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王诞字休文,文帝第六子也。
元嘉二十年,年十一,封广陵王,食邑二千户。二十一年,监南兖州诸军事、北中郎将、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寻以本号徙南徐州刺史。
二十六年,出为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后将军、雍州刺史。以广陵彫弊,改封随郡王。上欲大举北讨,以襄阳外接关、河,欲广其资力,乃罢江州军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台税租杂物,悉给襄阳。及大举北伐,命诸蕃并出师,莫不奔败,唯诞中兵参军柳元景先克弘农、关、陕三城,多获首级,关、洛震动,事在元景传。会诸方并败退,故元景引还。徵诞还京师,迁都督广交二州诸军事、安南将军、广州刺史,当镇始兴,未行,改授都督会稽东阳新安临海永嘉五郡诸军事、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给鼓吹一部。
元凶弑立,以扬州浙江西属司隶校尉,浙江东五郡立会州,以诞为刺史。世祖入讨,遣沈庆之兄子僧荣间报诞,又遣宁朔将军顾彬之自鲁显东入,受诞节度。[1]诞遣参军刘季之与彬之并势,自顿西陵,以为后继。劭遣将华钦、庾导东讨,[2]与彬之等相逢于曲阿之奔牛塘,[3]路甚狭,左右皆悉入菰葑,彬之军人多赍篮屐,于菰葑中夹射之,钦等大败。事平,徵诞为持节、都督荆湘雍益宁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诞以位号正与浚同,恶之,请求回改。乃进号骠骑将军,加班剑二十人,馀如故。南谯王义宣不肯就徵,以诞为侍中、骠骑大将军、扬州刺史,开府如故。改封竟陵王,食邑五千户。顾彬之以奔牛之功,封阳新县侯,食邑千户,季之零阳县侯,食邑五百户。
明年,义宣举兵反,有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势震天下。上即位日浅,朝野大惧,上欲奉乘舆法物,以迎义宣,诞固执不可,然后处分。帝加诞节,[4]仗士五十人,出入六门。上流平定,诞之力也。初讨元凶,与上同举兵,有奔牛之捷,至是又有殊勋,上性多猜,颇相疑惮。而诞造立第舍,穷极工巧,园池之美,冠于一时。多聚才力之士,实之第内,精甲利器,莫非上品,上意愈不平。
孝建二年,乃出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兖二州诸军事、太子太傅、南徐州刺史,侍中如故。上以京口去都密迩,犹疑之,大明元年秋,又出为都督南兖南徐兖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南兖州刺史,馀如故。诞既见猜,亦潜为之备,至广陵,因索虏寇边,修治城隍,聚粮治仗。嫌隙既著,道路常云诞反。
三年,建康民陈文绍上书曰:「私门有幸,亡大姑元嘉中蒙入台六宫,薄命早亡,先朝赐赠美人,又听大姑二女出入问讯。父饶,司空诞取为府史,恒使入山图画道路,勤剧备至,不敢有辞,不复听归,消息断绝。姑二女去年冒启归诉,蒙陛下圣恩,赐敕解饶吏名。诞见符至,大怒,唤饶入交问:『汝欲死邪?诉台求解。』饶即答:『官比不听通家信,消息断绝。若是姊为启闻,所不知。』诞因问饶:『汝那得入台?』饶被问,依实启答。既出,诞主衣庄庆、画师王强语饶:『汝今年败,汝姊误汝。官云小人辈敢持台家逼我。』饶因叛走归,诞即遣王强将数人逐,突入家内缚录,将还广陵。至京口客舍,乃陊死井中,托云『饶惧罪自杀』。抱痛怀冤,冒死归诉。」吴郡民刘成又诣阙上书,告诞谋反,称:「息道龙昔伏事诞,亲见奸状。又见诞在石头城内,修乘舆法物,习倡警跸。道龙私独忧惧,向伴侣言之,语颇漏泄,诞使大吏令监内执道龙,道龙逸走,诞怒鞭杀监,又捕杀道龙。」又豫章民陈谈之上书诉枉,称:「弟咏之昔蒙诞采录,随从历镇,大驾南下,为诞奉送笺书,经涉危险,时得上闻。圣明登阼,恩泽周普,回改小人,使命微勤,赐署台位。咏之恒见诞与左右小人庄庆、傅元祀潜图奸逆,言词丑悖,每云:『天下方是我家有,汝等不忧不富贵。』又常疏陛下年纪姓讳,往巫郑师怜家祝诅。咏之既闻此语,又不见其事,恐一旦事发,横罹其罪,密以告建康右尉黄宣达,并有启闻,希以自免。元祀弟知咏之与宣达来往,自嫌言语漏泄,即具以告诞。诞大怒,令左右饮咏之酒,逼使大醉,因言咏之乘酒骂詈,遂被害。自顾冤枉,事有可哀。」
其年四月,上乃使有司奏曰:
上不许,有司又固请,乃贬爵为侯,遣令之国。
上将诛诞,以义兴太守垣阆为兖州刺史,配以羽林禁兵,遣给事中戴明宝随阆袭诞,使阆以之镇为名。阆至广陵,诞未悟也。明宝夜报诞典签蒋成,使明晨开门为内应。成以告府舍人许宗之,宗之奔入告诞。诞惊起,呼左右及素所畜养数百人,执蒋成,勒兵自卫。明旦将晓,明宝与阆率精兵数百人卒至,天明而门不开,诞已列兵登陴,自在门上斩蒋成,焚兵籍,赦作部徒系囚,开门遣腹心率壮士击明宝等,破之。阆即遇害,明宝奔逃,自海陵界得还。
上乃遣车骑大将军沈庆之率大众讨诞。诞焚烧郭邑,驱居民百姓,悉使入城,分遣书檄,要结近远。时山阳内史梁旷家在广陵,诞执其妻子,遣使要旷,旷斩使拒之。诞怒,灭其家。诞奉表投之城外,曰:「往年元凶祸逆,陛下入讨,臣背凶赴顺,可谓常节。及丞相构难,臧、鲁协从,朝野恍惚,感怀忧惧,陛下欲建百官羽仪,[8]星驰推奉,臣前后固执,方赐允俞,社稷获全,是谁之力?陛下接遇慇勤,累加荣宠,骠骑、扬州,旬月移授,恩秩频加,复赐徐、兖,仰屈皇储,远相饯送。臣一遇之感,感此何忘,庶希偕老,永相娱慰。岂谓陛下信用谗言,遂令无名小人来相掩袭,不任枉酷,即加诛剪。雀鼠贪生,仰违诏敕。今亲勒部曲,镇捍徐、兖。先经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愆,便成胡、越?陵锋奋戈,万没岂顾,荡定之期,[9]冀在旦夕。右军、宣简,[10]爰及武昌,皆以无罪,并遇枉酷,臣有何过,复致于此。陛下宫帷之丑,岂可三缄。临纸悲塞,不知所言。」世祖忿诞,左右腹心同籍期亲并诛之,死者以千数。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内叛出者。
车驾出顿宣武堂,内外纂严。庆之进广陵,诞幢主韩道元来降。豫州刺史宗悫、徐州刺史刘道隆率众来会。诞中兵参军柳光宗、参军何康之、刘元迈、幢主索智朗谋开城北门归顺,未期而康之所镇队主石贝子先众出奔,康之惧事泄,夜与智朗斩关而出。诞禽光宗杀之。光宗,柳元景从弟也。康之母在城内,亦为诞所杀。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诞行十馀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速还尚得入,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武念去诞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兵。」诞乃入。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馀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孟虬、太子旅贲中郎将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少年时,宗悫共蒲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至是悫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会诞反,季之至盱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时诞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郑氏,寿阳强族。瑗即使琰镇军。[11]子勋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及寿阳城降,瑗随辈同出,龙符兄僧悯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僧悯寻击虏于淮西战死。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抽刃向之,乃止。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荷公厚恩,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有文才。赠车骑参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12]长史如故。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史。军主马元子踰城归顺,追及杀之。乃于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于民间,谓曰:「事若济,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唯昙济不去,携负景粹,十馀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上使庆之于桑里置烽火三所。诞又遣千馀人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馀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二百人出北门。沈攸之于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13]诞又遣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先欲布诚于庆之,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其二曰建兴县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两烽;禽诞,举三烽。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及晴,再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附,恩怨夙结。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馀日。上将受律,群蕃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臣虽凡怯,犹怀愤踊。陛下入剪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将动乘舆。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今盛暑被甲,日费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今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且成旨频降,必应旦夕夷殄。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且睹理者寡,闇塞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臣愚伏重思计,今宁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况乃汎不测之水。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剋小城。诞闻军入,与申灵赐走趋后园。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镮刀与左右数人散走,胤之等追及诞于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京邑。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女口为军赏。诞母殷、妻徐,并自杀。追赠殷长宁园淑妃。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军。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耒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胡思祖高平县男,食邑二百户。临川内史羊璿之以先协附诞伏诛。[14]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及迁镇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左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诞甚怪惧。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天公去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又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馀日,乃赦之。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楚英流殛,爱存丘墓。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事断,礼或情申。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但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封树不修。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田叔钳赭,志于夷戮。况在天伦,何独无感。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楄柎,微表窀穸。则朽骨知荣,穷泉识荷。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省以慨然。诞及妻女,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袆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二千户。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二十九年,迁使持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贺始安三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15]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明年,徵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吏。大明二年,徵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又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唯皇家创典,尽弘斯义。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于甲令。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前废帝即位,加中书监。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袆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袆往视之,白世祖借伎,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袆住西州,故谓之西方公也。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袆,袆与相酬和。欣慰要结征北咨议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鄀令王隆伯等。袆使左右徐虎儿以金合一枚饷幼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幼文具奏其事。上乃下诏曰:
出镇宣城,上遣腹心杨运长领兵防卫。[16]同党柳欣慰、徐虎儿、陈道明、宁敬之、闾丘邈之、樊平祖、孟敬祖并伏诛。明年六月,[17]上又令有司奏:「袆忿怼有怨言,请免官,削爵土,付宛陵县狱,依法穷治。」不许。乃遣大鸿胪持节,兼宗正为副奉诏责袆,逼令自杀,时年三十五,即葬宣城。
子充明,辅国将军、南彭城东莞二郡太守。废徙新安歙县。后废帝即位,听还京邑。顺帝升明二年卒,时年二十八,无子。
武昌王浑字休渊,文帝第十子也。
元嘉二十四年,年九岁,封汝阴王,食邑二千户。为后军将军,加散骑常侍。索虏南寇,破汝阴郡,徙浑为武昌王。少而凶戾,尝出石头,怨左右人,拔防身刀斫之。[18]元凶弑立,以为中书令。山陵夕,裸身露头,往散骑省戏,因弯弓射通直郎周朗,中其枕,以为笑乐。世祖即位,授征虏将军、南彭城东海二郡太守,出镇京口。
孝建元年,迁使持节、监雍梁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将军如故。浑至镇,与左右人作文檄,自号楚王,号年为永光元年,[19]备置百官,以为戏笑。长史王翼之得其手迹,封呈世祖。上使有司奏免为庶人,下太常,绝其属籍,徙付始安郡。上遣员外散骑侍郎戴明宝诘浑曰:「我与汝亲则同气,义则君臣,遣任西蕃,以同盘石,云何一旦反欲见图?文檄处分,事迹炳然,不忠不义,乃可至此。岂唯天道助顺,逆志难充,如其凶图获逞,天下谁当相容,前事不远,足为鉴戒。加以频岁衅难,非起外人,唯应相与厉精,以固七百。汝忽复构此,良可悲惋。国虽有典,我亦何忍极法,好自将养,以保松、乔之寿。」逼令自杀,即葬襄阳,时年十七。大明四年,听还葬母江太妃墓次。太宗即位,追封为武昌县侯。[20]
王翼之字季弼,琅邪临沂人,晋黄门侍郎徽之孙也。官至御史中丞,会稽太守,广州刺史。谥曰肃子。
海陵王休茂,文帝第十四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海陵王,食邑二千户。大明二年,以为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北中郎将、宁蛮校尉、雍州刺史。进号左将军,增邑千户。时司马庾深之行府事,休茂性急疾,欲自专,深之及主帅每禁之,[21]常怀忿怒。左右张伯超至所亲爱,多罪过,主帅常加呵责,伯超惧罪,谓休茂曰:「主帅密疏官罪过,欲以启闻,如此恐无好。」休茂曰:「为何计?」伯超曰:「唯当杀行事及主帅,且举兵自卫。此去都数千里,纵大事不成,不失入虏中为王。」休茂从之。夜挟伯超及左右黄灵期、蔡捷世、滕穆之、王宝龙、来承道、彭叔儿、魏公子、陈伯儿、张驷奴、杨兴、刘保、余双等,率夹毂队,于城内杀典签杨庆,出金城,杀司马庾深之、典签戴双。集徵兵众,建牙驰檄,使佐吏上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黄钺。侍读博士荀诜谏争,见杀。伯超专任军政,杀害自己。休茂左右曹万期挺身斫休茂,被创走,见杀。休茂出城行营,咨议参军沈畅之等率众闭门拒之,休茂驰还,不得入。义成太守薛继考为休茂尽力攻城,杀伤甚众,畅之不能自固,遂得入城,斩畅之及同谋数十人。
其日,参军尹玄庆起义,攻休茂,生禽之,将出中门斩首,时年十七。母妻皆自杀,同党悉伏诛。城中挠乱,无相统领。时尚书右仆射刘秀之弟恭之为休茂中兵参军,众共推行府州事。继考以兵胁恭之,使作启事云立义,自乘驿还都,上以为永嘉王子仁北中郎咨议参军、河南太守,封冠军县侯,食邑四百户。寻事泄,伏诛。恭之坐系尚方。以玄庆为射声校尉。有司奏绝休茂属籍,贬姓为留,上不许。即葬襄阳。
庾深之字彦静,新野人也。以事先朝见知。元嘉二十九年,自辅国长史为长沙内史。南郡王义宣为荆、湘二州,加深之宁朔将军,督湘州七郡。明年,义宣为逆,深之据巴陵拒之。转休茂司马。见害之旦,子孙亦死。追赠深之冠军将军、雍州刺史,荀诜员外散骑侍郎,曹万期始平太守。
桂阳王休范,文帝第十八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岁,封顺阳王,食邑二千户。大明元年,改封桂阳王。为冠军将军、南彭城下邳太守。三年,出为江州刺史,寻加征虏将军,邑千户。入为秘书监,领前军将军。七年,迁左卫将军,加给事中。前废帝永光元年,转中护军,领崇宪卫尉。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南徐徐南兖兖四州诸军事、镇北将军、南徐州刺史,给鼓吹一部。时薛安都据彭城反叛,遣从子索儿南侵,休范进据广陵,督北讨诸军事,加南兖州刺史,进征北大将军,加散骑常侍,还京口,解兖州,增邑二千户,受五百户。泰始五年,徵为中书监、中军将军、扬州刺史,常侍如故。明年,出为使持节、都督江郢司广交五州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寻加开府仪同三司,未拜,改授都督南徐徐南兖兖青冀六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未拜,以骠骑大将军还为江州,进督越州诸军事,给三望车一乘。太宗遗诏,进位司空,改常侍为侍中,加班剑三十人。
休范素凡讷,少知解,不为诸兄所齿遇。太宗常指左右人谓王景文曰:「休范人才不及此,以我弟故,生便富贵。释氏愿生王家,良有以也。」及太宗晚年,晋平王休祐以狠戾致祸,建安王休仁以权逼不见容,巴陵王休若素得人情,又以此见害。唯休范谨涩无才能,不为物情所向,[22]故得自保,而常怀忧惧,恒虑祸及。及太宗晏驾,主幼时艰,素族当权,近习秉政,休范自谓宗戚莫二,应居宰辅,事既不至,怨愤弥结。招引勇士,缮治器械,行人经过寻阳者,莫不降意折节,重加问遗,□□留则倾身接引,厚相资给,于是远近同应,至者如归。[23]朝廷知其有异志,密相防禦,虽未表形迹,而衅难已成。母荀太妃薨,葬庐山,以示不还之志。解侍中。
时夏口阙镇,朝议以居寻阳上流,欲树置腹心,重其兵力。元徽元年,乃以第五皇弟晋熙王燮为郢州刺史,长史王奂行府州事,配以资力,出镇夏口。虑为休范所拨留,自太子洑去,不过寻阳。休范大怒,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24]表治城池,修起楼堞,多解榜板,拟以备用。其年,进位太尉。明年五月,遂举兵反。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榜解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便悉整办。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昼夜取道。书与袁粲、褚渊、刘秉曰:
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道欣至一宿,休范已至新林,朝廷震动。平南将军齐王出次新亭垒,领军将军刘勔、前兖州刺史沈怀明据石头,征北将军张永屯白下,卫将军袁粲、中军褚渊、尚书左仆射刘秉等入卫殿省。时事起仓卒,不暇得更处分,开南北二武库,随将士意取。
休范于新林步上,及新亭垒,自临城南,于临沧观上,[27]以数十人自卫。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宣齐王意旨,休范大悦,以二子德宣、德嗣付回与为质,至即斩之。回与越骑校尉张敬儿直前斩休范首,持还,左右并奔散。
初,休范自新林分遣同党杜耳、丁文豪、杜墨蠡等,[28]直向朱雀门。休范虽死,墨蠡等不相知闻。王道隆率羽林兵在朱雀门内,闻贼至,急召刘勔。勔自石头来赴,仍进桁南,战败,死之。墨蠡等乘胜直入朱雀门,王道隆为乱兵所杀。墨蠡等唱:「太尉至。」休范之死也,齐王遣队主陈灵宝赍首诣台,道逢贼,弃首于水,挺身得达,虽唱云「已平」,而无以为据,众愈疑惑。张永弃众于白下,沈怀明于石头奔散,抚军典签茅恬开东府纳贼。[29]墨蠡径至杜姥宅,中书舍人孙千龄开承明门出降,[30]宫省恇扰,无复固志。时库藏赏赐已尽,皇太后、太妃剔取宫内金银器物以充用。羽林监陈显达率所领于杜姥宅与墨蠡战,破之。至宣阳御道,诸贼一时奔散,斩墨蠡、文豪及同党姜伯玉、柳仲虔、任天助等。许公舆走还新蔡,[31]村民斩送之。晋熙王燮自夏口遣军平寻阳,德嗣弟青牛、智藏并伏诛。诏建康、秣陵二县收敛诸军死者,并杀贼尸,并加藏埋。
史臣曰:语有之,投鼠而忌器,信矣。阮佃夫、王道隆专用主命,臣行君道,识义之徒,咸思戮以马剑。休范驰兵象魏,矢及君屋,忠臣义士,莫不衔胆争先。夫以邪附君,犹或自免,况于仗正顺以争主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