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唐-房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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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二 列傳第四十二

作者 房玄齡
郭璞 葛洪

郭璞

郭璞字景純河東聞喜人也。
父瑗,尚書令史
尚書杜預有所增損,瑗多駁正之,以公方著稱
終於建平太守
經術博學高才,而訥於言論詞賦中興之冠。
好古奇字,妙於陰陽算曆
郭公者,客居河東精于卜筮從之受業
公以《青囊中書九卷與之,由是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術,攘災轉禍,通致無方,雖京房管輅不能過也。
門人趙載嘗竊《青襄書》,未及讀,而為火所焚。
惠懷之際,河東先擾。
筮之,投策而歎曰:「嗟乎
黔黎將湮於異類桑梓其翦為龍荒乎!
於是結姻昵及交遊數十家,欲避地東南
將軍趙固,會所乘良馬死,惜之,不接賓客
至,門吏不為通。
曰:「吾能活馬。
」吏驚入白
趨出,曰:「君能活吾馬乎?
曰:「得健二三十人,皆持長竿,東行三十里,有丘林社廟者,便以竿打拍當得一物,宜急持歸。
得此,馬活矣。
如其言,果得一物似猴,持歸。
此物見死馬,便噓吸其鼻。
頃之馬起,奮迅嘶鳴,食如常不復向物
奇之,厚加資給
行至廬江太守孟康丞相召為軍諮祭酒
江淮清宴孟康安之,無心南渡
為占曰「敗」。
不之信。
促裝去之,愛主人婢,無由而得,乃取小豆三斗,繞主人宅散之。
主人晨見赤衣人數千圍其家,就視則滅,甚惡之,請為卦
曰:「君家不宜畜此婢,可于東南二十里賣之,慎勿爭價,則此妖可除也。
主人從之。
陰令人賤買此婢。
復為符投于井中,數千赤衣人皆反縛,一一自投于並,主人大悅
攜婢去。
後數旬而廬江陷。
過江宣城太守殷祐引為參軍
時有物大如水牛,灰色卑腳,腳類象,胸前尾上皆白,大力遲鈍來到城下,眾咸異焉
使人伏而取之,令作卦,遇《遁》之《蠱》,其卦曰:「《艮》體連《乾》,其物壯巨。
山潛之畜,匪兕匪武。
身與鬼並,精見二午
法當為禽,兩靈不許
遂被一創,還其本墅。
按卦名之,是為驢鼠
」卜適了,伏者以戟刺之,深尺餘,遂去不復見。
綱紀上祠,請殺之。
巫云:「廟神不悅,曰:'此是共阝亭驢山君鼠,使詣荊山暫來過我不須觸之。
'」其精妙如此
祐遷石頭督護復隨之。
時有鼯鼠延陵占之曰:「此郡東當有妖人欲稱制者,尋亦自死矣。
後當有妖樹生,然若瑞而非瑞,辛螫之木也。
儻有此者,東南百里必有作逆者,期明年矣。
無錫縣欻有茱萸四株交枝而生,若連理者,其年盜殺吳興太守袁琇。
或以問曰:「卯爻發而沴金,此木不曲直成災也。
王導深重之,引參己軍事
令作卦,言:「公有震厄,可命駕西出數十里,得一柏樹截斷身長,置常寢處,災當可消矣。
導從其言。
數日果震,柏樹粉碎
元帝初鎮鄴,筮之,遇《咸》之《井》,曰:「東北郡縣有'武'名者當出鐸,以著受命之符。
西南郡縣有'陽'名者,井當沸。
其後晉陵武進縣人于田中銅鐸五枚曆陽縣井沸,經日乃止。
及帝為晉王,又使筮,遇《豫》之《睽》,曰:「會稽當出鐘,以告成功,上有勒銘,應在人家井泥中得之。
繇辭所謂'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上帝'者也。
」及帝即位太興初會稽剡縣人果井中得一鐘,長七寸二分口徑四寸半,上有古文奇書十八字,云「會稽嶽命」,余字時人莫識之。
曰:「蓋王者之作,必有靈符,塞天人之心,與神物合契然後可以受命矣。
五鐸啟號于晉陵棧鐘告成會稽,瑞不失類,出皆以方,豈不偉哉!
若夫鐸發其響,鐘征其象,器以數臻,事以實應,天人之際不可不察。
」帝甚重之。
著《江賦》,其辭甚偉,為世所稱。
復作南郊賦》,帝見而嘉之以為著作佐郎
于時陰陽錯繆,而刑獄繁興上疏曰:
公元226年
臣聞《春秋》之義,貴元慎始,故分至啟閉以觀雲物所以天人之統,存休咎之征。
不揆淺見,輒依歲首粗有所占,卦得《解》之《既濟》。
案爻論思,方涉春木王龍德之時,而為廢水之氣來見乘,加升陽未布,隆陰仍積,《坎》為法象,刑獄所麗,變《坎》加《離》,厥象不燭。
以義推之,皆為刑獄殷繁,理有壅濫。
又去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太白蝕月。
月者屬《坎》,群陰之府,所以照察幽情,以佐太陽者也。
太白金行之星,而來犯之,天意若曰刑理失中,自壞其所以為法者也。
臣術庸近,不練內事卦理所及敢不盡言
又去秋以來沈雨跨年,雖為金家火之祥,然亦是刑獄充溢怨歎之氣所致
建興四年十二月中,行丞相令史淳于伯刑于市,而血逆流長標。
伯者小人,雖罪在未允,何足感動靈變,致若斯之怪邪!
明皇所以保祐金家子愛陛下,屢見災異殷勤無已
陛下側身思懼,以應靈譴。
皇極之謫,事不虛降。
不然,恐將來必有愆陽苦雨之災,崩震薄蝕之變,狂狡蠢戾之妖,以益陛下旰食之勞也。
臣謹尋按舊經,《尚書》有五事供禦之術,京房易傳》有消復之救,所以緣咎而致慶,因異而邁政。
故木不生庭,太戊無以隆;雉不鳴鼎,武丁不為宗。
寅畏所以饗福怠傲所以招患,此自然符應不可不察也。
案《解卦》繇云:「君子赦過宥罪
」《既濟》雲;「思患而豫防之。
臣愚以為發哀矜之詔,引在予之責,蕩除瑕釁贊陽布惠,使幽斃之人應蒼生悅育否滯之氣隨穀風而紓散。
此亦寄時事以制用,藉開塞曲成者也。

臣竊觀陛下貞明仁恕,體之自然天假其祚,奄有區夏,啟重光於已昧,廓四祖遐武祥靈表瑞,人鬼獻謀應天順時,殆不尚此。
陛下即位以來中興之化未闡,雖躬綜萬機,勞逾日昃玄澤未加於群生聲教未被乎宇宙,臣主未甯於上,黔細未輯於下,《鴻雁》之詠不興康衢之歌不作者,何也?
杖道之情未著,而任刑之風先彰,經國之略未震,而軌物之跡屢遷
法令不一人情惑,職次改則覬覦生,官方不審秕政作,懲勸不明善惡渾,此有國者之所慎也。
臣竊為陛下惜之。
夫以區區曹參,猶能遵蓋公之一言,倚清靖鎮俗,寄市獄以容非,德音不忘,流詠於今
漢之中宗聰悟獨斷可謂令主,然厲意刑名,用虧純德
老子》以禮為忠信之薄,況刑又是禮之糟粕者乎!
無為而為之,不宰以宰之,固陛下所體者也。
恥其君不為者,亦豈惟古人
是以敢肆狂瞽,不隱其懷。
若臣言可采,或所以塵露之益;若不足采,所以聽納之門。
陛下少留神鑒,賜察臣言。

疏奏優詔報之。
其後日有黑氣,璞復上疏曰:
臣以頑昧,近者冒陳所見陛下不遺狂言,事蒙禦省。
伏讀聖詔,歡懼交戰
臣前雲升陽未布,隆陰仍積,《坎》為法象,刑獄所麗,變《坎》加《離》,厥象不燭,疑將來必有薄蝕之變也。
此月四日日出山六七丈,精光潛昧,而色都赤,中有異物大如雞子,又有青黑之氣共相薄擊,良久方解。
案時歲首純陽之月,日在癸亥全陰之位,而有此異,殆元首供禦之義不顯消復之理不著所致也。
計去微臣所陳,未及一月,而便有此變,益明皇天留情陛下懇懇之至也。
往年歲末太白蝕月,今在歲始,日有咎謫。
會未數旬,大眚再見
日月告釁,見懼詩人,無曰天高,其鑒不遠
宋景言善,熒惑退次;光武甯亂,呼沲結冰
明天人之懸符有若形影相應
應之以德,則休祥臻;酬之以怠,則咎征作。
陛下恭承靈譴,敬天之怒,施沛然之恩,諧玄同之化,上所以允塞天意,下所以弭息群謗

聞人多幸,國之不幸
不宜數,實如聖旨
臣愚以為子產鑄刑書,非政事之善,然不得不作者,須以救弊故也。
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隨時之宜,亦聖人所善者。
國家大信之要,誠非微臣所得幹豫
聖朝明哲,思弘謀猷方辟四門亮采,訪輿誦群心,況臣蒙珥筆朝末,而可不竭誠盡規哉!

頃之尚書郎
數言便宜,多研匡益
明帝之在東宮,與溫嶠庾亮並有布衣之好,璞亦以才學見重,埒於嶠,論者美之。
然性輕易不修威儀嗜酒好色時或過度
著作郎干寶常誡之曰:「此非適性之道也。
」璞曰:「吾所受有本限,用之恆恐不得盡,卿乃憂酒色為患乎!」
璞既好卜筮縉紳多笑之。
又自以才高位卑,乃著《客傲》,其辭曰:
客傲郭生曰:「玉以兼城為寶,士以知名為賢。
明月不妄映,蘭葩豈虛鮮。
足下既以文秀叢薈,廕弱根于慶雲,陵扶搖而竦翮,揮清瀾以濯鱗,而響不徹一皋,價不登千金
傲岸榮悴之際,頡頏龍魚之間,進不為諧隱,退不為放言,無沈冥之韻,而希風乎嚴先,徒費思於贊味,摹《洞林》乎《連山》,尚何名乎!
夫攀驪龍之髯,撫翠禽之毛,而不得霞肆、跨天津者,未之前聞也。」
郭生粲然而笑曰:「鷦鷯不可與論雲翼井蛙難與量海鰲
雖然,將祛子之惑,訊以未悟,其可乎?
乃者地維中絕乾光墜采,皇運暫回,廓祚淮海
龍德時乘,群才雲駭,藹若鄧林之會逸翰爛若溟海之納奔濤不煩咨嗟之訪,不假蒲帛之招,羈九有之奇駿,咸總之一朝豈惟豐沛之英,南陽之豪!
昆吾挺鋒,驌驦軒髦杞梓競敷,蘭荑爭翹,嚶聲冠於伐木,援類繁乎拔茅
是以水無浪士,岩無幽人,刈不暇爨桂不給,安事錯薪乎!
且夫窟泉之潛不思雲翬熙冰之采不羨旭晞,混光耀埃藹者,亦曷願滄浪之深,秋陽之映乎!
登降紛於九五,淪湧懸乎龍津
蚓蛾以不才陸槁,蟒蛇騰騖暴鱗
連城之寶,藏於褐裏,三秀雖豔,糜於麗采
惡乎芬?
惡乎在?
是以不塵不冥,不驪不騂,支離其神,蕭悴其形。
形廢神王跡粗而名生。
體全者為犧,至獨者不孤傲俗不得自得,默覺者不足以涉無。
不恢心而形遺不外累而智喪,無岩穴冥寂,無江湖放浪
玄悟不以應機洞鑒不以昭曠
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
忘意非我意,意得非我懷。
寄群籟乎無象,域萬殊一歸
不壽殤子不夭彭涓,不壯秋豪不小太山
蚊淚與天地齊流,蜉蝣大椿齒年
一闔一開兩儀之跡,一沖一溢懸象之節,渙互期於寒暑,凋蔚要乎春秋
青陽之翠秀,龍豹之委穎,駿狼之長暉,玄陸之短景
皋壤悲欣之府,蝴蝶物化之器矣。
「夫欣黎黃之音者,不顰蟪蛄之吟;豁雲台之觀者,必閟帶索之歡。
縱蹈而詠采薺,擁璧而歎抱關
戰機以外物,不能得意一弦
往復于嗟歎,安可與言樂天者乎!
若乃莊周偃蹇漆園老萊婆娑于林窟,嚴平澄漠塵肆真隱淪乎市卒梁生吟嘯矯跡焦先混沌槁杌,阮公昏酣賣傲,翟叟遁形倏忽
不能歲韻於數賢,故寂然玩此員策與智骨。」
公元322年
永昌元年皇孫生,璞上疏曰:
有道之君未嘗不以自持亂世之主未嘗不以自居
故存而不忘亡者三代所以興也;亡而自以為存者,三季所以廢也。
是以古之令主開納忠讜,以弼其違;標顯切直,用攻其失。
至乃一善則拜,見規誡則懼。
何者
不私其身,處天下以至公也。
竊惟陛下符運至著,勳業至大,而中興之祚不隆、聖敬之風未躋者,殆由法令太明,刑教太峻。
水至清則無魚,政至察則眾乖,此自然之勢也。
臣去啟事,以囹圄充斥陰陽不和,推之卦理,宜因郊祀作赦,以蕩滌瑕穢
不然將來必有愆陽苦雨之災,崩震薄蝕之變,狂狡蠢戾之妖。
其後月餘,日果薄鬥。
去秋以來,諸郡並有暴雨,水皆洪潦歲用無年
適聞吳興復欲有構妄者,咎征漸成,臣甚惡之。
頃者以來役賦轉重,獄犴日結,百姓困擾,甘亂者多,小人愚嶮,共相扇惑
雖勢無所至,然不可不虞。
案《洪範傳》,君道虧則日蝕,人憤怨水湧益,陰氣積則下代上。
微理潛應已著實於事者也。
假令臣遂不幸謬中,必貽陛下側席之憂。

皇孫載育天固靈基黔首顒顒實望惠潤
又歲涉午位金家所忌。
宜於此時崇恩布澤,則火氣潛消災譴不生矣。
陛下承天意,下順物情,可因皇孫之慶大赦天下
然後明罰敕法,以肅理官克厭天心,慰塞人事,兆庶幸甚禎祥必臻矣。

臣今所陳,暫而省之,或未允聖旨,久而尋之,終亮臣誠。
若所啟上合,願陛下勿以臣身廢臣之言。
臣言無隱,而陛下納之,適所以顯君明臣直之義耳。

疏奏,納焉,即大赦改年
暨陽任穀因耕息於樹下,忽有一人羽衣就淫之,既而不知所在遂有娠。
月將產,羽衣人復來,以刀穿其陰下,出一蛇子便去。
遂成宦者
詣闕上書,自雲有道術。
帝留宮中
璞復上疏曰:「任穀所為妖異無有因由
陛下玄鑒廣覽,欲知其情狀,引之禁內供給安處
臣聞為國禮正,不聞以奇邪
所聽惟人,故神降之吉。
陛下簡默居正,動遵典刑。
案《周禮》,奇服怪人入宮,況詭怪人之甚者,而登講肆之堂,密邇殿省之側,塵點日月穢亂天聽,臣之私情所以不取也。
陛下若以信為神靈所憑者,則應敬而遠之
夫神,聰明正直,接以人事
若以妖蠱詐妄者,則當投畀裔土不宜褻近紫闈
若以或是神祇告譴為國作眚者,則當克己修禮以弭其妖,不宜安然自容,肆其邪變也。
臣愚以為陰陽陶烝,變化萬端,亦是狐狸魍魎假作慝。
陛下臣愚懷,特遣出。
臣以人乏,忝史任,敢忘直筆,惟義是規。
其後元帝崩,亡走
璞以母憂去職卜葬地于暨陽去水百步許。
人以近水為言,璞曰:「當即為陸矣。
其後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
未期王敦起璞為記室參軍
是時潁川陳述大將軍掾,有美名,為所重,未幾而沒。
璞哭之哀甚,呼曰:「嗣祖嗣祖焉知非福!
」夫幾而作難
時明帝即位逾年未改號,而熒惑守房。
時休歸,帝乃遣使手詔問璞。
暨陽縣上言赤烏見。
璞乃上疏改年肆赦,文多不載。
璞嘗為人葬,帝微服往觀之,因問主人何以龍角,此法當滅族
主人曰:「郭璞雲此葬龍耳不出三年當致天子也。
」帝曰:「出天子邪?
」答曰:「能致天子問耳。
」帝甚異之。
素與桓彝友善每造之,或值在婦間,便入。
曰:「卿來,他處自可徑前,但不可上相尋耳。
客主有殃。
後因醉詣,正逢在廁,掩而觀之,見裸身被髮銜刀設醊。
撫心大驚曰:「吾每屬卿勿來,反更如是
非但禍吾,卿亦不免矣。
天實為之,將以誰咎!
終嬰王敦之禍,亦死蘇峻之難。
王敦謀逆也,溫嶠庾亮使筮之,不決
占己之吉凶曰:「大吉
等退,相謂曰:「不了,是不敢有言,或天奪魄。
吾等與國家共舉大事,而大吉,是為舉事有成也。
於是勸帝討
初,每言「殺我者山宗」,至是果有姓崇者構
舉兵,又使筮。
曰:「無成
敦固之勸,又聞卦凶,乃問曰;「卿更筮吾壽幾何
」答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禍不久
若住武昌,壽不可測
大怒曰:「卿壽幾何
」曰:「命盡今日日中。
怒,收,詣南岡斬之。
臨出,謂行刑者欲何之
曰:「南岡頭。
曰:「必在雙柏樹下
既至果然
復云:「此樹應有鵲巢
」眾索之不得
更令尋覓,果於枝間得一鵲巢,密葉蔽之
初,中興初行經越城,間遇一人,呼其姓名,因以袴褶遺之。
其人辭不受曰:「但取,後自當知。
」其人遂受而去。
至是,果此人行刑。
時年四十九。
王敦平,追贈弘農太守
公元342年
初,庾翼幼時嘗令公家及身,卦成,曰:「建元之末丘山傾,長順之初子凋零
」及康帝即位,將改元為建元或謂庾冰曰:「子忘郭生之言邪?
丘山上名,此號不宜用。
撫心歎恨
及帝崩,何充改元為永和庾翼歎曰:「天道精微,乃當如是
長順者,永和也,吾庸得免乎!
」其年卒。
又令筮其後嗣,卦成,曰:「卿諸子並當貴盛,然有白龍者,凶徵至矣。
墓碑生金庾氏大忌也。
」後冰子蘊為廣州刺史,妾房內忽有一新白狗子,莫知所由來,其妾秘愛之,不令蘊知。
狗轉長大,蘊入,是狗眉眼分明,又身至長而弱,異于常狗,蘊甚怪之。
將出,共視在眾人前,忽失所在。
慨然曰:「殆白龍乎!
庾氏禍至矣。
」又墓碑生金
俄而桓溫所滅,終如其言。
占驗,皆如此類也。
前後筮驗六十餘事,名為《洞林》。
又抄京、費諸家要最更撰新林十篇、《卜韻》一篇
注釋爾雅》,別為《音義》、《圖譜》。
又注《三蒼》、《方言》、《穆天子傳》、《山海經》及《楚辭》、《子虛》、《上林賦數十萬言,皆傳於世。
作詩賦誄頌亦數萬言
子驁,官至臨賀太守

葛洪

葛洪字稚川丹陽句容人也。
祖系,吳大鴻臚
父悌,吳平後入,為邵陵太守
少好學,家貧躬自伐薪以貿紙筆,夜輒寫書誦習,遂以儒學知名
寡欲無所愛玩不知棋局幾道,摴蒱齒名。
為人木訥不好榮利閉門卻掃未嘗交遊
余杭山見何幼道郭文舉目擊而已,各無所言。
時或尋書問義,不遠千里崎嶇冒涉,期於必得,遂究覽典籍,尤好神仙導養之法。
從祖玄,吳時學道得仙號曰葛仙公,以其練丹秘術弟子鄭隱。
隱學,悉得其法焉。
後師南海太守上党鮑玄
內學,逆占將來,見深重之,以女妻
業,兼綜醫術,凡所著撰,皆精核是非,而才章富贍
太安中石冰作亂吳興太守顧秘義軍都督,與周等起兵討之,將兵都尉,攻別率,破之,遷伏波將軍
平,不論功賞,徑至洛陽,欲搜求異書以廣其學。
見天下已亂,欲避地南土,乃參廣州刺史嵇含軍事
遇害,遂停南土多年征鎮檄命一無所就。
還鄉里,禮辟不赴
元帝丞相,辟為掾。
平賊功,賜爵關內侯
咸和初司徒導召補州主簿,轉司徒掾,遷諮議參軍
干寶相親友,薦洪才堪國史,選為散騎常侍,領大著作固辭不就
年老,欲練丹以祈遐壽,聞交阯,求為句漏令
帝以資高不許
曰:「非欲為,以有耳。
」帝從之。
子侄俱行。
廣州刺史鄧岳不聽去,乃止羅浮山煉丹
表補東官太守,又辭不就
乃以兄子望為記室參軍
山積年,優遊閑養,著述不輟
自序曰:
體乏進趣之才,偶好無為之業。
假令奮翅則能陵厲玄霄騁足則能追風躡景,猶欲戢勁翮于於鷦鷃之群,藏逸跡跛驢之伍,豈況大塊稟我以尋常之短羽,造化假我以至駑之蹇足
自卜者審,不能者止,又豈敢蒼蠅而慕沖天之舉,策跛鱉追飛兔之軌;飾嫫母之篤陋,求媒陽之美談;推沙礫賤質索千金于和肆哉!
僬僥之步而企及誇父之蹤,近才所以躓礙也;要離之羸而強赴扛鼎之勢,秦人所以斷筋也。
是以望絕華之途,而志安窮圮之域;藜藿有八珍之甘,蓬蓽有藻棁之樂也。
權貴之家,雖咫尺弗從也;知道之士,雖艱遠必造也。
考覽奇書,既不少矣,率多隱語,難可卒解自非至精不能尋究自非篤勤不能悉見也。
道士弘博洽聞者寡,而意斷妄說者眾。
至於時有好事者,欲有所修為倉卒不知所從,而意之所疑又無足諮。
今為此書,粗舉長生之理。
至妙不得宣之於翰墨,蓋粗言較略以示一隅,冀悱憤之徒省之可以思過半矣。
豈謂暗塞必能窮微暢遠乎,聊論其所先覺者耳。
世儒徒知服膺,莫信神仙之書,不但大而笑之,又將謗毀真正
故予所著子言黃白之事,名曰《內篇》,其餘駁難通釋,名曰《外篇》,大凡內外一百一十六篇
不足藏諸名山,且欲緘之金匱,以示識者
自號抱樸子,因以名書
其餘所著碑誄詩賦百卷移檄章表三十卷神仙良吏隱逸、集異等傳各十卷,又抄《五經》、《史》、《》、百家之言方技雜事三百一十卷,《金匱藥方一百卷,《肘後要急方》四卷
博聞深洽江左絕倫
著述篇章富於,又精辯玄賾析理入微
後忽與嶽疏云:「當遠行尋師克期便發。
」嶽得疏,狼狽往別。
坐至日中兀然若睡而卒,嶽至,遂不及見。
時年八十一。
視其顏色如生,體亦柔軟,舉屍入棺,甚輕,如空衣,世以為屍解得仙雲。

史評

史臣曰:景純篤志綈緗洽聞強記,在異書而畢綜,瞻往滯而咸釋;情源秀逸,思業高奇;襲文雅西朝,振辭鋒南夏,為中興才學之宗矣。
語怪征神,伎成則賤,前修貽訓,鄙乎茲道。
景純探策定數,考往知來,邁京管前圖,軼梓窀於遐篆
而宦微於世,禮薄于時區區然寄《客傲》以申懷,斯亦伎成之累也。
若乃大塊流形玄天賦命吉凶修短,定乎自然
雖稽象或通,而厭勝難恃,稟之有在,必也無差,自可居常待終,頹心委運何至銜刀被髮遑遑于穢向之間哉!
晚抗忠言無救王敦之逆;初慚智免,竟斃「山宗」之謀。
仲尼所謂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悲夫
稚川束發從師,老而忘倦
奇冊府,總百代遺編;紀化仙都,窮九丹之秘術
浮榮而捐雜藝,賤尺寶而貴分陰,遊德棲真超然事外
全生之道,其最優乎!
贊曰:景純通秀,夙振宏材
沈研鳥冊洞曉龜枚
甯國釁,坐致身災
稚川優洽貧而樂道
載范斯文,永傳洪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