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唐-房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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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八 列傳第六十八

作者 房玄齡 褚遂良
王敦 桓溫

王敦

王敦字處仲司徒導之從父兄也。
父基,治書侍御史
少有奇人之目,尚武帝女襄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除太子舍人
王愷石崇豪侈相尚置酒與導俱在坐,有女伎吹笛小失聲韻便驅殺之,一坐改容神色自若
他日,又造使美人行酒,以客飲不盡,輒殺之。
酒至、導所,敦故不肯持,美人悲懼失色,而傲然不視。
導素不能飲,恐行酒得罪,遂勉強盡觴
導還,歎曰:「處仲當世心懷剛忍,非令終也。
洗馬潘滔而目之曰:「處仲蜂目已露,但豺聲未振,若不噬人,亦當為人所噬。
」及太子許昌,詔東宮官不得送。
洗馬江統潘滔舍人杜蕤、魯瑤等,冒禁于路側望流涕時論稱之。
給事黃門侍郎
趙王倫篡位叔父彥為兗州刺史,倫遣慰勞之。
諸王起義兵;彥被齊王冏檄,懼倫兵強不敢應命敦勸起兵諸王,故彥遂立勳績。
惠帝反正散騎常侍左衛將軍大鴻臚侍中出除武將軍青州刺史
永嘉初,徵為中書監
于時天下大亂悉以公主侍婢百餘人配給將士金銀寶物散之於眾,單車還洛。
東海王越滎陽來朝所親曰:「今威權悉在太傅,而選用表情尚書猶以舊制裁之,太傅今至,必有誅罰
俄而中書令繆播十餘人殺之。
揚州刺史潘滔曰:「今樹處仲江外,使其肆豪強之心,是見賊也。
不從
其後徵拜尚書不就
元帝召為安東軍諮祭酒
揚州刺史劉陶卒,帝復以揚州刺史,加廣武將軍
尋進左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節
帝初鎮江東威名未著從弟導等同心翼戴,以隆中興,時人為之語曰:「王與馬,共天下
」尋與甘卓等討江州刺史華軼,斬之。
蜀賊杜弢作亂荊州刺史周顗退走敦遣武昌太守陶侃、豫章太守周訪等討,而進住豫章,為諸軍繼援
荊州刺史
既而杜曾所敗,處分失所自貶為廣武將軍,帝不許
之滅也,元帥進鎮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封漢安侯
自選置,兼統州郡焉。
頃之杜弢將杜弘南走廣州,求討桂林自效許之。
陶侃距弘不得進,乃詣零陵太守尹奉降,奉送弘與以為將,遂見寵待
南康人何欽所居險固聚黨數千人就加四品將軍於是專擅之跡漸彰矣
建武初,又遷征南大將軍開府如故
中興建,拜侍中大將軍江州
部將硃軌、趙誘杜曾,為所殺,自貶,免侍中,並辭牧不拜
尋加荊州上疏曰:
漢祖神武革命開建帝業,繼以文帝之賢,纂承洪緒清虛玄默擬跡
賈誼歎息以為天下倒懸,雖言有抑揚不失事體
聖朝肇建,漸振宏綱,往段匹磾遣使效忠節,尚未有勞,便以方州與之。
今靳明等為雪恥,欲除大逆,此之志望,皆欲附翼天飛
雖功大宜報,亦宜有以裁之,當杜漸防萌,慎之在始。
中間不逞互生事變,皆非忠義,率以一朝之榮。
天下漸弊,實由於此。
春秋之時,天子微弱諸侯奢侈,晉文思周室,至有求隧之請,襄王讓之以禮,聞義而服,自爾諸侯莫敢越度
臣謂前者賊寇未殄,苟以濟事朝廷諸所加授,頗多爵位兼重
今自臣以下,宜皆除之,且以塞群小矜功之望,夷狄無懨之求。
若復遷延顧望流俗,使奸狡生心,遂相怨謗,指摘朝廷讒諛蜂起,臣有以陛下無以正之。
安危之機,天下之望。
門戶特受榮任,備兼權重,渥恩偏隆,寵過公族
行路廝賤猶謂不可,臣獨何心可以安之。
臣一宗誤陛下傾覆亦將尋至;雖復灰身剖心陛下追悔何所及!
伏願諒臣至款,及今際會小解散之,並授賢俊,少慰有識,各得盡其所懷,則人思競勸矣。
州牧之號,所不敢當,輒送所假侍中貂蟬。
又宜並官省職,以塞群小覬覦之望。
優詔不許
固辭州牧,聽為刺史
劉隗用事,頗疏間王氏,導等甚不平之
上疏曰:
導昔蒙殊寵,委以事機虛己求賢竭誠奉國,遂藉恩私,居輔政之重。
帝王體遠,事義不同,雖皇極初建,道教方闡惟新之美,猶有所闕。
臣每慷慨遐遠愧憤門宗是以前後表疏何嘗寄言及此
陛下未能少垂顧眄,暢臣微懷,雲導頃見疏外,所陳如昨,而其萌已著,其為咎責豈惟導身而已
群從所蒙,並過才分
導誠不能自量陛下亦愛忘其短。
常人近情,恃恩昧進,獨犯龍鱗,迷不自了
臣竊所自憂慮未詳所由惶愧踧躇,情如灰土
天下事大,盡理實難,導雖凡近未有穢濁之累;既往之勳,疇昔之顧,情好綢繆足以薄俗明君臣,合德義,同古賢
昔臣親受嘉命,云:「吾與卿及茂弘之交
」臣忝外任漸冉十載,訓誘之誨,日有所忘;至於斯命,銘之於心,竊猶眷眷,謂前恩不得一朝而盡。
伏惟陛下聖哲日新廣延俊乂,臨之以政,齊之以禮。
頃者內綜機密,出錄尚書杖節京都,並統六軍,既為刺史,兼居重號,殊非人臣之體。
流俗好評,必有譏謗,宜省錄尚書杖節都督
王佐之器,當得宏達遠識、高正明斷道德優備者,以臣暗識,未見其才。
然於見人,未逾於;加輔翼積年,實盡心力。
霸王之主,何嘗任賢使能共相終始
管仲三歸反坫之識,子犯臨河要君之責,蕭何周勃得罪囹圄,然終為良佐
之才,能無失,!
當令任不過分,役其所長,以功補過要之將來
慎密,尤能忍事善於斟酌有文章才義動靜顧問起予聖懷,外無過寵,公私得所
皇祚肇建八表承風聖恩不終,則遐邇失望
天下荒弊人心易動;物聽一移,將致疑惑。
臣非敢苟私親親,惟欲忠於社稷
表至,以還敦,敦復遣奏之。
公元322年
初,敦務自矯厲,雅尚清談,口不言財色
既素有重名,又立大功江左專任閫外,手控強兵群從貴顯威權莫貳遂欲專制朝廷有問鼎之心。
帝畏而惡之,遂引劉隗刁協以為心膂
敦益不能平,於是嫌隙始構矣。
酒後輒詠魏武帝樂府歌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以如意唾壺為節,壺邊盡缺。
湘州刺史甘卓梁州,敦欲以從事中郎陳頒代,帝不從,更以譙王承湘州
敦復上表古今忠臣見疑于君,而蒼蠅之人交構其間欲以感動天子
帝愈忌憚之。
俄加敦羽葆鼓吹,增從事中郎掾屬舍人二人
帝以劉隗為鎮北將軍戴若思征西將軍,悉發揚州奴為兵,外以討胡,實禦敦也。
永昌元年敦率眾內向,以誅為名,上疏曰:
劉隗前在門下邪佞諂媚譖毀忠良疑惑聖聽,遂居權寵撓亂天機威福自由有識杜口
大起事役勞擾士庶外托舉義,內自封植;奢僭過制,乃以黃散參軍,晉魏已來未有此比。
傾盡帑藏,以自資奉;賦役不均百姓嗟怨;免良人奴,自為惠澤
自可使其大田以充倉廩,今便割配,皆充軍。
臣前求迎諸將妻息聖恩聽許,而絕之,使三軍之士莫不怨憤
徐州流人辛苦經載,家計始立驅逼,以實己府。
陛下踐阼之始,投刺王官,本以非常之慶使豫蒙榮分。
而更充征役,復依舊名,普取出客從來久遠經涉年載,或死亡滅絕,或自贖得免,或見放遣,或父兄時事所不及,有所不得,輒罪本主百姓哀憤怨聲盈路
身欲北渡,以遠朝廷為名,而密知機要,潛行險慝,進人退士高下任心奸狡饕餮未有比,雖無忌、宰嚭弘恭石顯未足為喻。
是以遐邇憤慨群後失望
備位宰輔與國存亡,誠乏濟時之略,然自忘駑駘,志存社稷,豈忍坐視成敗,以虧聖美。
不獲已,今輒進軍,同討奸孽,願陛下深垂省察,速斬首,則眾望厭服皇祚復隆。
首朝懸,諸軍夕退。
太甲不能遵明湯典,顛覆厥度,幸納伊尹之勳,殷道復昌。
漢武雄略,亦惑江充讒佞邪說至乃父子相屠,流血丹地,終能克悟,不失大綱
今日之事,有逾於此,願陛下深垂三思諮詢善道,則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
又曰:
陛下昔鎮揚州虛心下士優賢任能,寬以得眾故君盡心小人畢力
臣以暗蔽,豫奉徽猷是以遐邇望風有識自竭,王業遂隆,惟新克建,四海延頸,咸望太平
自從信隗已來刑罰不中街談巷議,皆云如吳之將亡。
聞之惶惑精魂飛散不覺胸臆摧破泣血橫流
陛下當全祖宗之業,存神器之重,察臣前後所啟,奈何棄忽忠言,遂信奸佞,誰不痛心
願出臣表,諮之朝臣介石之幾,不俟終日,令諸軍早還,不至虛擾。
敦党吳興沈充起兵應敦。
敦至蕪湖,又上表罪狀刁協
大怒下詔曰:「王敦憑恃寵靈,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見幽囚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親率六軍,以誅大逆,有殺者,封五千戶侯
」召戴若思劉隗並會京師
兄含時為光祿勳,叛奔於
敦至石頭,欲攻劉隗,其將杜弘曰:「劉隗死士眾多未易可克,不如石頭
周劄少恩,兵不為用,攻之必敗
劄敗,則自走。
從之。
劄果開城門納弘。
諸將與戰,王師敗績
既入石頭擁兵不朝放肆兵士劫掠內外
官省奔散惟有侍中二人侍帝。
帝脫戎衣,著朝服,顧而言曰:「欲得我處,但當早道,我自琅邪何至百姓如此
周顗戴若思害之。
丞相江州進爵武昌郡公,邑萬戶,使太常荀崧就拜,又加羽葆鼓吹,並偽讓不受
還屯武昌,多害忠良寵樹親戚,以兄衛將軍都督沔南軍事領南校尉荊州刺史,以義陽太守任愔督河北諸軍事南中郎將又自督、益二州
公元323年
及帝崩,太甯元年朝廷徵己,明帝手詔徵之,語在《明帝紀》。
又使兼太常應詹拜授加黃龯,班劍武賁二十人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覆上殿
移鎮姑孰,帝使侍中阮孚牛酒犒勞稱疾不見,使主簿受詔。
王導司徒自為揚州
得志暴慢愈甚四方貢獻入己府,將相嶽牧悉出其門。
徙含為征東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從弟舒為荊州,彬為江州,邃為徐州
含字處弘凶頑剛暴,時所不齒,以貴重故曆顯位
沈充錢鳳謀主諸葛瑤、鄧岳周撫、李恆、謝雍為爪牙
等並凶險驕恣共相驅扇殺戮自己;又大起營府,侵人田宅發掘古墓,剽掠市道士庶解體,咸知其禍敗焉。
從弟章太守日夜切諫怒,陰殺之。
無子,養子應。
病甚,拜應為武衛將軍自副
錢鳳曰:「脫其不諱便當以後事付應。
曰:「非常之事,豈常人所能!
且應年少,安可當大事
我死之後莫若解眾放兵,歸身朝廷保全門戶,此計之上也。
退還武昌收兵自守貢獻不廢,亦中計也。
吾尚存,悉眾而下,萬一僥倖,計之下也。
謂其黨曰:「公之下計,乃上策也。
」遂與沈充定謀,須後作難。
又忌周劄,殺之而盡滅其族。
常從督冉曾、公乘等為元帝腹心又害之。
宿衛尚多,奏令三番休二。
病篤,詔遣侍中陳晷、散騎常侍虞斐問疾
時帝將討微服蕪湖,察其營壘,又屢遣大臣訊問起居
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子瑜散騎常侍
溫嶠丹陽尹,欲使覘伺朝廷
至,具言逆謀
帝欲討之,知其為物情所畏服,乃偽言死,於是下詔曰:
先帝聖德應運創業江東司徒導首居心膂,以道翼訁贊。
大將軍參處股肱,或內或外,夾輔之勳,與有力焉。
階緣際會,遂據上宰杖節專征,委以五州
刁協劉隗立朝不允抗義致討,情希鬻拳,兵雖犯順,猶嘉乃誠禮秩優崇人臣無貳
事解之後劫掠城邑放恣兵人,侵及宮省背違赦信,誅戮大臣;縱凶極逆,不朝而退。
六合阻心人情同憤。
先帝含垢忍恥,容而不責委任如舊禮秩有加。
以不天,尋丁酷罰煢煢在疚哀悼靡寄。
曾無臣子追遠之誠,又無輔同獎之操,繕甲聚兵盛夏來至,輒以天官假授私屬,將以威脅朝廷傾危宗社
朕湣其狂戾,冀其覺悟故且含隱以觀其終。
矜其不義之強,有侮弱朝廷之志,棄親用羈,背賢任惡。
錢鳳豎子,專為謀主,逞其凶慝誣罔忠良
周嵩亮直讜言致禍;周劄、周莚累世忠義聽受讒構殘夷其宗。
秦人之酷,刑不過五。
敦之誅戮,傍濫無辜,滅人之族,莫知其罪。
天下駭心道路以目
神怒人怨篤疾所嬰,昏荒悖逆,日以滋其,輒立兄息以自承代,多樹私黨,莫非同惡未有宰相繼體不由王命者也。
頑凶相獎,無所顧忌,擅錄冶工,輒割運漕,志騁凶醜,以窺神器
社稷之危,匪夕則旦。
天下長奸,隕斃
凶宄,彌復煽逆。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今遣司徒導,鎮南將軍丹陽尹嶠,建威將軍趙胤武旅三萬,十道並進平西將軍邃率兗州刺史遐、奮武將軍峻、奮威將軍精銳三萬,水陸齊勢;朕親禦六軍左衛將軍右衛將軍護軍將軍詹,領軍將軍瞻,中軍將軍壺,驍騎將軍驃騎將軍南頓王宗鎮軍將軍汝南王祐,太宰西陽王羕被練三千,組甲三萬,總統諸軍,討之罪。
罪止一人,朕不濫刑
有能殺送首封五千戶侯,賞布五千匹。
公元325年
冠軍將軍鄧岳志氣平厚,識經邪正前將軍周撫質性詳簡,義誠素著;功臣之胄,情義兼常,往年從敦,情節不展畏逼首領不得相違,論其乃心無貳王室,朕嘉其誠,方任之以事。
其餘文武,諸為敦所授用者,一無所問,刺史二千石不得輒離所職
書到奉承自求多福無或猜嫌,以取誅滅
敦之將士,從敦彌所,怨曠日久,或父母隕沒,或妻子喪亡不得奔赴銜哀從役,朕甚湣之,希不忄妻愴。
單丁在軍無有兼重者,皆遣歸家,終身不調,其餘皆與假三年,休訖還台,當與宿衛同例三番
承詔書,朕不負信
又詔曰:「敢有舍王敦姓名而稱大將軍者,軍法從事。」
病轉篤,不能禦眾,使錢鳳鄧岳周撫率眾三萬向京師
含謂曰:「此家事,吾便當行。
於是以含為元帥
等問曰:「事克之日,天子云何?
曰:「尚未南郊何得天子
便盡卿兵勢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
」乃上疏罪狀溫嶠,以誅奸臣為名。
含至江甯司徒導遺含書曰:
近承大將軍困篤綿綿,或云已不諱悲怛之情,不能自勝
尋知錢鳳大嚴,欲肆奸逆朝士忿憤莫不扼腕
去月二十三日,得征北告,劉遐陶瞻蘇峻等深懷憂慮,不謀同辭
都邑大小及二宮宿衛咸懼有往年之掠,不復保其妻孥是以聖主赫斯之命,具如檄旨。
近有嘉詔,崇兄八命,望兄獎群賢忠義之心,抑奸細不逞之計,當還武昌盡力籓任。
卒奉來告,乃承與犬羊俱下,雖當逼近,猶以罔然
立身率素見信明于門宗,年逾耳順位極人臣,仲玉、安期不足作佳少年本來門戶,良可惜也!
兄之此舉,謂可得如大將軍昔年之事乎?
昔年佞臣亂朝人懷不寧,如導之徒,心思外濟。
則不然。
大將軍來屯于湖,漸失人心,君子危怖百姓勞弊
將終之日,委重安期安期斷乳未幾日,又乏時望便可宰相之跡邪?
開闢以來頗有宰相孺子者不?
諸有耳者皆是禪代意,非人臣之事也。
先帝中興遺愛在人。
聖主聰明德洽朝野,思與賢哲弘濟艱難
北面而執臣節,乃私相樹建肆行威福,凡在人臣,誰不憤歎
此直錢鳳不良之心聞於遠近自知無地,遂唱奸逆
至如鄧伯山周道和有好情,往來人士咸皆明之,方欲委任與共戮力非徒無慮而已也。
門戶小大受國厚恩兄弟顯寵可謂隆矣。
導雖不武,情在甯國
今日之事,明目張膽六軍之首,甯忠臣而死,不無賴而生矣。
但恨大將軍桓文之勳不遂,而兄一旦逆節之臣,負先人平素之志,既沒之日,何顏見諸父黃泉,謁先帝地下邪?
執省來告,為兄羞之,且悲且慚
願速建大計,惟取錢鳳一人,使天下獲安家國有福,故是竹素之事,非惟免禍而已
夫福如反手,用之即是
導所統六軍石頭萬五千人宮內後苑二萬人護軍金城六千人劉遐已至,征北昨已濟江萬五千人
天子之威,文武畢力,豈可當乎!
猶可追,兄早思之。
大兵一奪,導以為灼炟也。
含不答。
帝遣中軍司馬曹渾等擊含於越城,含軍敗,敦聞,怒曰:「我兄老婢耳,門戶衰矣!
兄弟才兼文武者,世將、處季皆早死今世事去矣。
」語參軍呂寶曰:「我當力行
」因作勢而起,困乏復臥。
鳳等至京師,屯于水南
親率六軍以禦鳳,頻戰破之。
敦謂羊鑒及子應曰:「我亡後,應便即位,先立朝百官然後營葬事。
」初,敦始病,夢白犬自天而下齧之,又見刁協軺車導從瞋目左右執之。
俄而敦死,時年五十九。
應秘不發喪裹屍以席,蠟塗其外,埋於廳事中,與諸葛瑤等恆縱酒淫樂
沈充自吳率眾萬餘人至,與含等合。
司馬顧揚說曰:「今舉大事,而天子已扼其喉,情離眾沮,鋒摧勢挫,持疑猶豫必致禍敗
今若決破柵塘,因湖水京邑,肆舟檻之勢,極水軍之用,此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上策也。
籍初至之銳,並東南眾軍之力,十道俱進,眾寡過倍,理必摧陷中策也。
轉禍為福因敗為成,召錢鳳計事,因斬之以降下策也。
不能用,揚逃歸於吳。
含復率眾渡淮,蘇峻逆擊大敗之,亦燒營而退。
既而周光錢鳳,吳儒斬沈充並傳京師
司議曰:「王敦滔天作逆有無君之心,宜依崔杼王浚故事剖棺戮屍,以彰元惡
於是發瘞出屍,焚其衣冠,跽而刑之。
同日懸于南桁,觀者莫稱慶
首既懸,莫敢收葬者。
尚書令郗鑒言於帝曰:「昔王莽漆頭以輗車,董卓然腹以照市,王淩儭土,徐馥焚首。
前朝楊駿等,皆先極官刑,後聽私殯。
然《春秋》許齊襄之葬紀侯魏武義王修之袁譚
由斯言之,王誅加於上,私義行於下。
以為可聽私葬,於義為弘。
」昭許之,於是收葬焉。
含父子乘單船荊州刺史王舒使人沈之于江,餘黨悉平
眉目疏朗,性簡脫,有鑒裁,學通《左氏》,口不言財利,尤好清談時人莫知,惟族兄戎異之。
經略指麾千里之外肅然,而麾下擾而不能整。
武帝嘗召時賢共言伎藝之事,人人皆有所說,惟都無所關,意色殊惡。
自言知擊鼓,因振袖揚枹音節諧韻神氣自得傍若無人舉坐歎其雄爽
石崇奢豪矜物,廁上常有十餘婢侍列,皆有容色,置甲煎粉、沈香汁,有如廁者,皆易新衣而出。
客多羞脫衣,而脫故著新,意色無怍。
群婢相謂曰:「此客必能作賊。
」又嘗荒恣於色,體為之弊,左右諫之,曰:「此甚易耳。
」乃開後閣,驅諸婢妾數十人並放之,時人歎異焉。

沈充

沈充字士居
少好兵書,頗以雄豪聞於鄉里
敦引參軍因薦同郡錢鳳
鳳字世儀,敦以為曹參軍,數得進見
知敦有不臣之心,因進邪說,遂相朋構,專弄威權,言成禍福
父喪外托還葬,而密為敦使,與交構
初,敦參軍熊甫見敦委任,將有異圖,因酒酣謂敦曰:「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佞幸在位,鮮不敗業。
」敦作色曰:「小人阿誰
無懼容,因此告歸
臨與敦別,因歌曰:「徂風飆起山陵氛霧蔽日玉石焚。
往事既去可長歎,念別惆悵復會難。
」敦知其諷己而不納。
明帝將伐敦,遣其鄉人沈禎諭充,許以為司空
充謂禎曰:「三司具瞻之重,豈吾所任!
幣厚言甘古人所畏
丈夫共事終始當同,寧可中道改易,人誰容我!
」禎曰:「不然
忠與順,未有亡者也。
大將軍阻兵不朝爵賞自己五尺之童知其異志
今此之舉,將行篡弑耳,豈同於往年乎?
是以疆場諸將莫不歸赴本朝內外之士咸願致死,正以移國易主,義不北面以事之也,奈何協同逆圖,當不義之責乎!
朝廷坦誠,禎所知也。
賊之黨類,猶宥其罪,與之更始,況見機而作邪!
」充不納。
率兵臨發,謂其妻子曰:「男兒豎豹尾,終不還也。
」及敗歸吳興亡失道,誤入其故將儒家
儒誘充內重壁中,因笑謂充曰:「三千戶侯也。
」充曰:「封侯不足貪也。
爾以大義存我,我宗族厚報汝。
若必殺我,汝族滅矣。
」儒遂殺之。
充子勁竟滅吳氏。
勁見《忠義傳》。
史臣琅邪之初鎮建鄴龍德猶潛,雖當璧膺圖預定冥兆豐功厚利未被于黎氓
王敦曆官中朝威名夙著,作牧淮海望實逾隆,遂能魚水深期定金密契,弼成王度光佐中興卜世延百二之期,論都三分之業,此功固不細也。
既而負勳高而圖非望恃勢逼而肆驕陵
釁隙起自刁劉,禍難成于錢沈。
晉陽之甲,纏象魏之兵。
蜂目既露,豺聲又發,擅竊國命,殺害忠良遂欲篡盜乘輿,逼遷龜鼎
嗣君英略,晉祚靈長諸侯釋位股肱戮力用能運茲廟算,殄彼凶徒,克固鴻圖,載清天步者矣。

桓溫

桓溫字元子宣城太守之子也。
未期太原溫嶠見之,曰:「此兒有奇骨,可試使啼。
」及聞其聲,曰:「真英物也!
」以所賞,故遂名之曰
笑曰:「果爾,後將易吾姓也。
」彝為韓晃所害,江播豫焉。
時年十五,枕戈泣血,志在復仇
至年十八,會播已終,子彪兄弟三人居喪,置刃杖中,以為備。
詭稱吊賓,得進,刃彪於廬中,並追二弟殺之,時人稱焉。
豪爽風概姿貌甚偉,面有七星
少與沛國劉惔善,嘗稱之曰:「眼如紫石棱,須作猥毛磔,孫仲謀晉宣王之流亞也。
選尚康長公主,拜駙馬都尉襲爵萬寧男,除琅邪太守累遷徐州刺史
庾翼友善,恆相期寧濟之事。
嘗薦明帝曰;「桓溫少有雄略,願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召之任,托其弘濟艱難之勳。
卒,以溫為都督荊梁四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領護南蠻校尉假節
公元346年
李勢微弱志在立勳蜀,永和二年率眾西伐
時康太后臨朝將發,上疏而行。
朝廷以蜀險遠,而寡少深入敵場,甚以為憂。
初,諸葛亮八陣圖魚復平沙之上,壘石八行行相二丈
溫見之,謂「此常山蛇勢也。
文武皆莫能識之。
軍次彭模,乃命參軍周楚孫盛輜重自將步卒直指成都
使其叔父從兄權等攻彭模,等禦之,福退走
又擊權等,三戰三捷賊眾散,自間道成都
於是悉眾與戰於笮橋參軍龔護戰沒,眾懼欲退,而鼓吏誤鳴進鼓於是攻之,眾大潰。
乘勝直進,焚其小城,遂夜遁九十里,至晉壽葭萌城,其將鄧嵩、昝堅勸勢降,乃面縛輿親請命
解縛焚親,送于京師
停蜀三旬,舉賢旌善,偽尚書僕射王誓、中書監王瑜鎮東將軍鄧定、散騎常侍常璩等,皆蜀之良也,並以為參軍百姓咸悅。
軍未旋而王誓、鄧定、隗文等反,復討平之
振旅江陵進位征西大將軍開府封臨賀郡公
石季龍死,率眾北征,先上疏朝廷水陸之宜,久不報。
時知朝廷殷浩等以抗己,甚忿之,然素知,弗之憚也。
以國無他釁,遂得相持彌年,雖有君臣之跡,亦相羈縻而已八州士眾資調,殆不為國家用。
聲言北伐拜表便行,順流而下,行達武昌,眾四五萬。
殷浩為溫所廢,將謀避之,又欲以騶虞幡軍,內外噂遝,人情震駭
簡文帝時撫軍,與溫書明社大計疑惑所由
回軍還鎮上疏曰:
近親率所統,欲北掃趙魏,軍次武昌,獲撫軍大將軍會稽王昱書,說風塵紛紜,妄生疑惑,辭旨危急,憂社稷
省之惋愕不解所由形影相顧隕越無地
臣以暗蔽,忝重任,雖才非其人,職在靜亂
寇仇不滅國恥未雪,幸因開泰之期,遇可乘之會,匹夫有志,猶懷憤慨,臣亦何心,坐觀其弊!
驅馳不遑寧處前後表陳,於今歷年矣。
丹誠坦然公私所察,有何纖介,容此嫌忌
醜正之徒心懷怵惕操弄虛說,以惑朝聽
樂毅謁誠,垂涕流奔霍光盡忠上官告變
讒說殄行,奸邪亂德,歷代之常患,存亡所由也。
主上富於陽秋陛下聖淑臨朝恭己委任責成群下,方寄會通群才,布德信遐荒
況臣世蒙殊恩服事三朝,身非羈旅之賓,跡無之釁,而反間起於胸心交亂過於四國,此古賢所以歎息既往,而臣亦大懼于當年也。
橫議妄生,成此貝錦,使垂滅之賊復獲蘇息所以痛心絕氣悲慨彌深。
臣雖所存者公,所務者國;然外難未弭,而內弊交興,則臣本心陳力之志也。
進位太尉固讓不拜
殷浩洛陽修復園陵經涉數年,屢戰屢敗器械都盡。
溫復進督司州,因朝野之怨,乃奏廢自此內外大權一歸溫矣。
溫遂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水軍襄陽入均口。
南鄉,步自淅川以征關中,命梁州刺史司馬勳子午道
別軍上洛,獲苻健荊州刺史郭敬進擊青泥,破之。
又遣子生、弟雄眾數萬屯愁思塠以距溫,遂大戰,生親自陷陣,殺溫將應庭、劉泓死傷千數
軍力戰,生眾乃散。
雄又與將軍桓沖白鹿原,又為沖所破。
雄遂馳襲司馬勳退次女媧堡。
溫進至霸上五千人深溝自固居人安堵復業,持牛酒迎溫于路者十八九,耆老感泣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
」初,溫恃麥熟,取以為軍資
芟苗清野軍糧不屬,收三千餘口而還
帝使侍中黃門勞溫於襄陽
初,溫自以雄姿風氣宣帝劉琨之儔,有以其比王敦者,意甚不平
及是征還,於北方得一巧作老婢,訪之,乃琨伎女也,一見溫,便潸然而泣。
溫問其故,答曰:「公甚似劉司空
」溫大悅出外整理衣冠,又呼婢問。
婢云:「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須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聲甚似,恨雌。
」溫於是褫冠解帶昏然而睡,不怡者數日。
母孔氏卒,上疏解職,欲送葬宛陵,詔不許
臨賀太夫人印綬諡曰敬,遣侍中弔祭謁者監護喪事旬月之中,使者八至,軺軒相望於道。
溫葬畢視事,欲修復園陵移都洛陽表疏十餘上,不許
進溫征討大都督督司二州諸軍事,委以專征之任
溫遣督護高武魯陽輔國將軍戴施屯河上,勒舟師以逼許洛,以譙梁水道既通,請徐豫兵乘淮泗
溫自江陵北伐行經金城見少琅邪時所種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
」攀枝執條,泫然流涕
於是過淮泗,踐北境,與諸僚登平乘樓,眺矚中原慨然曰:「遂使神州陸沈百年丘墟王夷甫諸人不得不任其責!
袁宏曰:「運有興廢,豈必諸人之過!
」溫作色四座曰:「頗聞劉景升千斤大牛,啖芻豆十倍于常牛,負重致遠曾不若一羸牸,魏武荊州,以享軍士
」意以況坐中失色
師次伊水姚襄水北,距水而戰。
結陣而前,親被甲督弟沖及諸將奮擊大敗自相殺死數千人,越北芒西走,追之不及,遂奔平陽
溫屯太極殿前,徙入金墉城,謁先帝諸陵,陵被侵毀者皆繕復之,兼置陵令
旋軍,執降賊周成以歸,遷降人三千餘家于江漢之間。
西陽太守滕畯出黃城討蠻賊文盧等,又遣江夏相劉岵、義陽太守胡驥討妖賊李弘,皆破之,傳首京都
還軍之後,司、豫、青、兗復陷於賊。
升平中改封南郡公,降臨賀縣公,以封其次子濟。
隆和初寇逼河南太守戴施出奔冠軍將軍陳祐告急,溫使竟陵太守鄧遐三千人,並欲還都洛陽上疏曰:
巴蜀既平,逆胡消滅時來之會既至休泰之慶顯著
人事乖違,屢喪王略,復使二賊雙起海內崩裂河洛蕭條山陵危逼所以遐邇悲惶痛心既往者也。
伏惟陛下乾坤自然之姿,挺羲皇玄朗之德,鳳棲外籓,龍飛皇極時務陵替,備徹天聽,人之情偽,盡知之矣。
是以九域宅心幽遐企踵,思佇雲羅,混網四裔
宜遠廟算大存經略光復舊京疆理華夏,使惠風陽澤洽被八表霜威寒飆陵振無外豈不應靈休,天人齊契
江河悠闊風馬殊邈,故向義之徒履亡相尋,而建節之士猶繼踵無悔
辰極既回,眾星斯仰,本源既運,枝泒自遷;則晉之余黎欣皇德之攸憑,群凶逆知滅亡之無日,騁思順之心,鼓雷霆之勢,則二豎之命不誅自絕矣。
員通貴於無滯明哲尚于應機,砎如石焉,所以成務
若乃海運既徒,而鵬翼不舉永結根于南垂,廢神州龍漠,令五尺之童掩口歎息
先王經始玄聖宅心,畫為九州,制為九服,貴中區而內諸夏,誠以晷度自中,霜露惟均,冠冕萬國朝宗四海故也。
自強胡陵暴,中華蕩覆狼狽失據權幸揚越蠖屈以待龍伸之會,潛蟠俟風雲之期,蓋屯圮所鐘,非理勝而然也。
喪亂緬邈,五十餘載,先舊徂沒後來童幼班荊輟音,積習成俗,遂望絕本邦宴安所托
眷言悼之,不覺悲歎
臣雖庸劣,才不周務,然攝官承乏屬當重任,願竭筋骨宣力先鋒翦除荊棘,驅諸豺狼
永嘉之亂播流江表者,請一切北徙,以實河南,資其舊業,反其土宇勸農之務,盡三時之利,導之以義,齊之以禮,使文武兼宣,信順交暢井邑既修,綱維粗舉。
然後陛下三辰之章,振旂旗之旌,冕旒錫鑾,朝服濟江,則宇宙之內誰不幸甚
夫人情昧安,難與圖始;非常之事眾人所疑。
伏願陛下玄照之明,斷常均之外,責臣以興復之效,委臣以終濟之功。
此事既就,此功既成,則陛下盛勳比靈斯前代周宣之詠復興當年
如其不效,臣之罪也,褰裳赴鑊,其甘如
詔曰:「在昔喪亂,忽涉五紀戎狄肆暴繼襲凶跡眷言西顧慨歎盈懷!
知欲躬率三軍蕩滌氛穢廓清中畿光復舊京非夫外身殉國,孰能若此者哉!
所處分,委之高算
河洛丘墟,所營者廣,經始之勤,致勞懷也。
於是改授並、司、冀三州,以交廣遼遠,罷都督,溫表辭不受
又加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
溫以既總督內外不宜在遠,又上疏便宜七事:其一,朋黨雷同私議沸騰,宜抑杜浮競,莫使能植。
其二,戶口凋寡不當漢之一郡,宜並官省職,令久於其事。
其三,機務不可停廢常行文案為限日。
其四,宜明長幼之禮,獎忠公之吏。
其五,褒貶賞罰,宜允其實
其六,宜述遵前典敦明學業
其七,宜選建史官,以成晉書
有司皆奏行之。
尋加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
鼓吹,餘皆辭
復率舟軍合肥
揚州錄尚書事,使侍中顏旄宣旨,召溫入參朝政。
上疏曰:
方攘群凶掃平禍亂,當竭天下智力,與眾共濟,而朝議咸疑,聖詔彌固,事異本圖,豈敢執遂!
至於參朝政,非所敢聞。
違離宮省二十餘載,鞸奉戎務,役勤思苦,若得解逍遙鳴玉闕廷參贊無為之契,豫聞曲成之化,雖實不敏豈不是願!
但顧以江漢艱難不同曩日,而益梁新平寧州始服,懸兵漢川,戍禦彌廣加強盤牙,勢處上流江湖悠遠當制侯伯自非望實重威,無以鎮禦遐外
臣知舍此之艱危,敢背之而無怨,願奮臂投身造事中原者,實恥帝道皇居仄陋東南,痛神華梓遂埋于戎狄
若憑宗廟之靈,則雲徹席捲,呼吸蕩清
如當假息遊魂,則臣據河洛親臨二寇廣宣皇靈襟帶秦趙,遠不五載大事必定
今臣昱以親賢贊國光輔二世即無煩以臣疏鈍,並是機務
不有行者,誰捍牧圉
表裏相濟,實深實重。
伏願陛下察臣所陳,兼訪內外,乞時還屯,撫甯方隅
不許,復征
溫至赭圻,詔又使尚書車灌止之,溫遂城赭圻固讓內錄遙領揚州
鮮卑洛陽陳祐出奔簡文帝時輔政,會溫於洌洲,議征討事,溫移鎮姑孰
哀帝崩,事遂寢。
溫性儉,每燕惟下七奠柈茶果而已
然以雄武專朝窺覦非望,或臥對親僚曰:「為爾寂寂將為文景所笑。
」眾莫敢對。
既而撫枕起曰:「既不能流芳後世不足遺臭萬載邪!
」嘗行經王敦墓,望之曰:「可人可人
」其心跡若是
時有遠方比丘尼有道術,於別室浴,溫竊窺之。
倮身先以刀自破腹,次斷兩足
浴竟出,溫問吉凶,尼云:「公若作天子,亦當如是。」
公元230年
太和四年,又上疏悉眾北伐
平北將軍郗愔以疾解職,又以溫領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率弟南中郎沖、西中袁真步騎五萬北伐
百官皆于南州祖道都邑盡傾。
軍次湖陸,攻慕容暐慕容忠,獲之,進次金鄉
亢旱水道不通,乃鑿钜野三百餘里以通舟運,自清水
慕容垂、傅末波等率眾八萬距溫,戰于林渚
擊破之,遂至枋頭
先使袁真伐譙梁,開石門通運
討譙梁皆平之,而不能石門軍糧竭盡
焚舟步退,自東燕倉垣,經陳留鑿井而飲,行七百餘里。
以八千騎追之,戰於襄邑,溫軍敗績死者三萬人
溫甚恥之,歸罪,表廢為庶人
怨溫誣己,據壽陽自固潛通苻堅慕容暐
帝遣侍中羅含牛酒犒溫于山陽,使會稽王昱會溫於途中,詔以溫世子給事熙為征虜將軍豫州刺史假節
南康公主薨,詔賻布千匹,錢百萬,溫辭不受
又陳息熙三年之孤,且年少未宜使居偏任,詔不許
州人廣陵城移鎮之。
時溫行役既久,又兼疾癘死者十四五,百姓嗟怨
袁真病死,其將朱輔立其子瑾以嗣事
慕容暐苻堅遣軍授瑾,溫使督護竺瑤、矯陽之等與水軍擊之。
軍已至,瑤等與戰于武丘,破之。
溫率二萬人廣陵又至,瑾嬰城固守,溫築長圍守之。
苻堅乃使其將王鑒張蠔等率兵以救瑾,屯洛澗先遣精騎五千次於肥水北。
溫遣桓伊及弟子石虔等逆擊,大破之,瑾眾遂潰,生擒之,並其宗族數十人硃輔送於京都而斬之,所侍養乞活數百人悉坑之,以妻子為賞。
溫以功,詔加班十人犒軍路次文武論功賞賜各有差。
溫既負其才力久懷異志,欲先立功河朔還受九錫
既逢覆敗名實頓減,於是參軍郗超廢立之計,溫乃廢帝而立簡文帝
詔溫依諸葛亮故事甲仗百人入殿,賜錢五千萬,絹二萬匹,布十萬匹。
溫多所廢徒,誅庾倩、殷涓、曹秀等。
是時威勢翕赫侍中謝安見而遙拜,溫驚曰:「安石,卿何事乃爾
曰:「未有君拜於前,臣揖於後。
」時溫有腳疾,詔乘輿入朝,既見,欲陳廢立本意,帝便泣下數十行,溫兢懼不得一言而出。
初,元明世,郭璞為讖曰:「君非無嗣,兄弟代禪。
」謂成帝有子,而以國祚傳弟。
又曰:「有人姓李,兒專征戰。
譬如車軸,脫在一面
」兒者,子也;李去子木存,車去軸為亙,合成「桓」字也。
又曰:「爾來爾來河內大縣
爾來自爾已來元始,溫字元子也;故河內大縣,溫也。
既崩,桓氏始大,故連言之。
又曰:「賴子之薨,延我國祚。
痛子之隕,皇運其暮。
二子者,元子道子也。
溫志在篡奪,事未成而死,幸之也。
會稽王道子首亂晉國,而其死亦晉衰之由也,故云痛也。
復還白石上疏求歸姑孰
詔曰:「夫乾坤體合,而化成萬物二人同心則不言所利。
古之哲王咸賴元輔姬旦光於四表,而周道以隆;伊尹於皇天,而殷化以洽。
大司明德應期光大深遠上合天心含章時發,用集大命,在予一人功美博陸道固萬世
今進公丞相,其大司馬本官如故,留公京都,以鎮社稷
」溫固辭,仍請還鎮
侍中王坦之征溫人相增邑萬戶,又辭。
詔以西府袁真事故軍用不足,給世子熙布三萬匹,米六萬斛,又以熙弟濟為給事中
及帝不豫,詔溫曰:「吾遂委篤足下便入,冀得相見
便來,便來!
於是一日一夜有四詔。
上疏曰:「聖體不和,以經積日愚心惶恐無所寄情
盛衰常理,過備無害,故漢高枕疾呂後問相,孝武不豫霍光啟嗣。
嗚噎以問身後,蓋所存大也
皇子幼稚,而朝賢時譽謝安王坦之才識智皆簡在聖鑒
內輔幼君外禦強寇,實群情之大懼,然理盡於此
陛下便宜崇授,使群下知所寄,而安等奉命陳力公私為宜。
至如臣溫位兼將相,加陛下布衣之顧,但朽邁疾病,懼不支久,無所復堪托以後事。
」疏未及奏而帝崩,遺詔家國事一稟之於公,如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
溫初望簡文臨終禪位於己,不爾便為周公居攝
事既不副所望,故甚憤怨,與弟沖書曰:「遺詔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耳。
」王、謝處大事之際,日憤憤少懷。
公元372年
孝武即位,詔曰:「先帝遺敕云:'事大司馬如事吾。
'令答表便可盡敬
」又詔:「大司馬社稷所寄,先帝托以家國內外眾事便就關公施行
」復遣謝安征溫入輔,加前羽葆鼓吹武賁六十人,溫讓不受
及溫入朝,赴山陵,詔曰:「公勳德尊重師保朕躬,兼有風患,其無敬。
」又敕尚書等於新亭奉迎百僚皆拜於道側
當時有位望者咸戰懾失色,或云因此殺王、謝,內外懷懼。
既至,以盧悚入宮,乃收尚書陸始付廷尉,責替慢罪也。
於是拜高平陵左右覺其有異,既登車,謂從者曰:「先帝向遂靈見。
」既不述帝所言,故眾莫之知,但見將拜時頻言「臣不敢而已
又問左右殷涓形狀,答者言肥短,溫云:「向亦見在帝側
」初,殷浩為溫所廢死,涓頗有氣尚,遂不詣溫,而與武陵王晞游,故溫疑而害之,竟不識也。
及是,亦見涓為祟,因而遇疾
凡停京師十有四日,歸於姑孰,遂寢疾不起
朝廷加己九錫,累相催促。
謝安王坦之聞其病篤,密緩其事。
錫文未及成而薨,時年六十二。
皇太后與帝臨於朝堂三日,詔賜九命袞冕之服,又朝服一具,衣一襲東園秘器,錢二百萬,布二千匹,臘五百斤,以供喪事
及葬一依太宰安平獻王漢大將軍霍光故事,賜九旒鸞輅黃屋左纛,縕輬車輓歌二部羽葆鼓吹武賁班劍百人,優冊即前南郡增七千五百戶,進地方三百里,賜錢五千萬,絹二萬匹,布十萬匹,追贈丞相
初,沖問溫以謝安王坦之所任,溫曰:「伊等不為所處分。
」溫知己存彼不敢異,害之無益於沖,更失時望,所以息謀。
六子:熙、濟、歆、禕、偉、玄。
熙字伯道,初為世子,後以才弱,使沖領其眾。
及溫病,熙與叔秘謀殺沖,沖知之,徙于長沙
濟字仲道,與熙同謀,俱徙長沙
歆字叔道賜爵臨賀公。
禕最愚,不辨菽麥
偉字幼道,平厚篤實,居籓為士庶所懷
使持節、督荊益甯秦五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南校尉荊州刺史西昌侯,贈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嗣爵,別有傳。

孟嘉

公元230年
孟嘉字萬年江夏鄳人吳司空曾孫也。
知名太尉庾亮江州,辟部廬陵從事
還都引問風俗得失,對曰:「還傳當問吏。
麈尾掩口而笑,謂弟翼曰:「孟嘉故是盛德人。
」轉勸學從事
褚裒時為章太守正旦器識大會州府人士坐次甚遠。
:「聞江州孟嘉,其人何在
曰:「在坐,卿但自覓。
曆觀,指曰:「此君小異將無是乎?
欣然而笑,喜,奇所得,乃益器焉。
後為征西桓溫參軍甚重之。
九月九日龍山僚佐畢集
佐吏並著戎服,有風至,吹帽墮落,不之覺。
使左右勿言,欲觀其舉止
良久如廁取還之,命孫盛作文,著坐處。
還見,即答之,其文甚美,四坐嗟歎
嘉好酣飲,愈多不亂
:「酒有何好?
而卿嗜之?
曰:「公未得酒中趣耳。
」又問:「聽妓,絲不如不如肉,何謂也?
嘉答曰:「漸近使之然。
一坐咨嗟
從事中郎,遷長史
年五十三卒於家。
史臣桓溫雄豪逸氣,韞文武奇才見賞通人,夙標令譽。
時既豺狼孔熾疆場多虞,受寄捍城,用恢威略,乃逾越險阻戡定岷峨,獨克之功,有可稱矣。
觀兵洛汭修復五陵,引旆秦郊威懷三輔,雖未能梟除凶逆,亦足以宣暢王靈
既而總戎馬之權,居形勝之地,自謂英猷不世勳績冠時
震主之威,蓄無君之志,企景文慨息,想處仲思齊睥睨漢廷窺覦周鼎
欲立奇功趙魏,允歸望天人然後步驟前王憲章虞夏
逮乎石門路阻,襄邑兵摧,懟謀略乖違,恥師徒撓敗遷怒朝廷委罪偏裨廢主立威殺人逞欲,曾弗知寶命不可以求得,神器不可以力征
豈不悖哉!
豈不悖哉!
斯寶斧鋮之所宜加,人神之所同棄。
猶存極光寵,沒享哀榮,是知朝政之無章,主威之不立也。

【贊】

贊曰:播越江濆,政弱權分
元子悖力,處仲矜勳。
跡既陵上,志亦無君。
罪浮浞𧴒,心窺舜禹
樹威外略稱兵內侮
惟身與嗣,竟罹齊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