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唐-房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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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九 列傳第六十九

作者 房玄齡 褚遂良
桓玄 卞範之 殷仲文

桓玄

桓玄字敬道一名靈寶大司馬溫之孽子也。
母馬氏嘗與同夜坐,於月下流星銅盆水中,忽如二寸火珠冏然明淨,競以瓢接取馬氏得而吞之,若有感,遂有娠。
及生,有光照室,占者奇之,故小名靈寶
妳媼每抱詣溫,輒易人而後至,雲其重兼常兒,溫甚愛異之。
臨終,命以為嗣,襲爵南郡
七歲,溫服終,府州文武辭其叔父沖,沖撫頭曰:「此汝家之故吏也。
涕淚覆面,眾並異之。
及長,形貌瑰奇風神疏朗博綜藝術,善屬文
常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眾咸憚之,朝廷亦疑而未用。
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時議謂溫有不臣之跡,故折兄弟而為素官
太元末出補義興太守鬱鬱不得志
登高震澤,歎曰:「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
棄官歸國
自以元勳之門而負謗於世,乃上疏曰:
臣聞周公大聖四國流言樂毅王佐而被謗騎劫,《巷伯》有豺獸之慨,蘇公飄風之刺,惡直醜正,何代無之
先臣蒙國殊遇姻婭皇極,常欲以報德投袂乘機西平巴蜀北清伊洛,使竊號之寇系頸北闕園陵修復大恥載雪飲馬灞滻懸旌趙魏勤王之師,功非一捷。
太和之末皇基潛移之懼,遂乃順天人,翼登聖朝明離既朗,四凶兼澄。
向使此功不建,此事不成宗廟之事豈可孰念!
太甲雖迷,商祚無憂昌邑雖昏,弊無三孽
因茲而言,晉室之機危于殷漢,先臣功高矣。
負重既往,蒙謗清時聖世明王黜陟之道,不聞廢忽顯明之功,探射冥冥之心,啟嫌謗之塗,開邪枉之路者也。
先臣勤王艱難之勞,匡復克平之勳,朝廷若其遺之,臣亦不復計也。
至於先帝龍飛九五陛下所以繼明南面請問談者,誰之由邪?
誰之德邪?
豈惟晉室永安祖宗血食,于陛下一門,實奇功也。
自頃權門日盛,醜政實繁,咸稱述時旨,互相扇附,以臣之兄弟皆晉之罪人,臣等復何理可以苟存聖世
何顏可以屍饗封祿
陛下忘先大造之功,信貝錦萋菲之說,臣等自當奉還三封受戮市朝然後下從先臣,歸先帝玄宮耳。
陛下述遵先旨,追錄舊勳,竊望少垂愷悌覆蓋之恩。
疏寢不報
玄在荊楚積年優遊無事荊州刺史殷仲堪敬憚之。
中書令王國寶用事,謀削弱方鎮內外騷動,知王恭憂國之言,玄潛有意功業,乃說仲堪曰:「國寶與君諸人已為對,唯患相弊之不速耳。
今既執權要,與王緒相為表裏其所回易,罔不如志
孝伯元舅之地,正情朝野所重,必未便動之,唯當以君為事首。
君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以為允,咸謂君雖有思致,非方伯人。
若發詔征君中書令,用殷顗荊州,君何以處之?
仲堪曰:「憂之久矣,君謂計將安出
」玄曰:「國寶奸凶天下所知孝伯疾惡之情每至而當,今日之會,以理推之,必當過人
君若密遣一人,信說王恭宜興晉陽之師,以內朝廷,己當悉荊楚之眾順流而下,推王為盟主,僕等亦皆投袂當此無不回應
此事既行,桓文之舉也。
仲堪持疑未決
俄而王恭信至,招仲堪及玄匡正朝廷
國寶既死,於是兵罷。
玄乃求為廣州會稽王道子亦憚之,不欲使在荊楚,故順其意。
隆安初,詔以玄督交廣二州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玄受命不行
其年,王恭又與庾楷起兵江州刺史王愉譙王尚之兄弟
玄、仲堪恭事克捷一時回應
仲堪給玄五千人,與楊佺期俱為前鋒
軍至湓口王愉奔於臨川,玄遣偏將軍追獲之。
玄、佺期石頭仲堪蕪湖
劉牢之歸順
既死,庾楷戰敗,奔于玄軍。
既而詔以玄為江州仲堪等仲皆被換易,乃各回舟西還,屯于尋陽共相結約,推玄為盟主
玄始得志,乃連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誅尚之牢之等。
朝廷深憚之,乃免桓脩、復仲堪相和解。
初,玄在荊州豪縱士庶憚之,甚於州
仲堪親黨勸殺之,仲堪不聽
及還尋陽,資其聲地故推盟主,玄逾自矜重。
佺期為人驕悍,常自謂承藉華胄江表莫比,而玄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憾,即欲於壇所襲玄,仲堪佺期兄弟虓勇,恐克玄之後復為己害,苦禁之。
於是奉詔還鎮
玄亦知佺期異謀,潛有吞併之計,於是屯于夏口
隆安中,詔加玄都督荊州四郡,以兄偉為輔國將軍南蠻校尉
仲堪慮玄跋扈,遂與佺期結婚為援。
初,玄既與仲堪佺期有隙,恆臣掩襲,求廣其所統。
朝廷亦欲成其釁隙,故分佺斯所督四郡與玄,佺期甚忿懼。
姚興洛陽佺期建牙聲雲援洛,密欲與仲堪共襲玄。
仲堪外結佺期而疑其心,距而不許,猶慮弗能禁,復遣從弟遹屯于北境以遏佺期
佺期不能獨舉,且不測仲堪本意,遂息甲
南蠻校尉楊廣佺期之兄也,欲距桓偉仲堪不聽,乃出宜都建平郡太守,加征虜將軍
佺期弟孜敬先江夏相,玄以兵襲而召之。
既至以為諮議參軍
於是軍西征,亦聲雲救洛,與仲堪書,說佺期國恩而棄山陵,宜共罪之。
親率戎旅逕造金墉,使仲堪楊廣如其不爾無以相信
仲堪本計兩全之,既得玄書,知不能禁,乃曰:「君自沔而行,不得一人入江也。
」玄乃止。
荊州大水仲堪振恤饑者,倉廩空竭
玄乘其虛而伐之,先遣軍襲巴陵
梁州刺史郭銓當之所鎮,路經夏口,玄聲雲朝廷為己前鋒,乃授以江夏之眾,使督諸軍並進密報令為內應
遑遽不知所為,乃自齎疏示仲堪
仲堪為質,令與玄書,辭甚苦至。
玄曰:「仲堪為人不得專決常懷成敗之計,為兒子作慮,我兄必無憂矣。」
既至巴陵仲堪遣眾距之,為玄所敗。
玄進至楊口,又敗仲堪子道護,乘勝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遣軍數道距之。
佺期襄陽來赴,與兄廣共擊玄,玄懼其銳,乃退軍馬頭
佺期等方復追玄苦戰佺期敗,走還襄陽仲堪出奔酂城,玄遣將軍馮該躡佺期,獲之。
為人所縛,送玄,並殺之。
仲堪佺期死,乃將數百人姚興,至冠軍城,為該所得,玄令害之。
於是遂平荊雍,乃表求領江、荊二州
詔以玄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七州、後將軍荊州刺史假節,以桓脩為江州刺史
上疏固爭江州於是進督八州及楊豫八郡,復領江州刺史
玄又輒以偉為冠軍將軍雍州刺史
寇賊未平朝廷難違其意,許之。
於是樹用腹心兵馬日盛,屢上疏求討孫恩,詔輒不許
其後京都,玄建牙聚眾外托勤王,實欲觀釁而進,復上疏請討之。
已走,玄又奉詔解嚴
以偉為江州,鎮夏口司馬刁暢輔國將軍,督八郡,鎮襄陽;遣桓振皇甫敷、馮該等戍湓口
沮漳二千戶江南,立武寧郡;更招集流人,立綏安郡。
又置諸郡丞
詔征廣州刺史刁逵豫章太守郭昶之,玄皆留不遣
自謂三分有二,知勢所歸,屢上禎祥以為己瑞。
初。
庾楷既奔于玄,玄之求討孫恩也,以為右將軍
玄既解嚴去職
玄方朝廷構怨,恐事不克,禍及於己,乃密結于後將軍元顯,許為內應
元興初元顯稱詔伐玄,玄從兄石生時為太傅長史密書報玄。
玄本謂揚土饑饉孫恩未滅,必未遑討己,可得蓄力養眾觀釁而動
既聞元顯將伐之,甚懼,欲保江陵
長史卞范之說玄曰:「公英略威名天下元顯口尚乳臭劉牢之大失物情,若兵臨近畿,示以威賞,則土崩之勢可翹足而待何有延敵入境自取蹙弱者乎!
玄大悅,乃留其兄偉守江陵抗表率眾下至尋陽移檄京邑罪狀元顯
檄至。
元顯懼,下船不克發。
玄既失人情,而興師犯順,慮眾不為用,恆有回旆之計。
既過尋陽不見王師,意甚悅,其將吏
庾楷謀泄,收縶之。
姑孰,使其將馮該、苻宏皇甫敷、索元等先攻譙王尚之
尚之敗。
劉牢之子敬宣詣玄降。
公元402年
玄至新亭元顯自潰。
玄入京師矯詔曰:「義旗雲集,罪在元顯
太傅已別有教,其解嚴息甲,以副義心
」又矯詔加己總百揆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事、揚州,領徐州刺史,又加假黃鉞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甲杖二百人上殿
玄表列太傅道子元顯之惡,徙道子安成郡,害元顯於市。
於是玄入居太傅府,害太傅中郎毛泰遊擊將軍邃,太傅參軍荀遜、前豫州刺史庾楷父子吏部郎袁遵、譙王尚之等,流尚之丹陽尹恢之、廣晉伯允之、驃騎長史王誕太傅主簿毛遁等於交廣諸郡,尋追害恢之、允之於道。
以兄偉為安西將軍荊州刺史領南校尉從兄謙為左僕射、加中軍將軍領選,脩為右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石生前將軍江州刺史長史卞範之建武將軍丹陽尹、王謐中書令領軍將軍
大赦改元為大亨
玄讓丞相自署太尉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
又加袞冕之服,綠糸戾綬,增班劍六十人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奏不名
將出姑孰,訪之于眾,王謐對曰:「《公羊有言周公何以不之魯?
天下一乎周也。
願靜根本,以公旦為心。
」玄善其對而不能從。
大築城府台館山池莫不壯麗,乃出鎮焉。
既至姑孰固辭錄尚書事,詔許之,而大政皆諮焉,小事則決於桓謙卞範之
公元403年
禍難屢構,干戈不戢百姓厭之。
思歸一統
及玄初至也,黜凡佞,擢俊賢君子之道粗備,京師欣然
後乃陵侮朝廷,幽擯宰輔豪奢縱欲眾務繁興於是朝野失望,人不安業
會稽饑荒,玄令賑貸之。
百姓散在江湖采穭,內史王愉悉召之還。
請米,米既不多,吏不時給,頓僕道路死者十八九焉。
玄又害吳興太守高素輔國將軍竺謙之、謙之從兄高平相朗之、輔國將軍劉襲彭城內史季武、冠軍將軍無終等,皆牢之之黨,北府舊將也。
冀州刺史軌及甯朔將軍高雅之牢之子敬宣並奔慕容德
玄諷朝廷以己平元顯功,封豫章公,食安成郡地方二百二十五里,邑七千五百戶;平仲堪佺期功,封桂陽郡公地方七十五里,邑二千五百戶;本封南郡如故
玄以豫章改封息升桂陽郡賜兄子浚,降為西道縣
又發詔為桓溫諱,有姓名同者一皆改之,贈其母馬豫章公太夫人
元興二年,玄詐表請平姚興,又諷朝廷作詔,不許
本無資力,而好為大言,既不克行,乃雲奉詔故止。
初欲飾裝無他處分,先使作輕舸,載服玩書畫等物。
或諫之,玄曰:「書畫服玩既宜恆在左右,且兵凶戰危,脫有不意當使輕而易運。
」眾咸笑之。
是歲,玄兄偉卒,贈開府驃騎將軍,以桓脩代之。
從事中郎曹靖之說玄以桓脩兄弟職居內外,恐權傾天下,玄納之,乃以南郡相桓石康為西中郎將荊州刺史
偉服始以公除,玄便作樂。
初奏,玄撫節慟哭既而收淚盡歡,玄所親仗唯偉,偉既死,玄乃孤危
不臣之跡已著,自知怨滿天下,欲速定篡逆殷仲文卞範之等又共催促之,於是改授群司,解琅邪王司徒,遷太宰,加殊禮,以桓謙侍中衛將軍開府錄尚書事,王謐散騎常侍中書監,領司徒桓胤中書令,加桓脩散騎常侍撫軍大將軍
學官教授二品子弟數百人
矯詔加其相國,總百揆,封南郡南平宜都天門零陵營陽桂陽衡陽義陽建平十郡楚王揚州,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如故,加九錫備物楚國丞相已下,一遵舊典
又諷天子前殿而策授焉。
玄屢偽讓,詔遣百僚敦勸,又云:「當親降鑾輿受命
矯詔贈父溫為楚王南康公主楚王后。
平西長史劉瑾尚書刁逵為中領軍,王嘏為太常,殷叔文左衛皇甫敷為右衛,凡眾官六十餘人,為官屬
玄解平西豫州,以平西文武相國府。
新野庾仄聞玄受九錫,乃起義兵,襲馮該於襄陽,走之。
有眾七千,于城南設壇,祭祖七廟
南蠻參軍庾彬安西參軍楊道護、江安襄子謀為內應
仲堪黨,桓偉既死,石康未至,故乘間而發,江陵震動
桓濟之子起兵羅縣自號平南將軍湘州刺史,以討為名。
南蠻校尉羊僧壽與石康共攻襄陽眾散,奔姚興等皆遇害
長沙陶延壽以亮乘亂起兵,遣收之。
玄徙亮於衡陽,誅其同謀桓奧等。
玄偽上表求歸籓,又自作詔留之,遣使宣旨,玄又上表固請,又諷天子作手詔固留焉。
玄好逞偽辭塵穢簡牘,皆此類也。
代謝之際宜有禎祥,乃密令所在上臨平湖開除清朗,使眾官集賀。
矯詔曰:「靈瑞之事非所敢聞也。
斯誠相國至德故事為之應。
太平之化,於是乎始,六合同悅,情何可言
」又詐云江州甘露王成基家竹上
玄以歷代咸有肥遁之士,而己世獨無,乃征皇甫謐六世孫希之為著作,並給其資用,皆令讓而不受號曰高士時人名為「充隱」。
議復肉刑,斷錢貨回復改異,造革紛紜,志無一定條制森然,動害政理。
貪鄙好奇異,尤愛寶物,珠玉不離於手。
人士有法書好畫及佳園宅者,悉欲歸己,猶難逼奪之,皆蒱博而取。
臣佐四出掘果不遠千里百姓佳果美竹無復遺餘。
信悅諂譽,逆忤讜言,或奪其所與其所愛。
十一月,玄矯制加其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儛八佾,設鐘虡宮縣,妃為王后世子太子,其女及孫爵命之號皆如舊制。
玄乃多斥朝臣太宰僚佐,又矯詔使王謐太保,領司徒,奉皇帝禪位於己。
又諷帝以禪位告廟出居永安宮,移晉神主琅邪廟。
公元前16年
初,玄恐帝不肯手詔,又慮璽不可得,逼臨川王寶請帝自為手詔,因奪取璽。
臨軒,璽已久出,玄甚喜。
百官姑孰勸玄僭偽位,玄偽讓朝臣固請,玄乃于城南七里立郊,登壇篡位,以玄牡告天百僚陪列,而儀注不備,忘稱萬歲,又不易帝諱。
為文告天皇后帝云:「晉帝欽若景運,敬順明命,以命于玄。
天工人代帝王所以興,匪君莫治,惟德司其元,故承天理物,必由一統
並聖不可以二君非賢不可以無主故世五帝鼎遷三代
爰暨漢魏,咸歸勳烈。
晉自中葉仍世多故海西之亂,皇祚殆移,九代廓寧之功,升明黜陟之勳,微禹之德,左衽將及。
太元之末,君子道消,積釁基亂。
鐘于隆安,禍延士庶,理絕人倫。
玄雖身在草澤,見棄時班,義情理感,胡能無慨!
投袂克清之勞,阿衡撥亂之績,皆仰憑先德遺愛之利,玄何功焉!
屬當理運之會,猥集樂推之數,以寡昧之身踵下武之重,膺革泰之始,托王公之上,誠仰藉洪基,德漸有由
夕惕祗懷,罔知攸厝。
君位不可以久虛,人神不可以乏饗,是用敢不奉以欽恭大禮,敬簡良辰升壇受禪告類上帝,以永綏眾望,式萬邦,惟明靈是饗
」乃下書曰:「夫三才相資天人所以成功理由一統貞夫所以司契帝王之興,其源深矣。
自三五已降世代參差,雖所由或殊,其歸一也。
朕皇考宣武王聖德高邈,誕啟洪基景命攸歸,理貫自昔
中間屯險,弗克負荷仰瞻巨集業,殆若綴旒
藉否終之運,遇時來之會,用獲除奸救溺拯拔人倫
晉氏以多難薦臻歷數唯既,典章唐虞之准,述遵漢魏之則,用集天祿朕躬
惟德不敏辭不獲命稽若令典,遂升壇燎於南郊受終文祖
思覃斯慶,願與億兆聿茲更始
於是大赦改元永始,賜天下二級孝悌力田三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穀人五斛。
賞賜之制,徒設空文,無其實也。
初出偽詔,改年建始右丞王悠之曰:「建始趙王倫偽號也。
」又改為永始,復是王莽執權之歲,其兆號不祥冥符僭逆如此
下書曰:「夫三恪作賓有自來矣。
爰暨漢魏,咸建疆宇
晉氏欽若歷數禪位朕躬,宜則是古訓,授茲茅土
南康平固縣奉晉帝為平固車旗正朔一如舊典
」遷帝居尋陽,即陳留王鄴宮故事
永安皇后零陵君,琅邪王石陽縣武陵王遵彭澤縣
追尊其父溫宣武皇帝,廟稱太廟南康公主宣皇后
子升豫章郡王叔父孫放之為甯都縣,豁孫稚玉臨沅縣,豁次子石康為右將軍武陵郡,秘子蔚為醴陵縣,贈沖太傳、宣城郡,加殊禮,依晉安平王故事,以孫胤襲爵,為吏部尚書,沖次子謙為揚州刺史新安郡,謙弟脩為撫軍大將軍安成郡,兄歆臨賀縣,禕富陽縣,贈偉侍中大將軍義興郡,以子浚襲爵,為輔國將軍,浚弟邈西昌縣
王謐武昌公班劍二十人卞範之臨汝公殷仲文東興公,馮該為魚復侯。
又降始安郡公縣公長沙臨湘縣盧陵巴丘縣,各千戶
康樂武昌南昌望蔡建興、永脩、觀陽降封百戶公侯之號如故
普進征鎮軍號各有差。
相國左長史王綏中書令
桓謙庾氏宣城太妃,加殊禮給以輦乘
號溫墓曰永崇陵,置守衛四十人
公元前29年
玄入建康宮,逆風迅激旍旗儀飾傾偃
小會西堂,設妓樂殿上施絳綾帳,縷黃金為顏,四角金龍頭銜五色羽旒蘇,群臣竊相謂曰:「此頗似輀車,亦王莽仙蓋之流也。
龍角所謂亢龍有悔者也。
」又造金根車,駕六馬
是月,玄臨聽訟觀閱囚徒,罪無輕重,多被原放
幹輿乞者,時或恤之。
好行小惠如此
自以水德壬辰,臘于祖。
尚書都官郎賊曹,又增置五校三將強弩積射武衛官
公元266年
元興三年,玄之永始二年也,尚書答「蒐」字誤為春菟」,凡所關署皆被降黜
玄大不理,而糾摘纖微,皆此類也。
以其妻劉氏為皇后,將修殿宇,乃移入東宮
又開東掖平昌廣莫宮殿諸門,皆為三道
更造大輦,容三千人坐,以二百人舁之。
性好畋遊,以體不堪乘馬,又作徘徊輿,施轉關,令回動無滯
既不追尊祖曾,疑其禮義,問於群臣。
散騎常侍徐廣據晉典宜追立七廟,又敬其父則子悅,位彌高者情理得申,道愈者納敬必普也。
玄曰:「《禮》雲三昭三穆,與太祖為七,然則太祖必居廟之主也,昭穆自下之稱,則非逆數可知也。
禮,太祖東向,左昭右穆。
如晉室之廟,則宣帝昭穆之列,不得太祖之位。
昭穆既錯,太祖無寄,失之遠矣。
」玄曾祖以上名位不顯,故不欲序列,且以王莽九廟見譏前史,遂以一廟矯之,郊廟二日而已
秘書監卞承之曰:「祭不及祖,知楚德之不長也。
」又毀晉小廟台榭
庶母蒸嘗,靡有定所忌日賓客遊宴,唯至亡時一哭而已
期服之內,不廢音樂
出遊水門飄風飛其儀蓋。
夜,濤水石頭大桁流壞,殺人甚多
風吹硃雀門樓,上層墜地
玄自篡盜之後驕奢荒侈,遊獵無度以夜繼晝
兄偉葬日,旦哭晚遊,或一日之中屢出馳騁
性又急暴呼召嚴速直官系馬省前,禁內嘩雜,無復朝廷之體。
於是百姓疲苦朝野勞瘁怨怒思亂者十室八九焉。
於是劉裕劉毅何無忌共謀興復
等斬桓脩於京口,斬桓弘於廣陵河內太守辛扈興、弘農太守王元德振威將軍童厚之、竟陵太守劉邁謀為內應
至期,遣周安穆報之,而惶遽,遂以告玄。
震駭,即殺扈興等,安穆去得免。
封邁重安侯一宿又殺之。
率義軍至竹裏,玄移還上宮百僚步從,召侍官皆入止省中
赦揚、冀六州,加桓謙征討都督假節,以殷仲文代桓脩,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北距義軍
等於江乘與戰,臨陣斬甫之,進至羅落橋,與敷戰,復梟其首。
玄聞之大懼,乃召諸道術推算數為厭勝之法,乃問眾曰:「朕其敗乎?
」曹靖之對曰:「神怒人怨,臣實懼焉。
」玄曰:「人或可怨,神何為怒?
」對曰:「移晉宗廟飄泊失所大楚之祭,不及于祖,此其所以怒也。
」玄曰:「卿何不諫?
」對曰:「輦上諸君子皆以為之世,臣何敢言!
」玄愈忿懼,使桓謙、何澹之屯東陵卞範之覆舟山西眾合二萬,以距義軍
蔣山,使羸弱油帔登山分張旗幟數道並前。
玄偵侯還云:「四塞不知多少
」玄益憂惶,遣武衛將軍庾頤之配以精卒,副援諸軍
于時東北風急,義軍放火煙塵張天鼓噪之音震駭京邑
劉裕執鉞麾而進,諸軍一時奔潰
玄率親信數千人聲言赴戰,遂將其子升、兄子浚出南掖門西至石頭,使殷仲文具船,相與南奔
初,玄在姑孰,將相星屢有變;篡位之夕,月及太白,又入羽林,玄甚惡之。
敗走腹心勸其戰,玄不暇答,直以策指天
而經日不得食左右進以粗飯,咽不能下。
時年數歲,抱玄胸而撫之,玄悲不自勝
劉裕武陵王遵萬機立行台,總百官
劉毅劉道規躡玄,誅玄諸兄子及石康兄權、振兄洪等。
玄至尋陽江州刺史郭昶之給其器用兵力
殷仲文自後至,望見玄舟,旌旗輿服備帝者之儀,歎息曰:「敗中復振,故可也
」玄於是乘輿西上
桓歆聚党曆陽宣城內史諸葛長民擊破之。
玄於道作起居注,敘其距義軍之事,自謂經略指授算無遺策,諸將違節度以致虧喪非戰之罪。
於是不遑群下謀議,唯耽思誦述宣示遠近
玄至江陵石康納之,張幔屋于城南署置百官,以卞范之尚書僕射,其餘職多用輕資
於是大修舟師,曾未三旬,眾且二萬,樓船器械甚盛。
謂其群黨曰:「卿等並清塗翼從朕躬都下竊位者方應謝軍門,其觀卿等入石頭無異雲霄中人也。」
玄以奔敗之後,懼法令不肅,遂輕怒妄殺,人多離怨
殷仲文諫曰:「陛下少播英譽,遠近所服,遂掃平荊雍,一匡京室,聲被八荒矣。
據有極位,而遇此圮運,非為不足也。
百姓喁喁想望皇澤,宜弘仁風,以收物情
」玄怒曰:「漢高魏武幾遇敗,但諸將失利耳!
天文惡,故還都舊楚,而群小愚惑,妄生是非,方當糾之以猛,未宜施之以恩也。
」玄左右稱玄為「桓詔」,桓胤諫曰:「詔者,施於辭令不以為稱謂也。
漢魏之主皆無此言,唯聞北虜苻堅為'苻詔'耳。
陛下稽古帝則,令萬世可法。
」玄曰:「此事已行,今宣敕罷之,更為不祥
必其宜革,可待事平也。
荊州郡以玄播越,或遣使通表,有匪寧之辭,玄悉不受,仍乃更令所在表賀遷都
玄遣遊擊將軍何澹之、武衛將軍庾稚祖、江夏太守道恭郭銓數千人湓口
又遣輔國將軍桓振義陽聚眾,至弋陽,為龍驤將軍胡譁所破,單騎走還。
何無忌劉道規等破郭銓、何澹之、郭昶之于桑落洲,進師尋陽
玄率舟艦二百發江陵,使苻宏、羊僧壽為前鋒
鄱陽太守徐放散騎常侍,欲遣說解義軍,謂曰:「諸人不識天命,致此妄作,遂懼禍屯結不能自反
三州所信,可明示朕心,若退軍散甲,當與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
江水在此,朕不食言
放對曰:「劉裕為唱端之主,劉毅兄為陛下所誅,並不可說也。
輒當申聖旨何無忌
」玄曰:「卿使若有功,當以吳興相敘。
遂受使,入無忌軍。
魏詠之破桓歆于曆陽諸葛長民又敗歆於芍陂,歆單馬渡淮。
道規下邳太守孟懷玉與玄戰于崢嶸洲
于時義軍數千,玄兵甚盛,而玄懼有敗衄,常漾輕舸於舫側,故其眾莫有鬥心
義軍乘風縱火,盡銳爭先,玄眾大潰,燒輜重夜遁郭銓歸降
故將劉統、馮稚等聚黨四百人襲破尋陽城建威將軍劉懷肅討平之。
玄留永安皇后皇后巴陵
殷仲文時在玄艦,求出別船收集散軍,因叛玄,奉二後奔于夏口
玄入江陵城,馮該勸使更下戰,玄不從,欲出漢川,投梁州刺史桓希,而人情乖阻制令不行
乘馬出城,至門,左右暗中斫之,不中前後相殺交橫,玄僅得至船。
於是荊州別駕王康產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騰之率文武營衛
益州刺史毛璩使其從孫祐之、參軍費恬送弟璠喪葬江陵,有眾二百,弟子脩之為玄屯騎校尉,誘玄以入,玄從之。
達枚回洲,恬與祐之迎擊玄,矢下如雨
嬖人仙期、萬蓋等以身敝玄,並中數十箭而死。
玄被箭,其子升輒拔去之。
益州督護馮遷抽刀而前,玄拔頭上玉導與之,仍曰:「是何人邪?
敢殺天子
曰:「欲殺天子之賊耳。
」遂斬之,時年三十六。
又斬石康及浚等五級,庾頤之戰死。
升云:「我是豫章王諸君勿見殺。
」送至江陵市斬之。
初,玄在宮中,恆覺不安若為鬼神所擾,語其所親云:「恐己當死,故與時競。
元興中衡陽有雌雞化為雄,八十日而冠萎
及玄建國于楚,衡陽屬焉,自篡盜至敗,時凡八旬矣。
其時童謠云:「長幹巷,巷長幹今年郎君後年斬諸桓。
」其凶兆符會如此
郎君,謂元顯也。
是月,王騰之奉帝入居太府
桓謙聚眾沮中,為玄舉哀,立喪庭,偽諡為武悼皇帝
毅等傳送玄首,梟於大桁百姓者莫欣幸
何無忌等攻桓謙馬頭,桓蔚于龍洲,皆破之。
義軍乘勝競進,振、該等距戰於靈溪道規敗績死沒千餘人
義軍退次尋陽,更繕舟甲
毛璩自領梁州遣將漢中,殺桓希。
江夏張暢之、高平太守劉懷肅攻何澹之於西塞磯,破之。
振遣桓蔚代王曠襄陽
道規進討武昌,破偽太守王旻
魏詠之、劉籓破桓石綏白茅
義軍尋陽
桓亮自號江州刺史,侵豫章江州刺史劉敬宣討走之。
義軍進次夏口
鎮東將軍馮該等守夏口揚武將軍孟山圖據魯城輔國將軍山客偃月壘
劉毅魯城道規偃月壘無忌檀祗列艦中流,以防越逸
義軍騰赴,叫聲山谷,自辰及午二城俱潰,馮該散走生擒山客
等平巴陵
毛璩涪陵太守文處茂東下,振遣桓放之為益州,屯夷陵,處茂距戰,放之敗走,還江陵
公元405年
義熙元年正月南陽太守魯宗之起義兵襲襄陽,破偽雍州刺史桓蔚。
無忌諸軍江陵馬頭,振擁帝出營江津
魯宗之率眾柞溪,破偽武賁中郎溫楷,進至紀南。
自擊宗之宗之失利
時蜀軍據靈溪無忌道規等破馮該軍,推鋒而前,即平江陵
振見火起知城已陷,乃與謙等北走
是日安帝反正
大赦天下,唯逆黨就戮,詔特免桓胤一人
桓亮自豫章自號鎮南將軍湘州刺史
苻宏安成廬陵劉敬宣遣將討之,走入湘中
二月桓謙、何澹之、溫楷等奔于姚興
桓振出自溳城,襲破江陵劉懷肅雲杜等,破之。
廣武將軍及偽輔國將軍桓珍,於臨鄣斬偽零陵太守叔祖
桓亮、苻宏復出湘中,害郡守長吏檀祗湘東,斬之,廣武將軍郭彌斬亮于益陽,其餘擁眾假號討平之。
詔徙桓胤及諸党與新安諸郡。
公元407年
三年東陽太守殷仲文永嘉太守駱球謀反,欲建桓胤為嗣,曹靖之、桓石鬆卞承之劉延祖等潛相交結,劉裕以次收斬之,並誅其家屬
桓謙走入,蜀賊譙縱荊州刺史,使率兵而下荊楚眾多應之。
枝江荊州刺史劉道規斬之,梁州刺史傅歆又斬桓石綏,桓氏遂滅。

卞范之

卞范之字敬祖濟陰宛句人也,識悟聰敏見美當世
太元中,自丹陽丞為始安太守
桓玄少與之游,及江州,引為長史,委以心膂之任潛謀密計莫不決之。
將為篡亂,以範之丹陽尹。
范之殷仲文陰撰策命,進範之征虜將軍散騎常侍
僭位,以範之侍中班劍二十人進號將軍封臨汝縣公
其禪詔,即范之文也。
奢侈無度范之亦盛營館第
自以佐命元勳,深懷矜伐,以富貴驕人子弟慠慢,眾咸畏嫉之。
義軍范之屯兵覆舟山西,為劉毅所敗,隨西走又以范之尚書僕射
劉毅等所敗,左右分散,唯範之在側。
玄平,斬於江陵

殷仲文

殷仲文南蠻校尉覬之弟也。
少有才藻美容貌。
從兄仲堪薦之于會稽王道子,即引為驃騎參軍,甚相賞待。
俄轉諮議參軍,後為元顯征虜長史
桓玄朝廷有隙,玄之姊,仲文之妻,疑而間之,左遷新安太守
仲文為姻親,而素不交密,及聞玄平京師,便棄郡投焉。
甚悅之,以為諮議參軍
王謐見禮不親卞範之被親而少禮,而寵遇隆重,兼于王、卞矣。
將為亂,使總領詔命以為侍中,領左衛將軍
九錫仲文之辭也。
初,篡位入宮,其床忽陷,群下失色仲文曰:「將由聖深厚,地不能載。
玄大悅。
」以佐命親貴,厚自封崇,輿馬器服窮極綺麗後房伎妾數十絲竹不絕音。
貪吝,多納貨賄,家累千金,常若不足。
劉裕所敗,隨西走,其珍寶玩好悉藏地中,皆變為土。
巴陵,因奉二後投義軍,而為鎮軍長史,轉尚書
帝初反正抗表自解曰:「臣聞洪波振壑,川無恬鱗;驚飆拂野,林無靜柯
何者
勢弱則受制巨力,質微則無以自保
於理雖可得而言,於臣實非所敢譬。
桓玄之代,誠復驅逼者眾。
至如微臣,罪實深矣,進不能見危授命亡身殉國;退不能粟首陽拂衣高謝
遂乃宴安昏寵叨昧偽封,錫文篡事,曾無獨固
名義以之俱淪,情節自茲兼撓,宜其極法,以判忠邪
鎮軍將軍劉裕匡復社稷大弘善貸,佇一戮微命,申三驅大信,既惠之以首領,又申之以縶維
于時皇輿否隔天人未泰,用忘進退是以僶俯從事自同令人
宸極反正,唯新告始,憲章既明,品物思舊,臣亦胡顏之厚,可以顯居榮次
乞解所職待罪私門
違離闕庭乃心慕戀
」詔不許
仲文月朔與眾至大司馬府,府中有老槐樹顧之良久而歎曰:「此樹婆娑無復生意
仲文有名望,自謂必當朝政,又謝混之徒疇昔所輕者,並皆比肩,常怏怏不得志
忽遷為東陽太守,意彌不平
劉毅愛才好士,深相禮接,臨當之郡遊宴彌日
行至富陽慨然歎曰:「看此山川形勢,當復出伯符
何無忌甚慕之。
東陽無忌所統,仲文當便修謁無忌故益飲遲之,令府中命文殷闡孔寧子之徒撰義構文,以俟其至。
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
無忌疑其薄己,大怒,思中傷之。
時屬慕容超南侵無忌言于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並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為憂。
義熙三年,又以仲文與駱球等謀反,及其弟南蠻校尉叔文伏誅
仲文照鏡不見其面,數日而遇禍
仲文屬文,為世所重,謝靈運嘗云:「若殷仲文讀書袁豹,則文才不減班固
」言其文多而見書少也。

史評

史臣曰:桓玄纂凶,父之余基
挾奸回之本性含怒失職苞藏豕心抗表稱冤
登高發憤觀釁而動,竊圖非望
始則假寵仲堪俄而戮殷以逞欲,遂得據全楚之地,驅勁勇之兵,因晉政之陵遲,乘會稽之酗JT,縱其狙詐之計,扇其陵暴之心,敢率犬羊稱兵內侮
天長喪亂凶力實繁,逾年之間,奄傾晉祚,自謂法改物君臨鼎業方隆,卜年惟永。
俄而義旗電發忠勇雷奔半辰都邑廓清逾月凶渠即戮,更延墜曆復振頹綱
是知神器不可以暗幹,天祿不可以妄處者也。
帝王者,功高宇內道濟含靈龍宮鳳曆表其祥,彤雲玄石呈其瑞,然後光臨大寶,克享鴻名,允彳奚後之心,副樂推之望。
桓玄麼麼,豈足數哉!
適所幹紀亂常,傾宗絕嗣,肇金行禍難,成宋氏之驅除者乎!
贊曰:靈寶隱賊世載凶德
信順未孚奸回是則
肆逆遷鼎,憑威縱慝。
違天虐人覆宗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