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 x 頁
○師師令
張先香鈿寶珥
白描高手,為姜白石之前驅。
○傳言玉女
晁冲之一夜東風
事眞則語妙,如末二語,固知非泛拈得來。
○風入松
虞集畫堂紅袖倚清酣
當時以此詞纖帕上相饋遺,其傳誦可知。然“官燭金鑾”,殊未脫俗,惟結句工絶。
○驀山溪
黃庭堅鴛鴦翡翠
山谷於詞,非其本色,且多作俚語,不止如柳七之猥褻。“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十一字精妙可思,使盡如此,吾無間然。
○千秋歲引
王安石別館寒砧
“無奈”數語鄙俚,然首尾實是詞家法門。閲北宋詞,須放一綫道,往往北宋人一二語,又是南渡以後丹頭,故不可輕棄也。
○最高樓
程垓舊時心事
調本流宕,故後片數語近似曲子,非作者之過。
○鬥百花
柳永煦色韶光明媚
勻穩工整,在柳詞已是上乘。
○洞仙歌
李元膺廉纖細雨
著筆惟恐傷題,總不欲涉痕迹。詠物一派,高不能及。石帚此種亦最可法。分明都是淚。石帚促織云:“西窗又吹暗雨。”玉田春水云:“和雲流出空山。”皆是過處爭奇,用筆之妙,如出一手。合此數公觀之,略可以悟。
○惜紅衣
吳文英鷺老秋絲
看他用鬢白、溪碧、烏衣、茸紅,雖小小設色字,亦必成章法,詞其可輕言乎。此詞誤本落一寂字,遂有疑其不合者。尋常讀姜詞,謂客字是韻,寂字是韻,今夢窗不爾。維舟九字,以語意論之,當是一氣。而姜詞用故國,吳詞用繡箔,國字、箔字又似是句中韻,無弗同者。去宋人已遠,欲一一皆通其説,自不能不失之鑿也。若“伴惹茸紅”句,夢窗措語之常,無難著解耳。
○探芳信
二詞[按:指此首與張炎坐清畫]同韻,必皆繼草窗作者,惜周詞不見。詞至宋末,予倡女和,人人各極其工,眞樂事也。
○探春慢
姜夔衰草愁煙
求之字句,則字句未周。求之音響,而音響已遠。感人之深,不能指言其處,只一喚字,上下俱動。諸葛鼠須筆,除卻石軍,人漢有用。
張炎列屋烘爐
白石老仙以後,只有此君與之幷立。以上兩詞,工力悉敵,試掩姓氏觀之,應不辦[應作辨]孰為堯章,孰為叔夏。
○滿江紅
程過春欲來時
粗服亂頭,卻勝他周鏤者。
毛開潑火初收
滿江紅、沁園春,詞家相戒以為俗調,不宜復塡。予謂有俗詞無俗調。若詠物寫景,非苦心人不辨,固當擇調。至於即事即地高會言情,使人入耳賞心,詞工足矣,雖俗調又何害焉。
○掃花遊
王沂孫小庭蔭碧
漸隔下杳字韻,應落二字。
○水調歌頭
蘇軾明月幾時有
凡興象高,即不為字面礙。此詞前半,自是天仙化人之筆。惟後半“悲歡離合”、“陰晴圓缺”等字,苛求者未免指此為累。然再三讀去,摶捖運動,何損其佳。少陵詠懷古迹詩云:“支離東北風塵際,漂泊西南天地間。”未嘗以風塵、天地,西南、東北等字窒塞,有傷是讀之妙。詩家最上一乘,固有以神行者矣,於詞何獨不然。題為中秋對月懷子由,宜其懷抱俯仰,浩落如是,錄坡公詞若幷汰此作,是無眉目矣。亦恐詞家疆宇狹隘,後來作者,惟墮入纖稼一隊,不可以救藥也。後村二調亦極力能出脫者,取為此公嗣響,可以不孤。
○滿庭芳
秦觀山抹微雲
詞家正宗,則秦少遊、周美成。然秦之去周,不止三舍。宋末諸家,皆從美成出。
周邦彥風老鶯雛
“黃蘆苦竹”,此作詞家所常設字面,至張玉田意難忘詞,猶特見之,可見當時推許大家者,自有在,決非後人以土泥、脂粉為詞耳。
○天香
李彭老搗麝成塵
詠龍涎諸作,俱在影響之間,不太遠者,斯取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