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八楊李翟應霍爰徐列傳 第三十八
體裁:史書
類别:歷史
楊終 李法 翟酺 應奉 子劭 霍諝 爰延 徐璆
楊終
楊終字子山,蜀郡成都人也。年十三,爲郡小吏,太守竒其才,遣詣京師受業,習春秋。〈〉顯宗時,徵詣蘭臺,拜校書郎。
公元76年
建初元年,大旱穀貴,終以爲廣陵、楚、淮陽、濟南之獄,徙者萬數,又遠屯絕域,吏民怨曠,乃上疏曰:「臣聞『善善及子孫,惡惡止其身』,百王常典,不易之道也。〈〉秦政酷烈,違啎天心,一人有罪,延及三族。〈〉高祖平亂,約法三章。太宗至仁,除去收孥。〈〉萬姓廓然,蒙被更生,澤及昆蟲,功垂萬世。陛下聖明,德被四表。今以比年乆旱,灾疫未息,〈〉躬自菲薄,廣訪失得,三代之隆,無以加焉。臣竊桉春秋水旱之變,皆應暴急,惠不下流。自永平以來,仍連大獄,有司窮考,轉相牽引,掠考寃濫,家屬徙邊。加以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頻年服役,轉輸煩費。又遠屯伊吾、樓蘭、車師、戊己,民懷土思,怨結邊域。傳曰:『安土重居,謂之衆庶。』〈〉昔殷民近遷洛邑,且猶怨望,〈〉何況去中土之肥饒,寄不毛之荒極乎?〈〉且南方暑濕,障毒互生。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移變陰陽矣。陛下留念省察,以濟元元。」書奏,肅宗下其章。司空第五倫亦同終議。太尉牟融、司徒鮑昱、校書郎班固等難倫,以施行旣乆,孝子無改父之道,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復上書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故孝元弃珠崖之郡,光武絕西域之國,不以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臺,《春秋》譏之曰『先祖爲之而己毀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爲不舍則有害於民也。〈〉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乆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聽還徙者,悉罷邊屯。
終又言:「宣帝愽徵羣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方今天下少事,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宜如石渠故事,永爲後世則。」於是詔諸儒於白虎觀論考同異焉。會終坐事繫獄,愽士趙愽、校書郎班固、賈逵等,以終深曉春秋,學多異聞,表請之,終又上書自訟,即日貰出,乃得與於白虎觀焉。〈〉後受詔刪太史公書爲十餘萬言。
時太后兄衞尉馬廖,謹篤自守,不訓諸子。終與廖交善,以書戒之曰:「終聞堯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紂之民,可比屋而誅。〈〉何者?堯舜爲之隄防,桀紂示之驕奢故也。《詩》曰:『皎皎練絲,在所染之。』〈〉上智下愚,謂之不移;中庸之流,要在敎化。春秋殺太子母弟,直稱君甚惡之者,坐失敎也。〈〉禮制,人君之子年八歲,爲置少傅,敎之書計,以開其明;〈〉十五置太傅,敎之經典,以道其志。漢興,諸侯王不力敎誨,多觸禁忌,故有亡國之禍,而乏嘉善之稱。今君位地尊重,海內所望,豈可不臨深履薄,以爲至戒!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旣無長君退讓之風,〈〉而要結輕狡無行之客,縱而莫誨,視成任性,〈〉鑒念前往,可爲寒心。君侯誠宜以臨深履薄爲戒。」廖不納。子豫後坐縣書誹謗,〈〉廖以就國。
公元100年
終兄鳳爲郡吏,太守廉范爲州所考,遣鳳候終,終爲范游說,坐徙北地。〈〉帝東巡狩,鳳皇黃龍並集,終贊頌嘉瑞,上述祖宗鴻業,凡十五章,奏上,詔貰還故郡。著春秋外傳十二篇,改定章句十五萬言。永元十二年,徵拜郎中,以病卒。〈〉
李法
公元97年
李法字伯度,漢中南鄭人也。愽通羣書,性剛而有節。和帝永元九年,應賢良方正對策,除愽士,遷侍中、光祿大夫。歲餘,上疏以爲朝政苛碎,違永平、建初故事;宦官權重,椒房寵盛;又譏史官記事不實,後世有識,尋功計德,必不明信。坐失旨,下有司,免爲庶人。還鄉里,杜門自守。故人儒生時有候之者,言談之次,問其不合上意之由,法未甞應對。友人固問之,法曰:「鄙夫可與事君乎哉?苟患失之,無所不至。〈〉孟子有言:『夫仁者如射,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諸身而已矣。』」〈〉在家八年,徵拜議郎、諫議大夫,正言極辭,無改於舊。出爲汝南太守,政有聲迹。後歸鄉里,卒於家。
翟酺
翟酺字子超,廣漢雒人也。〈〉四世傳詩。酺好老子,尤善圖緯、天文、歷筭。以報舅讎,當徙日南,亡於長安,爲卜相工,後牧羊涼州。遇赦還。仕郡,徵拜議郎,遷侍中。
時尚書有缺,詔將大夫六百石以上試對政事、天文、道術,以高第者補之。酺自恃能高,而忌故太史令孫懿,恐其先用,乃往候懿。旣坐,言無所及,唯涕泣流連。懿怪而問之,酺曰:「圖書有漢賊孫登,將以才智爲中官所害。觀君表相,似當應之。〈〉酺受恩接,悽愴君之禍耳!」懿憂懼,移病不試。〈〉由是酺對第一,拜尚書。
時安帝始親政事,追感祖母宋貴人,悉封其家。又元舅耿寶及皇后兄弟閻顯等並用威權。酺上疏諫曰:
- 臣聞微子佯狂而去殷,叔孫通背秦而歸漢,彼非自踈其君,時不可也。臣荷殊絕之恩,蒙值不諱之政,豈敢雷同受寵,而以戴天履地。〈〉伏惟陛下應天履祚,歷值中興,當建太平之功,而未聞致化之道。蓋遠者難明,請以近事徵之。昔竇、鄧之寵,傾動四方,兼官重紱,盈金積貨,至使議弄神器,改更社稷。〈〉豈不以埶尊威廣,以致斯患乎?及其破壞,頭顙墯地,願爲孤豚,豈可得哉!〈〉夫致貴無漸失必暴,受爵非道殃必疾。今外戚寵幸,功均造化,漢元以來,未有等比。陛下誠仁恩周洽,以親九族。然祿去公室,政移私門,覆車重尋,寧無摧折。〈〉而朝臣在位,莫肯正議,翕翕訾訾,更相佐附。〈〉臣恐威權外假,歸之良難,虎翼一奮,卒不可制。〈〉故孔子曰「吐珠於澤,誰能不含」;〈〉《老子》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最安危之極戒,社稷之深計也。
- 夫儉德之恭,政存約節。〈〉故文帝愛百金於露臺,飾帷帳於皁囊。〈〉或有譏其儉者,上曰:「朕爲天下守財耳,豈得妄用之哉!」至倉穀腐而不可食,錢貫朽而不可校。今自初政已來,日月未乆,費用賞賜已不可筭。歛天下之財,積無功之家,帑藏單盡,民物彫傷,卒有不虞,復當重賦百姓,怨叛旣生,危亂可待也。
- 昔成王之政,周公在前,邵公在後,畢公在左,史佚在右,四子挾而維之。目見正容,耳聞正言,一日即位,天下曠然,言其法度素定也。今陛下有成王之尊而無數子之佐,雖欲崇雍熙,致太平,其可得乎?
- 自去年已來,灾譴頻數,地坼天崩,高岸爲谷。脩身恐懼,則轉禍爲福;輕慢天戒,則其害彌深。願陛下親自勞恤,研精致思,勉求忠貞之臣,誅遠佞諂之黨,損玉堂之盛,尊天爵之重,〈〉割情欲之歡,罷宴私之好。帝王圖籍陳列左右,心存亡國所以失之,鑒觀興王所以得之,庶灾害可息,豐年可招矣。
書奏不省,而外戚寵臣咸畏惡之。
公元124年
延光三年,出爲酒泉太守。叛羌千餘騎徙敦煌來鈔郡界,酺赴擊,斬首九百級,羌衆幾盡,威名大震。遷京兆尹。順帝即位,拜光祿大夫,遷將作大匠。損省經用,〈〉歲息四五千萬。屢因灾異,多所匡正。〈〉由是權貴共誣酺及尚書令高堂芝等交通屬託,坐減死歸家。復被章云酺前與河南張楷等謀反,逮詣廷尉。及杜真等上書訟之,事得明釋。卒於家。〈〉
著援神、鉤命解詁十二篇。〈〉
公元前136年
初,酺之爲大匠,上言:「孝文皇帝始置一經愽士,〈〉武帝大合天下之書,〈〉而孝宣論六經於石渠,學者滋盛,弟子萬數。〈〉光武初興,愍其荒廢,起太學愽士舍、內外講堂,諸生橫巷,爲海內所集。明帝時辟雍始成,欲毀太學,太尉趙憙以爲太學、辟雍皆宜兼存,故並傳至今。而頃者穨廢,至爲園採芻牧之處。宜更修繕,誘進後學。」帝從之。酺免後,遂起太學,更開拓房室,學者爲酺立碑銘於學云。
應奉
應奉字世叔,汝南南頓人也。曾祖父順,字華仲。和帝時爲河南尹、將作大匠,公廉約己,明達政事。〈〉生十子,皆有才學。中子疊,江夏太守。疊生郴,武陵太守。郴生奉。
奉少聦明,自爲童兒及長,凡所經履,莫不暗記。讀書五行並下。爲郡決曹史,行部四十二縣,錄囚徒數百千人。及還,太守備問之,奉口說罪繫姓名,坐狀輕重,無所遺脫,時人竒之。〈〉著〈漢書後序〉,多所述載。〈〉大將軍梁兾舉茂才。
公元153年
先是,武陵蠻詹山等四千餘人反叛,執縣令,屯結連年。詔下公卿議,四府舉奉才堪將帥。〈〉永興元年,拜武陵太守。到官慰納,山等皆悉降散。於是興學校,舉仄陋,政稱變俗。坐公事免。
延熹中,武陵蠻復寇亂荊州,車騎將軍馮緄以奉有威恩,爲蠻夷所服,上請與俱征。拜從事中郎。〈〉奉勤設方略,賊破軍罷,緄推功於奉,薦爲司隷校尉。糾舉姦違,不避豪戚,以嚴厲爲名。
及鄧皇后敗,而田貴人見幸,桓帝有建立之議。奉以田氏微賤,不宜超登后位,上書諫曰:「臣聞周納狄女,襄王出居于鄭;〈〉漢立飛燕,成帝胤嗣泯絕。母后之重,興廢所因。宜思關雎之所求,遠五禁之所忌。」〈〉帝納其言,竟立竇皇后。
及黨事起,奉乃慨然以疾自退。追愍屈原,因以自傷,著感騷三十篇,數萬言。諸公多薦舉,會病卒。子劭。
子劭
劭字仲遠。〈〉少篤學,愽覽多聞。靈帝時舉孝廉,辟車騎將軍何苗掾。
公元185年
中平二年,漢陽賊邊章、韓遂與羌胡爲寇,東侵三輔,時遣車騎將軍皇甫嵩西討之。嵩請發烏桓三千人。北軍中候鄒靖上言:「烏桓衆弱,宜開募鮮卑。」事下四府,大將軍掾韓卓議,以爲「烏桓兵寡,而與鮮卑世爲仇敵,若烏桓被發,則鮮卑必襲其家。烏桓聞之,當復弃軍還救。非唯無益於實,乃更沮三軍之情。鄒靖居近邊塞,究其態詐。若令靖募鮮卑輕騎五千,必有破敵之效」。劭駮之曰:「鮮卑隔在漠北,犬羊爲羣,無君長之帥,廬落之居,而天性貪暴,不拘信義,故數犯障塞,且無寧歲。唯至互巿,乃來靡服。苟欲中國珍貨,非爲畏威懷德。計獲事足,旋踵爲害。是以朝家外而不內,蓋爲此也。〈〉往者匈奴反叛,度遼將軍馬續、烏桓校尉王元發鮮卑五千餘騎,又武威太守趙沖亦率鮮卑征討叛羌。斬獲醜虜,旣不足言,而鮮卑越溢,多爲不法。裁以軍令,則忿戾作亂;制御小緩,則陸掠殘害。劫居人,鈔商旅,噉人牛羊,略人兵馬。得賞旣多,不肯去,復欲以物買鐵。邊將不聽,便取縑帛聚欲燒之。邊將恐怖,畏其反叛,辭謝撫順,無敢拒違。今狡寇未殄,而羌爲巨害,如或致悔,其可追乎!臣愚以爲可募隴西羌胡守善不叛者,簡其精勇,多其牢賞。〈〉太守李參沈靜有謀,必能獎厲得其死力。當思漸消之略,不可倉卒望也。」韓卓復與劭相難反覆。於是詔百官大會朝堂,皆從劭議。
公元186年
三年,舉高第,再遷,六年,拜太山太守。初平二年,黃巾三十萬衆入郡界。劭糾率文武連與賊戰,前後斬首數千級,獲生口老弱萬餘人,輜重二千兩,賊皆退却,郡內以安。興平元年,前太尉曹嵩及子德從琅邪入太山,劭遣兵迎之,未到,而徐州牧陶謙素怨嵩子操數擊之,乃使輕騎追嵩、德,並殺之於郡界。劭畏操誅,弃郡奔兾州牧袁紹。
初,安帝時河間人尹次、潁川人史玉皆坐殺人當死,次兄初及玉母軍並詣官曹求代其命,因縊而物故。尚書陳忠以罪疑從輕,議活次、玉。劭後追駮之,據正典刑,有可存者。其議曰:
- 尚書稱「天秩有禮,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而孫卿亦云「凡制刑之本,將以禁暴惡,且懲其末也。凡爵列、官秩、賞慶、刑威,皆以類相從,使當其實也」。若德不副位,能不稱官,賞不酬功,刑不應罪,不祥莫大焉。殺人者死,傷人者刑,此百王之定制,有法之成科。高祖入關,雖尚約法,然殺人者死,亦無寬降。夫時化則刑重,時亂則刑輕。〈〉書曰「刑罰時輕時重」,此之謂也。
公元前719年
- 今次、玉公以清時釋其私憾,阻兵安忍,僵屍道路。〈〉朝恩在寬,幸至冬獄,而初、軍愚狷,妄自投斃。昔召忽親死子糾之難,而孔子曰「經於溝瀆,人莫之知」。〈〉朝氏之父非錯刻峻,遂能自隕其命,班固亦云「不如趙母指括以全其宗」。〈〉傳曰「僕妾感慨而致死者,非能義勇,顧無慮耳」。〈〉夫刑罰威獄,以類天之震燿殺戮也;溫慈和惠,以放天之生殖長育也。〈〉是故春一草枯則爲灾,秋一木華亦爲異。今殺無罪之初、軍,而活當死之次、玉,其爲枯華,不亦然乎?陳忠不詳制刑之本,而信一時之仁,遂廣引八議求生之端。夫親故賢能功貴勤賔,豈有次、玉當罪之科哉?〈〉若乃小大以情,原心定罪,〈〉此爲求生,非謂代死可以生也。敗法亂政,悔其可追。
劭凡爲駮議三十篇,皆此類也。
公元196年
又刪定律令爲《漢儀》,建安元年乃奏之。曰:「夫國之大事,莫尚載籍。載籍也者,決嫌疑,明是非,〈〉賞刑之宜,允獲厥中,俾後之人永爲監焉。故膠西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議,數遣廷尉張湯親至陋巷,問其得失。〈〉於是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動以經對,言之詳矣。逆臣董卓,蕩覆王室,典憲焚燎,靡有孑遺,開辟以來,莫或茲酷。〈〉今大駕東邁,巡省許都,拔出險難,其命惟新。臣累世受恩,榮祚豐衍,竊不自揆,貪少云補,輒撰具《律本章句》、《尚書舊事》、《廷尉板令》、《決事比例》、《司徒都目》、《五曹詔書》〈〉及《春秋斷獄》凡二百五十篇。蠲去復重,〈〉爲之節文。又集駮議三十篇,以類相從,凡八十二事。其見《漢書》二十五,《漢記》四,〈〉皆刪叙潤色,以全本體。其二十六,博採古今瓌瑋之士,文章煥炳,德義可觀。其二十七,臣所創造。豈繄自謂必合道衷,〈〉心焉憤邑,聊以藉手。〈〉昔鄭人以乾鼠爲璞,鬻之於周;宋愚夫亦寶燕石,緹䌌十重。夫覩之者掩口盧胡而笑,斯文之族,無乃類旃。〈〉左氏實云雖有姬姜絲麻,不弃憔悴菅蒯,蓋所以代匱也。〈〉是用敢露頑才,厠于明哲之末。雖未足綱紀國體,宣洽時雍,庶幾觀察,增闡聖聽。惟因萬機之餘暇,游意省覽焉。」獻帝善之。
公元197年
二年,詔拜劭爲袁紹軍謀校尉。時始遷都於許,舊章堙沒,書記罕存。劭慨然歎息,乃綴集所聞,著漢官禮儀故事,凡朝廷制度,百官典式,多劭所立。
初,父奉爲司隷時,並下諸官府郡國各上前人像贊,劭乃連綴其名,錄爲狀人紀。又論當時行事,著中漢輯序。撰《風俗通》,以辯物類名號,釋時俗嫌疑。文雖不典,後世服其洽聞。凡所著述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漢書》,皆傳于時。後卒於鄴。
弟子㻛、璩,並以文才稱。〈〉
中興初,有應嫗者,生四子而寡。見神光照社,試探之,乃得黃金。自是諸子宦學,並有才名,至㻛七世通顯。〈〉
霍諝
霍諝字叔智,魏郡鄴人也。少爲諸生,明經。有人誣諝舅宋光於大將軍梁商者,以爲妄刊章文,坐繫洛陽詔獄,掠考困極。諝時年十五,奏記於商曰:
- 將軍天覆厚恩,愍舅光冤結,前者溫敎許爲平議,雖未下吏斷決其事,已蒙神明顧省之聽。皇天后土,寔聞德音。竊獨踊躍,私自慶幸。諝聞春秋之義,原情定過,赦事誅意,故許止雖弒君而不罪,趙盾以縱賊而見書。〈〉此仲尼所以垂王法,漢世所宜遵前脩也。傳曰:「人心不同,譬若其面。」〈〉斯蓋謂大小窳隆醜美之形,至於鼻目衆竅毛髮之狀,未有不然者也。情之異者,剛柔舒急倨敬之間。至於趨利避害,畏死樂生,亦復均也。諝與光骨肉,義有相隱,言其冤濫,未必可諒,且以人情平論其理。
公元218年
- 光衣冠子孫,徑路平易,〈〉位極州郡,日望徵辟,亦無瑕穢纖介之累,無故刊定詔書,欲以何名?就有所疑,當求其便安,豈有觸冒死禍,以解細微?譬猶療飢於附子,止渴於酖毒,未入膓胃,已絕咽喉,豈可爲哉!〈〉昔東海孝婦見枉不辜,幽靈感革,天應枯旱。〈〉光之所坐,情旣可原,守闕連年,而終不見理。呼嗟紫宮之門,泣血兩觀之下,〈〉傷和致災,爲害滋甚。凡事更赦令,不應復案。夫以罪刑明白,尚蒙天恩,豈有冤謗無徵,反不得理?是爲刑宥正罪,戮加誣侵也。不偏不黨,其若是乎?明將軍德盛位尊,人臣無二,言行動天地,舉厝移陰陽,誠能留神,沛然曉察,必有于公高門之福,〈〉和氣立應,天下幸甚。
商高諝才志,即爲奏原光罪,由是顯名。
仕郡,舉孝廉,稍遷金城太守。性明達篤厚,能以恩信化誘殊俗,甚爲羌胡所敬服。遭母憂,自上歸行喪。服闋,公車徵,再遷北海相,入爲尚書僕射。是時大將軍梁兾貴戚秉權,自公卿以下莫敢違啎。諝與尚書令尹勳數奏其事,又因陛見陳聞罪失。及兾誅後,桓帝嘉其忠節,封鄴都亭侯。前後固讓,不許。出爲河南尹,遷司隷校尉,轉少府、廷尉,卒官。子儁,安定太守。
爰延
公元197年
爰延字季平,陳留外黃人也。清苦好學,能通經敎授。性質愨,少言辭。縣令隴西牛述好士知人,乃禮請延爲廷掾,范丹爲功曹,濮陽潛爲主簿,〈〉常共言談而已。後令史昭以爲鄉嗇夫,仁化大行,人但聞嗇夫,不知郡縣。在事二年,州府禮請,不就。桓帝時徵博士,太尉楊秉等舉賢良方正,再遷爲侍中。
帝游上林苑,從容問延曰:「朕何如主也?」對曰:「陛下爲漢中主。」帝曰:「何以言之?」對曰:「尚書令陳蕃任事則化,中常侍黃門豫政則亂,是以知陛下可與爲善,可與爲非。」〈〉帝曰:「昔朱雲廷折欄檻,今侍中面稱朕違,敬聞闕矣。」〈〉拜五官中郎將,轉長水校尉,遷魏郡太守,徵拜大鴻臚。
帝以延儒生,常特宴見。時太史令上言客星經帝坐,帝密以問延。延因上封事曰:「臣聞天子尊無爲上,故天以爲子,位臨臣庶,威重四海。動靜以禮,則星辰順序;意有邪僻,則晷度錯違。陛下以河南尹鄧萬有龍潛之舊,封爲通侯,恩重公卿,惠豐宗室。加頃引見,與之對愽,上下媟黷,有虧尊嚴。臣聞之,帝左右者,所以咨政德也。故周公戒成王曰『其朋其朋』,言慎所與也。〈〉昔宋閔公與彊臣共愽,列婦人於側,積此無禮,以致大灾。〈〉武帝與倖臣李延年、韓嫣同卧起,尊爵重賜,情欲無猒,遂生驕淫之心,行不義之事,卒延年被戮,嫣伏其辜。〈〉夫愛之則不覺其過,惡之則不知其善,所以事多放濫,物情生怨。故王者賞人必酬其功,爵人必甄其德。〈〉善人同處,則日聞嘉訓;惡人從游,則日生邪情。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邪臣惑君,亂妾危主,以非所言則恱於耳,以非所行則翫於目,故令人君不能遠之。仲尼曰:『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蓋聖人之明戒也!昔光武皇帝與嚴光俱寢,上天之異,其夕即見。〈〉夫以光武之聖德,嚴光之高賢,君臣合道,尚降此變,豈況陛下今所親幸,以賤爲貴,以卑爲尊哉?惟陛下遠讒諛之人,納謇謇之士,除左右之權,寤宦官之敝。使積善日熙,〈〉佞惡消殄,則乾灾可除。」帝省其奏。因以病自上,乞骸骨還家。靈帝復特徵,不行,病卒。子驥,白馬令,亦稱善士。〈〉
徐璆
公元184年
徐璆字孟玉,〈〉廣陵海西人也。父淑,度遼將軍,有名於邊。〈〉璆少博學,辟公府,舉高第。〈〉稍遷荊州刺史。時董太后姊子張忠爲南陽太守,因埶放濫,臧罪數億。璆臨當之部,太后遣中常侍以忠屬璆。璆對曰:「臣身爲國,不敢聞命。」太后怒,遽徵忠爲司隷校尉,以相威臨。璆到州,舉奏忠臧餘一億,使冠軍縣上簿詣大司農,以彰暴其事。又奏五郡太守及屬縣有臧汙者,悉徵案罪,威風大行。中平元年,與中郎將朱儁擊黃巾賊於宛,破之。張忠怨璆,與諸閹官構造無端,璆遂以罪徵。有破賊功,得免官歸家。後再徵,遷汝南太守,轉東海相,所在化行。
公元9年
獻帝遷許,以廷尉徵,當詣京師,道爲袁術所劫,授璆以上公之位。璆乃歎曰:「龔勝、鮑宣,獨何人哉?守之必死!」〈〉術不敢逼。術死軍破,璆得其盜國璽,及還許,上之,〈〉并送前所假汝南、東海二郡印綬。司徒趙溫謂璆曰:「君遭大難,猶存此邪?」璆曰:「昔蘇武困於匈奴,不隊七尺之節,況此方寸印乎?」
後拜太常,使持節拜曹操爲丞相。操以相讓璆,璆不敢當。卒於官。
史評
論曰:孫懿以高明見忌,而受欺於陰計;翟酺資譎數取通,而終之以謇諫。豈性智自有周偏,先後之要殊度乎?應氏七世才聞,而奉、劭采章爲盛。及撰著篇籍,甄紀異知,雖云小道,亦有可觀者焉。延、璆應對辯正而不可犯,陵上之尤斯固,辭之不可以已也。
贊曰:楊終、李法,華陽有聞。〈〉二應克聦,亦表汝濆。〈〉翟酺詐懿,霍諝請舅。延能訐帝,璆亦啎后。
校勘記
一五九七頁一二行民懷土思群書治要「民」作「人」。按:作「人」是,此蓋後人回改而誤者。
一六〇〇頁二行豈可不臨深履薄以為至戒按:王先謙謂末有復語,疑此衍文。
一六〇〇頁四行鑒念前往按:殿本「往」作「世」。
一六〇〇頁八行晉侯殺其太子申生至直稱君者甚之也按:章懷引經傳多刪節,此注所引,與公羊傳原文更多出入。公羊傳原文作「晉侯殺其世子申生。曷為直稱晉侯以殺?殺世子母弟直稱君者甚之也」。
一六〇〇頁一一行廖子防及光俱為黃門郎按:沉家本謂光、防乃廖弟,非廖子,注謬。此傳上文言廖不訓諸子,下文言廖不納,子豫後坐縣書誹謗,廖以就國,則終所稱黃門郎即指廖子豫,廖傳不言豫為黃門郎,史文不具耳。下文「視成任性」注引馬防傳云云,亦誤。
一六〇〇頁一二行選長者之有節行者與之居按:史記外戚傳作「選長者士之有節行者與居」。
一六〇三頁七行此最安危*[之極]*戒據汲本、殿本補。
一六〇四頁二行權並族害*(屍)**[己]*奸行據汲本、殿本改。
一六〇四頁八行斂天下之財按:「天」下原脫「下」字,逕據汲本、殿本補。
一六〇五頁六行叛羌千餘騎徙敦煌來鈔郡界按:刊誤謂案文「徙」當作「從」。
公元184年
一六〇五頁一三行*(宜升)**[斗]*歷改憲*[宜]*行先王至德要道校補引錢大昭說,謂「升」當作「斗」,見春秋保干圖。校補謂案續志律歷中篇論歷,凡三引保干圖讖文,皆作「三百年斗歷改憲」。所謂斗歷者,即古法冬至日在建星,建星謂北斗也。歲十二月以配天之十二辰,取斗杓所指為驗,閏月無中氣,則北斗邪指兩辰之閒,以定四時而成歲。漢興迄章帝,改用四分歷,適當三百年,已應斗歷改憲之讖矣。輔本謂漢更有四百年之難,其數即起於三百年改憲之閒,宜豫修省,以銷其禍,則注引耆舊傳「宜」字,並當在「斗歷改憲」下也。今據改。
一六〇六頁一行上檄章救酺按:殿本考證王會汾謂上移下曰檄,此止可言上章耳,不應有「檄」字,明衍。
一六〇六頁四行孝文皇帝始置一經博士汲本「一經」作「五經」。惠校本作「一經」,惠所據乃北宋本也。集解引周壽昌說,謂據王氏玉海引此,作「文帝始置一經博士」,殆宋本此書有作「一經」者,非「五經」也。今按:證以章懷注,則作「五經」為合,作「一經」者,殆後人以文帝未嘗於五經□置博士而改之耳。
一六〇七頁一一行行部四十二縣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郡國志汝南郡領三十七城,此云「四十二」,未詳。
一六〇七頁一四行奉少為上計吏按:刊誤謂「吏」當作「史」。
一六〇八頁一六行富*(臣)**[辰]*諫曰據汲本改。
一六〇九頁一行喪婦之長女不娶為其不受命也按:李慈銘謂「喪婦」當作「喪父」。今韓詩外傳無此文。何氏公羊莊二十七年解詁與此略同,惟「為其不受命也」作「無教戒也」。大戴禮本命篇又小異。
一六〇九頁三行數萬言按:汲本作「數十萬言」。
一六〇九頁六行謝承書*(曰)*應氏譜並雲字仲遠據刊誤刪。
一六〇九頁六行漢官儀又作*[仲]*瑗據汲本、殿本補。
一六一一頁四行夫時化則刑重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案漢書刑法志「治則刑重,亂則刑輕」。此傳及注中「化」字本是「治」字,唐人諱治,故章懷注范史,多改「治」為「理」,亦有改為「化」者,「世」皆改為「代」,亦有改為「時」者,此傳下文「時輕時重」是也。
一六一二頁八行顧由是無計慮耳按:汲本、殿本「由無」作「無由」。
一六一二頁一四行故膠*(東)**[西]*相董仲舒按:集解引錢大昕說,謂「膠東」當作「膠西」。今據改。
一六一三頁六行斯文之族按:汲本「族」作「俗」。
一六一四頁一一行惟*(萃)**[悴]*古字通據汲本、殿本改。
一六一四頁一五行釋時俗嫌疑按:汲本「釋」作「識」。
一六一四頁一六行皆傳於時按:「於」原作「乎」,逕據汲本、殿本改。
一六一五頁一行弟子瑒按:原本正文及注「瑒」字皆斗「宜」,各本不誤,逕改正。
一六一五頁二行瑒字德璉按:原於「璉」作「□」,□不成字,據汲本、殿本徑改正。
一六一六頁一五行謂遵依常轍按:「謂」原斗「論」,「勂」原斗「徹」,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一六一七頁一行不食烏喙按:「喙」原斗「啄」,逕據汲本、殿本改正。下同。
一六一七頁六行令容駟馬蓋車按:「令」原斗「今」,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一六一七頁一三行子鑈按:汲本、殿本「鑈」作「雋」。
公元185年
一六一八頁三行在事二年按:汲本、殿本「二」作「三」。
一六一八頁七行尚書令陳蕃任事則化按:御覽四二七、四五二引,「化」並作「治」,此亦避唐諱改。
一六一八頁八行昔朱雲廷折欄檻按:刊誤謂案文「廷」下少「爭」字。
一六一九頁二行河南尹鄧萬按:集解引王補說,謂通鑒作「鄧萬世」,本書鄧後、陳蕃傳引並作「鄧萬世」。又引惠棟說,謂唐諱「世」,故削之,猶「韓擒虎」為「韓擒」也。
一六一九頁七行爵人必甄其德按:「必」原斗「以」,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一六二〇頁四行出入驕恣按:「驕」原斗「嬌」,逕據汲本、殿本改正。
一六二〇頁一二行徐璆字孟玉殿本「玉」作「本」。按:集解引洪亮吉說,謂案先賢行狀作「孟平」,汝南先賢傳作「孟玉」。校補謂洪氏歷舉孟平、孟玉兩說,知所見本正文亦必作「孟本」。
一六二一頁三行構造無端按:「構」原斗「構」,逕改正。
一六二一頁五行璆音仇按:殿本此下有「字孟玉」三字。校補謂殿本就監本改刊,其正文作「字孟本」,注當是「一作字孟玉」,脫「一作」二字。
一六二一頁六行寬裕*(傳)**[博]*學據汲本、殿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