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晋-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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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書·王樓賀韋華傳

作者 陳壽
王蕃 樓玄 賀邵 韋曜 華核

王蕃

公元258年
王蕃字永元廬江人也。
博覽多聞兼通術藝
始為尚書郎去官
孫休即位,與賀邵薛瑩虞汜俱為散騎中常侍,皆加駙馬都尉
時論清之。
遣使人稱焉,還為夏口監軍
孫皓初。
復入常侍,與萬彧同官
彧與有舊俗士挾侵,謂自輕。
中書丞陳聲,皓之嬖臣,數譖毀
體氣高亮不能承顏順指時或迕意,積以見責
公元266年
甘露二年,丁忠使晉還,大會群臣,沉醉頓伏
疑而不悅,舉出外
頃之請還,酒亦不解
性有威嚴行止自若大怒,呵左右殿下斬之。
衛將軍滕牧征西將軍留平請,不能得。
江表傳》曰:用巫史之言,谓建业不利,乃西巡武昌,仍有迁都之意,恐群臣不从,乃大请会,赐将吏
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其义云何”?
思惟未答,即於殿上
登来山,使亲近将(跳)首,作虎跳狼争咋齧之,头皆碎坏,欲以示威,使众不敢犯也。
此与本传不同
吴录曰:每於会,因酒酣,辄令侍臣嘲谑公卿以为笑乐
万彧既为左丞相嘲彧曰:“鱼潜於渊,出水煦沫
何则
物有本性不可横处非分也。
出自谿谷羊质虎皮虚受光赫之宠,跨越三九之位,犬马犹能识养,将何以厚施乎!
”彧曰:“唐虞之朝无谬举之才,造父之门无驽蹇之质,上诬明选下讪桢幹何伤日月,適多见其不知量耳。
”臣按本传云丁忠使晋还,大会,於会中杀,检忠从北还此年,彧时尚未为丞相至秋乃为相耳。
吴录所言为乖互不同
丞相陸凱上疏曰:「常侍王蕃黃中通理,知天知物,處朝忠蹇,斯社稷重鎮大吳龍逢也。
昔事景皇納言左右景皇欽嘉,歎為異倫
陛下忿其苦辭,惡其直對,梟之殿堂屍骸暴棄,邦內傷心,有識悲悼
」其痛如此
死時年三十九,家屬廣州
二弟著、延皆作佳器,郭馬起事不為馬用,見害

樓玄

公元264年
樓玄字承先沛郡蘄人也。
孫休時監農御史
孫皓即位,與王蕃、郭逴、萬彧俱為散騎中常侍,出為會稽太守,入為大司農
禁中主者自用親近人作之,彧陳親密近職宜用好人,皓因敕有司,求忠清之士,以應其選,遂用為宮下鎮禁中候,主殿中事,九卿持刀侍衛正身率眾奉法而行,應對切直,數迕皓意,漸見責怒
後人誣白賀邵相逢,駐共耳語大笑謗訕政事,遂被詔詰責,送付廣州
東觀華核上疏曰:
臣竊以治國之體,其猶治家
田野者,皆宜良信。
又宜得一人總其條目為作維綱眾事乃理。
論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恭己南面而己。
』言所任得其人,放優遊自逸也。
海內未定天下多事,事無大小,皆當關聞,動經御坐勞損聖慮
陛下垂意博古,綜極藝文,加勤心好道,隨節致氣,宜得閑靜以展神思呼翕清淳與天同極
夙夜思惟,諸吏之中,任干之事,足委丈者,無勝於樓玄
清忠奉公冠冕當世,眾服其操,無與爭先
失清者則心平而意直,忠者惟正道履之,如玄之性,終始可保,乞陛下前愆使得自新,擢之宰司,責其後效。
使為官擇人,隨才授任,則舜之恭己,近亦可得。
皓話玄名聲,復徙玄及子據,付交阯將張奕,使以戰自效,陰別敕奕令殺之。
據到交阯病死
玄一身隨亦討賊,持刀步涉,見亦輒拜,亦未忍殺。
會亦暴卒,玄殯斂亦,於器中見敕書,還便自殺
江表傳曰:皓遣将张奕追赐玄鸩,奕以玄贤者不忍宣诏致药,玄阴知之,谓奕曰:「当早告玄,玄何惜邪?
」即服药死。
之以玄之清高,必不以安危易操,无缘骤拜张奕,以亏其节。
祸机既发,岂百拜所免?
江表传所言,於理为长。

賀邵

公元258年
賀邵字興伯會稽山陰人也,《吴书》曰:贺齐之孙,景之子
孫休即位,從中郎散騎中常侍,出為吳郡太守
孫皓時,入為左典軍,遷中書令,領太子太傅
兇暴驕矜政事日弊
上疏諫曰:
古之聖王所以潛處重闈之內而知萬里之情,垂拱衽席之上明照八極之際者,任賢之功也。
陛下至德淑姿統承皇業,宜率身履道,恭奉神器旌賢表善,以康庶政
自頃以來朝列紛錯真偽相貿上下空任,文武曠位,外無山嶽之鎮,內無拾遺之臣。
佞諛之徒拊冀天飛干弄朝威,盜竊榮利,而忠良排墜信臣被害
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旨,各希時趣
人執反理之評,士吐詭道之論,遂使清流變濁,忠臣結舌
陛下九天之上,隱百重之室,言出風靡,令行景從,親洽寵媚之臣,日聞順意之辭,將謂此輩實賢,而天下已平也。
臣心所不安,敢不以聞。
臣聞興國之君樂聞其過,荒亂之主樂聞其譽。
聞其過者過日消而福臻,聞其譽者譽日損而禍至。
是以古之人君,捐讓以進賢虛己以求過,譬天位於乘□,以虎尾警戒
至於陛下嚴刑法以禁直辭,黜善士逆諫臣,眩耀毀譽之實,沉淪近習之言。
高宗思佐,夢寐得賢,而陛下之如忘,忽之如遺。
常侍王蕃忠恪在公,才任輔弼,以醉酒之間加之大戮
鴻臚奚,先帝舊臣,偶有逆迕昏醉之言耳,三爵之後,禮所不諱,陛下猥發雷霆,謂之輕慢,飲之醇酒中毒隕命
自是之後海內悼心朝臣失圖,仕者以退為幸,居者以出為福,誠非所保光洪緒,臣隆道化也。

何定趨走小人僕隸之下,身無錙銖之行,能無鷹犬之用,而陛下愛其佞媚,假其威柄,使恃寵放恣自擅威福,口正國議,手弄天機,上虧日月之明,下塞君子之路。
小人求人,必進奸利間妄興事役,發江邊戍兵以驅麋鹿,結置山陵芟夷林莽,殫其九野之獸,聚於重圍之內,上無益時之分,下有損耗之費。
兵士疲於運送人力竭於驅逐老弱饑凍大小怨歎
臣竊觀天變,自比年以來陰陽錯謬四時逆節日食地震中夏隕霜,參之典籍,皆陰氣陵陽小人弄勢之所致也。
臣嘗覽書傳,驗諸行事,災祥之應,所為寒慄
高宗修己以消鼎雉之異,宋景崇德以退熒惑之變。
陛下上懼皇天譴告之誚,下追二君攘災之道,遠覽前代任賢之功,近寤今日謬授之失,清澄朝位旌敘俊乂放退佞邪抑奪奸勢。
如是之輩,一匆復用廣延淹滯容受直辭祗承乾指,敬奉先業,則大化光敷天人望塞也。

《傳》曰:‘國之興也,視民如赤子
其亡也,以民為草芥
陛下昔韜神光潛德東夏,以聖哲茂姿,龍飛應天四海延頸八方拭目,以之化必隆於旦夕也。
登位以來法禁轉苛,賦調益繁。
中宮內豎分佈州郡,橫興事役,競造奸利
百姓杼軸之困,黎民無已之求,老幼饑寒家戶萊色,而所在長吏,迫畏罪負,嚴法峻刑,苦民求辦。
是以人力不堪家戶離散呼嗟之聲,感傷和氣
江邊戍兵,遠當以拓土廣境,近當以守界備難,宜特優育,以待有事,而征發賦調,煙至雲集,衣不全裋褐,食不瞻朝夕,出當鋒鏑之難,入抱無聊之戚。
是以父子相棄,叛者成行
陛下寬賦除煩振恤窮乏,省諸不急,蕩禁約法,則海內樂業大化普洽
夫民者國之本,食者民之命也,今國無一年之儲。
無經月之畜,而後宮之中坐食者萬有餘人。
內有離曠之怨,外有損耗之費。
使庫廩空無用士民饑於糟糠

又北敵注目,伺國盛衰陛下不恃己之威德;而怙敵之不來,忽四海困窮,而輕虜不為難,誠非長策廟勝之要也。
大皇帝勤身苦體,創基南夏割據江山,拓士萬里,雖承天贊,實由人力也。
餘慶遺祚至於陛下陛下宜勉崇德器,以光前烈。
愛民養士保全先軌,何可忽顯祖功勤,輕難得大業
天下不振,替興衰巨變哉?臣聞否泰無常吉兇由人長江不可久恃,苟我不守一葦可航也。
昔秦建皇帝之號,據殽函之阻,德化不修法政苛酷,毒流生民,忠臣杜口是以一夫大呼社稷傾覆
近劉氏據三關之險,守重山之固,可謂金城石室萬世之業,任授失賢,一朝喪沒君臣系頸,共為羈僕
當世明鑒目前炯戒也。
陛下遠考前事,近覽世變豐基強本割情從道,則之治興,而聖祖之祚隆矣。

公元275年
書奏,皓深恨之。
奉公貞正親近所憚。
共譖邵與樓玄謗毀國事,俱被詰責
見送南州,邵原復職
後邵中惡風,口不能言,去職數月,皓疑其托疾收付酒藏掠考千所,邵卒無一語,竟見殺害家屬臨海
下詔子孫,是歲天冊元年也,邵年四十九。
子循字彦先
虞预晋书》曰:循丁家祸流放海滨吴平还乡里。
节操高厉童齔不群言行举动,必以礼让
好学博闻尤善三礼
举秀子,除阳羡武康
顾荣陆机陆云表荐曰:“伏见吴兴武康贺循德量邃茂,才鉴清远服膺道素风操凝峻历践三城刑政肃穆守职下县,编名凡萃,出自新邦,朝无知己,恪居遐外,志不自营年时倏忽,而邈无阶绪,实州党愚智所为怅然
臣等并以凡才,累授饰进,被服恩泽,忝豫朝末,知良士后时,而守局无言,惧有蔽贤之咎,是以不胜愚管,谨冒死表闻
久之,召为太子舍人
石冰扬州合众,事平,杜门不出
陈敏作乱,以为丹杨内史称疾固辞不敢逼。
于时江东豪右无不爵位,惟与同硃诞不挂贼网。
后除吴国内史,不就
元皇帝镇东将军,请军司马,帝为晋王,以中书令固让不受,转太常,领太子太傅
朝廷初建,动有疑议宗庙制度所定,朝野谘询,为一时儒宗
年六十,太興二年卒。
追赠司空谥曰穆
诸所著论并传於世。
子隰,临海太守

韋曜

韋曜字弘嗣吳郡雲陽人也。
本名昭,史为晋讳,改之。
少好學,能屬文,從丞相掾西安,還為尚書郎,遷太子中庶子
時蔡穎亦在東宮,性好博奕
太子以為無益,命論之。
其辭曰:
蓋聞君子當年而功不立,疾設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不立也,故逸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寧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
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
歷觀古今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墮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
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之樂,不暇存也。
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弛,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罫之間,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
立身不階其術,徵選者不由其道。
求之於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
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士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
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
君子居室勤身以致養,其在朝竭命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奕足耽
夫然,故孝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士則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騖博選良才旌簡髦俊
程式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載嘉會百世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上務當今之先急也。

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
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兗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棋局而貿博弈矣。
假令世士博奕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
用之於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
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御是有將帥之備也。
如此功名立而鄙賤遠矣。

公元252年
廢後,為黃門侍郎
孫亮即位諸葛恪輔政,表曜為太史令撰《吳書》華核薛瑩等皆與參同,孫休踐阼,為中書郎博士祭酒
命曜依劉向故事校定眾書
又欲延曜侍講,而左將軍張布近習寵幸事行多玷,憚曜侍講儒士,又性精確,懼以古今警戒意,固爭不可。
深恨布,語在《傳》。
然曜竟止不入
公元264年
孫皓即位封高陵亭侯,遷中書僕射,職省,為侍中,常領左國史。
所在承指言瑞應。
皓以問曜,曜答曰:“此人家筐篋中物耳。
”又皓欲為父和作紀,曜執以和不登帝位,宜名為傳。
如是非一漸見責怒
曜益憂懼自陳衰老,求去侍、史二官,乞欲成所造書,以從業別有所付,皓終不聽。
時有疾病醫藥監護,持之愈急。
皓每饗宴無不竟日坐席無能否率以七升為限,雖不悉入口,皆澆灌取盡。
素飲不過二升初見禮異時,常為裁減,或密賜茶荈當酒至於寵衰,更見逼強,輒以為罪。
又於酒後使侍臣難折公卿,以嘲弄侵克發摘私短以為歡。
時有衍過,或誤犯皓諱,輒見收縛至於誅戮
以為外相毀傷,內長尤恨,使不濟濟,非佳事也,故但示難問經義言論而已
以為不承詔命,意不忠盡,遂積前後嫌忿,收曜付獄,是歲鳳凰二年也。
曜因獄吏上辭曰:
荷恩見哀無與為比,曾無芒氂有以上報,孤辱恩寵,自陷極罪
念當灰滅
長棄黃泉愚情慺慺,竊有所懷,貪令上聞。
囚昔見世間有古歷注,其所記載既多虛無,在書籍亦復錯謬
尋按傳記考合異同採摭耳目所及
以作《洞紀》,紀自庖犧至於秦、漢,凡為三卷,當起黃武以來,別作一卷,事尚未成。
又見劉熙所作《釋名》,信多佳者,然物眾多難得詳究
故時有得失,而爵位之事,又有非是
愚以官爵,今之所急不宜乘誤。
囚自忘至微,又作《官職訓》及《辯釋名》各一卷,欲表上之。
新寫始畢,會以無狀幽囚特命泯沒之日,恨不上聞
以先死列狀,乞上言秘府,於外料取,呈內以聞。
迫懼淺蔽不合天聽,抱怖雀息,乞垂哀省。
曜冀以此求免,而皓更怪其書之垢故,又以詰曜。
曜對曰:“囚撰此書,實欲表上,懼有誤謬數數省讀不覺點污
被問寒戰形氣吶吃,謹追辭叩頭五百下,兩手自搏
”而華核上疏救曜曰:
曜運值千載,特蒙哀識,以其儒學,得與史官貂蟬內侍承答天問聖朝仁篤慎終追遠迎神之際,垂涕敕曜。
愚惑不達
不能敷宣陛下大舜之美,而拘擊史官,使聖趣不敘,至行不彰,實曜愚蔽當死之罪,然臣慺慺,見曜自少勤學,雖老不倦探綜墳典溫故知新,及意所經識古今行事外吏中少過曜者。
李陵漢將,軍敗不還而降匈奴司馬遷不加疾惡,為遊說漢武帝良史之才,欲使畢成所撰,忍不加誅,書卒成立,垂之無窮。
今曜在吳,亦漢之史遷也。
伏見前後符瑞彰著
指天應,繼出累見,一統之期,庶不復久。
事乎之後,當觀時設制,三王不相因禮,五帝不相沿樂,質文殊塗損益異體,宜得輩依準古義,有所改立。
漢氏承秦,則有叔孫通一代之儀,曜之才學亦漢通之次也。
又《吳書》雖已有頭角,敘贊未述。
班固作《漢書》,文辭典雅,後劉珍劉毅等作《漢記》,遠不及敘傳尤劣。
今年《吳書》當垂千載編次諸吏,後之才士論次善惡非得良才如曜者,實不可使闕不朽之書。
如臣頑蔽,誠非其人。

曜年已七十,餘數無幾,乞赦其一等之罪,為終身徒,使成書業,水足傳未,垂之百世
通進表,叩頭百下

不許,遂誅曜,徙百家零陵
子隆,亦有文學也。

華覈

華覈字永先吳郡武進人也。
始為上虞、曲農都尉,以文學入為秘府郎,遷中書丞。
蜀為魏所並,核詣宮門發表曰:“間聞賊眾蟻聚西境西境艱險,謂當無虞
定聞陸抗表至,成都不守,臣主播越,社稷傾覆
昔衛為翟所滅而桓公存之,今道里長遠不可救振,失委附之土,棄貢獻之國,臣以草芥,竊懷不寧
陛下聖仁,恩澤遠撫,卒聞如此,必垂哀悼。
不勝忡悵之情,謹拜表以聞。”
孫皓即位,封除陵亭候
寶鼎二年,皓更營新宮制度弘廣,飾以珠玉所費甚多
是時盛夏興工,農守並廢,核上疏諫曰:
臣聞漢文之世,九州晏然,秦民喜慘毒苛政,歸劉氏之寬仁,省役約法,與之更始,分王子弟以藩漢室當此之時,皆以為泰山之安無窮之基之也。
至於賈誼,獨以為可痛哭及流涕者三,可為長歎息者六,乃曰當今之勢何異火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末及然而謂之安。
其後變亂,皆如其言。
臣雖下愚不識大倫,竊以囊時之事,揆今之勢。
復數年間諸王方剛,漢之傅相稱疾罷歸欲以此為治,雖堯、舜不能安。
大敵九州之地,有大半之眾,習攻戰之餘術,乘戎刀之舊勢,欲與中國爭相吞之計,其猶楚漢勢不兩立非徒漢之諸王淮南濟北而已
之所欲痛哭,比今為緩,抱火臥薪之喻,於今而急。
大皇帝前代之如彼,察今勢之如此,故廣開農桑之業,積不訾之儲,恤民重役,務養戰士是以大小感恩,各思竭命
斯運未至,早棄萬國自是之後強臣專政,上詭天時,下違從議,忘安存之本,邀一時之利,數興軍旅傾竭府藏,兵勞民困,無時獲安
今之存者乃創夷遺眾哀苦之餘及耳。
遂使軍盜空匱倉廩不實布帛之賜,寒暑不周,重以失業家戶不贍
而北積穀養民專心向東,無復他警。
蜀為西藩土地險固,加承先統御之術,謂其守禦足以長久不圖一朝奄至傾覆
唇亡齒寒古人所懼。
交州諸郡,國之南土交阯九真二郡已沒,日南孤危存亡難保合浦以北,民皆搖動
因連避役,多有離叛,而備戍減少,威鎮轉輕,常恐呼吸復有變故
昔海虜窺窬東縣多得離民,地習海行,狃於往年鈔盜無日,今胸背有嫌,首尾多難,乃國朝厄會也。
誠宜住建立之役,先備豫之計,勉墾殖之業,為饑乏之救。
惟恐農時將過,東作向晚有事之日,整嚴未辦。
若捨此急,盡力功作,卒有風塵不虞之變。
當委版築之役,應烽燧之急,驅怨苦之眾,赴自刃之難,此乃大敵因為資也。
如但固守曠日持久,則軍糧必乏,不待接刃,而戰士已困矣。

公元267年
太戊之時桑谷生庭,懼而修德,怪消殷興
熒惑守心,宋以為災,景公下從瞽史之言,而熒惑退捨景公延年
修德於身而感異類,言發於通神明。
臣以愚蔽,誤忝近署不能宣仁澤以感靈祗,仰慚俯愧無所投處。
退伏思惟,榮惑桑谷之異,天示二主至如他余錙介之妖;近是門庭小神所為,驗之天地無有他變,而征樣符瑞前後屢臻,明珠既覿,白雀繼見,萬億之祚,實靈所挺。
九域為宅,天下為家不與編戶之民轉徙同也。
又今之宮室先帝所營。
卜土立基,非為不祥
又楊市土地與宮連接若大畢竟輿駕遷住,門行之神,皆當轉移猶恐長,久未必勝舊。
屢遷不少,留則有嫌,此乃愚臣所以夙夜憂灼也。
臣省《月令》,季夏之月,不可以土功不可以諸侯不可以起兵動眾舉大事必有大殃。
今雖諸侯不會諸侯之軍與會無異
六月戊己土行正王,既不可犯,加又農月時不可失
魯隱公夏城中丘,《春秋》書之,垂為後戒。
築宮長世洪基,而犯天地大禁,襲《春秋》之所書,廢敬授上務,臣以愚管,竊所未安。

又恐所召離民,或有不至,討之則廢役興事,不討則日月滋慢。
若悉並到,大眾聚會,希無疾病
人心安則念善,苦則怨叛
江南精兵北土所難欲以十卒當東一人
天下未定,深可憂惜之。
如此宮成,死叛五千,則北軍之眾更增五萬,著到萬人,則倍益十萬,病者死亡之損,叛者傳不善之語,此乃大敵所以歡喜也。
今當角力中原以定強弱,正於際會
彼益我損,加以勞困,此乃雄夫智士所以深憂

臣聞先王治國三年之儲,曰國非其國,安寧之世戒備如此
況敵強大而忽農忘畜。
今雖頗種殖間者大水沉沒,其餘存者當須耘獲
長吏怖期,上方諸郡,身涉山林盡力伐材,廢農棄務;士民妻孥羸小墾殖又薄;若有水旱則永無所獲。
州郡見米當待有事冗食之眾,仰官供濟
上下空乏運漕不供,而北敵犯疆,使周、召更生,良、平復出,不能為陛下計明矣。
臣聞君明臣忠主聖者臣直,是以悽悽昧犯天威,乞垂哀省。

書奏,皓不納。
遷東觀令,領右國吏,核上疏辭讓
皓答曰:“得表,以東觀儒林之府,當講校文藝,處定疑難漢時名學碩儒乃任其職,乞更選英賢
聞之,以卿研精墳典博覽多聞可謂悅禮樂敦詩書者也。
飛翰騁藻光贊時事,以越揚、班、張、蔡之疇,怪乃謙光,厚自菲薄,宜勉備所職,以邁先賢,勿復紛紛。”
倉廩無儲世俗滋侈,核上疏曰:
今冠虜充斥征伐未已,居無積年之儲,出無敵之畜,此乃有國者所宣深憂也。
財谷所生,皆出於民,趨時務農,國之上急
都下諸官,所掌別異各自下調不計民力輒與近期
長吏畏罪晝夜催民,委捨佃事,遑赴會日,定送到都,或蘊積不用,而徒使百姓消力失時
秋收月,督其限入,奪其播殖之時,而責定送其今年之稅,如有逋懸,則籍沒財物故家貧困衣食不足
暫息眾役,專心農桑
人稱一夫不耕,或受其饑。
一女不織,或受其寒。
是以先王治國,惟農是務。
軍興以來,已向百栽,農人南畝之務,女工停機杼之業。
推此揆之,則蔬食而長饑,薄衣履冰者,固不少矣。
臣聞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民之所望主者三。
二謂求其為己勞也,求其為己死也。
三謂譏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賞之
以致二事而主失其三望者,則怨心生而功不建,今帑藏不實民勞役猥,主之二求已備,民之三望未報。
且饑者不待美饌而後飽,寒者不俟狐貉而後溫,為味者口之奇,文繡者身之飾也。
今事多而役繁,民貧而俗奢,百工無用之器,婦人綺靡之飾,不勤麻枲,並鄉黼黻,轉相倣傚,恥獨無有。
兵民之家,猶復遂俗,內無儋石之儲,而出有綾綺之服,至於富賈商販之家,重以金銀奢恣尤甚
天下未平百姓不贍,宜一生民之原,豐谷帛之業。
而棄功於浮華之巧,妨日於侈靡之事,上無尊等級之差,下有耗財物力之損。
吏士之家,少無子女,多者三四,少者一二,通令戶有一女,十萬家則十萬人,人織績一歲一束,則十萬束矣。
使四疆之內同心戮力,數年之間,布帛必積。
恣民五色,惟所服用,但禁綺繡無益之飾。
美貌不待華采以祟好,艷姿不待文綺以致愛,五采之飾,足以麗矣。
若極粉黛,窮盛服未必無醜婦。
華采,去文繡未必美人也。
若實如論,有之無益廢之無損者,何愛而不斬禁以充府藏之急乎?
救乏上務富國本業也,使管、晏復生無以易此。
漢之文、景,承平繼統天下已定四方無虞,猶以雕文之妨農事錦繡之害女紅,開富國之利,杜饑寒之本。
況今六台分乖豺狼充路;兵不離疆;甲不解帶
可以不廣生財之原,充府藏之積哉?
皓以核年老敕令草表,核不敢
又敕作草文停立待之
為文曰:
咨核小臣草芥凡庸
遭眷值聖,受恩特隆。
越從朽壤蟬蛻朝中。
熙光紫闥青璅是憑。
毖挹清露沐浴凱風
效無絲氂,負闕山祟。
滋潤含垢恩貸累重
穢質被榮,局命得融。
欲報罔極,委之皇穹
聖恩雨注,哀棄其尤。
命草對,潤被下愚
不敢達敕,懼速罪誅。
承詔命,魂逝形留
公元275年
前後便宜,及貢薦良能解釋罪過,書百餘上,皆有補益,文多不悉載。
天冊元年微譴免,數歲卒。
曜、核所論事章疏,咸傳於世也。

【評】

評曰:薛瑩稱‘王蕃器量綽異弘博多通
樓玄清白節操才理條暢賀邵厲志高潔機理清要
韋曜篤學好古博見群籍,有記述之才。
胡沖以為一時清妙略無優劣必不得已在先次之
華覈文賦之才,有過,而典誥不及也。
’予觀數獻良規,期於自盡庶幾忠臣矣。
然此數子,處無妄之世而有名位,強死其理,得免為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