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唐-房玄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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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四 列傳第四

作者 房玄齡
羊祜 杜預杜錫

羊祜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也。
世吏二千石,至九世,並以清德聞。
祖續,仕南陽太守
父道上党太守
蔡邕外孫,景獻皇后同產弟
年十二喪父,孝思過禮,事叔父甚謹
嘗游汶水之濱,遇父老謂之曰:「孺子有好相,年未六十,必建大功天下
既而去,莫知所在
及長,博學屬文身長七尺三寸,美鬚眉善談論。
郡將夏侯威異之,以兄霸之子妻之。
上計吏,州四辟從事秀才五府交命,皆不就
太原郭奕見之曰:「此今日顏子也。
」與王沈俱被曹爽辟。
就征曰:「委質事人,復何容易
」及敗,故吏免,因謂曰:「常識前語
曰:「此非始慮所及
其先不伐如此
夏侯霸之降蜀也,姻親告絕獨安其室恩禮有加焉。
尋遭母憂長兄發又卒,毀慕寢頓十餘年,以道素自居恂恂儒者
公元550年
文帝大將軍,辟未就公車徵拜中書侍郎,俄遷給事中黃門郎
高貴鄉公屬文在位者多獻詩賦,汝南和逌忤意見斥,其間不得親疏有識尚焉。
陳留王立賜爵關中侯,邑百戶
少帝不願侍臣,求出補吏,徙秘書監
五等建,封钜平子,邑六百戶。
鐘會有寵而忌,亦憚之。
誅,拜相國從事中郎,與荀勖共掌機密
遷中領軍,悉統宿衛入直殿中,執兵之耍,事兼內外
武帝受禪,以佐命之勳,進號中軍將軍,加散騎常侍改封郡公,邑三千戶。
固讓不受,乃進本爵為侯,置郎中令,備九官之職,加夫人印綬
泰始初,詔曰:「夫總齊機衡允厘六職朝政之本也。
執德清劭忠亮純茂經緯文武謇謇正直,雖處腹心之任,而不總樞機之重,非垂拱無為委任責成之意也。
其以尚書右僕射衛將軍,給本營兵。
」時王佑賈充裴秀前朝名望每讓,不處其右。
帝將有滅吳之志,以都督荊州諸軍事假節散騎常侍衛將軍如故
營兵出鎮南夏開設庠序,綏懷遠近,甚得江漢之心。
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聽之。
長吏喪官,後人惡之,多毀壞舊府,死生有命,非由居室,書下征鎮普加禁斷
石城守襄陽七百餘里,每為邊害患之,竟以詭計令吳罷守。
於是戍邏減半,分以墾田八百餘頃,大獲其利。
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糧,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
詔罷江北都督,置南中郎將,以所統諸軍漢東江夏者皆以益
在軍常輕裘緩帶,身不被甲鈴閤之下,侍衛不過十數人,而頗以畋漁廢政。
嘗欲夜出軍司徐胤執棨當營門曰:「將軍都督萬里安可輕脫
將軍安危,亦國家安危也。
今日若死,此門乃開耳
改容謝之,此後稀出矣。
後加車騎將軍開府三司之儀
上表固讓曰:
臣伏恩詔,拔臣使台司
自出以來,適十數年,受任外內,每極顯重之任
常以智力不可頓進恩寵不可久謬夙夜戰悚,以榮為憂。
臣聞古人之言,德未為人所服而受高爵,則使才臣不進;功未為人所歸厚祿,則使勞臣不勸
臣身外戚,事連運會,誡在過寵,不患見遺
猥降發中之詔,加非次之榮。
有何可以堪之,何心可以安之。
身辱高位傾覆尋至,願守先人弊廬,豈可得哉!
違命誠忤天威曲從即復若此
蓋聞古人申于見知大臣之節,不可則止。
臣雖小人,敢緣所蒙,念存斯義。
公元472年
今天自服以來,方漸八年,雖側席求賢不遺幽賤,然臣不爾有德,達有功,使聖聽知勝臣者多,未達不少
假令遺德版築之下,有隱才屠釣之間,而朝議用臣不以為非,臣處之不以為愧,所失豈不大哉
忝竊雖久,未若今日文武之極寵,等宰輔高位也。
且臣雖所見者狹,據今光祿大夫李憙執節高亮在公正色光祿大夫魯芝潔身寡欲和而不同光祿大夫李胤清亮簡素立身在朝,皆服事華髮,以禮終始。

歷位外內之寵,不異寒賤之家,而猶未蒙此選,臣更越之,何以天下之望,少益日月
是以誓心守節,無苟進之志。
道路行通方隅多事,乞留前恩使臣得速還屯。
不爾留連,必于外虞有闕。
匹夫之志,有不可奪。

不聽
還鎮西陵步闡舉城來降
吳將陸抗攻之甚急,詔祜迎
祜率兵五萬出江陵,遣荊州刺史楊肇不克竟為所擒。
有司奏:「祜所統八萬餘人賊眾不過三萬。
頓兵江陵,使賊備得設。
乃遣楊肇偏軍入險,兵少糧懸,軍人挫衄
背違詔命,無大臣節。
免官,以侯就第
竟坐貶為平南將軍,而免楊肇庶人
祜以孟獻營武牢而鄭人懼,晏弱東陽萊子服,乃進據險耍,開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奪吳人之資,石城以西,盡為晉有。
自是前後降者不絕,乃增修德信,以懷柔初附慨然吞併之心。
每與吳人交兵克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
將帥有欲進譎詐之策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
人有略吳二兒為俘者,祜遣送還其家。
後吳將詳、邵顗等來降二兒之父亦率其屬與俱。
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祜追斬之,美其死節厚加殯斂
景、尚子迎喪,祜以禮遣還。
吳將鄧香掠夏口,祜募生縛香,既至宥之
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
出軍行吳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
會眾江沔游獵,常止晉地。
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封還之。
於是吳人翕然悅服稱為羊公,不之名也。
祜與陸抗相對使命交通稱祜之德量,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
嘗病,祜饋之藥,之無疑心
多諫曰:「羊祜豈鴆人者!
時談以為華元、子反復見於今日
每告其戍曰:「彼專為德,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
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孫皓二境交和,以詰抗
曰:「一邑一鄉不可以信義,況大國乎!
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於無傷也。」
貞愨無私疾惡邪佞,旬勖、馮紞之徒甚忌之。
從甥王衍嘗詣陳事,辭甚俊辨不然之,拂衣而起。
顧謂賓客曰:「王夷甫方以盛名大位,然敗俗傷化,必此人也。
步闡之役,以軍法將王戎,故並憾之,每言論多毀
時人為之語曰:「二王當國羊公無德。」
咸甯初,除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得專辟召
初,祐以伐吳必藉上流之勢。
又時吳有童謠曰:「阿童阿童銜刀渡江
不畏岸上獸,但畏水中龍。
聞之曰:「此必水軍有功,但當思應其名者耳。
」會益州刺史王濬徵為大司農知其可任小字阿童,因表留益州諸軍事,加龍驤將軍密令舟楫,為順流之計。
繕甲訓卒,廣為戎備
至是上疏曰:
先帝順天應時西平巴蜀南和吳會海內得以休息兆庶樂安之心。
而吳復背信,使邊事更興
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由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眾役無時得安
所以先帝之勳,成無為之化也。
故堯有丹水之伐,舜有三苗之征,咸以寧靜宇宙戢兵和眾者也。
平之時,天下皆謂吳當並亡,自此來十三年,是謂一周平定之期復在今日矣。
議者常言吳楚有道後服無禮先強,此乃謂侯之時耳。
當今一統不得與古同諭。
適道之論,皆未應權,是故謀之雖多,而決之欲獨。
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
苟其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
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高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夫荷戟,千人莫當
進兵之日,曾無籓籬之限,斬將搴旗伏屍數萬,乘勝席捲,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棲不敢出。
非皆無戰心,誠力不足相抗
劉禪降服,諸營堡索然俱散。
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于劉禪吳人之困,甚于巴蜀
大晉兵眾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於往時;今不于此平吳,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歷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

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眾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兗並向秣陵鼓旆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眾,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漢奇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壞,則上下震盪
吳緣江為國無有內外東西千里,以籓籬自持,所敵者大,無有寧息
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是以孫秀之徒皆畏逼而至。
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
平常之日,猶懷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
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盾不如中國唯有水戰其所便。
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
官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吳人戰於其內有憑城之心。
如此,軍不逾時,克可必矣。

帝深納之。
秦涼屢敗,祜復表曰:「吳平則自定,但當速濟大功耳。
」而議者多不同,祜歎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故有當斷不斷
天與不取豈非更事者恨于後時哉!」
其後,詔以泰山南武陽南城梁父平陽五縣南城封祜為南城侯,置相,與郡公同。
祜讓曰:「昔張良請受萬戶漢祖不奪其志。
臣受钜平先帝,敢辱重爵,以速官謗
固執不拜,帝許之。
祜每被登進常守沖退至心素著,故特見申於分列之外
是以名德遠播朝野具瞻搢紳僉議,當居台輔
帝方有兼併之志,仗祜以東南之任,故寢之。
曆職二朝,任典樞要政事損益,皆諮訪焉,勢利之求,無所關與
嘉謀讜議,皆焚其草,故世莫聞。
凡所進達,人皆不知所由
或謂慎密太過者,祜曰:「是何言歟!
夫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君臣不密之誡,吾惟懼其不及
不能舉賢取異,豈得不愧知人之難哉!
拜爵公朝謝恩私門,吾所不取。」
女夫嘗勸祜「有所營置,令有歸戴者,可不美乎?
」祜默然不應,退告諸子曰:「此可謂知其一不知其二
人臣樹私背公,是大惑也。
汝宜識吾此意。
」嘗與從弟琇書曰:「既定邊事,當角巾東路,歸故里為容棺之墟。
白士居重位,何能不以盛滿受責乎!
疏廣是吾師也。」
樂山水,每風景,必造峴山置酒言詠終日不倦
慨然歎息,顧謂從事中郎鄒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
由來賢達勝士,登此遠望,如我與卿者多矣!
湮滅無聞使人悲傷
百歲有知魂魄猶應登此也。
曰:「公德四海,道嗣前哲令聞令望,必與此山俱傳。
至若湛輩,乃當如公言耳。」
祜當討吳賊功,將進爵土,乞以賜舅子蔡襲
封襲關內侯,邑三百戶。
吳人弋陽江夏,略戶口,詔遣侍臣移書詰祐不追討之意,並欲移州復舊之宜。
祜曰:「江夏襄陽八百里,比知賊問,賊去亦已經日矣。
步軍方往,安能救之哉!
勞師以免責,恐非事宜也。
魏武帝都督,類皆與州相近,以兵勢好合惡離。
疆埸之間,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古之善教也。
若輒徙州,賊出無常,亦未知州所宜據也。
使者不能詰。
寢疾,求入朝
既至洛陽會景宮車在殯哀慟至篤。
中詔申諭扶疾引見,命乘輦入殿,無下拜,甚見優禮
侍坐面陳伐吳之計。
帝以其病,不宜常入,遣中書令張華問其籌策
祜曰:「今主上禪代之美,而功德未著
吳人虐政已甚可不戰而克。
混一六合,以興文教,則主齊,臣同,為百代盛軌
如舍之,若孫皓不幸而沒,吳人更立令主,雖百萬之眾長江未可而越也,將為後患乎!
華深贊成其計。
祜謂曰:「成吾志者,子也。
」帝欲使祜臥護諸將,祜曰:「取吳不必須臣自行,但既平之後,當勞聖慮耳。
功名之際,臣所不敢居。
若事了,當有所付授,願審擇其人。」
漸篤,乃舉杜預自代。
尋卒,時年五十八。
素服哭之,甚哀。
是日大寒,帝涕淚須鬢,皆為冰焉。
南州征市日聞祜喪,莫不號慟罷市巷哭者聲相接
守邊將士亦為之泣。
其仁千所感如此
賜以東園秘器朝服一襲,錢三十萬,布百匹
詔曰:「征南大將軍南城侯祜蹈德沖素思心清遠
始在內職,值登大命乃心篤誠左右王事,入綜機密,出統方嶽
當終顯烈,永輔朕躬,而奄忽殂隕,悼之傷懷
追贈侍中太傅持節如故。」
立身清儉被服率素祿俸所資,皆以贍給九族賞賜軍士,家無餘財。
遺令不得南城侯印入
從弟琇等述素志,求葬于先人墓次
不許,賜去城十里外近陵葬地一頃,諡曰成
喪既引,帝于大司馬門南臨送
齊王攸不以斂之意,帝乃詔曰:「固讓歷年志不可奪
身沒讓存,遺操益厲,此所以稱賢季子所以全節也。
今聽復本封,以彰高美。」
初,文帝崩,傅玄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自天子達;而漢文除之,毀禮傷義,常以歎息
主上天縱至孝,有曾閔之性,雖奪其服,實行喪禮
喪禮實行除服何為邪!
因此漢魏之薄,而興先王之法,以敦風俗垂美百代不亦善乎!
曰:「漢文末世淺薄不能國君之喪,故因而除之。
除之數百年一旦復古難行也。
曰:「不能使天下如禮,且使主上遂服不猶善乎!
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此為但有有父子,無復君臣三綱之道虧矣。
乃止。
所著文章及為《老子傳》並行於世。
襄陽百姓峴山平生遊憩之所建碑立廟歲時饗祭焉。
望其碑者莫流涕杜預因名為墮淚碑
荊州人為諱名屋室皆以門為稱,改戶曹辭曹焉。
開府累年謙讓辟士,始有所命,會卒,不得除署。
參佐劉儈、趙寅、劉彌、孫勃等箋詣曰:
昔以謬選,忝備官屬,各得與前征南大將軍祜參同庶事
執德沖虛操尚清遠德高而體卑,位優而行恭
前膺顯命,來撫南夏既有三司之儀,復加大將軍之號。
雖居其位,不行其制。
至今海內渴佇,群俊望風。
涉其門者貪夫反廉,懦夫立志,雖夷惠之操,無以尚也。
自鎮此境,政化被乎江漢潛謀遠計辟國開疆,諸所規摹,皆有軌量
存公家,以死勤事,始辟四掾,未至而隕。
夫舉賢報國台輔之遠任也;搜揚側陋,亦台輔宿心也;中道而廢,亦台輔私恨也。
履謙積稔晚節不遂,此遠近所以為之感痛者也。
召伯所憩,愛流甘棠宣子所游,封殖其樹。
夫思其人,尚及其樹,況生存所辟之士,便當隨例放棄者乎!
乞蒙列上,得依已至掾屬
預表曰:「祜雖開府不備僚屬,引謙之至,宜見顯明
扶疾辟士,未到而沒,家無胤嗣,官無命士,此方之望,隱憂載懷
篤終追遠人德歸厚漢祖不惜四千戶之封以慰子弟心。
請議之。
」詔不許
祜卒二歲吳平,群臣上壽,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
」因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廟,仍依蕭何故事,封其夫人
策曰:
皇帝使謁者杜宏告故侍中太傅钜平成侯祜:昔吳為不恭負險稱號郊境不辟多歷年所
受任南夏,思靜其難,外揚王化內經廟略,著德推誠江漢歸心,舉有成資,謀有全策
昊天不吊,所志不卒,朕用悼恨於厥心。
班命群帥,致天之討,兵不逾時一征而滅,疇昔之規,若合符契。
夫賞不失勞,國有彝典,宜增啟土宇,以崇前命,而重違高讓之素。
今封夫人夏侯萬歲鄉君食邑五千戶,又賜帛萬匹,穀萬斛
祜年五歲時令乳母取所弄金環
乳母曰:「汝先無此物。
」祜即詣鄰人李氏東垣桑樹中得之
主人驚曰:「此吾亡兒所失物也,云何持去!
乳母具言之,李氏悲惋
時人異之,謂李氏子則祜之前身也。
有善相墓者,言祜祖墓所有帝王氣,若鑿之則無後,祜遂鑿之。
相者見曰「猶出折臂三公」,而祜竟墮馬折臂,位至公而無子。
公元281年
帝以祜兄子暨為嗣,暨以父沒不得為人後
帝又令暨弟伊為祜後,又不奉詔
帝怒,並收免之。
太康二年,以伊弟篇為钜平侯,奉祜嗣。
曆官清慎有私牛於官舍產犢,及遷而留之,位至散騎常侍,早卒。
孝武太元中,封祜兄玄孫之子興為钜平侯,邑五千戶
桓玄党誅,國除。
尚書祠部郎荀伯子上表訟之曰:「臣聞咎繇亡嗣,臧文以為深歎;伯氏奪邑,管仲所以稱仁。
功高百世不泯,濫賞無得崇朝
太傅钜平侯羊祜明德通賢,國之宗主,勳參佐命,功成吳,而後闕然烝嘗莫寄。
漢以蕭何元功,故絕世輒繼,愚謂钜平封宜同酂國
太尉廣陵公黨翼賊倫,禍加淮南,因逆為利,竊饗大邦
西朝政刑失裁,中興因而不奪。
今王維新豈可不大臧否,謂廣陵國宜在削除
太保衛瓘本爵陽縣,既被橫害,乃進茅土,始贈蘭陵,又轉江夏
中朝名臣,多非理終,功德無殊,而獨受偏賞,謂宜罷其郡封,復邑菑陽,則與奪有倫善惡分矣。
」竟寢不報
前母孔融女,生兄發,官至都督淮北護軍
初,發與同母兄承俱得病母度不能兩存,乃專心養發,故得濟,而承竟死。
長子倫,高陽相。
倫弟暨,陽平太守
暨弟伊,初為車騎賈充掾,後曆平南將軍都督江北諸軍事,鎮宛,為張昌所殺,追贈鎮南將軍
伯父秘,官至京兆太守
子祉,魏郡太守
孫亮字長玄有才能,多計數。
與之交者,必偽盡款誠,人皆謂得其心,而殊非其實也。
初為太傅楊駿參軍,時京兆盜竊
駿欲更重其法,盜百錢大辟,請官屬會議曰:「昔楚江乙母失布,以為盜由令尹
公若無欲,盜宜自止,何重法為?
駿慚而止。
累轉大鴻臚
惠帝長安關東連謀,內不自安,奔於并州,為劉元海所害。
弟陶,為徐州刺史

杜預

公元283年
杜預字元凱京兆杜陵人也。
祖畿,魏尚書僕射
父恕,幽州刺史
博學多通,明於興廢之道,常言:「德不可以企及立功立言庶幾也。
」初,其父與宣帝不相能,遂以幽死,故久不得調
文帝嗣立帝妹高陸公主起家尚書郎襲祖爵豐樂亭侯
在職四年,轉參相府軍事
鐘會伐蜀,以鎮西長史
反,僚佐遇害,唯以智獲免增邑千一百五十戶。
車騎將軍賈充定律令,既成為之注解,乃奏之曰:「法者,蓋繩墨斷例,非窮理盡性之書也。
文約例直,聽省而禁簡。
例直易見,禁簡難犯。
易見則人知所避,難犯則幾于刑厝
刑之本在於簡直,故必審名分。
審名分者,必忍小理。
古之刑書,銘之鐘鼎,鑄之金石所以遠塞異端,使無淫巧也。
今所注皆綱羅法意,格之以名分
使用之者名例以審趣舍,伸繩墨之直,去析薪之理也。
」詔班於天下
泰始中,守河南尹
京師王化之始,自近及遠,凡所施論,務崇大體。
受詔為黜陟之課,其略曰:
公元285年
臣聞上古之政,因循自然虛己委誠,而信順之道應,神感心通,而天下之理得。
逮至淳樸漸散,彰美顯惡,設官分職,以頒爵祿,弘宣六典,以詳考察。
然猶倚明哲之輔,建忠貞之司,使名不得越功而獨美,功不得後名而獨隱,皆疇咨博詢,敷納以言。
及至末世不能紀遠而求於密微,疑諸心而信耳目,疑耳目信簡書。
簡書愈繁,官方愈偽,法令滋章,巧飾彌多
昔漢之刺史,亦歲終奏事不制算課,而清濁粗舉。
魏氏考課,即京房遺意,其文可謂至密。
由於累細以違其體,故歷不能通也。
豈若唐堯之舊,去密就簡,則簡而易從也。
夫宣盡物理,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去人而任法,則以傷理
科舉優劣莫若委任達官,各考所統。
在官一年以後,每歲言優者一人上第,劣者一人為下第,因計偕名聞
如此六載主者總集采案,其六歲處優舉者超用之,六歲處劣舉者奏免之,其優多劣少者敘用之,劣多優少者左遷之。
考課之品,所對不鈞,誠有難易
若以難取優,以易而否,主者固當准量輕重,微加降殺,不足復曲以法盡也。
己丑詔書》以考課難成,聽通薦例
薦例之理,即亦取於風聲
六年頓薦,黜陟無漸,又非古者三考之意也。
今每歲一考,則積優以成陟,累劣以取黜。
士君子心相處,未有官故六年六黜清能六進否劣者也。
監司將亦隨而彈之。
令上下公相容過,此為清議大頹,亦無取於黜陟也。
司隸校尉石鑒宿憾奏預,免職
時虜寇隴石,以預為安西軍司,給兵三百人,騎百匹
長安,更除秦州刺史領東校尉輕車將軍假節
屬虜兵強盛,石鑒時為安西將軍,使預出兵擊之。
預以虜乘勝馬肥,而官軍懸乏,宜並力大運,須進討,陳五不可、四不須
大怒,復奏預擅飾城門官舍,稽乏軍興,遣御史檻車征詣廷尉
以預尚主,在八議,以侯贖論,。
其後隴右之事卒如預策。
是時朝廷皆以預明於籌略,會匈奴劉猛舉兵反,自并州西及河東平陽,詔預以散侯定計省闥,俄拜度支尚書
預乃奏立藉田建安邊,論處軍國之要。
又作人排新器,興常平倉,定穀價,較鹽運,制課調,內以利國外以救邊者五十餘條,皆納焉。
石鑒自軍還,論功不實,為預所糾,遂相仇恨,言論喧嘩並坐免官,以侯兼本職。
數年,復拜度支尚書
元皇后梓宮將遷于峻陽陵
舊制,既葬,帝及群臣即吉
尚書奏皇太子亦宜釋服
預議皇太子復古典,以諒闇終制」,從之。
公元402年
以時差舛不應晷度奏上二元乾度曆》,行於世。
預又以孟津渡險,有覆沒之患,請建河橋富平津
議者以為殷周所都,曆聖賢而不作者,必不可立故也。
預曰:「『造舟為梁』,則河橋之謂也。
」及橋成,帝從百僚臨會,舉觴屬預曰:「非君,此橋不立也。
」對曰:「非陛下之明,臣亦不得施其微巧
周廟欹器,至東京猶在御坐
漢末喪亂不復存,形制遂絕。
創意造成奏上之,帝甚嘉歎焉。
咸寧四年秋,大霖雨蝗蟲起。
上疏多陳農要,事在《食貨志》。
在內七年損益萬機不可勝數朝野稱美,號曰杜武庫,言其無所不有也。
時帝密有滅吳之計,而朝議多違,唯羊祜張華與帝意合。
病,舉自代,因以本官假節平東將軍,領征南軍司
卒,拜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給追鋒車第二駙馬
既至鎮,繕甲兵,耀威武,乃簡精銳,襲西陵督張政,大破之,以功增封三百六十五戶
政,吳之名將也,據要害之地,恥以無備取敗,不以所喪之實告于孫皓
欲間吳邊將,乃表還其所獲之眾於
果召政,遣武昌監劉憲代之。
大軍臨至,使其將帥移易,以成傾蕩之勢。
公元403年
處分既定,乃啟請伐吳之期。
帝報待明年方欲大舉表陳至計曰:
閏月以來,賊但敕嚴,下無兵上。
理勢推之,賊之窮計,力不兩完必先上流,勤保夏口以東,以延視息,無緣多兵西上,空其國都
陛下過聽便用委棄大計縱敵患生。
此誠國之遠圖,使舉而有敗,勿舉可也
事為之制,務從完牢
若或有成,則開太平之基;不成不過費損日月之間,何惜不一試之!
當須後年天時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難也。
陛下宿議,分命臣等隨界分進,其所禁持東西同符萬安之舉,未有傾敗之慮。
臣心實了,不敢曖昧之見自取後累
陛下察之。
旬月之中又上表曰:
公元402年
羊祜朝臣不同,不先博畫而密與陛下共施此計,故益令多異。
凡事當以利害相較,今此舉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於無功耳。
言破敗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計不出已,功不在身,各恥其前言,故守之也。
自頃朝廷事無大小異意鋒起,雖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慮後難,故輕相同異也。
漢宣帝趙充國所上事效之後詰責諸議者,皆叩頭而謝,以塞異端也。
已來討賊之形頗露。
若今中止孫皓怖而生計,或徙都武昌,更完修江南諸城,遠其居人,城不可攻,野無所掠,積大船夏口,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
公元506年
時帝中書令張華圍棋,而預表適至。
推枰斂手曰:「陛下聖明神武朝野清晏國富兵強號令如一,吳主荒淫驕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
帝乃許之。
公元280年
預乙太康元年正月陳兵江陵,遣參軍樊顯、尹林、鄧圭、襄陽太守周奇等率眾循江西上,授以節度旬日之間,累克城邑,皆如預策焉。
又遣牙門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渡,以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出於要害之地,以奪賊心
吳都督孫歆震恐,與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
」吳之男女降者萬餘口,旨、巢等伏兵樂鄉城外。
遣軍出拒王浚大敗而還
旨等發伏兵,隨軍而入,不覺直至帳下,虜而還
軍中為之謠曰:「以計代戰一當萬。
於是進逼江陵
吳督將伍延請降列兵登陴,預攻克之。
既平上流於是沅湘以南至於交廣,吳之州郡望風歸命奉送印綬,預仗節稱詔綏撫之。
凡所斬及生獲都督監軍十四,牙門郡守百二十餘人
又因兵威,徙將士屯戍之家以實江北南郡故地各樹之長吏荊土肅然吳人赴者如歸矣
王浚先列上得孫歆頭,預後生送洛中以為大笑
時眾會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
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將起,宜俟來更為大舉
」預曰:「昔樂毅濟西一戰以並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著手處也。
」遂指授群帥,徑造秣陵
所過城邑莫不束手
議者乃以書謝之。
孫皓既平,振旅凱入,以功進爵當陽縣侯增邑並前九千六百戶,封子耽為亭侯千戶賜絹八千匹。
初,攻江陵吳人知預病癭,憚其智計,以瓠系狗頸示之,每大樹似癭,輒斫使白,題曰:「杜預頸。
」及城平,盡捕殺之。
還鎮,累陳家世吏職,武非其功,請退
不許
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勤于講武修立泮宮江漢懷德化被萬里
攻破山夷錯置屯營,分據要害之地,以固維持之勢。
又修邵信臣遺跡,激用滍淯諸水以浸原田萬餘頃,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
眾庶賴之,號曰「杜父」。
水道沔漢江陵千數百里,北無通路。
巴丘湖,沅湘之會,表裏山川,實為險固荊蠻所恃也。
乃開楊口,起夏水巴陵千餘里,內瀉長江之險,外通零桂之漕。
南土歌之曰:「後世無叛由杜翁,孰識智名與勇功
預公家之事,知無不為
凡所興造,必考度始終,鮮有敗事
或譏其意碎者,曰:「禹稷之功,期於濟世,所庶幾也。」
為後世名常言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刻石二碑,紀其勳績,一沈萬山之下,一立峴山之上,曰:「焉知此後不為陵谷乎!」
身不跨馬,射不穿劄,而每任大事,輒居將率之列。
結交接物,恭而有禮,問無所隱,誨人不倦,敏於事而慎於言。
既立之後從容無事,乃耽思經籍,為《春秋左氏經傳集解》。
參考眾家譜第,謂之《釋例》。
又作《盟會圖》、《春秋長曆》,備成一家之學,比老乃成。
又撰《女記贊》。
當時論者謂文義質直世人未之重,唯秘書監摯虞賞之,曰:「左丘明本為《春秋》作傳,而《左傳》遂自孤行,《釋例》本為《傳》設,而所發明何但左傳》,故亦孤行
」時王濟相馬又甚愛之,而和嶠聚斂常稱「馬癖有錢癖」。
武帝聞之,謂曰:「卿有何癖?
」對曰:「臣有《左傳》癖。」
在鎮,數餉遺洛中貴要
或問其故,曰:「吾但恐為害,不求益也。」
初在荊州,因宴集醉臥齋中。
外人嘔吐聲,竊窺於戶,止見一大蛇垂頭而吐。
聞者異之。
其後徵為司隸校尉加位特進行次鄧縣而卒,時年六十三。
帝甚嗟悼追贈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成
預先遺令曰:「古不合葬,明於終始之理,同於無有也。
中古聖人改而合之,蓋以別合無在,更緣生示教也。
自此以來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知死,故各以己意所欲也。
吾往為台郎,嘗以公事使過密縣之邢山
山上有塚,問耕父云是鄭大夫祭仲,或云子產之塚也,遂率從者祭而觀焉。
其造塚居山之頂,四望周達連山南北之正而邪東北,向新鄭城,意不忘本也。
隧道唯塞其後而空其前,不填之,示藏無珍寶不取重深也。
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水自然之石以為塚藏,貴不勞工巧而此不入世用也。
子尚有情小人無利可動,曆千載無毀,儉之致也。
吾去春入朝,因郭氏喪亡,緣陪陵舊義,自表洛陽城首陽南為將來兆域
所得地中小山,上無舊塚。
高顯未足邢山,然東奉二陵西瞻宮闕,南觀伊洛北望曠然遠覽,情之所安也
故遂表樹開道,為一定之制,至時皆用洛水圓石,開遂道南向,儀制取法鄭大夫欲以自完耳。
棺器小斂之事,皆當稱此。
子孫一以遵之。
子錫嗣。

杜錫

字世嘏
少有盛名起家長沙王乂文學累遷太子中舍人
亮直忠烈屢諫湣懷太子言辭懇切太子患之。
後置針著常所坐處氈中,刺之流血。
他日太子:「向著何事
對:「醉不知
太子詰之曰:「君喜責人,何自作過也。
」後轉衛將軍長史
趙王倫篡位以為治書御史
孫秀求交於,而拒之,秀雖銜之,憚其名高不敢害也。
惠帝反政,遷吏部郎城陽太守不拜,仍遷尚書左丞
年四十八卒,贈散騎常侍
嗣,在《外戚傳》。

評贊

史臣曰:泰始之際,人祇呈貺,羊公平吳之策,其見天地之心焉
昔齊有黔夫,燕人祭北門之鬼;趙有李牧秦王東並之勢。
桑枝不競瓜潤空慚。
大信南服,傾吳人漢渚江衢如砥,繈袂同歸
在乎成功弗居,幅巾窮巷落落焉其有風飆者也。
杜預不有生知,用之則習,振長策攻取兼儒風而轉戰
孔門稱四,則仰止其三;《春秋》有五,而獨擅其一,不其優歟!
三年之喪,云無貴賤
輕纖奪於在位可以興嗟;既葬釋于儲君何其斯酷。
徇以苟合,不求其正,以當代元良,為諸侯庶子檀弓習於變禮者也,杜預其有焉。
贊曰:漢池西險,江左回。
羊公恩信,百萬歸來
昔之誓旅,懷經罕素。
元凱文場稱為武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