
上垂覆載之澤,下有凍餒之人,皆由有司不為明制長吏不恤其本。
承平日久豐穰積年,競相矜夸,遂成侈俗
車服第宅奢僭無限喪葬婚娶,為費實多;貴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族,玉食錦衣
農夫餔糟糠,蠶婦乏短褐。
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蕪
穀帛罄於府庫寶貨盈於市里衣食匱於室,麗服溢於路。
飢寒之本,實在於斯
愚謂凡珍玩之物,皆宜禁斷吉凶之禮,備為格式,令貴賤有別,民歸朴素
天下男女計口受田
宰司四時巡行臺使歲一按檢
相勸課,嚴加賞賜
數年之中,必有盈贍,雖遇災凶,免於流亡矣。
往年校比戶貫租賦輕少
臣所統齊州,租纔可給俸,略無入倉。
雖於民為利,而不可長久
有戎役,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
可減絹布增益穀租年豐多積,歲儉出賑。
所謂私民之穀,寄積於官,官有宿積,則民無荒年矣。
公元488年
十二年春,卒於官,年五十六。
遺敕其子,殯以素棺,事從儉約
麒麟立性恭慎,恒置律令於坐旁。
臨終之日,唯有俸絹數十匹,其清貧如此
散騎常侍安東將軍燕郡諡曰康
公元490年
長子興宗字茂先
好學,有文才
年十五,受道太學
司空高允奏為祕書郎,參著作事。
中山王叡貴寵當世
為文
祕書中散
太和十四年冬,卒。
寧遠將軍漁陽太守
子子熙,字元雍
自修整,頗有學識
弱冠,未能自通,侍中崔光舉子熙為清河王懌常侍,遷郎中令
初,子熙父以爵讓弟顯宗不受
子熙緣父素懷,卒亦不襲。
顯宗卒,子熙別蒙賜爵,乃以其先爵讓弟仲穆。
兄弟友愛如此
父亡,居喪有禮
子熙為眷遇,遂闕位,待其畢喪後復用
元叉,久不得葬。
子熙為之憂悴屏處田野,每言王若不得復封,以禮遷葬,誓以終身不仕
靈太后返政,以元叉尚書令,解其領軍
子熙與中大夫劉定興、學官令傅靈𢷋、賓客子慎伏闕上書曰:
竊惟故主太傅清河王,職綜樞衡位居論道盡忠貞以奉公竭心膂以事國,自先皇崩殂陛下沖幼負扆當朝義同分陝
宋維反常小子,性若青蠅,汙白點黑,讒佞是務,以元叉皇姨之壻,權勢攸歸,遂相附託,規求榮利,共結圖謀,坐生眉眼誣告國王,枉以大逆
明明在上赫赫臨下泥漬自消,玉質還潔。
謹案律文:諸告事不實,以其罪罪之。
無罪,出為大郡刑賞僭差朝野怪愕
若非宋維為計,豈得全其身命,方撫千里
王以權在寵家,塵謗紛雜恭慎之心,逾深逾厲,去其本宅移住殿西,闔門靜守親賓阻絕
于時吏部諮禀劉騰,奏其弟官,郡戍兼補。
及經內呈,為王駁退。
由此生嫌,私深怨怒遂乃擅廢太后離隔二宮拷掠胡定,[1]誣王行毒含齒戴髮莫不悲惋
及會公卿,議王之罪,莫不俛眉飲氣,唯諮是從。
[2]僕射游肇亢言厲氣發憤成疾,為王致死
王之忠誠款篤節義純貞,非但蘊藏胸襟,實乃形於文翰搜括史傳,撰顯忠錄,區目十篇,分卷二十。
既欲彰忠心萬代豈可逆亂一朝
乞追遺志,足明丹款
叉籍寵姻戚,恃握兵馬,無君之心,實懷皂白
擅廢太后枉害國王生殺之柄,不由陛下賞罰之詔,一出於叉。
名藩重地,皆其親黨京官要任,必其心腹
中山王熙,本興義兵,不圖神器,戮其大逆合門滅盡,遂令元略南奔為國巨患
[3]奚康生國之猛將盡忠棄市
其餘枉被屠戮者,不可稱數
緣此普天喪氣匝地憤傷。
致使朔隴猖狂歷歲為亂荊徐蠢動職是之由。
趙高秉秦,令關東鼎沸;今元叉執權,使四方雲擾
自古及今竹帛所載,賊子亂臣莫此為甚
開逆之始。
起自宋維,成禍之末,良由騰矣。
而令凶徒姦黨迭相樹置高官厚祿任情自取非但臣等痛恨終身,抑為聖朝懷慚負愧
以臣赤心慺慺之見,宜梟諸兩觀,洿其舍廬。
騰合斵棺斬骸,沉其五族
謝天人幽隔之憤,下報忠臣冤酷之痛。
方乃崇亞三事,委以樞端所謂虎也更傅其翼。
朝野切齒遐邇扼腕
蔓草難除,去之宜盡。
歷觀曠代,緬追振古當斷不斷,其禍更生
猜忍更居衡要。
中宵九歎,竊以寒心,實願宸鑒早為之所。
臣等潛伏閭閻於茲六載旦號白日夕泣星辰,叩地寂寥呼天無響
衞野納肝秦庭夜哭千古之痛,何足相比
幸遇陛下叡聖親覽萬幾太后仁明,更撫四海,臣等敢詣闕披陳,乞報冤毒。
書奏靈太后義之,乃引子熙為中書舍人
後遂剖騰棺,賜叉死。
修國史,加寧朔將軍
未幾,除著作郎,又兼司州別駕
輔國將軍鴻臚少卿
建義初,兼黃門,尋正。
子熙清白自守,不交人事
又少孤,為叔顯宗撫養,及顯宗卒,顯宗子伯華又幼,子熙友愛等於同生,長猶共居車馬資財,隨其費用未嘗見於言色
上書析階伯華於是伯華東太原太守
伯華在郡,為刺史元弼所辱,子熙乃泣訴朝廷肅宗詔遣按檢,弼遂大見詰讓
公元531年
尒朱榮之擒葛榮也,送至京師莊帝面見數之。
子熙以為元兇自知必死,恐或不遜,無宜見之。
尒朱榮聞而大怒請罪子熙,莊帝恕而不責
尋加征虜將軍
邢杲之起逆,詔子熙慰勞
詐降,而子熙信之,還至樂陵復反,子熙遂還。
坐付廷尉,論以大辟,恕死免官
未幾,兼尚書吏部郎。
普泰初,除通直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光祿大夫,尋正吏部郎
出帝初,還領著作郎
以奉冊之故,封歷城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又加衞將軍右光祿大夫
天平初,為侍讀,又除國子祭酒
子熙儉素安貧常好退靜,遷鄴之始,百司並給兵力,時以祭酒閑務,止給二人
或有令其陳請者,子熙曰:「朝廷自不給祭酒兵,何關韓子熙事也。
」論者高之
尋除驃騎將軍
元象中,加衞大將軍
先是子熙與弟娉王氏為妻,姑之女也,生二子
子熙尚未婚,後遂與寡嫗李氏姦合而生三子。
王李不穆,迭相告言歷年不罷
子熙因此慚恨,遂以發疾
興和中孝靜欲行釋奠,敕子熙侍講
尋卒,遺戒不求贈諡,其子不能遵奉,遂至干謁
武定初,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幽州刺史
興宗顯宗字茂親
剛直,能面折庭諍,亦有才學
沙門法撫,三齊稱其聰悟常與顯宗校試,抄百餘人名,各讀一遍隨即覆呼,法撫猶有一二舛謬顯宗了無誤錯
法撫歎曰:「貧道生平以來,唯服郎耳。」
太和初,舉秀才對策甲科,除著作佐郎
車駕南討,兼中書侍郎
既定遷都顯宗上書
一曰:竊聞輿駕今夏若不三齊,當幸中山,竊以為非計也。
何者
當今徭役宜早息,洛京宜速成。
省費則徭役可簡,并功洛京易就。
往冬輿駕停鄴,是閑隙之時,猶編戶供奉勞費為劇。
聖鑒矜愍優旨殷勤,爵浹高年,賚周鰥寡,雖賑貸普霑,今猶恐夏菜色。
[4]三農要時六軍雲會其所損業,實為不少
調斂輕省未足稱勞,然大駕親臨誰敢寧息
往來承奉紛紛道路田蠶暫廢,則將來無資
此國之深憂也。
且向炎暑,而六軍暴露,恐生癘疫,此可憂之次也。
臣願輿駕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帳之費,并功專力,以營洛邑
南州雜徭之煩,北都分析之歎,洛京可以時就,遷者僉爾如歸。
其二曰:自古聖帝必以儉約為美,亂主必以奢侈貽患
仰惟先朝,皆卑宮室而致力經略,故能基宇開廣業祚隆泰
洛陽基址魏明帝所營,取譏前代
伏願陛下損之又損
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宅相尚,今因遷徙,宜申禁約,令貴賤有檢,無得踰制
廣衢路,通利溝渠,使寺署有別,四民異居,永垂百世不刊之範,則天幸甚矣。
三曰:竊聞輿駕洛陽,輕將數千騎
甚為陛下不取也。
千金之子,猶坐不垂堂,況萬乘之尊富有四海乎?
警蹕闈闥內者,豈以為儀容而已,蓋以戒不虞也。
清道而後行,尚恐銜蹶之或失,況履涉山河,而不加三思哉!
愚臣所以悚息伏願少垂省察
其四曰:伏惟陛下聽法音,目玩墳典口對百辟,心虞萬幾晷昃而食,夜分而寢。
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
叡明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嗇神養性,頤無疆之祚。
莊周有言形有待而智無涯,以有待之形,役無涯之智,殆矣。
愚臣所不安,伏願陛下垂拱司契,委下責成,唯冕旒垂纊,而天下治矣。
高祖頗納之。
顯宗上言曰:「進賢求才百王之所先也。
前代取士必先正名故有賢良方正之稱。
今之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
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
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敍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
門望者,是其父祖遺烈亦何於皇家?
於時者,賢才而已
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之賤,聖皇不耻以為臣;苟非其才,雖三后之胤,自墜於皂隸矣。
是以大才大官小才小官各得其所以致雍熙
議者或云,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
此亦失矣。
豈可以世無周邵,便廢宰相不置哉?
但當校其有寸長銖重者,即先敍之,則賢才無遺矣。」
又曰:「夫帝皇所以居尊以御下者,威也;兆庶所以徙惡以從善者,法也。
是以國有家,必以刑法為治,生民之命,於是而在。
有罪必罰,罰必當辜,則雖箠撻之刑,而人莫敢犯也。
有制不行,人得僥倖,則雖參夷之誅,不足以肅。
太和以來,未多坐盜棄市[5]遠近肅清
由此言之,止姦在於防檢不在麗刑也。
州郡牧守,邀當時之名,行一切之法;臺閣百官,亦咸以深酷無私,以仁恕為容盜。
迭相敦厲遂成風俗
陛下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萬務之要,遇下如仇讎
是則一人,而以千百。
和氣不至,蓋由於此。
書曰:『與其不辜,寧失不經
實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曰:「昔周王為犬戎所逐,東遷河洛鎬京猶稱『宗周』,以存本也。
光武雖曰中興,實自創革,西京尚置京尹,亦不廢舊
陛下光隆先業遷宅中土稽古復禮於斯為盛,豈若周漢,出於不得已哉。
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則謂之邑,此不刊之典也。
北代宗廟在焉,山陵託焉,王業所基,聖躬所載,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遠矣。
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
愚謂代京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以光萬葉。」
公元684年
又曰:「伏見洛京之制,居民官位相從不依族類
官位非常有朝榮而夕悴,則衣冠淪於厮竪之邑,臧獲騰於膏腴之里
物之顛倒,或至於斯。
古之聖王,必令四民異居者,欲其業定而志專。
定則不偽,志專則不淫。
耳目所習,不督而就;父兄之教,不肅而成。
仰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伎作屠沽,各有攸處。
但不設科禁,賣買任情,販貴易賤,錯居混雜
假令一處彈箏吹笛,緩舞長歌一處嚴師苦訓誦詩講禮
宣令童齓任意所從,其走赴舞堂者萬數,往就學館者無一。
此則伎作不可雜居士人不宜異處明驗也。
孔父里仁之美,孟母三徙之訓,賢聖明誨,若此之重。
今令伎作習士人風禮,則百年難成;令士人兒効伎容態,則一朝可得。
是以士人同處,則禮教易興;伎作雜居,則風俗難改。
朝廷選舉人士,則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密也。
至於伎作宦途[6]得與膏粱華望接閤連甍何其略也。
愚臣之所惑。
稽古建極光宅中區,凡所徙居皆是公地分別伎作在於一言有何為疑,而闕盛美。」
又曰:「自南偽相承,竊有淮北,欲擅中華之稱,且以招誘邊民,故僑置中州郡縣
皇風南被,仍而不改凡有重名,其數甚眾。
疑惑書記錯亂區宇非所疆域物土必也正名之謂也。
以為可依地理舊名一皆釐革。
小者并合大者分置
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併省今人口既多,亦可復舊
[7]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得有所私也。
倉庫儲貯,以俟水旱之災,供軍國之用,至於有功德者,然後加賜。
爰及末代,乃寵之所隆,賜賚無限
自比以來,亦為太過
在朝諸貴,受祿不輕,土木錦綺僮妾粱肉,而復厚賚屢加,動以千計
若分賜鰥寡贍濟實多。
如不悛革,豈周急不繼富之謂也?
[8]愚謂事有可賞,則明旨褒揚稱事加賜,以勸為善不可以親近之昵,猥損天府之儲。」
又曰:「諸宿衞內直者,宜令武官弓矢文官諷書傳。
而今給其蒱博之具,以成褻狎之容,長矜爭之心,恣諠囂之慢,徒損朝儀無益事實
如此之類,一宜禁止。」
高祖善之。
後乃啟乞宋王劉昶諮議參軍事,欲立南境高祖不許
高祖曾謂顯宗程靈虬曰:「著作之任國書是司。
等之文,朕自委悉中省之品,卿等所聞
若欲取況古人之徒,固自遼闊
若求之當世文學之能,卿等應推崔孝伯
」又謂顯宗曰:「見卿所撰燕志及在齊詩詠大勝比來之文。
著述之功,我所不見,當更訪之監、令。
校卿才能可居中第
」又謂程靈虬曰:「卿比顯宗有差降,可居下上
顯宗對曰:「臣才第短淺,猥聞上天至乃比於崔光,實為隆渥
然臣竊謂陛下貴古而賤今,臣學微才短,誠不敢希古人,然遭聖明之世,覩惟新之禮,染翰勒素,實錄時事,亦未慚於後人
揚雄太玄經當時不免覆盎之談,二百年外,則越諸子
今臣之所撰,雖未足光述帝載,稗暉日月,然萬祀之後仰觀祖宗巍巍之功,上覩陛下明明之德,亦欽明於唐典,慎徽虞書
高祖曰:「假使無愧虞舜,卿復何如於堯臣?
顯宗曰:「臣聞君不可以獨治,故設百官贊務
陛下齊蹤公卿寧非二八之儔。
高祖曰:「卿為著作,僅名奉職,未是良史也。
顯宗曰:「臣仰遭明時直筆而無懼,又不受金,安眠美食,此臣優也。
高祖哂之。
後與員外郎崔逸參定朝儀
高祖曾詔諸官曰:「自近代已來高卑出身,恒有常分。
朕意一以為可,復以為不可
相與量之。
李沖對曰:「未審上古已來置官列位,為欲為膏粱兒地,為欲益治讚時?
高祖曰:「俱欲為治。
曰:「若欲為治,陛下今日何為崇門品,不有拔才之詔?
高祖曰:「苟有殊人之伎,不患不知
君子之門,假使無當世之用者,要自德行純篤,朕是以用之。
曰:「傅巖呂望豈可門見舉?
高祖曰:「如此濟世者希,曠代一兩人耳。
諸卿士曰:「適欲請諸賢救之。
祕書李彪曰:「師旅寡少未足為援,意有所懷不敢盡言聖日
陛下若專以門地不審魯之三卿孰若四科
高祖曰:「猶如向解。
顯宗進曰:「陛下光宅洛邑百禮唯新,國之興否,指此一選
臣既學識浮淺不能援引古今,以證此議,且以國事論之。
不審中、祕書監之子,必為祕書郎頃來為監、令者,子皆可為不?
高祖曰:「卿何不當世膏腴為監、令者?
顯宗曰:「陛下以物不可類,不應以貴承貴,以賤襲賤。
高祖曰:「若有高明卓爾才具雋出者,朕亦不拘此例。
」後為本州中正
公元497年
二十一年車駕南伐顯宗右軍長史征虜將軍統軍
軍次赭陽蕭鸞戍主成公期遣其軍主、高法援等并引蠻賊來擊軍營顯宗親率拒戰,遂斬法援首。
顯宗新野高祖詔曰:「卿破賊斬帥,殊益軍勢,朕方攻堅城,何為不作露布也?
顯宗曰:「臣頃聞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每哂之。
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虜,兵寡力弱,擒斬不多
脫復高曳長縑,虛張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彌甚
所以斂毫卷帛,解上而已
高祖笑曰:「如卿此勳,誠合茅社,須赭陽平定檢審相酬
新野平,以顯宗為鎮南、廣陽王諮議參軍
顯宗上表,頗自矜伐,訴前征勳,詔曰:「顯宗斐然成章,甚可怪責,進退無檢,虧我清風
此而不糾,或長弊俗
可付尚書推列以聞。
」兼尚書張彝奏免顯宗官,詔曰:「顯宗雖浮矯致愆,才猶可用,豈得永棄之也!
可以白衣諮議,展其後效。
但鄙很之性,不足參華,可奪見□,并禁問訊諸王。」
公元499年
顯宗失意,遇信向洛,乃為五言詩贈御史中尉李彪曰:「賈生長沙,董儒詣臨江
愧無若人跡,忽尋兩賢蹤。
追昔渠閣游,策駑厠羣龍
如何情願奪,飄然獨遠從?
痛哭舊國銜淚新邦
哀哉無援民,嗷然失侶鴻。
彼蒼不我聞,千里告志同。
二十三年卒。
顯宗撰《馮氏燕志》,《孝友傳》各十卷,所作文章,頗傳於世。
景明初,追赭陽勳,賜爵章武男。
子武華,襲。
除討寇將軍奉朝請太原太守

程駿

程駿字驎駒,本廣平安人也。
世祖良,都水使者坐事流于涼州
祖父肇,呂光民部尚書
駿孤貧居喪以孝稱。
師事劉昞,性機敏好學晝夜無倦
門人曰:「舉一隅而以三隅反者,此子亞之也。
駿曰:「今世名教之儒,咸謂老莊其言虛誕不切實要,弗可以經世駿以為不然
老子抱一之言,莊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謂順矣
人若乖一則煩偽生,若爽性沖真喪。
曰:「卿年尚稚,言若老成美哉
由是聲譽益播沮渠牧犍擢為東宮侍講
公元439年
太延五年世祖平涼,遷于京師,為司徒崔浩所知
高宗踐阼,拜著作佐郎未幾,遷著作郎
任城王雲郎中令,進箴於王,王納而嘉之
皇興中,除高密太守
尚書李敷奏曰:「夫君使臣必須終效。
駿史才,方申直筆千里之任十室可有。
請留之數載,以成前籍,後授方伯,愚以為允。
書奏,從之。
顯祖屢引駿與論易老之義,顧謂羣臣曰:「朕與此人言,意甚開暢
」又問駿曰:「卿年幾何
」對曰:「臣六十有一。
顯祖曰:「昔太公既老而遭文王
卿今遇朕,豈非早也?
駿曰:「臣雖才謝呂望,而陛下尊過西伯
天假餘年,竭六韜之効。」
延興末高麗王璉求納女掖庭顯祖許之,假駿散騎常侍賜爵安豐男,加伏波將軍持節高麗迎女,賜布百匹
駿平壤城
或勸璉曰:「魏昔與燕婚,既而伐之,由行人具其夷險故也。
今若送女,恐不異於馮氏。
」璉遂謬言女喪。
駿與璉往復經年,責璉以義方,璉不勝其忿,遂斷駿從者酒食
璉欲逼辱之,憚而不敢害。
顯祖崩,乃還,拜祕書令。
遷神主于太廟有司奏:舊事廟中執事之官,例皆賜爵,今宜依舊
百僚評議,羣臣咸以為依舊事,駿以為不可
表曰:「臣聞:名器帝王所貴,山河區夏之重。
是以漢祖有約,非功不侯。
必當屬有命大君之辰,展心力於戰謀之日,然後可以茅土之錫。
未見預事宗廟,而獲賞於疆土;徒見晉鄭之后夾輔為至勳,吳鄧之儔以征伐為重績。
周漢既無文遠代魏晉亦靡記於往年
皇道開符,乾業創統,務高三、五之規,思隆百王之軌,罰頗減古,賞實增昔。
時因神主改祔、清廟致肅,而授羣司九品之命,顯執事五等之名。
雖復帝王制作,弗相沿襲,然當時恩澤,豈足為長世之軌乎?
乖眾之愆,伏待罪譴。
書奏,從之。
文明太后謂羣臣曰:「言事固當正直而準古典安可依附暫時舊事乎?
」賜駿一襲、帛二百匹。
駿又表曰:「春秋有云:見有禮於其君者,若孝子養父母;見無禮於其君者,若鷹鸇逐鳥雀。
所以勸誡將來垂範萬代
陳恒殺君,宣尼請討,雖欲晏逸,其得已乎?
廟算天回七州雲動,將水蕩鯨鯢,陸掃凶逆
然戰貴不陳,兵家所美。
先遣劉昶招喻淮南
應聲響悅,同心齊舉,則長江之險,可朝服而濟,道成之首,可崇朝而懸。
江南輕薄,背劉氏之恩義,則曲在彼矣,何負神明哉!
直義江南振旅回斾,亦足以救患大仁,揚義風四海
攻難守易,則力懸百倍不可不深思不可不熟慮
今天下雖謐,方外猶虞,拾夤僥倖西南,狂虜伺舋漠北
脫攻不稱心,恐兵不卒解,兵不卒解,則憂慮逾深。
夫為社稷之計者,莫不先於守本。
臣愚以為觀兵江滸振曜皇威,宜特加撫慰
秋毫無犯,則民知德信;民知德信,則襁負而來襁負而來,則淮北可定淮北可定,則吳寇異圖;寇圖異則禍釁出。
然後觀釁而動則不晚矣。
請停諸州之兵,且待後舉
所謂守本者也。
伏惟陛下太皇太后英算神規彌綸百勝之外應機體變獨悟方寸之中。
臣影頹虞淵昏耄將及,雖思憂國,終無云補。
不從
沙門法秀謀反伏誅
駿表曰:「臣聞詩之作也,蓋以言志
邇之事父,遠之事君,關諸風俗,靡不備焉。
可以頌美聖德,下可以申厚風化,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誡。
古人用詩之本意
臣以垂沒之年,得逢盛明之運,雖復昏耄將及,猶慕廉頗強飯之風。
伏惟陛下太皇太后道合天地,明侔日月則天唐風斯穆,順帝周道通靈
是以狂妖懷逆,無隱謀之地;冥靈潛翦,伏發覺之誅。
用能七廟幽贊人神扶助者已。
不勝喜踴
謹竭老鈍之思,上慶國十六章巡狩甘雨之德焉。
」其頌曰:
乾德不言四時迭序。
於皇大魏則天承祜
疊聖三宗重明四祖
豈伊殷周,遐契三、五。
明明在上聖敬日新
汪汪叡后,體治垂仁
從風穆,教與化津。
千載昌運,道隆茲辰
歲惟巡狩應運遊田
省方問苦,訪政高年
咸秩百靈柴望山川
誰云禮滯,遇聖則宣。
王業初定中山是由。
臨幸之盛,情特綢繆
仰歌祖業,俯欣春柔
大哉肆眚,蕩民百憂
百憂既蕩,與之更初
邕邕億兆,戶詠來蘇
忽有狂竪謀逆聖都。
明靈幽告,發覺伏誅
羿浞為亂祖龍千紀
狂華冬茂有自來矣。
美哉皇度道固千祀
百靈潛翦,姦不遑起。
不遑起,罪人得情
憲章刑律五秩猶輕。
於穆二聖,仁等春生
除棄周漢遐軌犧庭
周漢奚棄?
忿彼苛刻
犧庭曷軌?
希仁尚德。
徽音一振聲教四塞
豈惟京甸,化播萬國
誠信幽贊陰陽以調。
谷風扇夕,甘雨降朝。
嘉生含穎,深盛熙苗。
貧巷詠,寡婦室謠。
聞諸詩者,雲漢賦宣。
章句迥秀,英昭雅篇
矧乃盛明德隆道玄
豈唯兩施,神徵豐年
豐年盛矣,化無不濃。
有禮有樂,莫不通。
咨臣延躍,欣詠時邕
誰云易遇,曠齡一逢
上天無親,唯德是在
思樂盛明,雖疲勿怠。
差之毫釐,千里之倍。
願言勞謙,求仁不悔
人亦有言聖主慎微
五國連兵,踰年歷時。
鹿車而運,廟算失思。
有司不惠
蠶食役煩。
民不堪命將家逃山
宜督厥守,威德是宣。
威德如何
聚眾盈川。
民之從令,實賴衣食
農桑失本,誰耕誰織?
飢寒切身易子而食
靜言念之,實懷歎息
昔聞典論非位不謀
漆室憂國遺芳載臭。
咨臣昏老,偏蒙恩祐。
忽忘狂瞽,敢獻愚陋
文明太后令曰:「省詩表,聞之。
歌頌宗祖功德可爾,當世之言,何其過也。
所箴下章,戢之不忘。
」駿又奏得一頌,始於固業,終於無為十篇
文多不載。
文明太后令曰:「省表并頌十篇,聞之。
鑒戒既備,良用欽玩
養老乞言,其斯之謂。
」又詔曰:「程駿歷官清慎言事每愜。
又門無俠貨之賓,室有懷道之士。
賜帛六百匹,旌其儉德
駿悉散之親舊
公元485年
介直不競時榮
太和九年正月病篤,乃遺令曰:「吾存尚儉薄豈可沒為奢厚哉
王孫裸葬有感而然;士安籧篨,頗亦矯厲
今世休明百度循禮,彼非吾志也。
可斂以時服,器皿從古。
」遂卒,年七十二。
初,駿病甚,高祖文明太后使者更問其疾,敕御師徐謇診視[9]賜以湯藥
臨終,詔以小子公稱中散從子靈虬著作佐郎
及卒,高祖文明太后傷惜之,賜東園祕器朝服一稱、帛三百匹,贈冠軍將軍兗州刺史、曲安侯諡曰憲
製文筆,自有集錄
駿六子元繼公達公亮公禮,並無官
公義侍御史謁者僕射都水使者武昌王司馬沛郡太守
公稱,主文中散給事中尚書郎
並早卒。
公禮子畿,字世伯
好學頗有文才
荊州府主簿
始駿從祖弟伯達伯達名犯顯祖諱。
與駿同年,亦以文辯
沮渠牧犍時,俱選與牧犍世子參乘出入時論美之。
伯達早亡。
弟子靈虬幼孤頗有文才,而久淪末役。
吏職十餘年,坐事免。
會駿臨終啟請,得擢為著作佐郎
後坐稱在京無緦親,而高祖其與駿子公義為始族,故致譴免。
無官貧病
久之崔光啟申為羽林監選補徐州梁郡太守,以酗酒刺史武昌王鑒所劾,失官
既下梁郡志力少衰,猶時為酒困
去官祿,不免飢寒,屢詣尚書乞効舊任。
僕射高肇領選,還申為著作郎,以崔光領任,敕令外敍。

【評】

史臣曰:韓麒麟才器識用,遂見紀於齊土
顯宗文學立己,屢陳時務至於實錄之功,所未聞也。
子熙清尚自守,榮過其器。
程駿才業未多,見知於世者,蓋當時長策乎?

校勘

  • 拷掠胡定 諸本「掠」字缺冊府卷七一五八五0二頁作「掠拷」,今據補「掠」字。
  • 唯諮是從 冊府同上卷頁「諮」作「諾」。
    按「唯諮是從」語意晦澀,「諮」當是「諾」之訛。
  • 為國巨患 諸本「巨」作「臣」,獨局本作「巨」。
    按作「臣」不可通,冊府同上卷頁也作「巨」,今從局本
  • 賑貸普霑今猶恐夏菜色 諸本無「貸」字,語氣不完,今據冊府卷四七二五六二五頁補。
    冊府「恐」作「愍雨」二字兩通,今不改
  • 未多坐盜棄市 諸本「多」上無「未」字,北史卷四0韓麒麟韓顯宗傳、冊府卷四七二五六二六頁有。
    顯宗意謂嚴刑無效,若無「未」字,便和原意相反,今據補。
  • 至於伎作宦途 諸本「於」訛「與」,今據北史卷四0、冊府卷四七二五六二七頁改。
  • 亦可復舊 諸本「可」上有「不」字,北史卷四0、冊府卷四七二五六二七頁無。
    按若云「不可復舊」,則無需申說
    「不」字衍,今據刪。
  • 周急不繼富之謂也 諸本「急」訛「給」。
    今據北史卷四0、冊府同上卷頁論語雍也章原文改。
  • 御師徐謇診視 北史卷四0程駿傳「御師」上有「侍」字,與本書卷九一徐謇傳合,這裏當脫「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