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汉-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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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六 孫劉王楊蔡陳鄭傳 第三十六

作者 班固

公孫賀

公孫賀字子叔北地義渠人也。
祖父昆邪景帝時隴西守,以將軍吳楚有功封平曲侯著書十餘篇
公元前141年
少爲騎士從軍有功
武帝爲太子時舍人,及武帝即位,遷至太僕
夫人君孺,衛皇后姊也,由是有寵。
元光中輕車將軍,軍馬邑
後四歲,出雲中
後五歲,以車騎將軍大將軍青出有功封南窌侯
後再以左將軍定襄無功,坐酎金,失侯。
復以浮沮將軍五原二千餘里,無功
後八歲,遂代石慶丞相封葛繹侯
朝廷多事督責大臣
公孫弘後,丞相李蔡嚴青翟趙周三人比坐事死。
石慶雖以謹得終,然數被譴。
引拜爲丞相不受印綬頓首涕泣,曰:「臣本邊鄙,以鞍馬騎射爲官,材誠不任宰相
」上與左右悲哀感動下泣,曰:「扶起丞相
不肯起,上乃起去不得已拜。
出,左右問其故,賀曰:「主上賢明,臣不足以稱,恐負重責,從是殆矣。」

子 敬聲

子敬聲,代太僕父子並居公卿位。
敬聲以皇后姊子,驕奢奉法征和中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
是時詔捕陽陵安世不能得,上求之急,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
上許之。
後果得安世。
安世者,京師大俠也,聞欲以贖子,笑曰:「丞相禍及宗矣。
南山不足受我辭,斜谷之木不足爲我械。
安世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及使人祭祠詛上,且上甘泉馳道偶人祝詛惡言
下有案驗窮治所犯,遂父子死獄中,家族
巫蠱之禍起自朱安世,成於江充,遂及公主皇后太子,皆敗。
語在江充戾園傳。

劉屈氂

劉屈氂武帝庶兄中山靖王子也,不知其始所以進。
公元前183年
征和二年春制詔御史:「故丞相賀倚舊故乘髙勢而爲邪,興美田利子賓客不顧元元無益邊穀貨賂上流,朕忍之久矣
終不自革,乃以邊爲援,使內郡自省作車,又令耕者自轉,以困農煩擾畜者,重馬傷秏武備衰減下吏妄賦,百姓流亡;又詐爲詔書,以姦傳朱安世
獄已正於理。
其以涿郡太守屈氂左丞相,分丞相長史兩府,以待天下遠方之選。
親親任賢,周唐之道也。
以澎戸二千二百封左丞相爲澎侯。」
其秋戾太子江充所譖,殺發兵丞相府屈氂挺身逃,亡其印綬
是時避暑甘泉宮丞相長史疾置以聞。
上問「丞相何爲
」對曰:「丞相祕之,未敢發兵
」上怒曰:「
籍籍如此何謂祕也?
丞相周公之風矣。
周公不誅乎?
」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省,自有賞罰
牛車爲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眾
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
太子既誅充發兵,宣言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姦臣欲作亂。
於是甘泉來,幸城西建章宮,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
太子亦遣使者撟制長安中都囚徒,發武庫兵,命少傅石德及賓客張光等分將,使長安囚如侯持節長水宣曲胡騎,皆以裝會。
侍郎莽通使長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
」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輯濯士,以予大鴻臚商丘成
初,漢節純赤,以太子赤節,故更爲黃旄加上以相別
太子召監北軍使者任安北軍兵,受節已閉軍門不肯太子
太子引兵去,蓝四市人凡萬眾,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溝中
丞相附兵浸多,太子軍敗,南奔覆盎城門得出
會夜司直田仁部閉城門坐令太子得出丞相欲斬
御史大夫暴勝之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柰何擅斬之。
丞相
上聞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
勝之皇恐自殺
北軍使者任安坐受太子節,懷二心,司直田仁太子,皆要斬
上曰:「侍郎莽通反將如侯,長安男子景建從少傅石德可謂元功矣。
大鴻臚商丘成力戰反將張光。
其封重合侯,建爲侯,成爲秺侯
」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宮門,皆坐誅
其隨太子發兵,以反法族。
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
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
後二十餘日,太子得於湖。
語在太子傳。
公元前182年
其明年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出擊匈奴丞相祖道,送至渭橋,與廣利辭決
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太子
如立爲帝,君侯長何憂乎?
屈氂許諾
昌邑王者,貳師將軍女弟李夫人子也。
貳師女爲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
是時巫蠱獄急,內者令郭穰告丞相夫人丞相數有譴,使巫祠社,祝詛主上,有惡言,及與貳師禱祠,欲令昌邑王爲帝。
有司奏請案驗,罪至大逆不道
有詔載屈氂廚車以徇,要斬東市妻子梟首華陽街。
貳師將軍妻子亦收。
貳師聞之,降匈奴宗族遂滅。

車千秋

車千秋本姓田氏其先齊諸田徙長陵
千秋髙寑郎。
衛太子江充所譖敗,久之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
臣嘗夢見白頭翁教臣言。
是時,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乃大感寤,召見千秋
至前,千秋八尺餘,體貌甚麗,武帝見而說之,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不然
髙廟神靈使公教我,公當遂爲吾輔佐
」立拜千秋大鴻臚
數月,遂代劉屈氂丞相封富民侯
千秋無他材能術學,又無伐閱功勞,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
後漢使者匈奴單于問曰:「聞漢新拜丞相何用得之
使者曰:「以上言事故。
單于曰:「苟如是,漢置丞相,非用賢也,妄一男上書得之矣。
使者還,道單于語。
武帝以爲辱命,欲下之吏。
良久,乃貰之。
千秋爲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踰於前後數公。
初,千秋視事,見上連年治太子獄,誅罰尤多群下恐懼,思欲寬廣上意尉安眾庶
乃與御史中二千石上壽頌德美。
上施恩惠緩刑罰,玩聽音樂養志和神,爲天下自虞樂。
上報曰:「
朕之不德,自左丞相貳師陰謀逆亂巫蠱之禍流及士大夫
朕日一食累月,乃何樂之聽?
士大夫常在心,既事不咎。
雖然巫蠱始發,詔丞相御史二千石求捕,廷尉治,未聞九卿廷尉有所鞫也。
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宮人,轉至未央椒房以及敬聲之疇、李禹之屬謀入匈奴有司無所發,今丞相親掘蘭臺蠱驗,所明知也。
至今餘巫頗脫不止陰賊侵身,遠近爲蠱,朕媿之甚,何壽之有?
不舉君之觴!
謹謝丞相二千石就館
書曰:『毋偏毋黨,王道蕩蕩
』毋有復言。」
公元前81年
後歲餘,武帝疾,立皇子鉤弋夫人男爲太子,拜大將軍霍光車騎將軍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丞相千秋並受遺詔輔道少主
武帝崩,昭帝初即位,未任聽政,政事壹決大將軍
千秋丞相位,謹厚重德
公卿朝會千秋曰:「始與君侯俱受先帝遺詔,今治內君侯治外,宜有以教督,使負天下。
千秋曰:「唯將軍留意,即天下幸甚
」終不肯有所言。
以此重之。
每有吉祥嘉應,數褒賞丞相
昭帝世,國家少事,百姓稍益充實
始元六年,詔郡國賢良文學士,問以民所疾苦於是鹽鐵之議起焉。
千秋爲相十二年,薨,諡曰定侯
初,千秋年老,上優之,朝見,得乘小車入宮殿中,故因號曰「車丞相」。
子順嗣侯,官至雲中太守宣帝時虎牙將軍匈奴,坐盜增鹵獲自殺,國除。
公元前79年
桑弘羊御史大夫八年,自以爲國家榷筦之利,伐其功,欲爲子弟得官怨望霍光,與上官桀謀反,遂誅滅

王訢

王訢濟南人也。
以郡縣吏積功稍遷爲被陽令。
武帝末,軍旅數發,郡國盜賊群起繡衣御史暴勝之使持斧逐捕盜賊,以軍興從事,誅二千石以下
勝之過被陽,欲斬解衣伏質,仰言曰:「使君殺生之柄威震郡國,今復斬一不足以增威不如時有所寬,以明恩貸,令盡死力。
勝之壯其言,貰不誅,因與相結厚。
勝之使還,薦,徵爲右輔都尉,守右扶風
上數出幸安定北地,過扶風宮館馳道脩治供張辦。
武帝嘉之駐車,拜爲真視事十餘年。
昭帝時御史大夫,代車千秋丞相封宜春侯
明年薨,諡曰敬侯

子 譚

子譚嗣,以列侯與謀昌邑王宣帝益封三百戸。
薨,子咸嗣。
王莽妻即咸女,篡位宜春以外戚寵
傳國玄孫敗,乃絕。

楊敞

楊敞華陰人也。
給事大將軍莫府,爲軍司馬霍光愛厚之,稍遷大司農
元鳳中田使者燕蒼知上官桀反謀,以告
謹畏事,不敢言,乃移病臥。
以告諫大夫杜延年延年以聞。
蒼、延年皆封,九卿輒言,故不得侯。
後遷御史大夫,代王訢丞相封安平侯
公元前74年
明年昭帝崩。
昌邑王即位淫亂大將軍車騎將軍張安世謀欲廢王更立
既定,使大司農田延年
驚懼不知所言汗出洽背,徒唯唯而已
延年起至更衣夫人遽從東箱曰:「此國大事,今大將軍已定,使九卿來報君侯
君侯不疾應,與大將軍同心猶與無決,先事誅矣。
延年更衣還,夫人延年參語許諾請奉大將軍教令,遂共廢昌邑王,立宣帝
宣帝即位月餘薨,諡曰敬侯
子忠嗣,以居位定策宗廟益封三千五百戸。

子 惲

忠弟惲,字子幼,以忠任爲郎,補常侍騎。
惲母,司馬遷女也。
惲始讀外祖太史公記,頗爲春秋
材能稱。
好交英俊諸儒,名顯朝廷,擢爲左曹
霍氏謀反,惲先聞知,因侍中金安上以聞,召見言狀
霍氏伏誅,惲等五人皆封,惲爲平通侯中郎將
郎官故事令郎出錢財用,給文書,乃得出,名曰「山郎」。
移病一日,輒償一沐,或至歲餘不得沐。
豪富郎,日出游戲,或行錢得善部。
貨賂流行,傳相放效。
中郎將,罷山郎,移長度大司農,以給財用
疾病休謁洗沐,皆以法令從事
郎、謁者有罪過,輒奏免,薦舉其髙有行能者,至郡守九卿
郎官化之,莫不自厲,絕請謁貨賂之端,令行禁止宮殿之內翕然同聲
由是擢爲諸吏光祿勳親近用事
初,受父財五百萬,及身封侯,皆以分宗族。
後母無子,財亦數百萬,死皆予盡復分後母昆弟
再受訾千餘萬,皆以分施
輕財好義如此
殿中廉絜無私郎官公平
伐其行治,又性刻害好發陰伏同位有忤己者,必欲害之,以其能髙人
由是多怨於朝廷,與太僕戴長樂相失,卒以是敗。
長樂者,宣帝民間時與相知,及即位拔擢親近
長樂嘗使行事宗廟,還謂掾史曰:「我親面見受詔,副帝
隸,秺侯御。
」人有上書長樂非所宜言,事下廷尉
長樂疑惲教人告之,亦上書告惲罪:「髙昌侯車奔北掖門,惲語富平侯延壽曰:『聞前曾有奔車抵殿門門關折,馬死,而昭帝崩。
今復如此天時非人力也。
左馮翊韓延壽有罪下獄,惲上書延壽
中丘常謂惲曰:『聞君侯訟韓馮翊當得活乎?
』惲曰:『事何容易!
脛脛未必全也。
不能自保真人所謂不容銜窶數者也。
』又中書謁者令宣持單于使者語,視諸將軍中朝二千石
惲曰:『冒頓單于得漢美食好物,謂之殠惡單于不來明甚
』惲上觀西閣上畫人,指畫謂樂昌侯王武曰:『天子過此,一二問其過,可以得師矣。
畫人不稱而舉
惲聞匈奴降者道單于見殺,惲曰:『得不肖君,大臣爲畫善計不用,自令身無處所
秦時但任小臣誅殺忠良,竟以滅亡令親大臣,即至今耳。
古與今如一丘之貉
』惲妄引亡國誹謗當世無人臣禮
又語長樂曰:『正月以來天陰不雨,此春秋所記,夏侯君所言。
行必不至河東矣。
』以主上戲語,尤悖逆絕理
「事下廷尉
廷尉定國考問左驗明白,奏惲不服罪,而召戸將尊,欲令戒飭富平侯延壽,曰『太僕定有死罪數事,朝暮人也。
惲幸與富平侯婚姻,今獨三人坐語,侯言「時不聞惲語」,自與太僕相觸也』。
尊曰:『不可』。
惲怒,持大刀,曰:『蒙富平侯力,得族罪
毋泄惲語,令太僕聞之亂餘事。
』惲幸得九卿諸吏,宿衛近臣,上所信任與聞政事不竭忠愛,盡臣子義,而妄怨望稱引訞惡言,大逆不道,請逮捕治。
」上不忍加誅,有詔皆免惲、長樂庶人
惲既失爵位家居治產業,起室宅,以財自娛
歲餘,其友人安定太守西河孫會宗知略士也,與惲書諫戒之,爲言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爲可憐之意,不當治產業,通賓客,有稱舉
惲宰相子,少顯朝廷,一朝晻昧語言見廢,內懷不服,報會宗書曰:
材朽行穢文質無所底,幸賴先人餘業得備宿衛遭遇時變以獲爵位,終非其任,卒與禍會。
足下哀其愚,蒙賜書教督所不及,殷勤甚厚。
然竊恨足下不深惟其終始,而猥隨俗毀譽也。
鄙陋愚心,若逆指文過,默而息乎,恐違孔氏「各言爾志」之義,故敢略陳其愚,唯君子察焉!
惲家方隆盛時,乘朱輪十人,位在列卿,爵爲通侯總領從官與聞政事曾不以此時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群僚同心并力陪輔朝廷遺忘,已負竊位素餐之責久矣
懷祿貪勢不能自退,遭遇變故橫被口語,身幽北闕妻子滿獄
當此之時,自以夷滅不足以塞責,豈意得全首領,復奉先人之丘墓乎?
伏惟聖主之恩,不可勝量。
君子游道樂以忘憂小人全軀,說以忘罪。
竊自思念,過已大矣,行已虧矣,長爲農夫沒世矣。
是故身率妻子戮力耕桑灌園治產,以給公上不意復用爲譏議也。
公元前72年
夫人所不能止者,聖人弗禁,故君至尊親,送其終也,有時而既。
臣之得罪,已三年矣。
田家作苦歲時伏臘,亨羊炰羔斗酒自勞
家本秦也,能爲秦聲
婦,趙女也,雅善鼓瑟
奴婢歌者數人,酒後耳熱仰天拊缶而呼烏烏
其《詩》曰:「田彼南山蕪穢不治種一頃豆,落而爲萁。
人生行樂耳,須富貴何時
是日也,拂衣而喜,奮褎低卬頓足起舞,誠淫荒無度不知其不可也
幸有餘祿,方糴賤販貴,逐什一之利,此賈豎之事,汙辱之處,惲親行之。
下流之人,眾毀所歸不寒而栗
雖雅知惲者,猶隨風而靡,尚何稱譽之有!
董生不云乎
明明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卿大夫意也;明明財利,常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
」故「道不同,不相爲謀
」今子尚安得卿大夫之制而責僕哉!
西河魏土,文侯所興,有段干木田子方遺風漂然皆有節概,知去就之分
頃者足下離舊土,臨安定安定山谷之間,昆戎舊壤,子弟貪鄙,豈習俗移人哉?
於今乃睹子之志矣。
方當盛漢之隆,願勉旃毋多談。
又惲兄子安平侯譚爲典屬國,謂惲曰:「西河太守建平杜侯前以罪過出,今徵爲御史大夫
侯罪薄,又有功且復用。
」惲曰:「有功何益?
縣官不足盡力
」惲素與蓋寬饒韓延壽善,譚即曰:「縣官實然,蓋司隸、韓馮翊盡力吏也,俱坐事誅。
」會有日食變,騶馬猥佐成上書告惲「驕奢悔過日食之咎,此人所致
」章下廷尉案驗得所會宗書,宣帝見而惡之。
廷尉當惲大逆無道要斬
妻子酒泉郡
譚坐不諫正惲,與相應,有怨望語,免爲庶人
召拜成爲郎,諸在位與惲厚善者,未央衛尉韋玄成京兆尹張敞孫會宗等,皆免官。

蔡義

蔡義河內溫人也。
明經給事大將軍莫府
家貧常步行,資禮不逮眾門下,好事者相合犢車,令乘之。
數歲,遷補覆盎城門候。
久之詔求能爲韓詩者,徵待詔,久不進見
上疏曰:「臣山東草萊之人,行能亡所比,容貌不及眾,然而不棄人倫者,竊以聞道先師自託經術也。
願賜淸閒之燕,得盡精思於前。
」上召見,說詩,甚說之,擢爲光祿大夫給事中進授昭帝
數歲,拜爲少府,遷御史大夫,代楊敞丞相封陽平侯
以定策安宗廟益封,加賜黃金二百斤。
丞相時年八十餘,短小無須眉,貌似老嫗行步俛僂,常兩吏扶夾乃能行。
大將軍秉政,議者或言光置宰相選賢,苟用可顓制者。
光聞之,謂侍中左右官屬曰:「以爲人主當爲宰相何謂云云
此語不可使天下聞也。」
爲相四歲,薨,諡曰節侯
無子,國除。

陳萬年

陳萬年字幼公沛郡相人也。
郡吏察舉,至縣令,遷廣陵太守,以髙弟入爲右扶風,遷太僕
萬年廉平內行修,然善事人,賂遺外戚許、史,傾家自盡,尤事樂陵侯史髙
丞相丙吉病,中二千石上謁問疾
家丞出謝,謝已皆去,萬年獨留昏夜乃歸。
病甚,上自臨,問以大臣行能
于定國杜延年萬年
萬年竟代定國御史大夫八歲病卒。

萬年子 咸

子咸字子康,年十八,以萬年任爲郎。
異材抗直,數言事刺譏近臣書數十上,遷爲左曹
萬年嘗病,召教戒床下,語至夜半睡,頭觸屏風
萬年大怒,欲杖之,曰:「乃公教戒汝,汝反睡,不聽吾言,何也?
叩頭謝曰:「具曉所言,大要諂也。
萬年乃不復言
萬年死後,元帝御史中丞總領州郡奏事課第刺史,內執法殿中公卿以下敬憚之。
是時中書令石顯用事顓權頗言短,等恨之。
槐里朱雲殘酷不辜有司舉奏,未下。
素善雲,雲從刺候教令上書自訟
於是石顯微伺知之,白奏漏泄省中語,下獄掠治減死,髡爲城旦,因廢。
成帝初即位大將軍王鳳前指石顯,有忠直節,奏請長史
冀州刺史奉使稱意,徵爲諫大夫
復出內史北海東郡太守
坐爲京兆尹王章所薦,誅,免官
起家復爲南陽太守
所居殺伐立威豪猾吏及大姓犯法,輒論輸府,以律程司空爲地木杵,舂不中程,或私解鉗釱衣服如法,輒加罪笞。
作劇不勝痛,自絞死,歲數百千人,久者蟲出腐爛,家不得收。
其治放嚴延年,其廉不如
所居調發屬縣所出食物自奉養,奢侈玉食
操持掾史,郡中長吏皆令閉門自斂,不得踰法。
公移敕書曰:「即各欲求自快,是一郡太守也,何得然哉!
下吏畏之,豪彊執服令行禁止,然亦以此見廢。
三公子,少顯名朝廷,而薛宣朱博翟方進孔光仕宦絕在後,皆以廉儉至公卿,而滯於郡守
車騎將軍王音輔政信用陳湯
賂遺,予書曰:「即蒙子公,得入帝城,死不恨
」後竟徵入爲少府
少府多寶物,屬官咸皆鉤校,發其姦臧沒入辜榷財物
官屬諸中宮黃門鉤盾掖庭官吏舉奏按論,畏,皆失氣
少府三歲,與翟方進有隙
方進丞相,奏「前爲郡守所在殘酷毒螫加於吏民
主守盜,受所監。
而官媚邪臣陳湯以求薦舉
苟得無恥不宜處位
坐免
頃之紅陽侯立方正,爲光祿大夫給事中方進復奏免之。
後數年,有罪就國,方進奏歸故郡,以憂死。

鄭弘

鄭弘字稚卿泰山剛人也。
兄昌字次卿,亦好學,皆明經通法政事
次卿太原涿郡太守南陽太守,皆著治跡條教法度爲後所述。
次卿用刑罰深,不如平。
淮陽相,以髙弟入爲右扶風京師稱之。
韋玄成御史大夫
六歲,坐與京房論議免,語在傳。

贊曰:所謂鹽鐵議者,起始元中,徵文學賢良問以治亂,皆對願罷郡國鹽鐵酒榷均輸務本抑末,毋與天爭利然後化可興。
御史大夫弘羊以爲此乃所以安邊竟,制四夷國家大業不可廢也。
當時詰難頗有議文
至宣帝時汝南相寬次公治公春秋,舉爲郎,至廬江太守丞,博通屬文推衍鹽鐵之議,增廣條目極其論難著數萬言,亦欲以究治亂,成一家之法焉。
其辭曰:「觀公卿賢良文學之議,『異乎吾所聞』。
汝南朱生言,當此之時,英俊並進賢良茂陵唐生、文學魯國萬生之徒六十有餘人咸聚闕庭,舒六藝之風,陳治平之原,知者贊其慮,仁者明其施,勇者見其斷,辯者騁其辭,齗齗焉,行行焉,雖未詳備,斯可略觀矣。
中山子推王道,撟當世,反諸正彬彬弘博君子也。
九江祝生奮史魚之節,發憤懣,譏公卿介然直而不撓可謂不畏彊圉矣。
桑大夫當世合時變,上權利之略,雖非正法鉅儒宿學不能自解博物通達之士也。
然攝公卿之柄,不師古始,放於末利,處非其位,行非其道,果隕其性,以及厥宗。
車丞相之列,當軸處中括囊不言容身而去,彼哉!
彼哉!
若夫丞相御史兩府之士,不能正議以輔宰相,成同類,長同行阿意苟合,以說其上,『斗筲之徒何足選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