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晋-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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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書十二 杜周杜許孟來尹李譙郤傳

作者 晉陳壽

杜微

杜微字國輔梓潼涪人也。
受學任安
劉障辟為從事,以疾去官
先主定蜀,常稱聾,閉門不出
公元224年
建興二年丞相亮益州
選迎皆妙簡舊德,以秦宓別駕五梁功曹主簿
固辭,舉而致之。
既致,引見自陳謝。
不聞人語,於坐上與書曰:
服聞德行飢渴歷時清濁異流無緣諮覯
王元泰李伯仁王文儀楊季休、丁君乾、李永南兄弟文仲寶等,每歎高志未見如舊
猥以空虛統領貴州德薄任重慘慘憂慮朝廷主公今年始十八,天姿仁敏,愛德下士
天下之人思慕漢室欲與因天順民,輔此明主,以隆季興之功,著勳竹帛也。
以謂賢愚下相故自割絕,守勞而已不圖自屈也。
微自乞老病求歸,亮又與書答曰:
曹丕篡弒自立為帝,是猶土龍芻狗有名也。
欲與羣賢因其邪偽,以正道滅之。
怪君未有相誨,便欲求還於山野
大興勞役,以向吳、楚。
今因多務,且以閉境勤農,育養民物,並治甲兵,以待其挫,然後伐之,可使兵不戰民不勞天下定也。
君但當以德輔時耳,不責軍事何為汲汲欲求去乎!
其敬微如此,拜為諫議大夫,以從其志。
五梁者,字德山犍為南安人也,以儒學節操稱。
議郎遷諫義大夫五官中朗將。

周羣

公元202年
周羣字仲直巴西閬中人也。
父舒,字叔布少學術於楊厚,名亞董扶任安
數被徵,終不詣。
時人有問:「《春秋讖》曰『代漢者當塗高』,此何謂也?
」舒曰:「當塗高者,魏也。
鄉黨學者私傳其語,受學於舒,專心候業。
庭中做小樓,家富多奴,常令更直樓上天災才見一氣,即白上樓觀之,不避晨夜,故凡有氣候無不之者是以所言多中。
州牧劉璋以為師友從事
續漢書》曰:建安七年越巂有男子化為女人,時羣言哀帝時亦有此,將易代之祥也。
至二十五年,獻帝果封於山陽
十二年十月,有星孛鶉尾荊州分野以為荊州將死而失土。
明年秋,劉表卒,曹公荊州
十七年十二月,星孛五諸侯以為西方專據土地者皆將失土。
是時劉璋益州張魯漢中韓遂涼州宋建枹罕
明年冬,曹公偏將涼州
十九年,獲宋建韓遂逃於羌中,被殺。
其年秋,益州
二十年秋,曹公漢中張魯降。
先主定蜀,署儒林校尉
先主曹公漢中,問對曰:「當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出偏軍,必不利,當戒慎之!
」時州後部司馬蜀郡張裕亦曉佔候,而天才字南和
先主曰:「不可漢中,軍必不利
先主竟不用言,果得地而不得民也。
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武都,皆沒不還,悉如羣言
於是茂才
公元160年
私語人曰:「歲在庚子天下易代,劉氏祚盡矣。
主公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
」入密白其言。
初,先主劉璋會涪,時從事侍坐,其人饒須,先主嘲之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
即答曰:「昔有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則失涿,欲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
先主無須,故以此及之。
先主常銜莫不遜,加忿其漏言,乃顯諫爭漢中不驗下獄,將誅之。
諸葛亮表請其罪,先主答曰:「勞蘭生門,不得不鋤。
棄市
後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所刻。
又曉相術,每舉鏡視面,自知刑死,未常不撲之於地也。
羣卒,子臣頗傳其術。

杜瓊

杜瓊字伯瑜蜀郡成都人也。
受學任安精究術。
劉璋時辟為從事先主益州領牧,以議曹從事
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遷左中郎將大鴻臚太常
為人靜默少言,闔門自守不與世事
蔣琬費禕等皆器重之。
學業入深,初不視天文有所論說
後近通儒譙周常問其意,答曰:「欲明此術甚難,須當身視,識其形色不可信人也。
晨夜苦劇然後知之,復憂漏洩不如不知是以不復視也。
」周因問曰:「昔徵君以為當塗高者魏也,其義何也?
答曰:「闕名也,當塗而高,聖人取類而言耳。
」又問曰:「寧復有所怪邪?
曰:「未達也。
又曰:「古者名官不言曹,始自漢已來名官盡言曹。
吏言屬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
公元250年
年八十餘,延熙十三年卒。
著《韓詩章句》十餘萬言,不教諸子內學無傳業者
周緣言,乃觸類而長之曰:
春秋傳》著秦穆候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
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
嘉耦曰妃,怨耦曰仇,今君名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
其後果如言。
漢靈帝二子曰史候、董候,既立為帝,後皆免諸侯,與師服相似也。
先主諱備,其訓具也,後主諱禪,其訓授也,如言劉已具矣,當授與人也;意者甚於穆候、靈帝名子
公元262年
宦人黃皓弄權於內,景耀五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周深憂之,無所與言,乃書柱曰:「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
」言曹者眾也,魏者大也,眾而大,天下其當會也,具而授,如何有立者乎?
蜀既亡,咸以周言為驗。
周曰:「此雖己所推尋,然有所因,由杜君之辭而廣之耳,殊無神獨至之異也。」

許慈

許慈字仁篤南陽人也。
師事劉熙,善鄭氏學,治《易》、《尚書》、《三禮》、《毛詩》、《論語》。
建安中,與許靖等俱自交州
時又有魏郡胡潛字公興不知其所以在益土。
雖學不沾洽,然卓犖強識祖宗制度之儀,喪紀五服之數,皆指掌畫地舉手可採
先主定蜀,承喪亂歷紀學業衰廢,乃鳩合典籍沙汰眾學
並為學士,與孟光來敏典掌舊文
庶事草創,動多疑議,更相剋伐,謗讟忿急,形於聲色書籍有無不相通借,時尋楚撻,以相震攇
攇,虛晚反。
矜己妒彼,乃至於此
先主愍其若斯羣僚大會,使倡家假為二子之容,效其訟鬩之狀,酒酣樂作,以為嬉戲
初以辭義相難,終以刀杖相屈,用感切之。
先沒,後主稍遷大長秋,卒。
孫盛曰:蜀少人士,故等並見載述
子勳傳其業,復為博士

孟光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太尉孟鬱之族。
續漢書》曰:鬱,中常侍孟賁之弟。
靈帝末為講部吏
獻帝遷都長安,遂逃人蜀,劉焉父子待以客禮
博物識古,無書不覽,尤銳意三史長於漢家舊典
好《公羊春秋》而譏呵左氏》,每與來敏爭此二義譊譊讙咋
譊音奴交反。
讙音休袁反。
咋音徂格反。
先主益州,拜為儀郎,與許慈等並掌制度。
後主踐阼,為符節令屯騎校尉、長樂少府,遷大司農
公元246年
延熙九年秋大赦眾中大將軍費禕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
衰弊窮極必不得已然後乃可權而行之耳。
主上仁賢百僚稱職有何旦夕之危倒懸之急,而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姦宄惡乎
鷹隼始擊,而更原宥有罪上犯天時下違人理
老夫耄朽不達治體,窮謂其法難經久,豈具瞻高美所望明德哉。
顧謝踧踖而已
光之指摘痛癢,多如是類。
執政重臣,心不能悅,爵位不登,每直言無所迴避,為代所嫌。
太常廣漢鐔承華陽國志》曰:承字公文,歷郡守少府
光祿勛河東裴儁等,年資皆在光後,而登據上列,處光之右,蓋以此也。
傅暢《裴氏家記》曰:字奉先,魏尚書令潛弟也。
姊夫蜀中長史送之,時年十餘歲,遂遭漢末大亂不復得還。
既長知名,爲蜀所推重也。
子越字令緒,爲督軍
蜀破,遷還洛陽,拜議郎
後進文士秘書郎郤正數從諮訪問正太子習讀性並其性情好尚,正答曰:「奉親虔恭
夙夜匪懈有古世子之風;接待羣僚舉動出於仁恕
曰:「如君所道,皆家戶所有耳;吾今所問,欲知其權略智調何如也。
曰:「世子之道,在於承志竭歡,既不得妄有所施為,且智調藏於胸懷權略應時而發,此之有無,焉可豫設也?
光解正慎宜,不為放談,乃曰:「吾好直言,無所迴避,每彈射利病,為世人譏嫌
疑省君意亦不甚好吾言,然語有次。
今天未定智意為先,智意雖有自然然不力強致也。
儲君讀書寧當吾等竭力博識以待訪問,如博士探策講試以求爵位邪!
當務其急者。
」正深謂為然
坐事免官,年九十餘,卒。

來敏

來敏字敬達義陽新野人來歙之後也。
父艷,為漢司空
華嶠後漢書》曰:艷好學下士開館養徒眾。
少歷顯位靈帝時位至司空
漢末大亂姊夫荊州姊夫黃琬劉璋祖母之侄,故遣迎妻,遂俱與姊入,常為賓客
涉獵書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倉》、《雅》訓詁好是正文字
先主益州,署典學校尉
及立太子以為家令
後主踐阼,為虎賁中郎將
丞相亮漢中,請為軍祭酒、輔軍將軍坐事去職
集有教曰:「將軍來敏上官顯言新人有何功德而奪我榮資與之邪?
諸人共憎我,何故如是』?
年老狂悖,生此怨言
成都初定,議者以為來敏亂羣先帝以新定之際,故遂含容無所禮用
劉子初以為太子家令先帝不悅不忍拒也。
後主既位,吾闇於知人,遂復擢為將軍祭酒,違議者之審見,背先帝疏外,自謂能以敦厲薄俗,帥之以義。
今既不能,表退職,使閉門思愆
卒後,還成都大長秋,又免,後累遷為光祿大夫,復坐過黜。
前後貶削,皆以語言不節舉動違常也。
孟光亦以樞機不慎議論干時,然猶愈於,俱以耆宿學士見禮於世。
荊楚名族東宮舊臣特加優待是故廢而復起
後以為執慎將軍,欲令以官重自警戒也,年九十七,景耀中卒。
子忠,亦博覽經學,有風,與尚書向充等並能協贊大將軍姜維
維善之,以為參軍

尹默

尹默字思潛梓潼涪人也。
益部多貴今文而不祟章句知其不博。
遠遊荊州,從司馬德操宋仲子等受古學
皆通諸經史,又專精於《左氏春秋》,自劉歆條例鄭眾賈逵父子、陳元、方服虔注說,咸略誦述不復按本
先主益州領牧以為勸學從事
及立太子,以為僕,射以《左氏傳》授後主
後主踐阼,拜諫議大夫
丞相亮漢中,請為軍祭酒
卒,還成都,拜大中大夫,卒。
宗傳其業,為博士
宋仲子後在魏。
《魏略》曰:其子與魏諷謀反伏誅
太子王朗書曰:「昔石厚與州吁遊,父碏知其與亂;韓子田蘇穆子知其好仁故君遊必有方,居必就士,誠有以也。
嗟乎
宋忠無石子先識之明,老罹此禍。
今雖欲原行滅親之誅,立純臣之節,尚可得邪!

李譔

公元238年
李譔字欽仲梓潼涪人也。
父仁,字德賢與同尹默懼遊荊州,從司馬徽宋忠等學。
譔具傳其業,又講論義理五經諸子無不該覽,加博好技藝算術卜數醫藥弓弩機械之巧,皆致思焉。
為州書佐尚書令史
延熙元年後主太子,以庶子,遷為僕射,轉中散大夫右中郎將,猶侍太子
太子愛其多知,甚悅之。
然體輕脫好戲啁,故世不能重也。
古文《易》、《尚書》、《毛詩》、《三禮》、《左氏傳》、《太玄指歸》,皆依準賈、馬,異於鄭玄
與王氏殊隔,初不見其所述,而意歸多同。
景耀中卒。

陳術

時又有漢陳術字申伯,亦博學多聞,著《釋部七篇、《益部耆舊傳》及《志》,位歷三郡太守

譙周

譙周字允南巴西西充國人也。
父(山幷),字榮始,治《尚書》,兼通諸經及圖緯
州郡辟請,皆不應,州就假師友從事
幼孤,與母兄同居
既長,耽古篤學家貧未嘗產業誦讀典籍欣然獨笑,以忘寢食
研精六經》,尤善書札,頗曉天文,而不以留意諸子文章非心所存不悉遍視也。
身長八尺體貌素樸,性推誠不飾。
無造辯論之才,然潛識內敏
建興中丞相亮益州,命勸學從事
《蜀記》曰:周初見亮左右皆笑。
既出,有司請推笑者,曰:「孤尚不能忍,況左右乎!
卒於敵庭,周在家聞問即便奔赴,尋有詔書禁斷,惟以速行得達。
大將軍蔣琬刺史,徙為典學從事總州學者
後主太子,以為僕,轉家令
後主出遊觀,增廣聲樂
上疏諫曰:
王莽之敗,豪傑並起,跨州據郡,欲弄神器於是賢才智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惟其德之薄厚也。
是故於時更始公孫述諸有大眾者多己廣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於為善遊獵飲食不恤民物
公元260年
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
』遂務理冤獄,節儉飲食,動尊法度,故北州歌歎,聲布四遠
於是鄧禹南陽追之,吳漢寇恂未識世祖遙聞德行,遂以權計漁陽上谷突騎迎於廣阿
望風慕德者邳肜、耿純劉植之徒,至於輿病繼棺,繈負而至者,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強,屠王郎,吞銅馬,折赤眉而成帝業也。
及在洛陽,嘗欲小出車駕已御,銚期諫曰:『天下未寧,臣誠不願陛下細行數出。
即時還車
及征隗囂,穎川盜起,世祖洛陽,但遣寇恂往,曰:『穎川以陛下遠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還,恐不時降陛下自臨,穎川賊必即降。
』遂至穎川,竟如言。
故非急務,欲小出不敢至於急務,欲自安不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
故《傳》曰『百姓徒附』,誠以德先之也。
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
陛下天姿至孝,喪逾三年,言及隕涕,雖曾、閔不過也。
敬賢任才,使之盡力,有逾成、康。
故國內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陳。
然臣不勝大願,願復廣人所不能者。
夫挽大重者,其用力苦不眾,拔大艱者,其善術苦不廣,且承事宗廟者,非徒求福祐,所以率民尊上也。
至於四時之祀,或有不臨,池苑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滯,私不自安
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志,堂構未成,誠非盡樂之時。
省減樂官後宮所增造,但奉備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儉之教。

徙為中散大夫,猶侍太子
於時軍旅數出,百姓凋瘁,周與尚書令陳祗論其利害,退而書之,謂之《仇國論》,其辭曰:
因餘之國小,而肇建之國大,並爭於世而為仇敵
因餘之國高賢卿者,問於伏愚子曰:「今國事未定上下勞心往古之事,能以弱勝強者,其術何如
」伏愚子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恆多慢,處小有憂者思善多慢則生亂,恩善則生治,理之常也。
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勾踐卹眾,以弱斃強,此其術也。
賢卿曰:「囊者項強漢弱,相與戰爭無日寧息,然項羽與漢約分鴻溝為界,各欲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尋帥追,終斃項氏豈必文王之事乎?
肇建之國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邊陲,覬增其疾而斃之也。
」伏愚子曰:「當殷、周之際,王候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根者難拔,據固者難遷。
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而取天下乎?
當秦罷候置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歲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強並爭,虎裂狼分,疾搏者獲多,遲後者見吞。
今我與肇建傳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
民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瓦解之形起。
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
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
如遂極武黜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不能謀之矣;若乃奇變縱橫出入無間沖波截轍,超谷越山,不由舟楫而濟盟津者,我愚子也,實所不及。」
後遷光祿大夫,位亞九列
周雖不與政事,以儒行見禮
時訪大議,輒據經以對,而後好事者諮問所疑焉。
公元263年
景耀六年冬魏大將軍鄧艾江由長驅而前。
蜀本謂敵不便至,不作城守調度
及聞已人陰平百姓擾擾,皆進山野不可禁制
後主使臣羣會議,計無所出
以為蜀之與吳,本為和國,宜可奔吳;或以為南中七郡阻險鬥絕,易以自守,宜可奔南
惟周以為
自古以來無寄他國天子者也,今若入,固當臣服
政理不殊,則大能吞小,此數之自然也。
由此言之,則魏能並,吳不能魏明矣。
等為稱臣孰與為大?
再辱之恥,何與一辱?
且若欲奔南,則當早為之計,然後可果;今大敵以近,禍敗將及,羣小之心,無一可保,恐發足之日,其變不測何至南之有乎!
羣臣或難周曰:「今艾以不遠,恐不受降如之何
」周曰:「方今東吳未賓事勢不得不受之,受之後不得不禮。
陛下,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請身詣京都,以古義爭之。
眾人無以易周之理。
後主猶疑於入南,周上疏曰:
或說陛下北兵深入,有欲適南之計,臣愚以為不安
何者
南方遠夷之地,平常無所供為,猶數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勢逼之,窮乃幸從是後出官賦,取以給兵,以為愁怨,此患國之人也。
今以窮迫,欲往依恃,恐必復反叛,一也;北兵之來,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因人勢衰,及時赴追,二也;若至南方,外當拒敵內供服御費用張廣,他無所取,耗損諸夷必甚,甚必速叛,三也;昔王郎以邯鄲僭號時世祖在信都畏逼於郎,欲棄還關中
邳肜諫曰:『明公西還,則邯鄲城不肯父母背城主,而千里送公,其亡叛可必也。
世祖從之,遂破邯鄲
北兵至,陛下南行誠恐邳肜之言覆信於今,四也。
陛下早為之圖,可獲爵土;若遂適南,勢窮乃服,其禍必深。
《易》曰:『亢之為言,知而不知喪,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存亡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
」言聖人知命不苟必也,故堯,舜以子不善,知天有授,而求授人;子雖不肖,禍尚未萌,而迎綬於人,況禍以至乎!
微子殷王之昆,面縛銜璧而歸武王,豈所樂哉不得已也。
於是遂從周策。
劉氏無虞一邦蒙賴,周之謀也。
孫綽評曰:譙周後主降魏,可乎?
曰:自為天子乞降請命,何恥之深乎!
夫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
先君正魏之篡,不與同天矣。
過於其父,俛首而事讎,可謂苟存,豈大居正之道哉!
孫盛曰:春秋之義,國君社稷卿大夫死位,況稱天子而可辱於人乎!
周謂萬乘之君偷生苟免,亡禮希利,要冀微榮,惑矣。
且以事勢言之,理有未盡
何者
禪雖庸主實無桀、之酷,戰雖屢北,未有土崩之亂,縱不能君臣固守背城借一自可退次東鄙以思後圖
是時羅憲重兵白帝霍弋以強卒鎮夜郎
土險狹,山水峻隔,絕巘激湍,非步卒所涉。
若悉取舟楫保據江州徵兵南中乞師東國如此則姜、廖五將自然雲從,吳之三師承命電赴,何投寄之無所而慮於必亡邪?
魏師之來,褰國大舉,欲追則舟楫靡資,欲留則師老多虞
屈伸有會情勢代起,徐因思奮之民,以攻驕惰之卒,此越王所以闔閭田單所以騎劫也,何為匆匆遽自囚虜,下堅壁敵人,致斫石之至恨哉?
葛生有云:「事之不濟則已耳,安能復為之下!
」壯哉斯言,可以懦夫之志矣。
觀古燕、齊、荊、越之敗,或國覆主滅,或魚縣鳥竄,終能建功立事康復社稷,豈曰天助抑亦人謀也。
向使苟存之計,納譙周之言,何邦基之能構,令名之可獲哉?
禪既闇主,周實駑臣,方之申包、田單范蠡大夫種不亦遠乎!
公元265年
晉文王魏相國,以全國之功,封陽城亭侯
下書發至漢中,困疾不進。
咸熙二年夏巴郡文立洛陽還蜀,過見
語次,因書版曰:「典午忽兮,月酉沒兮。
典午者謂司馬也,月酉者謂八月也,至八月文王果崩。
華陽國志》曰:文立字廣休,少治毛詩三禮兼通羣書
刺史費禕命為從事,入為尚書郎復辟大將軍曹掾稍遷尚書
蜀並於魏,梁州建,首為別駕從事,舉秀才
晉泰始二年,拜濟陰太守,遷太子中庶子
上言:「故大官盡忠死事子孫,雖仕郡國或有不才,同之齊民為劇;又諸葛亮蔣琬費禕等子流徙中畿,各宜量才敘用以慰巴、蜀之心,傾吳人之望。
」事皆施行
散騎常侍獻可替否,多所補納
稍遷衛尉中朝服其賢雅為時名卿
咸寧末卒。
章奏詩賦論頌凡數十篇
公元267年
晉室踐阼,累下詔所在發遣
輿疾詣洛,泰始三年至。
以疾不起,就拜騎都尉自陳無功而封,求還爵土,皆不聽許
五年,予常為本郡中正清定事訖,求休還家,往與別。
予曰:「昔孔子七十二、劉向楊雄七十一而沒,今吾年過七十,庶慕孔子遺風,可與劉、楊同軌,恐不出後歲,必便長逝不復相見矣。
疑周術知之,假而此言也。
六年秋,為散騎常侍疾篤不拜至冬卒。
晉陽秋》載詔曰:「朕甚悼之,賜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五萬。
周息上言臨終屬熙曰:「久抱疾未曾朝見,若國恩朝服衣物者,勿以加身。
當還舊墓,道險行難,豫作輕棺。
殯斂已畢,上還所賜。
」詔還衣服,給棺直。
凡所著述擇定《法訓》、《五經論》、《古史考》書之屬百餘篇
益部耆舊傳曰:益州刺史董榮圖畫像於州學,命從事李通頌之曰:「抑抑譙侯好古述儒,寶道懷真鑑世盈虛雅名美跡終始是書。
我後欽賢,無言不譽,攀諸前哲丹青是圖。
爾來葉,鑑茲顯模。

譙秀

公元347年
三子,熙、賢、同,少子同頗好周業,亦以忠篤質素為行舉孝廉,除錫令、東宮洗馬,召不就
長子熙。
子秀字元彥
晉陽秋》曰:清靜,不交於世,知將大亂,豫絕人事,從兄弟及諸親裡不與相見
州郡辟命,及李雄盜蜀,安車,又叔父驤、驤子壽辟命,皆不應
常冠鹿皮躬耕山藪
永和三年安西將軍桓溫平蜀表薦曰:「臣聞大樸既虧,則高尚標顯道喪時昏,則忠貞義彰
故有洗耳投淵以振玄邈之風,亦有秉心矯跡以惇在三之節。
是以上代之君,莫不崇重斯軌,所以篤俗訓民靜一流競
伏惟大晉應符禦世,運無常通,時有屯蹇神州丘墟三方圮裂兔罝絕響中林白駒無聞空谷,斯有識之所悼心大雅之所嘆息者也。
陛下聖德嗣興,方恢天緒
臣昔奉役有事西土鯨鯢既縣,思宣大化;訪諸故老,搜楊潛逸,庶武羅於羿、浞之墟,想王蠋於亡齊之境。
竊聞巴西譙秀植操貞固抱德肥遁揚清渭波
於時皇極道消之會,羣黎顛沛之艱,中華顧瞻之哀,幽谷遷喬之望凶命屢招,姦威仍偪,身寄虎吻,危同朝露,而能抗節玉立,誓不降辱杜門絕跡,不面偽庭,進免龔勝身之禍,退無薛方詭之譏;雖園、綺之棲商、洛,管寧之默遼海,方之於,殆無以過。
於今西土以為美談
夫旌德禮賢,化道之所先,崇表殊節聖哲上務
方今六合未康,豺狼當路遺黎偷薄義聲弗聞,益宜振起道義之徒,以敦流遁之弊。
蒙薄帛之徵,足以鎮靜頹風軌訓囂俗幽遐仰流九服知化矣。
及蕭叛亂避難宕渠川中鄉人宗族馮依者以百數
年八十,眾人以其薦老,欲代之負擔拒曰:「各有老弱當先營救
氣力自足堪此,不以垂朽之年累諸君也。
」後十餘年,卒於家。

郤正

郤正字令先河南偃師人也。
祖父儉,靈帝末為益州刺史,為盜賊所殺。
天下大亂,故正父揖因留蜀。
揖為將軍孟達都督,隨降魏,為中書令史。
本名纂
少以父死母嫁,單煢雙立,而安貧好學博覽墳籍
弱冠屬文,入為秘書吏,轉為令史,遷郎,至令。
性淡於榮利,而尤耽意文章,自司馬、王、揚、班、傅、張、蔡之儔遺文篇賦,及當世美書善論,益部有者,則鑽鑿推求,略皆寓目
自在內職,與宦人黃皓比屋周旋,經三十年。
微至貴,操弄威權,正既不為所愛,亦不為所憎,是以不過六百石,而免於憂患
依則先儒,假文見意,號曰:《釋譏》,其文繼於崔駰達旨》。
其辭曰:
公元270年
或有譏余者曰:『聞之前記,夫事與時並,名與功偕,然則名之與事,前哲急務也。
是故創製作範,匪時不立流稱垂名,匪功不記,名必須而乃顯,事亦俟時行止,身沒名滅,君子所恥。
是以達人研道,探頤索微,觀天運符表,考人事盛衰,辯者馳說智者應機謀夫演略武士奮威雲合霧集風激電飛,量時揆宜,用取世資小屈大申存公忽私,雖尺枉尋直,終揚光發輝也。
三方鼎跱九有未乂,悠悠四海嬰丁禍敗,嗟道義之沉塞,愍生民顛沛,此誠聖賢拯救烈士樹功之會也。
吾子高朗之才,珪璋之質,兼覽博窺,留心道術無遠不致,無幽不悉挺身取命,幹茲奧秘躊躇紫闥喉舌是執,九考不移,有入無出尚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
九考則二十七年。
古今真偽計時得失
時獻一策,偶進一言,釋彼官責,慰此素餐,固未能輸竭忠款,盡瀝胸肝排方入直,惠彼黎元,俾吾徒草鄙並有聞焉也。
盍亦綏衡綏轡,回軌易塗,輿安駕肆,思馬斯徂,審歷揭以投濟,要夷庚之赫憮,播秋蘭以芳世,副吾徒之彼圖,不亦盛與!
』余聞而歎曰:『嗚呼有若雲乎邪!
夫人不同,實若其面,子雖光麗,既美且艷,管窺筐舉,守厥所見未可以言八紘形埒,信萬事精練也。
或人率爾,仰而揚衡曰:『是何言與!
是何言與!
』」
余應之曰:「虞帝以面從為戒孔聖悅己為尤
若子之言,良我所思,將為吾子論而釋之。
昔在鴻荒朦昧肇初,三皇應菉,五帝承符,爰暨前典攸書。
姬衰道缺,霸者冀扶,嬴氏慘虐吞嚼八區於是從橫雲起狙詐如星,奇衺蠭動智故萌生;或飾真以仇偽,或挾邪以干榮,或詭道以要上,或鬻技自矜;背正崇邪,棄直就佞,忠無定分,義無常經。
故鞅法窮而慝作,斯義敗而姦成,呂門大而宗滅,韓辯立而身刑。
何故哉?
利回其心,寵耀其目,赫赫龍章鑠鑠車服
偷幸苟得,如反如仄,淫邪荒迷,恣睢自極,和鸞未調而身在轅側,庭寧未踐而櫟折榱覆。
天收其精,地縮其澤,人吊其躬,鬼芟其額。
升高岡,終隕幽壑,朝含榮潤,夕為枯魄
是以賢人君子深圖遠慮,畏彼咎戾超然高舉,寧曳屬於塗中穢濁世之休譽
彼豈輕主慢民,而忽於時務哉?
蓋《易》著行止之戒,《詩》有靖恭之歎,乃神之聽之而道使之然也。
自我大漢應天順民政治之隆,皓若陽春,俯憲坤典,仰式乾文。
皇澤以熙世,揚茂化之酢醇,君臣覆度,各守厥真,上垂詢納之弘,下有匡救之責,士無虛華之寵,民有一行之跡,粲乎亹亹,尚此忠益
然而道有隆窳,物有興廢,有聲有寂,有光有翳。
朱陽否於素秋玄陰抑於孟春羲和逝而望舒系,運氣匿而耀靈陳。
沖、質不永,桓、靈墜敗,英雄雲布豪傑蓋世,家挾殊議人懷異計
從橫者欻披其胸。
狙詐者暫吐其舌也。

今天綱已綴,德樹西鄰丕顯祖之宏規,縻好爵士人,興五教訓俗,豐九德濟民,肅明祀礿祭,幾皇道以輔真。
雖跱者未一,偽者未分,聖人垂戒,蓋均無貧;故君臣協美於朝,黎庶欣戴於野,動若重規,靜若疊矩。
濟濟偉彥元凱之倫也,有過必知,顏子之仁也.侃侃庶政,冉、季之治也鷹揚鷙騰,伊、望之事也;總羣俊之上略,含薛氏之三計敷張、陳之秘策,故力徵以勤世,援化英而不遑,豈暇修枯籜榛穢哉!
然吾不才在朝累紀,托身所天心焉是恃。
滄海廣深,歎篙岳之高跱,聞仲尼之贊商,感鄉校之益己,彼平仲和羹,亦近可而替否;故矇冒瞽說,時有攸獻,譬遒人有採市閭遊童吟詠疆畔,庶以增廣福祥輸力規諫
若其合也,則以暗協明,進應靈符;如其違也,自我常分退守己愚。
進退任數,不矯不誣循性樂天,夫何恨諸?
其所既入不出,有而若無者也。
狹屈氏之常醒,濁漁父之必醉,溷柳季之卑等辱,編夷、叔之高懟
不以得,違以不失,得不克詘,失不慘悸
不樂前以顧軒,不就後以慮輊,不鬻譽以乾澤,不辭愆以忌絀。
何責之釋?
何餐之卹?
何方之排?
何直之入?
九考不移,固其所執也。
方今朝士山積髦俊成羣,猶鱗介之潛乎巨海毛羽之集乎鄧林游禽不為之鮮,浮魴臻不為之殷。
陽靈幽於唐葉,陰精應於商時陽盱請而洪災息,桑林禱甘澤滋。
淮南子》曰:禹為水,以身請於陽盱之河,湯苦旱,以身禱於桑林之際,聖人憂民如此其明也。
呂氏春秋》曰:昔殷湯夏桀天下大旱三年不收,湯乃以身禱於桑林曰:「余一人有罪無及萬方萬方有罪,在余一人無以一人不敏,使上帝毀傷民之大命
」湯於是剪其髮,攦其爪,自以為犧牲,用祈福上帝
民乃甚悅。
雨乃大至
行止有道啟塞有期
我師遺訓不怨不尤委命恭己,我又何辭?
辭窮路單,將反初節,綜墳典之流勞,尋孔氏之遺藝,綴微辭以存道,儘先軌而投制,題叔肸優遊,美疏氏遐逝,收止足言歸,泛皓然容裔,欣環堵恬娛,免咎悔於斯世,顧茲心之未泰,懼末塗泥滯,仍求激而增憤,肆中懷告誓
九方精於至貴,秦牙沈思殊形淮南子》曰:秦穆公伯樂曰:「子之年長矣,子姓有可使求馬者乎?
」對曰:「良馬者,可以形容筋骨相也。
相天下之馬者,若滅若沒,若失若亡,其一若此馬者,絕塵卻轍。
之子下才也,可告以良馬不可告以天下之馬。
天下之馬,臣有所與共儋纏採薪九方堙,此其相馬,非臣之下也,請見之。
穆公見之,使之求馬三月而反,報曰:「已得馬矣,在於沙丘
穆公曰:「何馬也?
」對曰:「牝而黃。
使人往取之,牡而驪。
穆公不悅,召伯樂而問之曰:「敗矣,子之所使求馬者也!
毛物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馬之能知?
伯樂喟然太息曰:「一至此乎!
是乃所以千萬(里)臣而無數者也。
若堙之所觀者天機也,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內忘其外,見其所見而不見其所不見,視其所視而遺其所不視,若彼之所相者,乃有貴乎馬者。
」馬至,而果天下之馬也。
淮南子又曰:伯樂寒風秦牙葛青,所相各異,其知馬一也;蓋九方觀其精,秦牙察其形。
薛燭察寶以飛譽越絕書》曰:昔越王句踐寶劍五枚,聞於天下
客有能相劍者名薛燭,王召而問之:「吾有寶劍五,請以示子。
」乃取豪曹、臣闕,薛燭曰:「皆非也。
」又取純鉤湛盧曰:「觀其劍鈔,爛爛列宿之行,觀其光,渾渾如水之將溢於塘,觀其文,渙渙如冰將釋,此所謂純鉤邪?
」王曰:「是也
」王曰:「客有直之者,有市之鄉三,駿馬千匹千戶之都二,可乎?
薛燭曰:「不可
造此劍之時,赤堇山破而出錫,若邪谿涸而出銅,雨師掃灑雷公擊鼓太一下觀天精下之,歐冶因天之精,悉其伎巧一曰純鉤,二曰湛盧
赤堇之山已合若邪谿深不測歐冶子已死,雖傾城量金珠玉竭河,獨不得一物
有市之鄉三,駿馬千匹千戶之都二,亦何足言與!
瓠梁托弦以流聲淮南子》曰:瓠巴鼓瑟鱘魚聽之。
又曰:瓠梁之歌可隨也,而以歌者不可為也。
齊隸拊髀濟文之曰:按此謂孟嘗君田文下坐客,能作雞鳴以濟其厄者也。
凡作雞鳴必先拊髀,以傚雞之拊翼也。
楚客潛寇以保荊:淮南子》曰:楚將子發好求技道之士。
有善為偷者,往見曰:「聞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原以技備一卒
」子發聞之,衣不及帶,冠不暇正,出見而禮之。
左右諫曰:「偷者,天下之盜也,何為禮之?
」君曰:「此非左右所得與。
」後無幾何齊興兵伐楚。
子發將師以當之,兵三卻
楚賢大夫皆盡其計而悉其誠,齊師愈強。
於是卒偷進請曰:「臣有薄技,原為君行之。
」君曰「諾」。
即夜出,解齊將軍之帳,而獻之子發。
子發使人歸之,曰:「卒有出採薪者,得將軍之帳,使使歸於執事
明日又復往取枕,子發又使歸之。
明日又復取簪,子發又使歸之。
齊師聞之大駭將軍軍吏謀曰:「今日不去,楚軍恐取吾頭矣!
」即旋師而去。
雍門援琴而挾說,桓譚新論》曰:雍門周以琴見,孟嘗君曰:「先生鼓琴,亦能令悲乎?
」對曰:「臣之所能令悲者,先貴而後賤,昔富而今貧,擯壓窮巷,不交四鄰不若身材高妙懷質抱真,逢讒罹謗,怨結而不得信不若交歡結愛,無怨而生離遠赴絕國無相見期;不若無父母,壯無妻兒,出以野澤為鄰,入用堀穴為家,困於朝夕,無所假貸若此人者,但聞飛烏之號,秋風鳴條,則傷心矣,臣一為之援琴長太息未有淒惻涕泣者也。
今若足下,居則廣廈高堂連闥洞房,下羅帷,來清風倡優在前諂諛侍側,揚激楚,舞鄭妾,流聲以娛耳,練色以淫目;水戲則舫龍舟,建羽旗鼓釣不測之淵野遊則登平原,馳廣囿,強弩高鳥勇士猛獸置酒娛樂沈醉忘歸方此之時,視天地曾不一指,雖有善鼓琴,未能足下也。
孟嘗君曰:「固然
雍門周曰:「然臣竊為足下有所常悲。
夫角帝而困秦者君也,連五國而伐楚者又君也。
天下未嘗無事不從即衡;從成則楚王,衡成則秦帝。
夫以秦、楚之強而報弱薛,猶磨蕭斧而伐朝菌也,有識之士莫不足下寒心
天道不常盛,寒暑進退千秋萬歲之後宗廟不血食高台既已傾,曲池又已平,墳墓荊棘狐狸其中,遊兒牧豎躑躅其足而歌其上曰:『孟嘗君尊貴,亦猶若是乎!
』」於是孟嘗君喟然太息涕淚承睫而未下。
雍門周引琴而鼓之,徐動宮徵叩角羽,終而成曲,孟嘗君歔欷而就之曰:「先生鼓琴,令文立亡國之人也。
韓哀秉轡馳名呂氏春秋》曰:韓哀作禦。
王褒聖主得賢臣頌曰:及至齧膝參乘旦,王良執靶,韓哀附輿,縱馳騁騖,忽如景靡過都越國,蹶如歷塊追奔電,逐遺風周流八極萬里一息何其遼哉!
人馬相得也。
盧敖翱翔玄闕若士竦身雲清
淮南子》曰:盧敖遊乎北海,經乎太陰,入乎玄闕至於蒙轂之上,見一士焉,深目玄準,戾頸而鳶肩豐上而殺下,軒軒然方迎風而舞,顧見盧敖慢然下其臂,遯逃乎碑下。
盧敖俯而視之,方卷龜殼而食合梨
盧敖乃與之語曰:「惟背羣離黨,窮觀六合之外者,非而已乎!
幼而好遊,長不喻解,周行四極,惟北陰之不闚,今卒睹夫子於是,子殆可與為交乎!
若士者蠤然而笑曰:「嘻乎!
中州民,寧肯遠至此?
此猶光乎日月而戴列星陰陽之所行,四時所生,此其比夫不名之地,猶突奧也。
若我南游乎罔{罒良}之野,北息沈墨之鄉,西窮冥冥之黨,東貫鴻濛之光,此其下無地而上無天,聽焉無聞,視焉則眴,此其外猶有沈沈之汜,其餘一舉而千萬里,吾猶未能之在。
子遊至於此,乃語窮觀豈不亦遠哉!
然子處矣,吾與汗漫期九垓之上,吾不可以久。
若士舉臂而竦身,遂入雲中。
盧敖仰而視之,弗見乃止,曰:「吾比夫子也,猶黃鵠之與壤蟲終日不離咫尺,自以為遠,不亦悲哉!
余實不能齊技於數子,故乃靜然守己而自寧。

公元263年
景耀六年後主譙周之計,遣使請降鄧艾
其書,正所造也。
明年正月鐘會作亂成都後主東遷洛陽,時擾攘倉卒
蜀之大臣無冀從者,惟正及殿中汝南張通,捨妻子單身隨侍
後主正相宜適舉動無闕,乃慨然歎息,恨知正之晚,時論嘉之
賜爵關內候。
泰始中,除安陽,遷巴西太守
泰始八年詔曰:「正昔在成都顛沛守義不違忠節,及見受用盡心幹事,有治理之績,其以正為巴西太守
咸寧四年卒。
凡所著述詩論賦之屬,垂百篇

評價

評曰:杜微脩身隱靜,不役當世庶幾夷、皓之槩。
周羣佔天有徵杜瓊沈默慎密諸生之純也。
許、孟、來、李,博涉多聞尹默精於左氏,雖不以德業為稱,信皆一時學士
譙周詞理淵通,為世碩儒,有董、揚之規,郤正文辭燦爛,有張、蔡之風,加其行止君子有取焉。
二子處晉事少,在蜀事多,故著於篇。
張璠以為譙周所陳降魏之策,蓋素料劉禪懦弱,心無害戾,故得行也。
如遇忿肆之人,雖無他算,然矜殉鄙恥,或發怒妄誅,以立一時之威,快其斯須意者,此亦夷滅之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