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唐-房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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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 載記第三

作者 房玄齡
劉曜

劉曜

劉曜字永明元海族子也。
少孤,見養於元海
幼而聰彗,有奇度。
八歲,從元海獵於西山,遇雨,止樹下迅雷震樹,旁人莫不顛仆神色自若
元海異之曰:「此吾家千里駒也,從兄為不亡矣!
身長九尺三寸垂手過膝,生而眉白,目有赤光須髯不過百餘根,而皆長五尺
拓落高亮,與眾不群
讀書志於廣覽不精章句,善屬文,工草隸
雄武過人鐵厚一寸,射而洞之,于時號為神射
好兵書,略皆暗誦
輕侮吳、鄧,而自比樂毅、蕭、曹,時人莫之許也,惟聰每曰:「永明世祖魏武之流,何數公足道哉!」
弱冠游於洛陽坐事當誅,亡匿朝鮮遇赦而歸。
自以形質異眾,恐不容於世,隱跡管涔山,以琴書為事
嘗夜閒居,有二童子入跪曰:「管涔王使小臣奉謁趙皇帝,獻劍一口。
」置前再拜而去。
以燭視之劍長二尺光澤非常赤玉為室,背上有銘曰:「神劍禦,除眾毒
遂服之。
劍隨四時而變為五色
公元318年
元海世頻曆顯職後拜相國都督中外諸軍事,鎮長安
靳准之難,自長安赴之。
至於赤壁太保呼延晏等自平陽奔之,與太傅太尉范隆上尊號。
太興元年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惟一門不在赦例,改元光初
以硃紀領司徒呼延晏領司空範隆以下復本位。
使征北劉雅、鎮北劉策次於汾陰,與石勒掎角之勢
靳准侍中卜泰降於囚泰,送之
謂泰曰:「先帝末年,實亂大倫,群閹撓政,誅滅忠良誠是士匡討之
司空執心忠烈,行之權,拯濟塗炭,使朕及此,勳高古人,德格天地
朕方寧濟大艱,終不以非命君子賢人
司空若執忠誠,早迎大駕者,政由靳氏,祭則寡人,以朕此意布之司空,宣之朝士
」泰還平陽,具宣曜旨。
自以殺母兄沈吟未從
尋而喬泰、王騰、靳康、馬忠等殺,推尚書令靳明為盟主,遣卜泰奉傳國六璽降於
大悅,謂泰曰:「使朕獲此神璽成帝王者,子也。
石勒聞之,怒甚,增兵攻之。
明戰累敗,遣使求救使劉雅、劉策等迎之。
明率平陽士女萬五千歸於命誅明,靳氏男女少長皆殺之。
使劉雅迎母胡氏喪於平陽還葬粟邑,墓號陽陵,偽諡宣明皇太后
僭尊高祖父亮為景皇帝曾祖父廣為獻皇帝,祖防懿皇帝,考曰宣成皇帝
徙都長安,起光世殿於前,紫光殿於後。
立其妻羊氏為皇后,子熙為皇太子封子襲為長樂王,闡太原王,沖淮南王,敞齊王,高魯王,徽楚王,征諸宗室皆進封郡
宗廟社稷南北郊
以水承晉金行國號曰趙。
牲牡尚黑,旗幟尚玄冒頓配天元海配上帝,大赦境內殊死已下。
黃石屠各起兵新平扶風聚眾數千,附于南陽王保
以其將楊曼為雍州刺史王連扶風太守,據陳倉張顗新平太守周庸安定太守,據陰密
多下草壁,秦隴氐羌多歸之。
遣其軍騎劉雅、平西劉厚攻楊曼于陳倉二旬不克
中外精銳以赴之,行次雍城,太史令廣明言於曰:「昨夜妖星犯月,師不宜行。
」乃止。
敕劉雅等攝圍固壘,以待大軍
地震長安尤甚
妻羊氏有殊寵,頗與政事,陰有餘之征也。
公元320年
三年發雍,攻陳倉,曼、連謀曰:「諜者適還,雲其五牛旗建,多言胡主自來,其鋒恐不可當也。
糧廩既少,無以支久,若頓軍城下,圍人百日不待兵刃而吾自滅,不如率見眾以一戰
如其勝也,關中不待檄而至;如其敗也,一等死,早晚無在
」遂盡眾背城而陣,為所敗,王連死之,楊曼奔于南氐。
進攻草壁,又陷之,多奔隴城進陷安定
保懼,遷于桑城
氐羌悉從之。
振旅歸於長安,署劉雅為大司徒
晉將李矩金墉,克之。
左中郎將宋始、振威宋恕降于石勒
署其大將軍廣平王嶽為征東大將軍,鎮洛陽
三軍疫甚,嶽遂屯澠池
石勒石生馳應宋始等,軍勢甚盛。
將尹、趙慎等以洛陽降生,嶽乃班師,鎮於陝城。
西明門內大樹風吹折,經一宿樹撥為人形,發長一尺鬚眉長三寸,皆黃白色,有斂手之狀,亦有兩腳著裙之形,惟無目鼻,每夜有聲十日而生柯條遂成大樹枝葉甚茂。
長水校尉尹車謀反,潛結巴酋徐庫彭,曜乃誅車,囚庫彭等五十餘人阿房,將殺之。
光祿大夫遊子遠固諫,曜不從
子遠叩頭流血,曜大怒,幽子遠盡殺庫彭等,屍諸街巷之中十日,乃投之于水。
於是巴氐盡叛,推巴歸善王句渠知為主四山羌、氐、巴、羯應之者三十餘萬,關中大亂城門晝閉
子遠又從獄表諫,曜怒甚,毀其表曰:「大荔不憂命在須臾,猶敢如此,嫌死晚邪?
」叱左右速殺之。
劉雅、硃紀、呼延晏等諫曰:「子遠幽而尚諫者,所謂忠於社稷不知死之將至。
陛下縱弗能用,奈何殺之!
子遠朝誅,臣等亦暮死,以彰陛下過差之咎。
天下之人皆當去陛下西海而死耳,陛下復與誰居乎!
」曜意解,乃赦之。
於是內外戒嚴,將親討渠知。
子遠進曰:「陛下誠能愚臣之計者,不勞大駕親動,一月之中可使清定
」曜曰:「卿試言之。
子遠曰:「彼匪有大志,希竊非望也,但逼于陛下峻綱耳。
死者不可追,莫若赦諸逆人家老弱沒奚官者,使迭相撫育,聽其復業大赦與之更始
生路既開,不降何待
若渠知自以罪重不即下者願假弱兵五千,以為陛下梟之,不敢陛下將帥也。
爾者,今賊黨既眾,彌川被穀,雖以天威臨之,恐非年歲可除。
」曜大悅,以子遠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征討諸軍事
大赦境內
子遠次於雍城,降者十餘萬,進軍安定氐羌悉下,惟句氏宗党五千餘家保存陰密進攻平之,遂振旅隴右陳安郊迎
先是上郡氐羌十餘萬落保險不降,酋大虛除權自號秦王
子遠進師至其壁下,權渠率眾來距,五戰敗之。
權渠恐,將降,其子伊余大言於眾曰:「往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欲降之!
」率勁卒五萬,晨壓壘門
左右勸戰,子遠曰:「吾聞伊餘之勇,當今無敵士馬之強,復非其匹;又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剽勁鋒銳不可擬也。
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
」乃堅壁不戰。
伊餘有驕色
子遠候其無備,夜,誓眾蓐食,晨,大風霧,子遠曰:「天贊我也!
躬先士卒,掃壁而出,遲明覆之,生擒伊餘,悉俘其眾。
權渠大懼,被髮割面而降
子遠以權渠為征西將軍西戎公,分徙伊余兄弟及其部落二十餘萬口于長
西戎之中,權渠部最強,皆稟其命而為寇暴,權渠既降,莫不歸附
公元318年
大悅,宴群臣於東堂,語及平生泫然流涕,遂下書曰:「蓋褒德惟舊聖後之所先;念惠錄孤,明王恆典
是以世祖草創河北,而致封于嚴尤之孫;魏武勒兵梁宋,追慟於橋公之墓。
前新贈大司徒、烈湣公崔岳中書令曹恂,晉陽太守王忠太子洗馬劉綏等,或識朕于童齔之中,或濟朕於艱窘之極,言念君子,實傷我心。
《詩》不雲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漢昌之初雖有褒贈,屬否運之際,禮章莫備,今可贈使持節侍中大司徒遼東公,恂大司空南郡,綏左光祿大夫平昌公鎮軍將軍安平侯,並加散騎常侍
但皆丘墓夷滅,申哀莫由有司其速班訪等子孫,授以茅土稱朕意焉。
」初,曜之亡,與曹恂奔于劉綏,綏匿之於舊匱,載送送之朝鮮
歲餘饑窘,變姓名,客為縣卒。
朝鮮,見而異之,推問所由
叩頭自首流涕求哀
曰:「卿謂崔元嵩不如孫賓碩乎,何懼之甚也!
今詔捕卿甚峻,百姓不可保也。
此縣幽僻勢能相濟縱有大急不過解印綬與卿俱去耳。
吾既門衰,無兄弟之累,身又薄祜未有兒子,卿猶吾子弟也,勿為過憂
大丈夫處身立世鳥獸投人,要欲濟之,而況君子乎!
給以衣服資供書傳
遂從,質通疑滯恩顧甚厚。
從容曰:「劉生姿宇神調,命世之才也!
四海脫有微風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
」曹恂雖於屯厄之中,事君臣之禮,故皆德之。
太學長樂宮東,小學未央宮西,簡百姓年二十五已下十三已上,神志可教者千五百人,選朝賢宿儒明經篤學以教之。
中書監劉均領國子祭酒
崇文祭酒秩次國子
散騎侍郎董景道明經擢為崇文祭酒
遊子遠大司徒
命起酆明觀,立西宮建陵霄台于滈池,又將於霸陵西南營壽陵
侍中喬豫、和苞上疏諫曰:「臣聞人主之興作也,必仰准乾象俯順人時是以衛文承亂亡之後宗廟社稷流漂無所,而猶上候營室以構楚宮
彼其急也猶尚若茲,故能興康叔武公之跡,以延九百之慶也。
奉詔書將營酆明觀,市道芻蕘咸以非之,曰一觀之功可以涼州矣。
奉敕旨復欲擬阿房而建西宮,模瓊台而起陵霄,此則費萬酆明,功億前役也。
以此功費,亦可以吞吳蜀,翦齊魏矣。
陛下何為中興之日而蹤亡國之事!
自古聖王,人誰無過
陛下此役,實為過舉
過貴在能改,終之實難。
伏聞敕旨營建壽陵周回四里,下深二十五丈,以銅為棺郭,黃金飾之,恐此功費國內能辦也。
且臣聞堯葬谷林,市不改肆;顓頊廣陽,下不及泉。
聖王之於終也如是
秦皇下錮三泉周輪七里身亡之後,毀不旋踵,暗主之於終也如此
向魋石槨孔子以為不如速朽王孫倮葬識者嘉其矯世
自古無有不亡之國,不掘之墓,故聖王厚葬之招害也,故不為之。
臣子之于君父陵墓豈不高廣如山嶽哉!
但以保全始終安固萬世為優耳。
興亡奢儉冏然於前,惟陛下覽之。
」曜大悅下書曰:「二侍中懇懇古人之風烈矣,可謂社稷之臣也。
二君,朕安聞此言乎!
孝明承平之世,四海無虞之日,尚納鐘離一言而罷北宮之役,況朕之暗眇,當今極弊,而可不敬從明誨乎!
今敕悉停壽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
《詩》不雲乎:'無言不酬,無德不報
'其封豫安昌子,苞平輿子,並領諫議大夫
敷告天下,使知區區朝思聞過也。
自今政法不便於時不利社稷者,其詣闕極言勿有所諱。
」省酆水囿以與貧戶
終南山崩,長安人劉終於崩所得白玉一尺,有文字曰:「皇亡,皇亡,敗趙昌。
井水竭,構五梁咢酉衰困囂喪。
嗚呼
嗚呼
赤牛奮靷其盡乎!
」時群臣咸賀,以為勒滅之征。
大悅,齋七日而後受之於太廟大赦境內,以終為奉瑞大夫
中書監劉均進曰:「臣聞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
終南京師之鎮,國之所瞻,無故而崩,其凶焉可極言
三代之季,其災也如是
朝臣皆言祥瑞,臣獨言非,誠上忤聖旨下違眾議,然臣不達大理,竊所未同。
何則
玉之于山石也,猶君之於臣下
山崩石壞,象國傾人亂。
'皇亡,皇亡,敗趙昌者',此言皇室將為趙所敗,趙因之而昌。
今大趙都秦雍,而勒跨全趙之地,趙昌之應,當在石勒不在我也。
'井水竭,構五梁'者,井謂東井,秦之分也,'五謂五車',大梁五車大梁,趙之分也,此言秦將竭滅,以構成趙也。
'咢'者,歲之次名作咢也,言歲馭作咢酉之年,當有敗軍殺將之事。
'困'謂困敦歲在子之年名玄囂亦在天之次,言歲馭于子,國當喪亡。
'赤牛奮靷'謂赤奮若,在醜之歲名也。
'牛'謂牽牛東北維之宿,醜之分也,言歲在醜當滅亡,盡無復遺也。
此其誡悟蒸蒸,欲陛下勤修德化以禳之。
縱為嘉祥,尚願陛下夕惕以答之。
《書》曰:'雖休勿休
'願陛下追蹤周旦盟津之美,捐鄙虢公夢廟之凶,謹歸沐浴以待妖言之誅。
」曜憮然改容
御史劾均狂言瞽說誣罔祥瑞,請依大不敬論。
曜曰:「此之災瑞,誠不可知深戒朕之不德,朕收其忠惠多矣,何罪之有乎!」
親征氐羌仇池楊難敵率眾來距,前鋒擊敗之,難敵退保仇池仇池氐羌多降於曜。
曜後復西討楊韜于南安,韜懼,與隴西太守等降於曜,皆封列侯
使侍中喬豫率甲士五千,遷韜等及隴右萬餘戶于長安
曜又進攻仇池
時曜寢疾,兼癘疫甚,議欲班師,恐難敵其後,乃以其尚書郎王獷為光國中郎將,使于仇池,以說難敵難敵於是遣使稱籓。
大悅,署難敵使持節侍中假黃鉞都督益甯南秦梁巴六州隴上西域諸軍事上大將軍益甯南秦州牧領護南氐校尉、甯羌中郎將武都王子弟為公侯列將二千石十五人
公元320年
陳安請朝,曜以疾篤不許
怒,且以曜為死也,遂大掠而歸。
疾甚篤,馬輿而還,使其將呼延實輜重於後。
陳安精騎耍之於道。
實奔戰無路,與長史魯憑俱沒于
囚實而謂之曰:「劉曜已死,子誰輔哉?
孤當輿足下終定大業
」實叱曰:「狗輩!
榮寵,處不疑之地,前背司馬保,今復如此
自視何如主上
憂汝不久梟首上邽通衢何謂大業
速殺我,懸我首於上邽東門,觀大軍之入城也。
怒,遂殺之。
以魯憑為參軍,又遣其弟集及將軍張明等率騎二萬追衛軍呼延逆戰擊斬之,悉俘其眾。
懼,馳還上邽
至自南安
陳安使其將劉烈、趙罕襲汧城,拔之,西州氐羌悉從
士馬雄盛,眾十餘萬,自稱使持節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涼秦州牧涼王,以趙募為相國,領左長史
魯憑對大哭曰:「吾不忍陳安之死也。
怒,命斬之。
憑曰:「死自吾分,懸吾頭于秦州通衢,觀趙之斬陳安也。
」遂殺之。
聞憑死,悲慟曰:「賢人者,天下之望也。
賢人,是塞天下之情,夫承平之君猶不敢臣妾之心,況于四海乎!
陳安今於招賢采哲之,而害君子,絕當時之望,吾知其無能為也。」
休屠石武桑城降,大悅,署武為使持節都督秦州隴上雜夷諸軍事平西大將軍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後羊氏死,偽諡獻文皇后。
羊氏內有特寵,外參朝政,生三子熙、襲、闡。
始禁無官不聽乘馬,祿八百石已上婦女乃得衣錦繡,自季秋農功畢,乃聽飲酒,非宗廟社稷之祭不得殺牛,犯者皆死。
太學引試學生上第者拜郎中
武功男子蘇撫、陝男子長平並化為女子
石言於陝,若言勿東者。
曜將葬其父及妻,親如粟邑規度之。
負土為墳,其下周回二里,作者繼以脂燭,怨呼之聲盈于道路
遊子遠諫曰:「臣聞聖主明王忠臣孝子之于終葬也,棺足周身,槨足周棺,藏足周槨而已不封不樹,為無窮這計。
伏惟陛下聖慈幽被,神鑒洞遠,每以清儉恤下為先。
社稷資儲為本。
二陵之費至以億計,計六萬夫百日作,所用六百萬功。
二陵下錮三泉,上崇百尺積石為山增土為阜,發掘古塚以千百數,役夫呼嗟氣塞天地暴骸原野,哭聲盈衢,臣竊謂無益先皇先後,而徒喪國之儲力。
陛下脫仰尋之軌者,則功不盈百萬,費亦不過千計,下無怨骨,上無怨人,先帝先後太山之安,陛下饗舜、禹、周公之美,惟陛下察焉。
」曜不納,乃使其將劉岳等帥騎一萬,迎父及弟暉喪于太原
疫氣大行死者十三四。
上洛子張盧死二十七日,有盜發其塚者,盧得蘇。
曜葬其父,墓號永垣陵,葬妻羊氏,墓號顯平陵
大赦境內殊死巳下,賜人爵二級孤老貧病不能自存者帛各有差。
公元323年
太甯元年陳安攻曜征西劉貢于南安休屠石武桑城將攻上邽,以解南安之圍。
聞之懼,馳歸上邽,遇于瓜田
眾寡不敵,奔保張故壘
引軍曰:「叛逆胡奴
要當生縛此奴,然後斬劉貢。
閉壘距之。
貢敗安後軍,俘斬萬餘。
馳還赴救,貢逆擊敗之。
俄而武騎大至安眾大潰,收騎八千,奔於隴城
貢乃留督後眾,躬先士卒,戰輒敗之,遂圍安於隴城
大雨霖,震曜墓門屋,大風飄發其父寢堂于垣外五十餘步。
避正殿素服哭於東堂五日,使其鎮軍劉襲太常梁胥等繕復之。
木植已成林,至是悉枯。
署其大司馬劉雅為太宰,加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給千兵百騎甲仗百人入殿,增班劍六十人前後鼓吹二部
親征陳安,圍安於隴城
出挑戰,累擊敗之,斬獲八千餘級。
右軍劉幹攻平襄,克之,隴上諸縣悉降
曲赦隴右殊死已下,惟陳安、趙募不在其例。
安留楊伯支、姜沖兒等守隴城,帥騎數百突圍而出,欲引上邽平襄之眾還解隴城之圍。
既出,知上邽被圍,平襄已敗,乃南走陝中。
曜使其將軍平先、丘中伯率勁騎追,頻戰敗之,俘斬四百餘級。
壯士十餘騎於陝中格戰,左手七尺大刀右手丈八蛇矛,近交則刀矛俱發,輒害五六;遠則雙帶鞬服左右馳射而走。
平先亦壯健絕人勇捷如飛,與搏戰三交,奪其蛇矛而退。
會日暮,雨甚,棄馬,與左右五六人步逾山嶺,匿於溪澗
翌日尋之,遂不知所在
連雨始霽,輔威呼延清尋其徑跡,斬安于澗曲
大悅
善於撫接吉凶夷險與眾同之,及其死,隴上歌之曰:「隴上壯士陳安,驅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心肝。
聶驄父馬鐵瑕鞍,七尺大刀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決無當前。
戰始三交蛇矛,棄我聶驄竄嚴幽,為我外援懸頭
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
」曜聞而嘉傷,命樂府歌之。
楊伯支斬姜沖兒,以隴城降。
宋亭斬趙募,以上邽降。
秦州大姓楊、姜諸族二千餘戶于長
氐羌悉下,並送質任
劉岳涼州刺史張茂相持河上,曜自隴長驅至西河戎卒二十八萬五千,臨河列營,百餘里中鐘鼓之聲沸河動地自古軍旅之盛未有斯比。
臨河諸戍望風奔退
揚聲百道俱渡,直至姑臧涼州大怖,人無固志
諸將咸欲速濟,曜曰:「吾軍旅雖盛,不逾魏武之東也。
畏威而來者,三有二焉。
中軍宿衛已皆疲老不可用也。
張氏以吾新平陳安師徒殷盛,以形聲言之,非彼五郡之眾所能抗也,必怖而歸命受制稱籓,吾復何求!
卿等試之,不出中旬,張茂之不至者,吾為負卿矣。
懼,果遣使稱籓,獻馬一千五百匹,牛三千頭,羊十萬口,黃金三百八十斤,銀七百斤,女妓二十人,及諸珍寶珠玉方域美貨不可勝紀
大悅,使其大鴻臚田崧使持節假黃鉞侍中都督南北梁益巴漢隴右西域雜夷匈奴諸軍事太師、領大司馬涼州、領西域大都護、護氐羌校尉涼王
曜至自河西,遣胡元增其父及妻墓高九十尺。
楊難敵陳安既平,內懷危懼,奔於漢中
鎮西劉厚追擊之,獲其輜重千餘兩,士女六千餘人,還之仇池
曜以大鴻臚田崧鎮南大將軍益州刺史,鎮仇池,以劉嶽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進封中山王
初,靳准之亂,曜世子胤沒于黑匿郁鞠部,至是,胤自言,郁鞠大驚資給衣馬,遣子送之。
曜對胤悲慟,嘉郁鞠忠款,署使持節散騎常侍忠義大將軍左賢王
字義孫,美姿貌,善機對,年十歲身長七尺五寸,眉鬢如畫
聰奇之,謂曜曰:「此兒神氣同義真乎!
當應為卿之塚嫡,卿可思文王伯邑考武王之意也。
」曜曰:「臣之籓國,僅能守祭祀便足矣不可以長幼之倫也。
」聰曰:「卿勳格天地,國兼百城當世太師,受專征之任五侯九伯專征之者,卿之子孫,柰何言同諸籓國也!
義真不能遠追太伯高讓之風,吾不過為卿封之以一國
義真,曜子儉之字也。
於是封儉為臨海王,立胤為世子
胤雖少離屯難,流躓殊荒,而風骨俊茂爽朗卓然身長八尺三寸,發與身齊,多力善射,驍捷風雲,曜因以重之,其朝臣屬意焉。
於是顧謂群下曰:「義孫可謂歲寒不凋涅而不淄者矣。
義光雖先已樹立,然沖幼儒謹,恐難乎為今世儲貳也,懼非所以上社稷下愛義光。
義孫年長明德,又先世子也,朕欲遠追周文近蹤光武,使宗廟太山之安,義光饗無疆之福,于諸卿意如何
」其太傅呼延晏等咸曰:「陛下遠擬周漢為國無窮之計,豈惟臣等賴之,實亦宗廟四海之慶。
左光祿卜泰、太子太保韓廣等進曰:「陛下若以廢立為是也,則不降日月之明,垂訪群下
以為疑也,固思聞臣等異同之言,竊以誠廢太子非也。
何則
周文以未建之前,擇聖表而超樹之可也
光武緣母色而廢立,豈足為聖朝模範
光武誠以東海篡統何必不如明帝
皇子文武才略,神度弘遠,信獨絕一時足以擬蹤周發;然太子孝友仁慈志尚沖雅,亦足以堂負聖基,為承平賢主
何況儲宮者六合人神系望也,不可輕以廢易。
陛下誠實爾者,臣等有死而已未敢奉詔
」曜默然
胤前泣曰:「慈父之于子也,當務存《屍鳩》之仁,何可替熙而立臣也!
陛下謬恩乃爾者,臣請死於此,以明赤心
陛下若愛忘其醜,以臣微堪指授,亦當能輔導義光,仰遵聖軌
」因歔欷流涕悲感朝臣
曜亦以太子羊氏所生,羊有寵,哀之不忍廢,乃止。
追諡前妻卜氏為元悼皇后,胤之母也。
卜泰,胤之舅,曜嘉之拜上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領太子太傅
封胤為永安王,署侍中衛大將軍都督二宮衛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領太子太傅號曰皇子
命熙于胤盡家人之禮。
時有鳳皇五子翔於故未央殿五日悲鳴不食皆死。
立後劉氏。
石勒將石他自雁門上郡,襲安國將軍、北羌王盆句除,俘三千餘落,獲牛馬羊百餘萬而歸。
大怒投袂而起
是日次於渭城,遣劉嶽追之,曜次於富平,為聲援
及石他戰於河濱,敗之,斬他及其甲士一千五百級,赴河死者五千餘人,悉收所虜,振旅而歸。
楊難敵自漢中還仇池,克之,執田崧,立之於前。
難敵左右令拜,瞋目叱之曰:「氐狗!
安有天子牧伯而向賊拜乎!
難敵曰:「子岱,吾當與子終定大事
子謂劉氏可為盡忠,吾獨不可乎!
厲色大言曰:「若賊氐奴才,安敢欲希覬非分
吾寧為國家鬼,豈可為汝臣,何不速殺我!
」顧排一人,取其劍,前刺難敵不中,為難敵所殺。
曜遣劉岳石生洛陽,配以近郡甲士五千,宿衛精卒一萬,濟自盟津
鎮東呼延謨率荊司之眾自崤澠而東。
石勒盟津石梁二戍,克之,斬獲五千餘級,進圍石生金墉
石季龍步騎四萬入自成皋關,陳兵待之
戰于洛西,岳師敗績中流矢,退保石梁
季龍塹柵列圍,遏絕內外
眾饑甚,殺馬食之。
季龍又敗呼延謨,斬之。
親率軍援季龍率騎三萬來距。
前軍劉黑大敗季龍將石聰於八特阪。
曜次於金穀,夜無故大驚軍中潰散,乃退如澠池
夜中又驚,士卒奔潰,遂歸長安
季龍劉岳及其將王騰等八十餘人,並氐羌三千餘人,送于襄國,坑士卒一萬六千。
曜至自澠池素服郊哭,七日乃入城。
武功豕生犬,上邽馬生牛,及諸妖變不可勝記
曜命其公卿各舉博識直言之士一人司空劉均舉參軍台產,曜親臨東堂,遣中黃門策問之。
極言其故,曜覽而嘉之引見東堂,訪以政事
流涕歔欷具陳災變之禍,政化之闕,辭旨諒直,曜改容禮之,即拜博士祭酒諫議大夫,領太史令
其後所言皆驗,曜彌重之,歲中三遷歷位尚書光祿大夫太子少師,位特進
曜署劉胤大司馬進封南陽王,以漢陽諸郡十三為國;置單于台渭城,拜大單于,置左右賢王已下,皆以胡、羯、鮮卑、氐、羌豪桀為之。
自還長安憤恚發病,至是疾瘳,曲赦長安殊死已下。
署其汝南王劉咸太尉錄尚書事,光祿大夫劉綏為大司徒,卜泰為大司空
曜妻劉氏疾甚,曜親省臨之,問其所欲言。
劉泣曰:「妾叔父昶無子,妾少養于叔,恩撫甚隆,無以報德,願陛下貴之
妾叔皚女芳有德色,願備後宮
」曜許之。
言終而死,偽諡獻烈皇后
劉昶使持節侍中大司徒錄尚書事,進封河南郡公,封妻張氏為慈鄉君,立劉皚女芳為皇后追念劉氏之言也。
俄署驃騎劉述為大司徒劉昶太保
召公卿已下子弟有勇幹者為親禦郎,被甲鎧馬動止自隨,以充折沖之任
尚書郝述、都水使者支當固諫,曜大怒,鴆而殺之。
公元328年
咸和三年夜夢三人金面丹脣東向逡巡不言而退,曜拜而履其跡。
召公卿已下議之,朝臣咸賀以為吉祥,惟太史令任義進曰:「三者,曆運統之極也。
東為震位王者之始次也。
金為兌位,物衰落也。
脣丹不言,事之畢也。
逡巡揖讓退舍之道也。
為之拜者,屈伏於人也。
履跡而行,慎不出疆也。
東井秦分也。
五車,趙分也。
兵必暴起亡主喪師,留敗趙地。
遠至三年,近七百日,其應不遠。
陛下思而防之。
」曜大懼,於是躬親二郊飾繕神祠望秩山川,靡不周及。
大赦殊死已下,復百姓租稅之半。
長安不雨,至於五月
曜遣其武衛劉朗率騎三萬襲楊難敵仇池,弗克,掠三千餘戶而歸。
張駿聞曜軍為石氐所敗,乃去曜官號復稱大將軍涼州,遣金城太守張閬及枹罕護軍辛晏、將軍韓璞等率眾數萬人自大攻掠秦州諸郡。
曜遣劉胤步騎四萬擊之,夾洮相持七十餘日。
冠軍呼延那雞率親禦郎二千騎,絕其運路
濟師逼之,璞軍大潰,奔還涼州
追之,及于令居斬級二萬。
張閬、辛晏率眾數萬降於曜,皆拜將軍,封列侯
石勒石季龍率眾四萬,自軹關西入伐曜,河東之者五十餘縣,進攻蒲阪
曜將東救蒲阪,懼張駿楊難敵承虛襲長安,遣其河間王述發氐羌之眾屯于秦州
曜盡中外精銳水陸赴之,自衛關北濟。
季龍懼,引師而退。
追之,及于高候大戰,敗之,斬其將軍石瞻,枕屍二百餘里,收其資仗億計
季龍奔於朝歌
曜遂濟自大陽,攻石生金墉,決千金堨以灌之。
曜不撫士眾,專與嬖臣飲博左右或諫,曜怒,以為妖言,斬之。
大風拔樹昏霧四塞
季龍進據石門,續知自率大眾已濟,始議增滎陽戍,杜黃馬關
俄而洛水候者前鋒交戰,擒羯,送之。
曜問曰:「大胡自來邪?
其眾大小如何
」羯曰:「大胡自來,軍盛不可當也。
」曜色變,使攝金墉之圍,陳於洛西南北十餘里。
曜少而淫酒末年尤甚
至,曜將戰,飲酒數斗,常乘赤馬無故局頓,乃乘小馬
比出,復飲酒鬥餘。
至於西陽門,捴陣就平,將石堪因而乘之,師遂大潰。
昏醉奔退,馬陷石渠,墜於冰上,被瘡十餘,通中者三,為堪所執,送於所。
曜曰:「石王
重門之盟不?
使徐光謂曜曰:「今日之事,天使其然,復云何邪!
」幽曜于河南丞廨,使金瘡醫李永療之,歸於襄國
曜瘡甚,載以馬輿,使李永與同載。
北苑三老孫機上禮求見曜,許之。
進酒於曜曰:「僕谷王關右稱帝皇。
持重,保土疆
用兵,敗洛陽
祚運窮,天所亡。
開大分,持一觴。
」曜曰:「何以健邪!
當為翁飲。
聞之,淒然改容曰:「亡國之人,足令老叟數之。
」舍曜于襄國永豐小城,給其妓妾嚴兵圍守
劉岳、劉震等乘馬,從男女,衣以見曜,曜曰:「久謂卿等為灰土石王仁厚全宥至今,而我殺石他,負盟之甚。
今日之禍,自其分耳。
」留宴終日而去。
諭曜與其太子熙書,令速降之,曜但敕熙:「與諸大臣匡維社稷,勿以吾易意也。
覽而惡之,後為所殺。
熙及劉胤劉咸等議西保秦州尚書胡勳曰:「今雖喪主,國尚全完將士情一未有離叛,可共並力距險,走未晚也。
不從,怒其沮眾,斬之,遂率百官奔於上邽,劉厚、劉策皆捐鎮奔之。
關中擾亂將軍蔣英、辛恕擁眾數十萬,據長安遣使石生洛陽之眾以赴之。
劉遵率眾數萬,自上邽將攻石生長安隴東武都安定新平北地扶風始平諸郡戎起兵
次於仲橋石生固守長安
使石季龍率騎二萬距,戰于義渠,為季龍所敗,死者五千餘人
上邽季龍乘勝追戰,枕屍千里上邽潰。
季龍執其偽太子熙、南陽王劉胤將相諸王等及其諸卿校公侯已下三千餘人,皆殺之。
徙其台省文武、關東流人秦雍大族九千餘人襄國,又坑其王公等及五郡屠各五千餘人洛陽
在位十年而敗。
始,元海懷帝永嘉四年僭位,至曜三世,凡二十有七載,以成帝咸和四年滅。

史評

史臣曰:彼戎狄者,人面獸心,見利則棄君親臨財則忘仁義者也。
投之遐遠,猶懼外侵,而處以封畿,窺我中釁
昔者幽後不綱胡塵于戲水;襄王失禦,戎馬生於關洛
至於強弱,妙兵權,體興衰,知利害,于我中華未可量也。
元海人傑必致青雲之上;許以殊才不居庸劣之下。
是以策馬鴻騫乘機豹變五部高嘯一旦推雄皇枝相害,未有與之爭衡者矣。
伊秩啟興王之略,骨都克定單于北顧之懷,獫狁南郊之祭,大哉天地,茲為不仁矣!
若乃習以華風溫乎雅度;兼其舊俗,則罕規模
雖復石勒稱籓,王彌效款,終為夷狄之邦,未辯君臣之位。
至於不遠儒風虛襟正直,則昔賢所謂仁義而盜之者焉。
偽主斯亡,玄明篡嗣,樹恩戎旅,既總威權關河曩日之疆,士馬前人之氣。
然則信不由中,自乖弘遠,貌之為美,處事難終。
縱武窮兵,殘忠害謇,佞人方轡並後載馳閹豎類於回天凝科逾於砲烙
豺狼之將,逐鷹犬之師,懸旌俯渭,分麾陷洛,鐵馬陵山胡笳遵渚,粉忠貞於戎手,聚搢紳京觀
先王井賦乃眷維桑舊都宮室,咸成茂草
墜露沾衣行人灑淚
若乃上古敦龐不親其子,功成高讓,歸諸有德。
爰及三伐,乃用干戈,將以拯厥版蕩,恭膺天命
懿彼武王,殷之列辟,載旆乘時興兵誓野,投焚既隕,可以絕言。
輕呂旁揮,彤弧三發豈若清蹕常道之門,馳金車山陽之館!
故知黔首來蘇居今愛古白旗陳肆,古不如今
胡寇不仁有同豺豕,役天子行觴,驅乘輿執蓋庾瑉之淚既盡,辛賓加之以血。
若乃有生之貴,處死為難,弘在三之義,忘七尺之重,主憂之恨,畢命同歸自古篡奪於斯為甚
是以災氣呈形賊臣苞亂,政荒民散,可以危亡
劉聰得壽終,非不幸也。
則天虓勇運偶時艱用兵王翦之倫,好殺董公之亞。
承基丑類或有可稱。
子遠納忠高旌暫偃;和苞獻直,酆明罷觀。
而師之所處荊棘生焉,自絕強籓,禍成勁敵
天之所厭,人事以之,駭戰士宵奔,酌戎杯而不醒有若假手,同乎拾芥
石氏之興歟,何不支之甚也!
贊曰:惟皇不範,邇甸居穹。
丹硃罕嗣,冒頓爭雄
旌揚月,朔馬騰風。
埃塵淮浦虓呼河宮
未央朝寂,謻門旦空。
郭欽之慮,辛有知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