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晋-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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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書八 許糜孫簡伊秦傳

作者 陳壽 作 南朝裴松之

許靖

許靖字文休汝南平輿人
少與從弟劭俱知名,並有人臧否之稱,而私情不協
劭為郡功曹排擯不得齒敘,以馬磨自給
颍川劉翊汝南太守,乃舉計吏,察孝廉,除尚書郎典選舉。
靈帝崩,董卓秉政,以漢陽周毖吏部尚書,與共謀議,進退天下之士,沙汰穢濁顯拔幽滯
進用颍川荀爽韓融陳紀等為公、卿、郡守,拜尚書韓馥冀州侍中劉岱兗州剌史,颍川張咨南陽太守陳留孔伷豫州剌史,東郡張邈陳留太守,而遷巴郡太守不就,補御史中丞
等到官,各舉兵還向京都欲以
曰︰「諸君言當拔用善士諸君計,不欲違天下人心。
諸君所用人,至官之日,還來相圖
何用查負!
」叱令出,于外斬之。
從兄陳相玚,又與合規懼誅,奔
蜀記雲:自表曰:「黨賊求生,情所不忍;守官自危,死不成義
竊念古人當難詭常,權以濟其道。
卒,依揚州剌史陳祎。
祎死,吳郡都尉許貢會稽太守王朗素與有舊,故往保焉。
收恤親裡經紀振贍,出于仁濃。
孫策東渡江,皆走交州以避其難,身坐崖邊,先載附從疏親悉發,乃從后去,當時者莫嘆息
既至交阯交阯太守士燮濃加敬待。
陳國袁徽寄寓交州尚書令荀彧書曰︰「許文休英才偉士智略足以計事
自流已來,與群士相隨,每有患急,常先人后已,與九族中外同其飢寒流。
紀綱同類仁恕惻隱,皆有效事,不能複一二陳之耳。
巨鹿張翔萬機論》云:翔字元鳯。
王命使交部乘勢欲與誓要拒而不許
曹公書曰︰
世路戎夷禍亂遂合,駑怯偷生自竄蠻貊成闊十年吉凶禮廢,昔在會稽得所貽書,辭旨款密久要不忘。
迫于袁術方命圮族扇動群逆,津涂四塞,雖縣心北風,欲行靡由
正禮師退,前進會稽傾覆景興失據三江五湖,皆為虜庭。
臨時困厄無所控告,便與袁沛、鄧子孝等浮涉滄海南至交州
經歷東甌、閩、越之國行經萬里不見漢地漂薄風波絕糧茹草飢殍荐臻死者大半
既濟南海,與領守兒孝德相見知足下忠奮發整飭元戎西迎大駕巡省中岳
承此休問,且悲且憙,即與袁沛及徐元賢複共嚴裝,欲北上荊州
會蒼梧諸縣夷、越蜂起州府傾覆道路阻絕,元賢被害老弱並殺
尋循渚崖五千餘里,複遇疾癘,伯母隕命,並及群從自諸妻子一時略盡
相扶侍,前到此郡,計為兵害及病亡者,十遺一二。
生民之艱,辛苦之基,豈可具陳哉﹗以為孔子稱「賢者避世其次避地」,蓋貴其識見安危去就得所也。
許靖羈客會稽閭閻之士,孫策之來,於何為
而乃萬里之海,入疫癘之鄉,致使尊弱塗炭百罹備經,可謂自貽矣。
謀臣若斯難以言智
孰若安時處順端拱吳、越,與張昭張紘之儔同保元吉者哉?
懼卒顛仆,永為亡虜憂瘁慘慘,忘寢與食。
附奉朝貢使,自獲濟通,歸死闕庭,而荊州水陸無津交部驛使斷絕
欲上益州,複有峻防,故官長吏,一不得入。
前令交阯太守士威彥,深相分托于益州兄弟,又亦自與書,辛苦懇惻,而複寂寞未有報應
仰瞻光靈延頸企踵何由假翼自致哉?
聖主允明,顯授足下專征之任,凡諸逆節,多所誅討,想力競者一心順從同規矣。
又張子雲昔在京師,志匡王室,今雖臨荒域不得參與本朝,亦國家藩鎮足下之外援也。
子雲名津南陽人,為交州刺史
見《吳志》。
漢書霍光傳》曰:「都肄羽林道上稱警蹕。
未詳虎賁所出也。
若荊、楚平和王澤南至足下忽有聲命于子雲,勤見保屬,令得假途荊州出,不然,當複相紹介益州兄弟使相納受
天假其年,人緩其禍,得歸死國家,解逋逃之負,泯驅九泉,將複何恨﹗若時險易,事有利鈍,人命無常隕沒達者,則永銜罪責,入于裔土矣。

營邱翼周,杖鉞專征博陸佐漢,虎賁警蹕
今日足下扶危持傾,為國柱石,秉師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製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足下者也。
夫爵高者憂深,祿濃者責重。
足下據爵高之任,當責重之地,言出于口,即為賞罰,意之所存,便為禍福
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寧;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亂
國家安危在于足下百姓之命,縣于執事
自華及夷,颙颙注望
足下任此,豈可不遠載籍廢興之由,榮辱之機,棄忘舊惡寬和群司審量五材,為官擇人
苟得其人,雖讎必舉;苟其非人,雖親不授。
以寧社稷,以濟下民,事立功成,則系音于管弦勒勛金石,愿君勉之為國自重,為民自愛

翔恨靖之不自納,搜索靖寄書疏,盡投之于水。
公元211年
劉璋遂使使招來入
巴郡廣漢太守
南陽宋仲子荊州蜀郡太守王商書曰︰「文休倜儻瑰瑋有當世之具,足下以為指南
益州耆舊傳曰:字文表廣漢人,以才學稱,聲問於州里。
劉璋辟為治中從事
是時王塗隔絕,州之牧伯七國諸侯也,而懦弱多疑不能黨信大臣
奏記感悟
初,韓遂馬騰作亂關中,數與父焉交通信,至子超復與相聞有連蜀之意。
曰:「超勇而不仁見得思義不可以脣齒
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今之益部,士美民豐寶物所出,斯乃狡夫所欲傾覆超等所以西望也。
若引而近之,則由養虎,將自遺患矣。
從其言,乃拒絕之。
荊州劉表儒者宋忠咸聞其名,遺書敘致殷勤
許靖號為臧否,至,見而稱之曰:「設使生於華夏,雖王景興無以加也。
蜀郡太守
成都禽堅至孝之行,其墓,追贈孝廉
又與嚴君平李弘立祠作銘,以旌先賢
脩學廣農,百姓便之。
在郡十載,卒於官,許靖代之。
建安十六年,轉在蜀郡
山陽公載記曰:建安十七年,漢立皇子熙為濟陰王,懿為山陽王,敦為東海王
聞之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
孟德之謂乎!
十九年先主克蜀,以左將軍長史先主漢中王太傅
及即尊號,策曰︰「聯獲奉洪業君臨萬國夙宵惶惶,懼不能綏。
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其敬敷五教在寬
君其勖哉﹗秉德無怠,稱聯意焉。」
公元222年
雖年逾七十,愛樂人物誘納后進清談不倦
丞相諸葛亮皆為之拜。
章武二年卒。
子欽,先夭沒
子游景耀中尚書
兄事颍川陳紀,與陳郡袁渙平原華歆東海王朗等親善,子群,魏初為公大臣,咸與書,申陳舊好情義款至,文多故不載。
《魏略》:王朗文休書曰:「文休足下消息平安,甚善甚善。
豈意脫別三十餘年而無相見之緣乎!
詩人一日之別於歲月豈況悠悠歷累之年者哉!
自與子別,若沒而復浮,若絕而復連者數矣
而今而後,居昇平京師攀附於飛龍之聖主儕輩略盡幸得老與足下併為遺種之叟,而相去千里,加有邅蹇之隔,時聞消息風聲託舊於思想,眇眇異處,與異世無以異也。
往者隨軍荊州,見鄧子孝、桓元將,粗聞足下動靜,雲夫子既在益州執職領郡,德素規矩,老而不墮。
是時侍宿武皇帝江陵劉景升聽事之上,共道足下通夜拳拳饑渴,誠無已也。
天子東宮,及即位之後,每會群賢論天髦雋見在者,豈獨人盡易為英,士鮮易取最,故乃猥以原壤朽質,感夫子之情聽;每敘足下以為謀首豈其注意,乃復過於前世,書曰『人惟求舊』,易稱『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劉將軍之與大魏,兼而兩之,總此二義
前世邂逅,以同為睽,非武皇帝之旨;頃者蹉跌,其泰而否,亦非足下之意也。
深思書、易之義,利結分於宿好,故遣降者送吳所獻致名馬、貂、罽,得因無嫌
道初開通,展敘舊情,以達聲問。
久闊情慉非夫筆墨能寫陳,亦想足下同其志念
今者,親生男女凡有幾人?
年並幾何
僕連失一男一女,今有二男大兒名肅,年二十九,生於會稽小兒歲餘
臨書愴悢有懷緬然
」又曰:「過聞『受終文祖』之言於尚書
又聞『曆數在躬,允執其中』之文於論語
自意得於老耄之齒,正值天命受於聖主之會,親見三讓之弘辭,觀眾瑞之總集,睹升堂穆穆盛禮,瞻燔燎焜曜之青煙於時忽自以為處唐、虞之運,際於紫微天庭也。
徒慨不得攜子之手,共列於(世)有二子之數,以聽有唐『欽哉』之命也。
子雖在裔土,想亦極目回望側耳而遐聽,延頸鶴立也。
汝南陳公初拜,不依故常,讓上卿李元禮
以此推之,吾宜退身以避子位也。
苟得避子以竊讓名然後(綬)帶委質游談於平、勃之間,與子共陳往時避地艱辛樂酒酣宴高談大噱,亦足遺憂而忘老。
捉筆陳情,隨以喜笑
」又曰:「前有書而未達,今重有書,而並致前問。
皇帝既深悼劉將軍早世,又愍其孤之不易,又惜使足下孔明士人氣類之徒,遂沈溺於羌夷異種之間,永與華夏乖絕,而無朝聘中國之期緣,瞻睎故土桑梓之望也,故復運慈念而勞仁心,重下明詔發德音,申敕朗等,使重為書足下等。
足下聰明,揆殷勤聖意,亦足悟海岱之所常在,知百川所宜注矣。
伊尹而就殷,陳平違楚而歸漢,猶曜德阿衡,著功於宰相
足下能弼人之遺孤定人猶豫,去非常之偽號,事受命大魏客主不世榮名上下不朽之常耀,功與事並,聲與勛著,考績效,足以超越伊、呂矣。
承詔(直),且服舊之情,情不能已。
若不足下之所能,陳足下所見,則無以宣明詔命弘光大之恩,敘宿昔夢想之思。
天啟眾心,子導蜀意,誠此意有攜手之期。
險路未夷,子謀不從,則懼聲問或否,復面何由
前後二書,言每及斯,希不切然有動於懷。
足下周游江湖,以暨南海歷觀夷俗,可謂遍矣;想子之心,結思華夏可謂深矣。
為身擇居,猶原中土為主擇(居)安,豈可以不系意京師,而持疑荒裔乎?
詳思愚言,速示還報也。

麋竺

公元196年
麋竺字子仲東海朐人也。
祖世貨殖僮客萬人貲產鉅億
搜神記》曰:竺嘗從洛歸,未達家數十里,路傍見一婦人,從竺求寄載
行可數里,婦謝去,謂竺曰:「我天使也,當往燒東海麋竺家,感君見載,故以相語
」竺因私請之,婦曰:「不可得不燒。
如此,君可馳去,我當緩行,日中火當發。
」竺乃還家,遽出財物,日中火大發。
徐州陶謙辟為別駕從事
卒,竺奉遺命,迎先主于小沛。
建安元年呂布先主之出拒袁術,襲下邳,虜先主妻子
先主轉軍廣陵海西,竺于是進妹于先主夫人奴客二千,金銀貨幣助軍于時困匱,賴此複振
后曹公表竺領嬴郡太守曹公集載公表曰:「泰山郡廣遠,舊多輕悍權時之宜,可分五縣為嬴郡,揀選清廉以為守將
偏將軍麋竺素履忠貞文武昭烈,請以竺領嬴郡太守撫慰吏民
竺弟芳為彭城相,皆去官,隨先主周旋
主將荊州,遣竺先與劉表相聞,以竺為左將軍從事中郎
益州既平,拜為安漢將軍,班在軍師將軍之右。
雍容敦雅,而干翮非所長。
是以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御
賞賜優寵無與為比
芳為南郡太守,與關羽共事,而私好攜貳,叛迎孫權覆敗
面縛請罪先主慰諭兄弟罪不相及,崇待如初
慚恚發病歲餘卒。
子威,官至虎賁中郎將
威子照,虎騎監。
自竺至照,皆便弓馬,善射御雲。

孫乾

孫乾字公佑北海人也。
先主徐州,辟為從事鄭玄傳雲:於州
辟命所舉也。
隨從周旋
先主之背曹公,遣自結袁紹,將適荊州又與麋竺俱使劉表,皆如意指。
后表袁尚書,說其兄弟分爭之變,曰︰「每與劉左將軍、孫公佑共論此事,未嘗痛心入骨相為悲傷也。
」其見重如此
先主益州從事中郎為秉忠將軍見禮麋竺,與簡雍同等
頃之,卒。

簡雍

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
少與先主有舊隨從周旋
先主荊州麋竺孫乾同爲從事中郎,常爲談客往來使命
先主益州劉璋,甚愛之
後先主圍成都,遣往說遂與同輿而載,出城歸命
先主昭德將軍
優游風儀,性簡傲跌宕在先主坐席,猶箕踞傾倚威儀不肅自縱適;諸葛亮已下則獨擅一榻項枕卧語,無所爲屈。
天旱禁酒,釀者有刑。
吏於人家得釀具,論者欲令與作酒者同罰。
先主游觀,見一男行道,謂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縛?
先主曰:「卿何以知之?
對曰:「彼有其具,與欲釀者同。
先主大笑,而原欲釀者。
滑稽,皆此類也。
或曰本姓耿幽州人語謂耿爲簡,遂隨音變之。

伊籍

伊籍字伯機山陽人
少依邑人鎮南將軍劉表
先主之在荊州往來自托
卒,遂隨先主南渡江,從入益州
益州既定,以左將軍從事中郎,見待亞于簡雍孫乾等。
東使于吳,孫權聞其才辨,欲逆折以辭。
適入拜,曰︰「勞事無道之君乎?
即對曰︰「一拜一起未足為勞。
機捷,類皆如此甚異之。
后遷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共造《蜀科》;《科》之製,由此五人焉。

秦宓

秦宓字子敕廣漢綿竹人也。
少有才學州郡辟命,輒稱疾不往。
奏記州牧劉焉,荐儒士任定祖曰︰
公元202年
百里蹇叔耆艾定策甘羅子奇童冠而立功,故《書》美黃發,而《易》稱顏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
乃者以來海內察舉率多英俊遺舊齒,眾論不齊異同相伴,此乃承平翔步,非亂世急務也。
夫欲救危撫亂,修己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趣震驚鄰國駭動四方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既和,內省不疚,雖遭凶亂,何憂何懼﹗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于真?
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如今見察,則一州斯服。
昔湯舉伊芳尹,不仁者遠,何武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高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
甫欲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隨、和炳然有如皎日,複何疑哉﹗誠知晝不操燭,日有余光,但愚情區區,貪陳所見
益部耆舊傳曰:廣漢人
少事聘士楊厚究極圖籍遊覽京師還家講授,與董扶俱以學行齊聲
郡請功曹,州辟治別駕,終不久居
舉孝廉茂才太尉載辟,除博士公車徵,皆稱疾不就
州牧劉焉表薦味精道度厲節高邈,揆其器量,國之元寶,宜處弼疑之輔,以消非常之咎。
玄纁之禮,所宜招命。
王塗隔塞,遂無聘命
年七十九,建安七年卒,門人慕仰,為立碑銘。
丞相亮秦宓所長曰:「記人之善,忘人之過。
劉璋時,宓同郡王商為治中從事,與宓書曰︰「貧賤困苦亦何時可終身卞和炫玉以耀世,宜一來,與州尊相見
」宓答書曰:
公元196年
昔堯優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楚聘莊周非不廣也,執竿罔顧
《易》曰‘確乎不可拔’,夫何炫之有?
且以國君之賢,子為良輔不以是時建蕭、張之策,未足為智也。
仆得曝背隴畝之中,誦顏氏之簞瓢,詠原憲蓬戶,時翱翔林澤,與沮、溺等儔,聽玄猿悲吟,察鶴鳴九皋安身為樂無憂為福,處空虛之名,居不靈之龜,知我者希,則我貴矣。
斯乃仆得志也,何困苦之戚焉﹗」后商為嚴君平李弘立祠,宓與書曰︰「疾病伏匿,甫知足下為嚴、李立祠可謂濃黨勤類者也。
觀嚴文章冠冒天下夷逸操,山岳不移,使揚子不嘆,固自昭明
李仲元不遭《法言》,令名必淪,其無虎豹之文故也,可謂攀龍附鳳者矣。
揚子雲潛心著述,有補于世,泥幡不滓,行參聖師于今海內談詠厥辭。
邦有斯人,以耀四遠,怪子替茲,不立祠堂
本無學士文翁相如東受七經還教吏民于是蜀學比于齊、魯。
故《地裡志》曰︰‘文翁倡其教,相如為之師。
漢家得士,盛于其世;仲舒之徒,不達封禪相如製其禮。
夫能製禮造樂,移風易俗非禮所秩有益于世者乎﹗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霸,公羊賢叔術之讓。
仆亦善長卿之化,宜立祠堂,速定其銘。
先是,李權從宓借《戰國策》,宓曰︰「戰國從橫,用之何為
」權曰︰「仲尼嚴平會聚眾書,以成《春秋》、《指歸》之文,故海以合流為大,君子博識為弘。
」宓報曰︰
書非史記周圖,仲尼不采,道非虛無自然嚴平不演。
海以受淤,歲一蕩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
戰國反覆儀、秦之術,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之所疾。
孔子發憤作《春秋》。
大乎居正複製孝經》,廣陳德行。
杜漸防萌,預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聖,睹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棄朝事,之案:書傳魯定公無善可稱。
宓謂之賢者淺學未達也。
若此輩類,焉可勝陳。
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
是故天地貞觀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覆。
洪范》記災,發于言貌,何戰國譎權乎哉
或謂宓曰︰「足下欲自比于巢、許、四皓何故揚文藻見瑰穎乎?
」宓答曰︰「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昔孔子三見哀公,言成七卷,事蓋有不可嘿嘿也。
劉向七略》曰:孔子三見哀公,作三朝七篇,今在大戴禮
之案:中經部有孔子三朝八卷一卷目錄,餘者所謂七篇
接輿行且歌,論家光篇漁父滄浪賢者以耀章。
二人者,非有欲于時者也。
夫虎生而文??,鳳生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
天性自然也。
蓋《河》、《洛》由文興,六經由文起,君子文德采藻何傷﹗以仆之愚,猶恥革子成之誤,況賢于己者乎﹗」之案:今論語棘子成
子成曰:「君子而已矣,何以文為!
」屈於子貢之言,故謂之誤也。
先主既定益州廣漢太守夏侯纂請宓為師友祭酒,領五官掾,稱曰仲父
稱疾,臥在第舍,纂將功曹古朴主簿王普,廚膳即宓第宴談,宓臥如故
纂問朴曰︰「至於貴州養生之具,實絕餘州矣,不知士人何如餘州也?
」朴對曰︰「乃自先漢以來,其爵位者或不如餘州耳,至於著作世師式,不負于餘州也。
嚴君平見黃、老作《指歸》,揚雄見《易》作《太言》,見《論語》作《法言》,司馬相如武帝封禪之文,于今天下所共聞也。
」纂曰︰「仲父何如
」宓以簿擊頰,簿,手版也。
曰︰
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于小草,民請為明府陳其本紀
蜀有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會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
河图括地象》曰:岷山之地,上为东井络,帝以会昌,神以建福,上为天井
左思蜀都赋曰:远则岷山之精,上为井络天地运期会昌景福(肸)蚃而兴作
淮、濟四瀆,江為其首,此其一也。
禹生石紐,今之汶山郡是也
帝王世紀》曰:鯀納有莘氏女曰志,是為脩己
上山行,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臆圮胸折,而生禹於石紐
譙周《蜀本紀》曰:禹本汶山廣柔縣人也,生於石紐,其地名刳兒坪,見《世帝紀》。
昔堯遭洪水,鯀所不治,禹疏江決河,東注于海,為民徐害,生民已來功莫先者,此其二也。
天帝布治房心,決政參伐參伐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
蜀記曰:三皇乘祗車出谷口
未詳所由知為斜谷也。
此便鄙州阡陌明府雅意論之,何若天下乎?
于是逡巡無以複答。
公元224年
益州辟宓為從事祭酒
先主稱尊號,將東征,宓陳天時必無其利,坐下幽閉然後貸出。
建興二年丞相亮益州,選宓迎為別駕,尋拜左中郎將長水校尉
遣使張溫來聘,百官皆往餞焉。
眾人皆集而宓未往,遣使促之,曰︰「彼何人也?
曰︰「益州學士也。
及至問曰︰「君學乎?
」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複問曰︰「天有頭乎?
」宓曰︰「有之。
曰︰「在何方也?
」宓曰︰「在西方。
《詩》曰︰『乃眷西顧
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曰︰「天有耳乎?
」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雲︰『鶴鳴九皋聲聞于天。
若其無耳何以聽之?
曰︰「天有足乎?
」宓曰︰「有。
《詩》雲︰『天步艱難之子不猶
若其無足何以步之?
曰︰「天有姓乎?
」宓曰︰「有。
曰︰「何姓
」宓曰︰「姓劉
曰︰「何以知之?
」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
曰︰「日生于東乎?
」宓曰︰「雖生于東而沒于西。
答問如響,應聲而出,于是敬服
宓之文辯,皆此類也。
大司農四年卒。
初宓見帝系之文,五帝同一族,宓辨其不然之本。
又論皇帝王霸(養)[豢]龍之說,甚有道理,譙允南少時數往咨訪紀錄其言于《春秋然否論》,文多故不載。

【評】

評曰︰許靖有名節,既以篤濃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事舉動,未悉允當蔣濟以為大較廊廟器」也。
萬機論》論許子將曰:許文休者,大較廊廟器也,而子將貶之。
若實不貴之,是不明也;誠令知之,蓋善人也。
麋竺孫乾簡雍、伊藉,皆雍容風議見禮于世。
秦宓始慕肥遁之高,而無若愚之實。
專對有余文藻壯美可謂一時才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