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 第 1a 页 WYG1250-1058a.png
钦定四库全书
怀麓堂集卷九十九
明 李东阳 撰
文续稿九
求退录
奏
奏为退免重任事近因内阁缺官该吏部奉旨会各部都察
院通政司大理寺并科道官推举堪任六员而臣名滥与其
卷九十九 第 1b 页 WYG1250-1058b.png
列钦此臣闻命震惊罔知攸措臣惟内阁之设所以辅君德
播王言参预政机敷陈治道其任至重陛下稽古右文选才
授任采诸舆论断自宸衷其选至严如臣者性资愚劣问学
空疏忝居儒林叨侍经帷三十馀年略无寸补去年仰蒙圣
恩升授今职令在内阁专管诰敕臣时辄欲具本辞避但
念诰敕一事或可勉强效劳因循至今又辱新命矣受
恩愈厚则报愈难受任愈重则力愈困若不量力而止
知难而退必至旷官误事速戾招尤而欲上副圣天子
卷九十九 第 2a 页 WYG1250-1058c.png
之知下答卿大夫之望决不可得伏愿圣慈收回成命
令臣照旧供职则容贷之恩过于委任万万矣弘治八
年二月十八日奉圣旨卿学行素著特兹简任不允吏
部知道钦此
奏为陈情乞恩恳祈休致事臣近因感患眩晕等疾不
痊具本陈情再乞休致奉圣旨卿才德素著精力未衰
有疾宜用心调理以副委任岂可固求退休所请不允
钦此仰惟温诏之褒谕圣情之眷注至深至厚臣才微
卷九十九 第 2b 页 WYG1250-1058d.png
德薄精力实衰内自揣度益增感愧其何以上副圣恩
于万一乎自是夙夜祇惧用心调理又复许时伏念臣
以一介寒微误尘侍从过蒙陛下简擢至此凡职所当
为力所能尽虽陨身碎首亦不敢辞而病势缠绵将辍
复作即欲免就驱策诚有未堪且臣之疾其始亦甚微
也医家谓之内伤内伤之證似轻实重而臣忽之自谓
无事或饮食过度或劳佚不时积日累岁其来已久以
致元气弊亏痰邪胶结表里俱虚标本皆病故用药愈
卷九十九 第 3a 页 WYG1250-1059a.png
难而取效亦不易若复彊勉匍匐进而不止欹仆颠踣
之患难保必无此臣所亲试而非过计也故呻吟郁悒
之中思念时事于古人以身喻国之义窃有感焉方今
世久承平积安成玩灾异迭应边寇纵横财匮民穷兵
疲将寡天下之事大有可忧宵旰之间屡廑圣虑正人
臣竭志极力分忧共患之日况股肱心膂之地安敢惮难
择便私为身图但臣以病质庸才冒居重地虽在平时
尚无裨补当此多事岂能仰赞大猷徒拥虚员复妨贤
卷九十九 第 3b 页 WYG1250-1059b.png
路臣之愚实不知所以自处也伏望圣明检臣前项二
次所奏情词许臣致仕别简贤能代补臣职则臣旷官
误事之咎亦少逭矣然臣受恩既深无以为报辄敢复
有所陈尤愿陛下儆畏天戒矜恤民穷勤励讲学省节
游宴爱惜财用慎重官爵礼制贵戚法驭边将亲贤远
佞崇正辟邪达台谏为四聪合宫府为一体遵宪章于
列圣严教养于皇储以培天下之元气以寿国家之命
脉此臣区区犬马之诚有不能自己者倘臣言可采陛
卷九十九 第 4a 页 WYG1250-1059c.png
下幸留意焉则臣之退犹臣之进也如其不可则臣虽
力疾备位苟充任使陛下将焉取之而亦将安用之哉
臣不胜恳悃激切祈恩俟命之至弘治十四年五月初
六日奉圣旨卿引疾乞休已屡有旨不允宜勉起供职
以副委任毋再固辞吏部知道钦此
奏为辞免加升事弘治十六年二月二十八日节该钦
奉手敕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太子少保礼部尚书
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升太子太保钦此臣等闻命
卷九十九 第 4b 页 WYG1250-1059d.png
惊惶罔知攸措窃惟师保之官所以论道弘化格心辅
德实百僚之表率为天下所具瞻其在朝廷之与储宫
虽各有攸职其义一也臣等自蒙陛下简置内阁以来
累荷圣恩加授今职并参机务兼辅储闱任重地亲官
高禄厚而材力绵薄识虑空疏不能翊赞鸿猷养成睿
学岁年徒积绩效靡彰每自循省辄增愧畏比者恭遇
陛下稽古右文任贤图治考先朝列圣之制修大明会
典之书而臣等叨奉德音总裁其事勉加裒辑幸克成
卷九十九 第 5a 页 WYG1250-1060a.png
编乃职业所当为岂勋庸之足论况上而仰仗圣聪俯
垂宸断下则群僚分职众力均劳臣等何功首蒙甄录
或兼拜两师之秩或起登一品之阶部署迭迁殿名递
进官资夐绝宠数弥隆越分踰涯于斯为甚惭惧之极
益无所容伏望圣明收回成命俾臣等俱以旧官供职
图报将来臣等不胜感戴天恩之至弘治十六年三月
初四日奉圣旨卿等辅导有年劳勋著称特加升职所
辞不允吏部知道钦此
卷九十九 第 5b 页 WYG1250-1060b.png
奏为自劾失职辞避重任事臣等俱以愚庸遭遇先帝
简任内阁委以腹心临终顾命惓惓以陛下为托臣等
痛心刻骨誓以死报及当初政竭力匡持未敢轻易求
退近者地动天鸣五星凌犯星斗昼见白虹贯日群灾
叠异并在一时京城道路白日杀人西北诸边敌骑猖
獗损军折将前后相仍战则无兵守则无食民生穷苦
府库空虚风俗倾颓纪纲废弛赏不当功罚不当罪法
令不行名器冗滥诸司弊政日益月增百孔千疮随补
卷九十九 第 6a 页 WYG1250-1060c.png
随漏当此之际内外臣僚恊心倍力犹恐弗堪方且持
禄固宠任情作弊谗谤公行奸邪得计变乱黑白颠倒
是非人怨于下而不知天变于上而不畏窃尝历观载
籍遍阅古今未有如此而不乱者也恭惟即位之初诏
书一下天下延颈相望太平而朝令夕改讫无宁日百
官庶府仿效成风非惟废格不行抑且变易殆尽建言
者以为多言干事者以为生事累章执奏则谓之再扰
查革旧弊则谓之纷更忧在于民生国计则若罔闻知
卷九十九 第 6b 页 WYG1250-1060d.png
事涉于近幸贵戚则牢不可破以一二人之私恩坏百
年之定制而不顾以一二人之邪说违满朝之公论而
不恤臣等叨居重地徒拥虚衔或旨从中出略不预闻
或有议拟径行改易似此之类不能一一备举臣等心
知不可义所当言累有论列多不见允比为户兵等部
议处盐法功次等事具本上陈极言利害拱俟数日未
蒙批答若以臣等言是则宜俯赐施行臣等言非则亦
明加斥责而乃留中不报视之若无使臣等趋向不明
卷九十九 第 7a 页 WYG1250-1061a.png
进退无据深忧极虑寝食弗宁亦知内告外顺人臣之
常但政出多门咎归臣等扪心反顾无以自明展转于
衷事非获已尝闻宋儒朱熹有曰一日立乎其位则一
日业乎其官一日不得乎其官则不敢一日立乎其位
今势穷理极已至于斯若诿顾命之名而不尽辅导之
实因循玩愒窃禄苟容既负先帝又负陛下不但取讥
当世亦将贻诮方来用是共沥愚诚上尘天听伏祈圣
明矜察特允退休别选贤能代兹重任少逭分毫之罪
卷九十九 第 7b 页 WYG1250-1061b.png
幸延犬马之年则陛下优待旧臣之心励精新政之义
两尽而无遗矣臣等不胜恳迫激切之至正德元年二
月二十日奉圣旨卿等切切为治的心朕已知之所言
事待斟酌行著用心照旧辅导该衙门知道钦此
奏为自劾失职恳辞重任事臣等具奏自劾奉圣旨卿
等切切为治的心朕已知之所言事待斟酌行著用心
照旧辅导钦此臣等闻命惊惕愈不自安窃闻委质事
君者人臣之常职托孤寄命者天下之重任必处常而
卷九十九 第 8a 页 WYG1250-1061c.png
不失其身任重而不负其托然后可以无愧若徒旷官
尸位而假委质之名不能扶颠持危而冒托孤之寄断
乎其不可也痛惟孝宗皇帝大渐之时召臣等至乾清
宫御榻前面赐顾命谆谆数百言臣等顿首拜受不胜
呜咽彼时司礼监太监陈宽等实共闻之伏自陛下嗣
位之初臣等辅导启沃多见施行少伸报称近数月来
往往旨从中出略不预闻有所议拟径行改易诏书不
信政令失中臣等叨冒宠荣忧惭无地今不敢缕数姑
卷九十九 第 8b 页 WYG1250-1061d.png
以其重者言之商人谭景清等附托皇亲奏讨残盐既
不肯奉诏还官又不肯领回原价挟制朝廷摇撼官府
沮陛下之美政累母后之盛德论其情罪死有馀辜且
皇亲之家既已辞退家人引目此商人者已不相干而
乃曲为庇护宁使帑藏空虚边饷匮乏而不之顾此政
令之失一也大同随征所开冲锋破敌三次当先二项
揆之旧制俱不该升况纪功官原开按伏不系对阵侍
郎等官勘得功无显迹查无明證名字不对多寡不一
卷九十九 第 9a 页 WYG1250-1062a.png
而乃查近年弊政欲升数百冗员以官法为人情视爵
禄如粪土此政令之失二也内府冗员奉旨裁节佥书
守门及分守守备等官减革者百无一二而南海子净
身人又选入千馀非惟伤财害民抑且败坏风俗至于
蟒龙玉带滥赏无算大坏名器尤不可言此政令之失
三也御用监书篆缺人吏部奉旨考选乃令革退人役
通送夲监考校优劣是不信铨衡之任而信宠幸之臣
况该部查出革退之人俱系夤缘传奉奉诏裁革才不
卷九十九 第 9b 页 WYG1250-1062b.png
几时遽开此例则匠官术士仿效成官以邪路为当行
视诏书为故纸此政令之失四也他如皇庄田土已令
巡抚官查数又复差官踏勘取者未回差者继出带领
人役骚扰地方势所必有京畿小民贫困已极何以堪
之此政令之失五也驾帖出外拿人累经各衙门论奏
恐生诈伪近因皇亲家人奏愬畿民侵占田土祗凭一
面之词辄为出给提解来京镇抚司打问情节俱与原
奏不同未免仍解本处官司问理牵连负累破家荡产
卷九十九 第 10a 页 WYG1250-1062c.png
冤苦之声致伤和气此政令之失六也韦兴齐玄蛊惑
先朝盗空府库罪大恶极一则夤缘分守累劾不退一
则奏请追究止令取回迁延至今未正刑典此政令之
失七也各营执事官军及内府军匠各仓库斗俱经奏
准查赴团营及各衙门乞留仍复照旧废营伍之籍供
私门之用此政令之失八也内承运库银两支销累数
百万内府支用不给印票该库内官自请查算竟尔不
行司钥库铜钱该部累奏支用展转推延至今未发此
卷九十九 第 10b 页 WYG1250-1062d.png
政令之失九也饶州磁器奉诏蠲免二年仍令起运来
用此政令之失十也似此之类未易悉举臣等臣传闻
坐视无可奈何或封还执奏不能终止其为失职实所
难辞追思先帝临终顾命之言仰念升下委任旧人之
意若涓埃之力少有所裨犬马有知犹当报德况主少
国疑四方多事岂忍洁身去位自求便安但忠不足以
格君才不足以济世智穷力竭日甚于前向者臣等所
陈奉有圣谕朕便处治至今事有未行所奉圣谕云待
卷九十九 第 11a 页 WYG1250-1063a.png
斟酌行是必言无可采乃使之照旧辅导亦不过仍前
失职而已先帝赫赫之灵临之在上岂欲其冒辅导之
虚名而蹈旷废之实咎如此哉臣等再四筹度夙夜靡
宁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闻之古人亦有明训与其身自
坏之不若让之能者用是备沥馀忠再申前请伏望圣
明俯垂洞察谅臣等为国之心非由矫饰正臣等失职
之罪特赐罢归亟选非常之才俾任难为之事庶可以
上回天变下慰民心承先帝付托之隆保祖宗基业之
卷九十九 第 11b 页 WYG1250-1063b.png
重矣臣等干冒天威不胜恳迫激切之至正德元年三
月初二日奉圣旨所言事件著各衙门查奏定夺卿等
尽心职务以副倚任该衙门知道钦此
奏为陈情恳乞休致事近该臣具本陈情奏乞休致奉
圣旨卿辅导有年劳勚显著受先帝顾命托倚匡弼
以隆政治上天垂戒朕自警省卿安心办事勉副委任
毋再固辞钦此臣闻命惊惭措身无地窃伏自念臣以
弱质病躯冒膺宠禄盖自入阁以来未久即病间岁屡
卷九十九 第 12a 页 WYG1250-1063c.png
作作必踰时累月且如头眩一节曾两次晕倒在阁搀
扶得出众目所见臣不敢欺加以旧患寒湿后增痔漏
药饵之服与食相半秋末冬初百疾齐发扶羸振惫已
弗能堪又以庸才陋识素乏寸长尸旷之愆与岁俱积
今年臣与刘健谢迁各具本乞休臣于本内明开三人
之中臣最当退过蒙优旨并赐勉留昨者恳乞退休事
同一体健迁皆荷圣恩获蒙俞允而臣独被存留校臣
之病比之二人尤多揆臣之才比之二人独劣若依栖
卷九十九 第 12b 页 WYG1250-1063d.png
眷恋苟幸安全正恐累陛下知人之明孤先帝顾命之
重非惟智穷力尽不能复有裨益抑且沉溺颠覆无以
自容展转激迫实不知所以为处伏望圣慈悯臣衰病
收回成命仍许退休使臣得与二人同赖帡幪并生天
地纵莫效衔环之报犹当为结草之图臣无任恳悃激
切祈恩俟命之至正德元年十月十五日奉圣旨具陈
休致臣下职也黜陟人材朝廷公论卿有疾密访明医
拣选良剂善加调理勉副重托倚毗政务切毋再辞吏
卷九十九 第 13a 页 WYG1250-1064a.png
部知道钦此
奏为自陈休致事臣绵力薄才孱躯病质遭逢列圣窃
禄明时历仕途者四十七年居秘阁者一十六载思危
负重恒惧弗胜盖自弘治辛酉之后数乞退休至于正
德丙寅以来累陈衰疾并蒙慰谕弗赐允俞追念先皇
帝委任顾托之重仰荷圣天子优礼眷遇之隆自度尚
可支持岂敢过为矫亢因循腼赧几阅星霜乃今春不
雨风霾累月四川湖广等处盗贼成群水旱之奏殆无
卷九十九 第 13b 页 WYG1250-1064b.png
虚日圣心警惕俯念元元特命廷臣致斋九日祗告天
地神祗用祈雨泽臣于此时内自省疚窃据古人策免
之义即欲引咎自陈不意宁夏逆贼上廑西顾之忧下
诏颁恩命师讨罪主忧臣辱死亦何辞夙夜在公寝食
俱废扶衰力疾又越两旬近者守臣奏捷贼党就擒边
境获安民生渐遂顾疾疢生于喜乐筋力痿于安閒四
体俱疲百病交作虽欲勉输分寸力不足以济时纵令
强效驱驰志不能以帅气质之以盈亏之道揆之于进
卷九十九 第 14a 页 WYG1250-1064c.png
退之宜及此是图犹为未晚伏望陛下高明照察广大
包容赦其瘝旷之愆悯其恳激之请许令休致以遂初
心俾枯朽之木获全樗栎之材驽钝之资得延犬马之
齿岂但终身而知感尚当没世以无忘臣无任祈恩俟
命之至正德五年六月初一日奉圣旨卿累朝重臣已
受先帝遗命辅导朕躬才德兼隆中外悉知誉望显著
海内咸闻尚未从心之年神彩精健正当辅任凡事用
心足见为国至意近因宁夏叛贼剿平皆卿才华之力
卷九十九 第 14b 页 WYG1250-1064d.png
朕心允恊安忍恳切引疾求閒有疾宜亲近药饵善加
调护累有旨勉留安心办事毋负遗命朕意所辞不允
吏部知道钦此
奏为陈情乞恩休致事近者臣以衰疾自陈求退伏蒙
恩旨曲赐褒嘉责之以顾命之专委之以辅导之重周
详备悉百有馀言臣闻命惊惶莫知所措上思先帝则
涕泗横流仰念圣躬则忧惭并集实不知何以为报也
但人臣之义能则致身不能则止二者不容以发臣八
卷九十九 第 15a 页 WYG1250-1065a.png
月而生元气素弱今年六十有四卦数已周体不胜衣
食不满器朝参之日尝值大风几至颠仆众所共见加
以志虑日短学术愈荒事多遗忘字每差错臣之壮也
犹不如人今既老矣何能为役用是具疏乞休己非一
次比见朝廷多事黾勉供职如会典未完则不敢言退
实录未进则不敢言退霈泽未降逆贼未擒则不敢言
退今纂修粗毕僭乱已平指授出于宸衷制驭由于庙
算臣奉行宣播幸托有成况威严之后渐复宽仁中外
卷九十九 第 15b 页 WYG1250-1065b.png
臣民欣欣望治伏惟陛下明识远虑持久而行之何所
不至臣之庸弱岂复能裨益于万一乎若以有限之力
供无益之役隳政愤事而不知止则其罪益大矣故敢
不避烦渎再申前请伏望陛下垂天地生成之仁推家
人父子之爱特降俞旨许令休退使残喘微躯幸而未
尽则一日之存即陛下一日之赐也臣无任恳切俟命
之至正德五年六月初三日奉圣旨卿引衰疾叠休致
至再至三历旨勉留宜尽心职务允恊朕怀不必固辞
卷九十九 第 16a 页 WYG1250-1065c.png
有疾多访贤医善加调理吏部知道钦此
卷九十九 第 16b 页 WYG1250-1065d.png
怀麓堂集卷九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