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晋-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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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書·荀彧荀攸賈詡

作者 陳壽

荀彧

荀彧字文若潁川潁陰人也。
祖父淑,字季和朗陵
漢順、桓之間,知名當世
有子八人號曰八龍
父緄,濟南相。
叔父爽,司空
續漢書》曰:淑有高才王暢李膺以爲師,爲朗陵侯相,號稱神君
張璠漢紀》曰:淑博學高行,與李固李膺同志友善,拔李昭於小吏,友黃叔度幼童,以賢良方正徵,對策譏切梁氏出補朗陵侯相,卒官。
八子:儉、緄、靖、燾、詵、爽、肅、旉。
音(敷)。
爽字慈明,幼好學,年十二,通春秋論語耽思經典不應徵命,積十數年。
董卓秉政復徵爽,爽欲遁去,吏持之急。
下郡即拜平原相。
行至苑陵,又追拜光祿勳
視事三日策拜司空
爽起自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
舊居西豪里,縣令苑康曰昔高陽氏有才八人,署其里爲高陽里
靖字叔慈,亦有至德,名幾亞爽,隱居終身
皇甫謐逸士傳:或問許子將與爽孰賢?
子將曰:「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
公元164年
年少時,南陽何顒異之,曰:「王佐才也。
《典略》曰: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公明公明不娶,轉以與彧。
父緄慕勢,爲彧娶之。
彧爲論者所譏。
之案:《漢紀》云唐衡桓帝延熹七年死,計彧于時年始二歲,則彧婚之日,衡之沒久矣
慕勢之言爲不然也。
之又以爲八龍之一,必非苟得者也,將有逼而然,何云慕勢哉?
鄭忽以違齊致譏,雋生以拒霍見美,致譏在於失援,見美嘉其慮遠,並無交至之害,故得各全其志耳。
至於閹豎用事四海屏氣左悺唐衡殺生在口。
于時諺云「左迴天,唐獨坐」,言威權莫二也。
順之六親以安,忤違大禍立至;斯誠以存易亡,蒙恥期全之日。
蔣詡姻于王氏,無損清高之操,緄之此婚,庸何傷乎!
永漢元年舉孝廉,拜守宮令
董卓之亂,求出補吏。
亢父,遂棄官歸,謂父老曰:「潁川四戰之地也,天下有變,常爲兵衝,宜亟去之,無久留
鄉人懷土猶豫,會冀州同郡韓馥遣騎迎之,莫有隨者,彧獨將宗族冀州
袁紹已奪位,待彧以上賔之禮。
彧弟諶及同郡辛評、郭圖,皆爲所任。
彧度終不能成大事,時太祖奮武將軍,在東郡初平二年,彧去太祖
太祖大恱曰:「吾之子房也。
以爲司馬時年二十九。
是時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問彧,彧曰:「暴虐已甚,必以亂終,無能爲也
李傕等出關東,所過虜略,至潁川陳留而還
鄉人留者多見殺略
明年太祖兖州,後爲鎮東將軍,彧常以司馬從。
興平元年太祖陶謙,任彧留事
張邈陳宮兖州反,潛迎呂布
旣至乃使劉翊告彧曰:「呂將軍來助曹使君陶謙,宜亟供其軍食
衆疑惑。
彧知爲亂,即勒兵設備,馳召東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諸城皆應矣。
太祖悉軍攻留守兵少,而督將大吏多與通謀
至,其夜誅謀叛數十人,衆乃定。
豫州刺史郭貢帥衆數來至城下,或言與呂布同謀,衆甚懼。
求見彧,彧將往。
等曰:「君,一州鎮也,往必危,不可
」彧曰:「貢與等,分非素結也,今來速,計必未定;及其未定說之,縱不爲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將怒而成計。
」貢見彧無懼意,謂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
又與程昱計,使說范、東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
太祖徐州還擊濮陽東走
二年夏太祖乘氏大饑人相食。
陶謙死,太祖欲遂取徐州,還乃定
彧曰:「昔高祖關中光武河內,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進足以勝敵,退足以堅守,故雖有困敗而終濟大業
將軍本以兖州首事平山東之難,百姓無不歸心恱服
且河、濟,天下要地也,今雖殘壞,猶易以自保,是亦將軍關中河內也,不可以不先定。
今以破李封、薛,若分兵東擊陳宮不敢西顧,以其閒勒兵收熟,約食畜穀,一舉可破也。
然後南結揚州,共討袁術,以臨淮、泗。
若舍而東,多留兵則不足用,少留兵則民皆保城不得樵採
乘虛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衞可全,其餘非己之有,是無兖州也。
徐州不定將軍安所歸乎?
陶謙雖死,徐州未易亡也。
彼懲往年之敗,將懼而結親相爲表裏
東方皆以收麥,必堅壁清野以待將軍將軍攻之不拔,略之無獲,不出十日,則十萬之衆未戰而自困耳。
以爲于時徐州未平兖州又叛,而云十萬之衆,雖是抑抗之言,要非寡弱之稱。
益知官渡之役,不得云兵不滿萬也。
前討徐州威罰實行曹瞞傳》云:自京師董卓之亂,人民流移東出,多依彭城間。
太祖至,坑殺男女萬口泗水,水爲不流
陶謙帥其衆軍武原太祖不得進。
引軍南攻取慮睢陵夏丘諸縣,皆屠之;雞犬亦盡,墟邑無復行人
子弟父兄之恥,必人自爲守,無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
夫事固有棄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可也,權一時之勢,不患本之不固可也
今三者莫利,願將軍熟慮之。
太祖乃止。
大收,復與布戰,分兵諸縣
敗走兖州遂平。
公元196年
建安元年太祖擊破黃巾
漢獻帝河東洛陽
太祖奉迎都許,或以山東未平韓暹楊奉新將天子洛陽北連張楊未可卒制。
彧勸太祖曰:「昔晉文公周襄王諸侯景從高祖東伐義帝縞素天下歸心
天子播越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擾亂,未能遠赴關右,然猶分遣將帥,蒙險通使,雖禦難于外,乃心無不王室,是將軍天下素志也。
車駕旋軫東京義士存本之思,百姓感舊而增哀。
因此時,主上以從民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雄傑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
天下雖有逆節,必不能爲累,明矣。
韓暹楊奉其敢爲害
若不時定四方生心,後雖慮之,無及
太祖遂至洛陽奉迎天子都許。
天子太祖大將軍,進彧爲漢侍中,守尚書令
常居持重《典略》曰:彧折節下士,坐不累席
其在臺閣不以私欲撓意。
彧有羣從一人才行實薄,或謂彧:「以君當事不可不以某爲議郎邪?
」彧笑曰:「官者所以表才也,若如來言,衆人其謂我何邪!
」其持心平正類此
太祖征伐在外軍國事皆與彧籌焉。
《典略》曰:彧爲人偉美
平原禰衡傳曰:字正平,建安初,自荊州北游許都,恃才傲逸臧否過差,見不如己者不與語,人皆以是憎之。
少府孔融高貴其才,上書薦之曰:「淑質貞亮英才卓犖
初涉藝文升堂覩奧;目所一見,輒誦於口,耳所暫聞,不忘於
性與道合,思若有神
弘羊心計安世默識,以衡準之,誠不足恠。
時年二十四。
是時許都雖新建,尚饒人士。
嘗書一刺懷之,字漫滅無所適。
或問之曰:「何不陳長文司馬伯達乎?
曰:「卿欲使我從屠沽兒輩也!
」又問曰:「當今許中,誰最可者
曰:「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德祖
」又問:「曹公荀令君、趙盪寇皆足蓋世乎?
衡稱曹公甚多;又見荀有儀容,趙有腹尺,因荅曰:「文若借面吊喪,稚長可使監請客
」其意以爲但有貌,趙健啖肉也。
於是衆人切齒
知衆不恱,將南還荊州
裝束臨發,衆人祖道先設供帳城南,自共相誡曰:「衡數不遜,今因其後到,以不起報之。
」及衡至衆人皆坐不起乃號咷大哭
衆人問其故,曰:「行屍柩之間,能不悲乎?
南見劉表甚禮之。
將軍黃祖夏口祖子射與善,隨到夏口
嘉其才,每在坐,席有異賔,介使談。
驕蹇,荅祖言優饒言,以爲罵己也,大怒,顧伍伯捉頭出。
左右遂扶以去,拉而殺之。
之以本傳不稱容貌,故載《典略》與傳以見之。
潘勗碑文,稱瓌姿奇表」。
張衡文士傳》曰:孔融數薦太祖欲與相見,而疾惡之,意常憤懣
狂疾不肯往,而數有言論。
太祖聞其名,圖欲辱之,乃錄爲鼓吏
後至八月朝,大宴賔客並會。
鼓吏擊鼓過,皆當脫其故服,易着新衣
衡擊漁陽參檛,容態不常音節殊妙
坐上賔客聽之,莫不慷慨
過不易衣,吏呵之,乃當太祖前,以次脫衣裸身而立徐徐乃着褌冐畢,復擊鼓參檛,而顏色不怍。
太祖大笑,告四坐曰:「本欲辱反辱孤。
至今漁陽參檛,自造也。
深責,并宣太祖意,欲令與太祖相見
許之,曰:「當爲卿往。
至十月朝先見太祖,說「欲求見」。
至日晏,着布單衣疏巾履,坐太祖營門外,以杖捶地,數罵太祖
太祖外廄急具精馬三匹,并騎二人,謂曰:「禰衡豎子,乃敢爾!
孤殺之無異於雀鼠,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所聞今日殺之,人將謂孤不能容。
送與劉表,視卒當何如
」乃令騎以馬上兩騎扶送至南陽
《傅子》曰:辯於言而剋于論,見荊州劉表日,所以自結甚至恱之以爲上賔
衡稱表之美盈口,而論左右不廢繩墨
於是左右因形而譖之,曰:「衡稱將軍之仁,西伯不過也,唯以爲能斷;終不濟者,必由此也。
」是言實指智短,而非所言也。
詳察,遂疏而逐之。
交絕劉表,智窮於黃祖,身死名滅,爲天下笑者,譖之者有形也。
太祖問彧:「誰能代卿爲我謀者?
」彧言「荀攸鍾繇」。
先是,彧言策謀士,進戲志才
志才卒,又進郭嘉
太祖以彧爲知人,諸所進達稱職,唯嚴象楊州韋康涼州後敗亡。
三輔決錄》曰:字文則京兆人
少聦博,有膽智
督軍御史中丞揚州袁術,會病卒,因以爲揚州刺史
建安五年,爲孫策廬江太守李術所殺,時年三十八。
同郡趙岐三輔決錄,恐時人不盡其意,故隱其書,唯以示
字元將,亦京兆人
孔融父端書曰:「前日元將來,淵才亮茂,雅度弘毅偉世之器也。
昨日仲將又來,懿性貞實,文愍篤誠保家之主也。
不意雙珠,近出老蚌,甚珍貴之。
」端從涼州徵爲太僕代爲涼州刺史時人榮之。
後爲馬超所圍,堅守歷時,救軍不至,遂爲所殺。
仲將名誕,見劉邵傳。
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紹內懷不服
旣并河朔天下畏其彊。
太祖方東憂呂布南拒張繡,而太祖軍於宛。
益驕,與太祖書,其辭悖慢
太祖大怒,出入動靜變於常,衆皆謂以失利張繡故也。
鍾繇以問彧,彧曰:「公之聦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慮。
」則見太祖問之,太祖乃以紹書示彧,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
」彧曰:「古之成敗者,誠有其才,雖弱必彊,苟非其人,雖彊易弱,劉、項之存亡足以觀矣。
今與公爭天下者,唯袁紹爾。
外寬內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不拘,唯才所宜,此度勝也。
遲重少決,失在後機,公能大事應變無方,此謀勝也。
御軍寬緩法令不立士卒雖衆,其實難用,公法令旣明,賞罰必行,士卒雖寡,皆爭致死,此武勝也。
世資從容飾智,以收名譽,故士之寡能好問者多歸之,公以至待人推誠不爲虛美,行己謹儉,而與有功無所恡惜,故天下忠正效實之士咸願爲用,此德勝也。
夫以四勝天子扶義征伐誰敢不從
紹之彊其何能爲!
太祖恱。
彧曰:「不先取呂布河北未易圖也。
太祖曰:「然。
吾所惑者,又恐侵擾關中,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
爲將柰何
」彧曰:「關中將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超最彊。
見山東方爭,必各擁衆自保
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相持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
鍾繇可屬以西事
則公無憂矣。」
公元198年
三年太祖旣破張繡,東禽呂布,定徐州袁紹相拒。
孔融謂彧曰:「地廣兵彊;田豐許攸智計之士也,爲之謀;審配逢紀盡忠之臣也,任其事;顏良、文醜勇冠三軍,統其兵:殆難克乎!
」彧曰:「兵雖多而法不整
田豐剛而犯上許攸貪而不治
審配專而無謀逢紀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後事,若家犯其法,必不能縱也,不縱,必爲變。
顏良、文醜一夫之勇耳,可一戰而禽也。」
公元200年
五年,與紹連戰。
太祖保官渡,圍之。
太祖軍糧方盡,書與彧,議欲還許以引
彧曰:「今軍食雖少,未若楚、漢在滎陽成皐間也。
是時劉、項莫肯先退,先退者勢屈也。
公以十分一之衆,畫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進,已半年矣。
情見勢竭必將有變,此用奇之時,不可失也。
太祖乃住。
奇兵別屯,斬其將淳于瓊等,退走
審配許攸不法,收其妻子怒叛;顏良、文醜臨陣授首田豐以諫見誅:皆如彧所策。
公元201年
六年太祖就穀東平安民,糧少,不足河北相支,欲因新破,以其間擊討劉表
彧曰:「今敗,其衆離心宜乘其困,定之;而背兖、豫,遠師江、,若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
太祖復次河上
病死
太祖渡河,擊子譚、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東關右震動鍾繇馬騰擊破之。
語在《傳》。
八年太祖錄彧前後功,封彧爲萬歲亭侯
《彧別傳》載太祖曰:「臣聞慮爲功首,謀爲賞本野績不越廟堂戰多不踰國勳
是故典阜之錫,不後營丘蕭何之土,先於平陽
珍策重計古今所尚。
侍中尚書令彧,積德累行,少長無悔,遭世紛擾,懷忠念治。
臣自始舉義兵,周游征伐,與彧勠力同心左右王略發言授策,無施不效
彧之功業,臣由以濟,用披浮雲顯光日月
陛下幸許,彧左右機近忠恪祗順如履薄冰研精極銳,以撫庶事
天下之定,彧之功也。
宜享高爵,以彰元勳
」彧固辭無野戰之勞,不通太祖
太祖與彧書曰:「與君共事已來立朝廷,君之相爲匡弼,君之相爲舉人,君之相爲建計,君之相爲密謀,亦以多矣。
夫功未必野戰也,願君勿讓。
」彧乃受。
九年太祖拔鄴,領冀州
或說太祖「宜復古九州,則冀州所制者廣大天下服矣。
太祖將從之,彧言曰:「若是,則冀州當得河東馮翊扶風西河、幽、并之地,所奪者衆。
前日公破袁尚,禽審配海內震駭,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衆也;今使分屬冀州,將皆動心
且人多說關右諸將以閉關之計;今聞此,以爲以次見奪。
一旦生變,雖有善守者,轉相脅爲非,則袁尚得寬其死,而袁譚懷貳劉表遂保江、漢之閒,天下未易圖也。
願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後脩復舊京南臨荊州責貢不入則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
天下大定,乃議古制,此社稷長久之利也。
太祖遂寢九州議。
公元207年
是時荀攸常爲謀主
彧兄衍以監軍校尉守鄴都督河北事。
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謀襲鄴,衍逆覺,盡誅之,以功封列侯
《荀氏家傳》曰:衍字休若,彧第三兄。
彧第四兄諶,字友若,事見袁紹傳。
陳羣孔融論汝、潁人物曰:「荀文若公達休若、友若、仲豫當今無對
,位至太僕
字伯雅,與王弼鍾會知名,爲洛陽,參大將軍軍事,與會論易、老義,傳於世。
諶子閎,字仲茂,爲太子文學掾
時有甲乙疑論,閎與鍾繇王朗袁渙議各不同
文帝書曰:「袁、王國士,更爲脣齒荀閎勁悍往來銳師真君侯之勍敵左右深憂也。
」終黃門侍郎
從孫惲字景文太子中庶子,亦知名。
賈充定音律,又作易集解
仲豫名恱朗陵長儉之少子從父兄也。
張璠漢紀》稱恱清虛沈靜善於著述
建安初祕書監侍中被詔刪《漢書》作《漢紀三十篇,因事以明臧否,致有典要;其書大行於世。
太祖女妻長子惲,後稱安陽公主
及攸並貴重,皆謙冲節儉祿賜散之宗族知舊,家無餘財。
十二年,復增千戶,合二千戶
別傳》曰:太祖又表曰:「昔袁紹侵入郊甸,戰於官渡
時兵少糧盡,圖欲還許,書與議,不聽臣。
建宜住之便,恢進討之規,更起臣心,易其愚慮,遂摧大逆,覆取其衆。
勝敗之機,略不世出也。
破敗,臣糧亦盡,以爲河北未易圖也,欲南討劉表
復止臣,陳其得失,臣用反斾,遂吞凶族克平四州
向使臣退於官渡鼓行而前,有傾覆之形,無克捷之勢。
後若南征委棄兖、豫,利旣難要,將失本據。
彧之二策,以亡爲存,以禍致福,謀殊功異,臣所不及也。
是以先帝指蹤之功,薄搏獲之賞;古人帷幄之規,下攻拔之捷。
前所賞錄,未副巍巍之勳,乞重平議,疇其戶邑
深辭讓,太祖報之曰:「君之策謀非但二事
前後謙沖,欲慕魯連先生乎?
聖人達節所不貴也。
介子推有言『竊人之財,猶謂之盜』。
況君密謀安衆光顯於孤者以百數乎!
二事相還而復辭之,何取謙亮之多邪!
太祖三公使荀攸深讓,至于十數太祖乃止。
太祖將伐劉表,問安出曰:「今華夏已平,南土知困矣。
顯出宛、葉而間行輕進,以掩其不意
太祖遂行
病死太祖直趨宛、葉如計,表子琮以州逆降
公元212年
十七年董昭等謂太祖進爵國公九錫備物,以彰殊勳,密以諮
以爲太祖興義兵以匡朝寧國,秉忠貞之誠,守退讓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
太祖由是不能平。
會征孫權勞軍于譙,因輒留,以侍中光祿大夫持節,參丞相軍事
太祖軍至濡須疾留壽春,以憂薨,時年五十。
謚曰敬侯
明年太祖遂爲魏公矣。
魏氏春秋》曰:太祖食,發之乃空器也,於是飲藥而卒。
咸熙二年,贈太尉
別傳》曰:自爲尚書令,常以書陳事,臨薨,皆焚毀之,故奇策密謀不得盡聞也。
是時征役草創制度多所興復嘗言於太祖曰:「昔舜分命禹、稷、契、皐陶以揆庶績教化征伐並時而用。
高祖之初金革方殷,猶舉民能教訓者,叔孫通習禮儀於戎旅之閒,世祖投戈講藝息馬論道之事,君子無終食之閒違仁。
今公外定武功內興文學,使干戈戢睦,大道流行國難方弭,六禮俱治,此姬旦宰周之所以速平也。
旣立立功,而又兼立言,成仲尼述作之意;顯制度當時揚名後世豈不盛哉
若須武事而後制作,以稽治化,於事未敏。
宜集天下大才通儒考論六經刊定傳記,存古今之學,除其煩重,以一聖真,並隆禮學,漸敦教化,則王道兩濟
從容太祖論治道,如此之類甚衆,太祖嘉納之。
德行周備,非正道不用心名重天下,莫不以爲儀表海內英儁咸宗焉。
司馬宣王常稱書傳遠事,吾自耳目所從聞見,逮百數十年間,賢才未有荀令君者也。
前後所舉者,命世大才邦邑荀攸鍾繇陳羣海內司馬宣王,及引致當世知名郗慮華歆王朗荀恱杜襲辛毗、趙儼之儔,終爲卿相,以十數人
取士不以一揆戲志才郭嘉等有負俗之譏杜畿簡傲少文,皆以智策舉之,終各顯名
荀攸後爲魏尚書令,亦推賢進士
太祖曰:「二荀令論人,久而益信,吾沒世不忘
鍾繇以爲顏子旣沒,能備九德不貳其過,唯荀彧然。
或問曰:「君雅荀君,比之顏子,自以不及,可得聞乎?
」曰:「夫明君師臣其次友之。
太祖聦明,每有大事,常先諮之荀君是則師友之義也。
吾等受命而行,猶或不盡相去顧不遠邪
」《獻帝春秋》曰:董承之誅,伏后與父完書言司空董承,帝方爲報怨
完得書以示惡之,久隱不言
完以示妻弟樊普,普封以呈太祖太祖陰爲之備。
後恐事覺,欲自發之,因求使至鄴,勸太祖以女配帝
太祖曰:「今朝廷有伏后,吾女何得配上,吾以微功見錄,位爲宰相,豈復賴女寵乎!
曰:「伏后無子,性又凶邪往常與父書,言辭醜惡,可因此廢也。
太祖曰:「卿昔何不道之?
陽驚曰:「昔已嘗爲公言也。
太祖曰:「此豈小事而吾忘之!
又驚曰:「誠未語公邪!
昔公在官渡與袁紹相持,恐增內顧之念,故不言爾。
太祖曰:「官渡事後何以不言
無對謝闕而已
太祖以此而外含容之,故世莫得知。
董昭建立魏公之議,不同,欲言之於太祖
及齎璽書犒軍,飲饗禮畢,留請閒。
太祖欲言封事,揖而遣之,遂不得言
卒於壽春壽春亡者孫權,言太祖使殺伏后,不從故自殺。
露布於蜀,劉備聞之,曰:「老賊不死禍亂未已
」臣之案《獻帝春秋》云發伏后事而求使至鄴,而方誣太祖云「昔已嘗言」。
言旣無徵,迴託官渡之虞,俛仰之間,辭情頓屈,雖在庸人,猶不至此何以玷累賢哲哉!
凡諸云云,皆出自鄙俚可謂吾儕之言而厚誣君子者矣。
袁暐虛罔之類,此最爲甚也。
子惲,嗣侯,官至虎賁中郎將
初,文帝平原侯植並有擬論文帝曲禮
卒,惲又與善,而與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惲。
惲早卒,子甝、霬,音翼。
以外甥故猶寵待
惲弟俁,御史中丞,俁弟詵,大將軍從事中郎皆知名,早卒。
《荀氏家傳》曰:惲字長倩,俁字叔倩,詵字曼倩,俁子寓,字景伯
世語》曰:寓少與裴楷王戎杜默有名京邑,仕,位至尚書,名見顯著
子羽嗣,位至尚書
詵弟顗,咸熙中司空
晉陽秋》曰:顗字景倩,幼爲姊夫陳羣所異。
博學洽聞意思慎密
司馬宣王,奇之,曰:「荀令君之子也。
近見袁偘,亦曜卿之子也。
擢拜散騎侍郎
佐命晉室,位至太尉封臨淮康公
嘗難鍾會「易無互體」,見稱於世。
弟粲字奉倩
何劭傳曰:字奉倩諸兄並以儒術論議,而好言道,常以爲子貢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然則六籍雖存,固聖人糠粃
兄俁難曰:「易亦云聖人立象盡意繫辭焉以盡言則微胡爲不可得聞見哉?
荅曰:「蓋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舉也。
今稱立象盡意,此非通于意外者也。
繫辭焉以盡言,此非言繫表者也;斯則象外之意,繫表之言,固蘊而不出矣。
」及當時能言不能屈也。
又論父不如從兄攸。
立德高整軌儀訓物,而攸不治外形慎密自居而已
以此言善攸,諸兄怒而不能迴也。
太和初,到京邑傅嘏談。
善名理而尚玄遠,宗致雖同,倉卒時或有格而不相得意。
裴徽彼我之懷,爲二家騎驛頃之善。
夏侯玄亦親。
常謂曰:「子等在世塗間,功名必勝我,但識劣我耳!
難曰:「能盛功名者,識也。
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末有餘者邪?
曰:「功名者,志局之所獎也。
然則志局一物耳,固非識之所獨濟也。
我以能使子等爲貴,然未必齊子等所爲也。
常以婦人者,才智不足論,自宜以色爲主
驃騎將軍曹洪女有美色於是娉焉,容服帷帳甚麗,專房歡宴
歷年後,婦病亡,未殯,傅嘏往喭不哭而神傷
問曰:「婦人才色並茂爲難
子之娶也,遺才好色
此自易遇,今何哀之甚?
曰:「佳人難再得!
顧逝者不能傾國之色,然未可謂之易遇。
痛悼不能已,歲餘亦亡,時年二十九。
簡貴不能常人交接,所交皆一時俊傑
至葬夕,赴者裁十餘人,皆同時知名士也,哭之,感慟路人
惲子甝,嗣爲散騎常侍進爵廣陽鄉侯年三十薨。
子頵嗣。
《荀氏家傳》曰:頵字溫伯,爲羽林右監,早卒。
頵子崧,字景猷
晉陽秋》稱崧少有志操,雅好文學孝義和愛在朝恪勤,位至左右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崧子羨,字令則清和有才
尚公主,少歷顯位,年二十八爲北中郎將兖二州刺史假節都督青三州諸軍事
在任十年遇疾解職,卒於家,追贈驃騎將軍
羨孫伯子,今御史中丞也。
霬官至中領軍,薨,謚曰貞侯追贈驃騎將軍
子愷嗣。
霬妻,司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與親善
咸熙中開建五等,霬以著勳前朝,改封愷南頓子。
《荀氏家傳》曰:愷,晉武帝時侍中
干寶《晉紀》曰:武帝使侍中荀顗和嶠俱至東宮觀察太子
還稱太子德識進茂,而聖質如初
孫盛曰「遣荀勗」,其餘語則同。
之案和嶠侍中荀顗亡沒久矣
荀勗位亞台司不與同班無緣方稱侍中
二書所云,皆爲非也。
其時位,愷寔當之。
愷位至征西大將軍
愷兄憺,少府
弟悝,護軍將軍追贈車騎大將軍

荀攸

荀攸字公達,彧從子也。
祖父曇,廣陵太守
《荀氏家傳》曰:曇字元智。
兄昱,字伯脩
張璠漢紀》稱昱、曇並傑俊有殊才。
昱與李膺王暢杜密號爲八俊,位至沛相。
父彝,州從事
彝於彧爲從兄弟
少孤。
及曇卒,故吏張權求守曇墓。
年十三,疑之,謂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將有姦
」衢寤,乃推問,果殺人亡命
由是異之。
魏書》曰:年七八歲,衢曾醉,誤傷耳;而出入遊戲,常避護不欲令衢見。
後聞之,乃驚其夙智如此
荀氏家傳曰:衢子祈字伯旗,與族父愔俱著名
孔融肉刑,愔與孔融聖人優劣,並在集。
位至濟陰太守;愔後徵有道,至丞相祭酒
何進秉政,徵海內名士二十餘人
到,拜黃門侍郎
董卓之亂,關東兵起,徙都長安
議郎鄭泰何顒侍中种輯越騎校尉伍瓊等謀曰:「董卓無道甚於天下皆怨之,雖資彊兵,實一匹夫耳。
今直刺殺之以謝百姓然後據殽、函,輔王命,以號令天下,此桓文之舉也。
」事垂就而覺,收繫獄憂懼自殺張璠漢紀》曰:字伯求少與郭泰賈彪遊學洛陽與同風好
顯名太學於是中朝名臣太傅陳蕃司隷李膺等皆深接之。
黨事起,亦名在其中,乃變名姓亡匿汝南間,所至交結豪桀
旣奇太祖而知荀彧袁紹慕之,與爲奔走之友
是時天下士大夫多遇黨難常歲再三私入洛陽,從計議,爲諸窮窘之士解釋患禍
袁術豪俠,與爭名
未常深恨之。
漢末名士錄》曰:嘗於衆坐數三罪,曰:「王德先覺儁老名德高亮,而伯求踈之,是一罪也。
許子遠凶淫之人,性行不純,而伯求親之,是二罪也。
郭、賈寒窶無他資業,而伯求肥馬輕裘光曜道路,是三罪也。
陶丘洪曰:「王德大賢而短於濟時,許子遠不純赴難不憚濡足
伯求舉善則以德彌爲首濟難則以子遠爲宗。
伯求嘗爲虞偉高手復仇,義名奮發
怨家積財巨萬文馬百駟,而欲使伯求羸牛疲馬,頓伏道路,此爲披其胷而假仇敵之刃也。
意猶不平
後與南陽宗承會於闕下發怒曰:「何伯求凶德也,吾當殺之。
曰:「何生英俊之士,足下善遇之,使令名天下
乃止。
後黨禁除解,辟司空府。
三府掾屬會議策謀有餘,議者皆自以爲不及
遷北軍中候董卓以爲長史
荀彧尚書令遣人叔父司空爽喪,使并置尸,而葬之於爽冢傍。
言語飲食自若,會死得免。
魏書》云使人得免,與此不同
棄官歸,復辟公府舉高第,遷任城相,不行
蜀漢險固人民殷盛,乃求爲蜀郡太守,道絕不得至,駐荊州
公元198年
太祖天子都許,遺書曰:「方今天下大亂智士勞心之時也,而顧觀蜀漢不已久乎!
於是汝南太守,入爲尚書
太祖素聞名,與語大恱,謂荀彧鍾繇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與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
以爲軍師
建安三年從征張繡
言於太祖曰:「劉表相恃爲彊,然遊軍仰食不能供也,勢必離。
不如緩軍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其勢必相救
太祖不從遂進軍之穰,與戰。
急,果救之。
不利
太祖曰:「不用君言至是。
」乃設奇兵復戰,大破之。
是歲,太祖自宛征呂布魏書》曰:議者云表在後而還呂布,其危必也。
以爲新破,勢不敢動。
驍猛,又恃袁術,若從橫淮、泗間,豪傑必應之。
今乘其初叛,衆心未一,往可破也。
太祖曰:「善。
比行以敗劉備,而臧霸等應之。
下邳敗退固守,攻之不拔,連戰,士卒疲,太祖欲還。
郭嘉說曰:「呂布勇而無謀,今三戰皆北,其銳氣衰矣。
三軍將爲主,主衰則軍無奮意
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可拔也。
」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禽
後從劉延白馬畫策斬顏良。
語在武紀。
太祖白馬還,遣輜重循河而西。
袁紹渡河追,卒與太祖遇。
諸將皆恐,說太祖還保營,曰:「此所以禽敵柰何去之!
太祖而笑。
遂以輜重餌賊,賊競奔之,陣亂。
縱步騎擊,大破之,斬其騎將文醜太祖遂與相拒於官渡
軍食方盡,言於太祖曰:「運車旦暮至,其將韓𦳣銳而輕敵,擊可破也。
之案諸書,韓𦳣或作韓猛,或云韓若未詳孰是。
太祖曰:「誰可使?
曰:「徐晃可。
」乃遣史渙邀擊破走之,燒其輜重
許攸來降,言淳于瓊等將萬餘兵迎運糧,將驕卒惰,可要擊也。
衆皆疑。
賈詡太祖
太祖乃留曹洪守。
太祖自將攻破之,盡斬等。
張郃高覽燒攻櫓降,遂棄軍走。
之來,不敢受,曰:「郃計不用,怒而來,君何疑?
」乃受之。
公元202年
七年,從討袁譚、尚於黎陽
明年太祖方征劉表、尚爭冀州
辛毗乞降請救太祖將許之,以問羣下
羣下以爲彊,宜先平之、尚不足憂也。
曰:「天下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閒,其無四方志可知矣。
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十萬,寬厚得衆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
兄弟遘惡,其勢不兩全
若有所并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
及其亂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時不可失也。
太祖曰:「善。
」乃許和親,遂還擊破尚。
其後叛,從斬南皮
冀州平,太祖曰:「軍師荀攸,自初佐臣,無征不從前後克敵,皆攸之謀也。
於是封陵樹亭侯
十二年下令論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謀撫寧內外文若是也
公達其次也。
增邑四百,并前七百戶,魏書》曰:太祖柳城還,過舍,稱述前後謀謨勞勳,曰:「今天下事略已定矣,孤願與賢士大夫共饗其勞。
高祖使張子房自擇邑三萬戶,今孤亦欲君自擇所封焉。
轉爲中軍師
國初建,爲尚書令
公元223年
深密智防自從太祖征伐,常謀謩帷幄時人子弟莫知其所言。
魏書》曰:子辛韜曾問太祖冀州時事
曰:「佐治袁譚乞降王師自往平之,吾何知焉?
自是韜及內外莫敢問軍國事也。
太祖每稱曰:「公達外愚內智外怯內勇外弱內彊,不伐善,無施勞,智可及愚不可及,雖顏子寗武不能過也。
文帝東宮太祖謂曰:「荀公達,人之師表也,汝當盡禮敬之
曾病,世子問病獨拜牀下,其見尊異如此
鍾繇善,言:「我每有所行,反覆思惟,自謂無以易;以咨公達,輒復過人意。
公達前後凡畫奇策十二,唯知之。
撰集未就,會薨,故世不得盡聞也。
之案:後十六年鍾繇乃卒,撰奇策,亦有何難?
年造八十,猶云未就,遂使從征機策之謀不傳於世,惜哉!
從征孫權,道薨。
太祖言則流涕
魏書》曰:時建安十九年年五十八。
計其年大六歲
魏書》載太祖令曰:「孤與荀公達周遊二十餘年,無毫毛可非者。
」又曰:「荀公達真賢人也,所謂溫良恭儉讓得之』。
孔子稱『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公達即其人也。
」《傅子》曰:或問近世大賢君子,荅曰:「荀令君之仁,荀軍師之智,斯可謂近世大賢君子矣。
荀令君仁以立德,明以舉賢,行無諂黷,謀能應機
孟軻稱『五百年而有王者興,其間有命世者』,其荀令君乎!
太祖稱『荀令君進善,不進不休,荀軍師之去惡,不去不止』也。
長子緝,有攸風,早沒。
次子適嗣,無子,絕。
黃初中,紹封孫彪爲陵樹亭侯,邑三百戶,後轉封丘陽亭侯
正始中追謚攸曰敬侯

賈詡

公元184年
賈詡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
少時人莫知,唯漢陽閻忠異之,謂有良、平之奇。
九州春秋》曰:中平元年車騎將軍皇甫嵩旣破黃巾威震天下
閻忠時罷信都,說曰:「夫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不旋踵者機也,故聖人順時而動智者必因機以發。
將軍遭難得之運,蹈易解之機,而踐運不撫,臨機不發,將何以享大名乎?
曰:「何謂也?
曰:「天道無親百姓與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賞。
將軍授鉞初春收功末冬,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旬月之間,神兵電掃攻堅易於折枯,摧敵甚於湯雪七州席卷,屠三十六萬方,夷黃巾之師,除邪害之患,或封戶刻石南向報德威震本朝風馳海外
是以羣雄迴首百姓企踵,雖湯武之舉,未有高於將軍者。
身建高人之功,北面以事庸主,將何以圖安?
曰:「心不忘何爲不安
曰:「不然
韓信不忍一飱之遇,而棄三分之利,拒蒯通,忽鼎跱之勢,利劒已揣其喉,乃嘆息而悔,所以見烹於兒女也。
今主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淮陰指麾可以振風雲,叱咤足以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頹,崇恩以綏前附,振武以臨後服;徵冀方之士,動七州之衆,羽檄先馳於前,大軍震響於後,蹈蹟漳河飲馬孟津,舉天網網羅京都,誅閹宦之罪,除羣怨之積忿,解久危之倒懸
如此攻守堅城不招影從,雖兒童可使奮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用命,況厲智能之士,因迅風之勢,則大功不足合,八方不足同也。
功業已就天下已順,乃燎于上帝,告以天命混齊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於己家,推亡以定祚,實神機之至決,風發良時也。
木朽不彫,世衰難佐,將軍雖欲委難佐之朝,彫畫朽敗之木,猶逆坂而走丸,必不可也
方今權宦羣居同惡如市,主上自由詔命左右
如有至聦不察機事不先,必嬰後悔,亦無及矣。
」嵩不從亡去
英雄記》曰:涼州賊王國等起兵,共劫爲主,統三十六部,號車騎將軍
感慨發病而死。
孝廉爲郎,疾病去官西還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數十人皆爲所執。
詡曰:「我段公外孫也,汝別埋我,我家必厚贖之。
」時太尉段熲,昔久爲邊將威震西土,故詡假以懼氐。
氐果不敢害,與盟而送之,其餘悉死。
詡實非段甥,權以濟事,咸此類也。
公元209年
董卓之入洛陽,詡以太尉掾平津都尉,遷討虜校尉
中郎將牛輔屯陝,詡在軍。
敗,又死,衆恐懼校尉李傕郭汜張濟等欲解散間行歸鄉里。
詡曰:「聞長安中議欲盡誅涼州人,而諸君棄衆單行,即一亭長能束君矣。
不如率衆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長安,爲董公報仇幸而事濟奉國家以征天下若不,走未後也。
」衆以爲然。
乃西攻長安
語在傳。
以爲傳稱仁人之言,其利愽哉」!
然則不仁之言,理必反是
仁功難著,而亂源易成是故禍機一發而殃流百世者矣。
當是時,元惡旣梟,天地始開,致使厲階重結,大梗殷流邦國殄悴之哀,黎民嬰周餘之酷,豈不賈詡片言乎?
之罪也,一何大哉
自古兆亂未有如此之甚。
左馮翊欲以功侯之,曰:「此救命之計,何功之有
固辭不受
以爲尚書僕射曰:「尚書僕射,官之師長天下所望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
昧於榮利,柰國朝何!
」乃更拜尚書典選舉,多所匡濟等親而憚之。
獻帝紀》曰:郭汜樊稠互相違戾,欲鬬者數矣
輒以道理責之,頗受言。
魏書》曰:典選舉,多選舊名以爲令僕,論者以此
母喪去官,拜光祿大夫
等鬬長安中,獻帝紀》曰:等與議,迎天子置其營中
曰:「不可
天子非義也。
不聽
張繡曰:「此中不可久處,君胡不去?
曰:「吾受國恩,義不可背。
自行,我不能也。
復請宣義將軍
獻帝紀》曰:時召羌、胡數千人,先以御物繒綵與之,又許以宮人婦女,欲令攻郭汜
羌、胡數來省門,曰:「天子在中邪!
李將軍許我宮人美女,今皆安在
」帝患之,使爲之方計
乃密呼羌、胡大帥飲食之,許以封爵重寶於是引去
由此衰弱
等和,出天子,祐護大臣有力焉。
獻帝紀》曰:天子旣東,而李傕來追,王師敗績
司徒趙溫太常王偉、衞尉周忠司隷榮邵皆爲所嫌,欲殺之。
曰:「此皆天子大臣,卿柰何害之?
乃止。
天子旣出,上還印綬
是時將軍段煨華陰《典略》稱華陰時,脩農事,不虜略
天子東還迎道貢遺周急
獻帝紀曰:後以大鴻臚光祿大夫建安十四年,以壽終
同郡,遂去
素知名,爲軍所望。
內恐其見奪,而外甚備愈不自安
張繡南陽陰結遣人
將行或謂曰:「待君厚矣,君安去之?
曰:「多疑,有忌意,禮雖厚,不可恃久將所圖
我去必喜,又望吾結大援於外,必厚吾妻子
無謀主,亦願得,則家與身必俱全矣。
遂往執子孫禮善視其家。
劉表連和
《傅子》曰:南見劉表客禮待之
曰:「平世三公才也;不見事變,多疑無決,無能爲也
太祖比征之,一朝引軍退,自追之。
曰:「不可追也,追必敗
不從進兵交戰大敗而還
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
謝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
今已敗,柰何復追?
曰:「兵勢有變,亟往必利。
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戰,果以勝還。
曰:「精兵退軍而公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剋。
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驗也?
曰:「此易知耳。
將軍善用兵,非曹公敵也。
軍雖新退,曹公必自斷後追兵雖精,將旣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
曹公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退,必國內有故;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縱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
乃服。
是後太祖袁紹官渡遣人,并與結援
欲許之,顯於坐上使曰:「歸謝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
驚懼曰:「何至於此!
」竊謂曰:「若此,當何歸?
曰:「不如曹公
曰:「袁彊曹弱,又與曹爲讎,從之如何?
曰:「此乃所以宜從也。
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從一也。
彊盛,我以少衆從之,必不以我爲重。
曹公衆弱,其得我必喜,其宜從二也。
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四海,其宜從三也。
將軍無疑
從之,率衆太祖
太祖見之,喜,執手曰:「使我信重天下者,子也。
」表執金吾封都亭侯,遷冀州
冀州未平,留參司空軍事
袁紹太祖官渡太祖糧方盡,問計焉出,曰:「公明,勇勝用人決機,有此四勝半年定者,但顧萬全故也。
必決其機,須臾可定也。
太祖曰:「善。
」乃并兵出,圍擊三十餘里營,破之。
軍大潰,河北平。
公元208年
太祖冀州,徙太中大夫
建安十三年太祖荊州,欲順江東下
諫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漢南威名遠著,軍勢旣大;若乘舊楚之饒,以饗吏士撫安百姓,使安土樂業,則可不勞衆而江東稽服矣。
太祖不從,軍遂無利。
以爲之此謀,未合當時之宜。
于時韓、馬之徒尚狼顧關右魏武不得安坐郢都威懷吳會,亦已明矣。
荊州者,孫、劉之所必爭也。
荊人服劉主之雄姿,憚孫權武略,爲日旣久,誠非曹氏諸將所能抗禦。
曹仁江陵敗不旋踵,何撫安得行稽服之可期?
將此旣新平江、威懾揚、越,資劉表水戰之具,藉荊楚檝櫂之手,實震蕩良會廓定大機
不乘此取吳,將安俟哉?
至於赤壁之敗,蓋有運數
實由疾疫大興,以損淩厲之鋒,凱風自南,用成焚如之勢。
天實爲之,豈人事哉?
然則魏武東下,非失筭也。
之此規,爲無當矣。
魏武後克張魯,蜀中一日數十驚,劉備雖斬之而不能止,由不用劉曄之計,以失席卷之會,斤石旣差,悔無所及,即亦此事之類也。
世咸謂劉計爲是即愈見賈言之非也。
太祖後與韓遂馬超戰於渭南超等割地以和,并求任子
以爲偽許之。
又問計策曰:「離之而已
太祖曰:「解。
一承謀。
語在武紀。
卒破本謀也。
是時文帝五官將,而臨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黨與,有奪宗之議。
文帝使人自固之術,曰:「願將軍恢崇德度,躬素士之業,朝夕孜孜不違子道
如此而已
文帝從之,深自砥礪
太祖又嘗屏除左右嘿然不對
太祖曰:「與卿言而不荅,何也?
曰:「屬適有所思,故不即對耳。
太祖曰:「何思?
曰:「思袁本初劉景升父子也。
太祖大笑,於是太子遂定
自以非太祖舊臣,而策謀深長,懼見猜疑闔門自守,退無私交,男女嫁娶不結高門天下之論智計者歸之。
公元220年
文帝即位,以太尉《魏略》曰:文帝之對太祖,故即位首登上司
荀勗別傳曰:司徒闕,武帝問其人於
荅曰:「三公具瞻所歸不可用非其人
魏文帝賈詡三公孫權笑之。
進爵魏壽鄉侯增邑三百,并前八百戶。
分邑二百,封小子訪爲列侯
長子穆爲駙馬都尉
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蜀何先?
」對曰:「攻取者先兵權建本者尚德化
陛下應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
、蜀雖蕞爾小國,依岨山水劉備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虛實陸議見兵勢,據險守要,汎舟江湖,皆難卒謀也。
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
臣竊料羣臣,無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
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爲當今宜先文後武
文帝不納。
後興江陵之役,士卒多死。
年七十七,薨,謚曰肅侯
子穆嗣,歷位郡守
穆薨,子模嗣。
世語》曰:模,晉惠帝時散騎常侍護軍將軍模子胤,胤弟龕,從弟疋,皆至大官,並顯於晉也。

【評】

評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風,然機鑒先識,未能充其志也。
世之論者,多譏協規魏氏,以傾漢祚君臣易位,實彧之由。
晚節立異無救運移;功旣違義,識亦疚焉。
陳氏此評,蓋亦同乎世識
以爲斯言之作,誠未得其遠大者也。
豈不魏武志氣,非衰漢之貞臣哉?
良以于時王道旣微橫流已及,雄豪虎視人懷異心不有撥亂之資,仗順之略,則漢室之亡忽諸黔首之類殄矣。
夫欲翼讚時英一匡屯運,非斯人之與而誰與哉?
是故經綸急病,若救身首用能動于嶮中,至于大亨蒼生舟航之接,劉宗二紀之祚,豈非荀生之本圖仁恕遠致乎?
及至霸業旣隆,翦漢迹著,然後亡身殉節,以申素情,全大正當年,布誠心百代可謂任重道遠志行義立
謂之未充,其殆誣歟!
荀攸賈詡庶乎筭無遺策經達權變,其良、平之亞與!
以爲列傳之體,以事類相從
張子房青雲之士,誠非陳平之倫。
然漢之謀臣而已
若不共列,則餘無所附,故前史合之,蓋其宜也
魏氏之儔,其比幸多不編程、郭之篇,而與二荀並列;失其類矣。
爲人,其猶夜光之與蒸燭乎!
其照雖均,質則異焉
今荀、賈之評,共同一稱,尤失區別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