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庵诗话-明-杨慎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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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80年
卷五 第 x 頁
何兆章仇公席上詠真珠姬 〔神女初離碧玉階,彤一作彩。
雲猶擁牡丹鞋。
應知子建憐羅襪顧步徘徊拾翠釵。
章仇兼瓊時為成都節度使

宋人論詩 宋人論詩云:〔今人論詩,往往出處,『關關睢鳩』出在何處
〕此語似高而實卑 也。
何以言之?
聖人之心如化工,然後矢口成文吐辭為經,自聖以下必須則古 昔,稱先王矣。
若以無出處之語皆可為詩,則凡道聽塗說街談巷語,酗徒之罵坐, 里媼之詈雞,皆詩也。
亦何讀書哉?
此論既立,而村學究從而演之曰:〔尋常言語 口頭話便是詩家絕妙辭
〕噫!
三百篇中,如國風微婉,二《雅》之委 蛇,三《頌》簡奧,豈建黨口頭話哉?
或舉宋人語問予曰:〔『關關睢鳩』,出 在何處
〕予答曰:〔『在河之洲』,便是出處
〕此言雖戲,亦自有理
蓋詩之為 教,多識鳥獸草木之名。
關關,狀鳥之聲;睢鳩,舉鳥之名。
河洲指鳥之地,即是 出處也。
豈必祖述前言而後出處乎?
古詩祖述前言者,亦多矣。
如云先民有 言〕,又云〔人亦有言〕,或稱〔先民有作〕,或稱〔我思古人〕。
五子之歌 皇祖有訓,《禮》引逸計稱:〔昔吾有先正,其言明且清。
小旻厲王錯舉 洪範五事大東賦斂,而歷陳保章之諸星,此即古詩前言援引典故之 實也,豈可無出處哉?
必以無出處之言為詩,是杜子美所謂偽體也。

宋人議論可厭 宋人議論多而成功少,元人評之當矣。
且以一事言之。
張君房藝祖受禪歲在庚申, 庚者金也,申亦金位當為金德
謝絳謂作京於汴,天下中樞當為土德
程伊川謂 唐為土德,故無河患,宋為火德,故多水患
甚矣宋人饒舌也,其君之厭聽也宜哉

宋之問嵩山歌 登天門兮坐盤石嶙峋,前淙淙兮未半,下漠漠無垠
窈窕兮巖倚披以鵬翅,洞膠葛兮峰稜層龍鱗
松移岫轉,左變而右易;風生雲起出鬼入神
不知若此靈怪願遊杳冥兮見羽人
重曰: 天門穹崇回合攢叢
萬仞兮拄日,石千尋兮倚空。
晚陰兮足風,夕陽赩紅
一望奪魄,況眾妙之無窮。
嵩山兮多所思,攜佳人步遲遲。
松間明月如此,君再遊兮復何時。
詩本集不收,嵩山石刻今但後四句耳。

宋子虛詠史 宋子虛詠史凡三百餘首,其佳者如《詠甘羅云: 函谷關中富列倨,黃童亦僭上卿謀。
當年年少,甘隱商山白頭
《詠綠珠云: 紅粉捐軀為主家,明珠一斛泥沙
年年金谷園中燕,銜取香泥葬落花
《詠張果云: 滄溟幾度見揚塵,曾醉堯家丙子春
近日天使至,蹇驢留得載閒身。
徐佐卿化鶴云: 化作遼東羽翼回,適逢沙苑獵弦開。
寧知萬里青城客直待他年箭主來。
《詠陸贄云: 詔下山東感泣來,謫歸門巷蒼苔
奉天以後誰持筆,不用當時陸九才。
《詠宋宮人王婉容云: 貞烈那堪黠虜求,玉顏甘沒塞垣
孤墳若上鄰青塚地下昭君見亦羞。
王婉容徽欽北去粘罕見之,求為子婦婉容自刎車中虜人葬之道旁可謂英烈 矣。

批頰 唐盧延遜詩:〔樹上諮諏批頰鳥,窗間壁剝叩頭蟲
王半山詩:〔翳林窺搏黍,藉 草聽批頰
〕元人送春詩:〔批頰穿林新綠
韓致光春恨詩云: 殘夢依依酒力餘,城頭批頰伴啼烏。
平明乍捲西樓幕,院靜初聞放轆轤
批頰鳥名,但不關為何形狀耳。
或曰鵯鵊也,催明之鳥,一名夏雞俗名隔磴雞。

沈君攸薄暮動絃柳谷向晚沉餘日,蕙樓臨暝徙斜光。
金戶半入叢林影,蘭徑時移蕊香
絲繩玉壺綺席秦箏趙瑟高堂
舞裙拂履喧珠珮歌音出扇繞塵梁
雲邊雪飛弦柱促,留賓但須羅袖長。
日暮邀歡不倦處處行樂為時康。

沈氏竹火籠陳范靜妻沈滿願竹火籠詩曰: 剖出楚山筠,織成湘水紋。
寒消九微火,香傳百和薰。
氤氳翠被出入隨緗裙。
悲今麗質,豈念昔凌雪
此詩言外之意,以諷士之以富貴改節者,即孟子所云〔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 美妻妾之奉而為之〕者,而含蓄蘊藉如此
〔徒悲〕〔豈念〕四字,尤見其意,上薄 風雅,下掩唐人矣。
人稱李易安所以嵇中散至死薄殷周〕之句,以為婦人 有此大議論,然太淺露
比之沈氏此詩,當在門牆之外矣。

沈彬邊人 殺聲沉後野風悲,漢月時望不歸
白骨已枯沙上草,佳人猶自寒衣
此詩亦陳陶之意,仁人君子觀此,何忍開邊流毒萬姓乎!

沈彬入塞詩 唐沈彬有詩二卷,舊藏有之。
入塞詩云: 年少辭鄉事冠軍戍樓閒上望星文
生希沙漠驕虜,死奪河源聖君
鳶覷敗兵眠血草,馬驚冤鬼愁雲
功多地遠無人記,漢閣笙歌日又曛。
此言盡邊塞之苦。
郭茂倩樂府亦載之,而句字不同,其本集所載為勝,特具錄之 。

李太白論詩 李太白論詩云:〔興寄深微五言不如四言七言又其靡也,況使束於聲調俳優哉?
〕故其贈杜甫詩有〔飯顆〕之奐,蓋譏其拘束也。
余觀李太白七言律絕少以此言之 ,未窺六甲,先制七言者,視此可省矣。

李太白相逢太白相逢行》云: 朝騎五花馬,謁帝出銀台
秀色誰家子雲中珠箔開。
金鞭遙指點,玉勒遲回
夾轂借問知從天上來。
憐腸愁欲斷,斜日復相催。
下車輕盈飄飄落梅
嬌羞初解佩,語笑銜杯
銜杯歌扇似月雲中見。
相見相親不如相見
相見情已深,未語可知心。
胡為空閨孤眠錦衾
錦衾羅幃纏綿會有時。
春風澹蕩暮雨來何遲。
願言三青鳥,卻寄長相思
光景待人須臾髮成絲。
壯年行樂老大徒傷悲
此道密意無令佳期
此詩予家藏史本最善今本無〔憐腸愁欲斷〕四句,他句亦不同數字,故備錄之。
太白號斗酒百篇,而其詩精練若此所以不可及也。

李白眉州象耳山李白留題云:〔夜來月下臥醒,花影零亂滿人襟袖,疑如濯魄於冰壺 也。
李白書。
〕今有石刻存,又見《甲秀堂帖

李白橫江橫江館津吏迎,向余東指海雲生。
郎今欲渡緣何事,如此風波可行
古樂府烏棲曲》:〔採菱渡頭黃河,郎今欲渡風波
太白一句衍作二句絕妙

李陵 修文殿御覽李陵云: 紅塵蔽天地,白日冥冥
微陰殺氣淒風從此興。
招搖西北指,天漢東南傾。
嗟爾窮廬子,獨行履冰
裋褐無緒,帶斷續以繩。
寫水置瓶中,焉辨淄與澠。
巢父洗耳後世何稱
此詩古文苑》只載首二句見於修文殿御覽
鍾嶸所謂驚心動魄一字千金 〕,信不誣也。
當補入之,以傳好古者。

李育飛騎橋《吳志》孫權征合淝,為魏將張遼所襲,乘駿馬上津橋,板撤丈餘,超度得免,故 以名橋。
在今廬州境中。
本逸云,略追記之附於此: 魏人野戰如鷹揚吳人水戰如龍驤。
氣吞魏主惟吳王建旗敢到新城傍。
霸主心當萬夫敵,麾下蒼黃羽翼
塗窮事變短兵生死間不容息
馬奔津橋橋半撤,光光有聲地裂
蛟駭橫飛秋水空,鶚驚徑度秋雲缺。
奮迅金羈霑臆,濟主艱難天借力。
艱難始是報主時,平日主君愛惜
此詩五七歲時先君口授小子識之。
張飛當陽阪,曹操不敢逼,而逍遙津甘寧凌統不 能禦張遼,則將略,下張飛遠甚矣。

李益李益集有樂府雜體一首云: 藍葉重重藍花石榴色。
少女少年光華自相得。
愛如寒爐火,棄若秋風扇
山嶽起面前,相看相見
春至草亦生,誰能無別情。
慇勤心素見新莫忘故。
遙望孟門山慇勤君子
既為隨陽雁,勿學西流水。
此詩比興古樂府之風,唐人鮮及。
或云非詩,乃無名氏霍小玉寄益之詩也。

尤延之詩話云:〔會真記》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本於李益開門動竹,疑是故人來』。
〕然古樂府風吹窗簾動,疑是所歡來〕,其詞乃齊梁人語, 又在先矣。
近世李益不見此詩,惟曾慥詩囿載其全篇,今錄於此微風暮坐,臨牖思悠哉
開門動竹,疑是故人來。
時滴枝上露,稍沾階下苔。
幸當一入幌,為拂綠琴埃。
題云竹窗聞風苗發司空曙

李郢王舍人雪中風寄 三日柴門不開階庭平滿白皚皚
今朝踏作瓊瑤跡,為有詩從鳳沼來。
後人或妄改〔詩從〕作〔詩仙〕,語意索然

李郢宿杭州虛白堂 秋月斜明虛白堂寒蛩唧唧蒼蒼
江風曉不得寐,二十五聲秋點長。
《唐語林盛稱此詩。

李賀昌谷北園新筍 斫取青光楚辭膩香春粉離離
無情有恨何人見,露壓煙啼千萬枝。
汗青楚辭既是奇事膩香春粉形容尤妙。
結句情恨似是不類
然觀孟郊詩》嬋娟曉煙〕,可言嬋娟情恨亦可言矣,然終不若《詠白蓮之妙。
李長吉在前陸魯望詩句非相蹈襲,蓋著題不得避耳。
勝棋所用,敗棋之著 也,良庖所宰,族庖之刀也,而工拙相遠矣。

李端古別離李端古別離詩云: 水國黃時洞庭霜落夜。
行舟商賈,宿在楓林下。
此地送君還,茫茫似夢間。
後期知幾日,前路轉多艱一作山。
巫峽湘浦迢迢隔雲寸。
天晴海檣月落聞鐘一作津鼓
人老自多愁,水深急流
清宵一曲白首汀洲
與君桂陽別,令君岳陽待。
後事差池前期日空在。
水落雁嗷嗷洞庭波浪高。
遠山似蓋極浦樹如毫。
朝發能幾里,暮來風又起。
如何兩處愁,皆在孤舟裡。
昨夜天月明,長川寒且清。
菊花開欲盡,薺菜來生
下江帆勢速,五兩遙相逐。
欲問去時人,知投何處宿。
空冷猿嘯時,泣對湘潭
此詩端集不載,古樂府有之,然題曰二首,非也,本一首耳。
其詩真景實情婉轉惆 悵,求之徐庾之間且罕,況晚唐乎?
大曆以後五言古詩可選者,惟端此篇與劉禹錫 搗衣曲》陸龜蒙茱萸匣中鏡〕、溫飛卿悠悠悠悠四首耳。

李耆卿評文 李耆卿評文云:〔韓如海,如泉,歐如瀾,蘇如潮。
〕余謂此評極當,但謂如泉 未允,易泉以江可也
耆卿名塗臨川人硃子門人門人也。
所著有古今文章精 義》,與陳騤文則識趣相彷彿云。

李餘寒食玉輪江上雨絲絲公子遊春醉不知
翦渡歸來風正急,水濺鞍帕鵝兒
元徵之稱蜀士李餘劉猛工為新樂府
詩傳者,僅此二首

李餘臨邛柳花裙,多沉香慢火薰。
惆悵成君不見空教綠綺文君
李餘成都文宗太和八年狀元
蜀士在唐居首選者九人謝洪陳伯玉內江卿 ,閬州九樞,樞弟尹極,夔州李遠巴州張曙綿州於環。

李嘉祐王舍人竹樓 傲吏身閒笑五侯西江取竹高樓
南風不用蒲葵扇紗帽閒眠對水鷗
長夏之景,清麗瀟灑,讀之使人神爽
鏡川楊文懿公愛此詩,嘗以〔對鷗名其閣先師李文正公為作賦云。

李義山螢詩 水殿風清玉戶開,飛光千點還來
無風無月長門夜,偏到階前綠苔
似是螢謎,不書可知也。

李義山詩 曾逐東風拂舞筵,樂遊春苑斷腸天。
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帶斜陽又帶蟬。
廬陵陳模詩話云:〔前日風舞筵,何其富盛今日斜陽蟬聲何其淒涼,不 如望秋先零也。
形容先榮後悴之意。

李義山景陽井 景陽宮井剩堪悲,不盡龍鸞誓死期。
惆悵吳王宮外水,濁泥猶得葬西施
觀此,西施之沉信矣。
牧所云逐鴟夷者,安知不謂沉江而殉子胥乎?
鴟革骸 〕,亦子胥事也。

李約祈雨 桑條無葉土生煙,簫管龍水廟前
硃門幾處耽歌舞,猶恨春陰管弦
聶夷中二絲五穀〕之詩並觀,有三百篇意。

拋堶擊壤 宋世,寒食拋堶之戲,兒童瓦石之戲,若今之打瓦也。
梅都官禁煙詩:〔窈 窕踏歌把袂輕浮賭勝飛堶
〕堶,七禾切。
云起於堯民之擊壤

杜少陵論詩 杜少陵詩曰:〕不及前人更勿疑,遞相祖述竟先誰。
別裁偽體風雅轉益多師 是汝師
〔此少陵後人以學詩之法。
前二句,戒後人之愈趨愈下。
後二句,勉後人 之學乎其上也。
蓋謂後人不及前人者,以遞相祖述日趨日下也。
必也區別裁正浮偽 之體,而上風雅,則諸公之上,轉益多師,而汝師端在是矣。
此說精妙
杜公 復生,必蒙印可,然非予之說也。
須溪語羅履泰之說,而予衍之耳。

杜詩本選 謝宣遠詩〔離會相雜〕,杜子美忽漫相逢別筵〕之句實祖之。
顏延年詩〔春江風濤〕,杜子美春江不可渡,二月風濤〕之句實衍之。
子美諭兒詩曰〔熟精 文選理〕。

杜詩奪胎之妙 豐盛《詠水》詩:〔舟如空裡泛,人似鏡中行。
沈佺期釣竿篇:〔人如 天上坐,魚似鏡中懸。
杜詩:〔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
〕雖用二子之 句,而壯麗倍之,可謂奪胎之妙矣。

杜詩步簷杜子美詩:〔步簷倚杖牛斗
〕簷,古簷字。
楚辭大招:〔曲屋步檐
《注 》:〔曲屋周閣也。
步檐,長砌也。
司馬相如賦:〔步檐周流長途中宿
〕〔 檐〕亦古〔簷〕字也。
又梁陸棰鍾山寺詩:〔步簷中宿,飛階或上征
〕沈氏 滿願詩:〔步簷新月挑燈落花
〕杜公蓋襲用其字,後人不知,妄改作步蟾 〕,且前句有〔新月〕字,而結句又云〔步蟾〕,復矣。
況〔步蟾〕乃舉子坊牌字, 杜公詩寧有此惡字耶?
甚矣,士俗不可不醫也。

杜詩數目字 漢宮一百四十五,多下珠簾閉鎖窗。
何處將半,茅簷煙寺雙雙
杜牧燕子詩也。
〔一百四十五〕見文選注。
大抵牧之詩好用數目垛積,如 〔南朝四百八十寺〕、〔二十四橋月夜〕、〔故鄉七十五長亭是也

杜詩包佶同意 包佶詩〔波影江楓〕,與杜詩石出倒聽楓葉下〕同意二句並工,未易優劣也。

杜詩左擔之句 杜子美愁坐詩曰: 高齋常見野,愁坐臨門
十月山寒重,孤城水氣昏。
葭萌氐種回,左擔犬戎存。
終日奔走歸期未敢論。
葭萌左擔,皆地名也。
葭萌人知之,左擔人罕知也。
注者不知,或改作武擔〕,又 改作〔立擔〕,皆可笑
太平御覽李克蜀記云:〔蜀山綿谷葭萌道險窄北來擔負不知不容易肩,謂之左擔道。
〕又李公胤益州記》云:〔陰平縣有左 肩道,其路至險,自北來者,擔在左肩不得右肩
常璩南中志》云:〔自僰 道至硃提,有水步九道,有黑水羊官水道,度三津至險難行故行者謠曰:『 楢溪赤水盤蛇七曲
盤羊烏櫳,氣與天通。
庲降賈子左擔七里
』又有牛叩頭、 馬搏頰阪,其險如此
據此三書左擔道有三,綿谷一也,陰平二也,硃提三也, 義則一而已
硃提今之烏撒雲貴往來西路也。

杜詩野艇杜詩古本野艇恰受兩三人〕,淺者不知〔艇〕字有平音,乃妄改作〔航〕字,以便 於讀,謬矣。
古樂府云: 沿江百丈一濡一艇
上水郎擔篙,何時江陵
艇音廷,杜詩蓋用此音也。
故曰:胸中國子監不可杜詩
胸中杜學,乃欲 訂改杜詩乎?

杜詩訛字 燕子詩〔穿花落水沾巾〕,范德機善本作〔帖本〕。
一笑正墜雙飛翼〕,黃 山谷云〔一笑〕俗作〔一箭〕,非。
紛紛蝶過閒幔〕,張文潛本作〔開幔〕。

杜詩天棘 杜詩:〔江蓮白羽天棘青絲
鄭樵云:〔天棘也。
〕此無所據,杜撰欺 人耳。
可言絲,祇在初春,若茶瓜留客之日,江蓮白羽之辰,必是深夏已老 葉濃陰,不可方言絲矣。
若夫云者,可方言兔絲王瓜不可言
此俗所易知, 天棘明矣。
本草索隱云:〔天門冬,在東嶽淫羊藿,在南嶽百部,在 西嶽名管,在北嶽名顛棘。
〕顛與天,聲相近互名也。
此解近之。

杜工部荔枝杜子美詩: 側生野岸江蒲不熟丹宮滿玉壺
雲壑布衣鮐背死,勞生害馬翠眉鬚。
杜公此詩,蓋記明皇貴妃荔枝事也。
其用〔側生〕字,蓋為瘦文隱語,以避時忌 ,春秋定哀多微辭之意,非如西昆僻事也。
二句昌黎二鳥之意,言布衣 抱道,有老死雲壑而不徵者,乃勞生害馬以給翠眉之須,何為者耶?
其旨可謂隱而彰 矣。
山谷謂〔雲壑布衣〕,指後漢臨武唐羌諫止荔枝貣者,此俗所謂厚皮饅頭,夾 紙燈籠矣。
山谷如此,又何以黃鶴蔡夢弼輩乎?

杜鵑花 蜀國曾聞子規鳥,宣城還見杜鵑花
一叫一迴一斷,三春三月三巴
太白宣州西蜀故鄉之詩也。
蜀人見於劉全白志銘曾南豐集序 》、魏楊遂故宅祠記》自敘書,不一而足,此詩又一證也。
近日吾鄉一士夫,為 山東作詩序,云太白蜀人,乃山東人也。
以前所引證詰之,答曰:〔且諂山東 人,祈綽楔貲,何暇核實

杜審言杜審言早春遊望詩,唐詩三體選為第一首是也
首句〔獨有宦遊人〕,第七 句〔忽聞歌古調〕,妙在〔獨有〕〔忽聞〕四虛字。
文選殷仲文詩〔獨有秋日 〕,審言祖之,蓋雖二字,亦不苟也。
詩家子美一字無來處,其祖家法也。

逸詩 合璧事類杜工部詩云: 三月雪連夜未應物華
只緣欲盡,留著伴梨花
此詩舊集不載。
又:〔寒食天氣春風柳花
〕又:〔小桃知客意,春盡開花
〕則今之全集遺逸多矣。

杜牧詩 嫩樹新開翠影齊,倚風情態迷。
依依故國樊川恨,半掩村橋半拂溪。
杜牧之樊川人,集名樊川集》

杜牧池州孟遲先輩子來陵陽時常炎熱
寺樓最褰軒,坐見飛鳥沒。
一樽中夜酒,半破前峰月。
煙院飄蕭風廊交戛
好鳥響丁丁,小溪光汃汃
離袖颭應勞,恨粉啼還咽。
慵憂長者來,病怯長術喝。
呼兒旋供衫,走門空踏襪。
手把一枝物,桂花香帶雪。
喜極至無言,笑餘翻不悅
人生直作百歲翁,亦是萬古一瞬中。
我欲東召龍伯翁水盡到底看海空。
酌君一杯酒,與君狂且歌。
離別豈足更關意衰老相隨可奈何。
二詩奇崛,而用韻古,舊見石刻,多磨滅,節而書之。

杜牧詩 〔盡道青山歸去好,青山能有幾人歸。
〕比之〔林下何曾一人〕之句,殊有含蓄

杜牧上聞胡笳 何處吹笳薄暮天塞垣高鳥狼煙
遊人一聽頭先白,蘇武爭禁十九年。
蘇武苦節如此,而歸來只為典屬國,漢之寡恩霍光之罪也。
王維詩:〔蘇武才為 典屬國節旄空盡海西頭。

杜牧樂遊原 長空澹澹孤鴻萬古消沉在此中。
看取漢家何事業,五陵無樹起秋風
此詩諸家皆選,而首句誤作〔孤鳥沒〕,不成句,今據善本正之。

杜牧之律詩晚唐李義山而下,惟杜牧之為最。
宋人評其詩豪而艷,宕而麗,於律詩中特寓拗 峭,以矯時弊,信然

牧之風美人 屏風周昉纖腰歲久丹青色漸凋。
斜倚玉窗鸞髮女,拂塵猶自嬌嬈

杜常華清宮 行盡江南數十程,曉星殘月華清
朝元閣西風急,都入長楊作雨聲。
宋周伯唐詩三體以此首為壓卷第一
詩話云:〔杜常方澤姓名不顯,而詩句驚 人如此
〕按杜常宋人杜太后之侄,《宋史文苑》有傳。
孫公《談圃》以為宋 人。
《范蜀公文集》《笏記》一卷,記時賢姓名,而杜常在其列,下注詩學〕二 字,其為宋人無疑周伯●誤矣,然詩極佳。
曉星〕,今本作〔曉風〕,重下句西風〕字,或改作曉乘〕,亦不佳
余見宋敏求長安志》乃是〔星〕字。
敏求 又云:〔長楊宮名朝元閣長楊五百餘里,此乃風長楊樹葉雨聲也。
〕深得 作者之意。
此詩姓名時代誤,〔曉風字誤,〔長楊〕意誤,特為正之。

社南社北 韋述開元譜》云:〔倡優之人取媚酒食,居於社南者,呼之社南氏,居於北者, 呼之社北氏。
杜子美詩〔社南社北春水〕,正用此事,後人不知,乃改〔社〕 作〔捨〕。

門外猧兒 門外猧兒吠,知是蕭郎至。
剷襪下香階,冤家今夜醉。
扶得入羅幃不肯脫羅衣。
醉則從他醉,猶勝獨睡時。
唐人小辭
前輩言,觀此可知詩法,或以問子蒼,曰:〔只是轉折多。
〕蓋八句四轉折也。

姑蘇台 無端春色蘇台郁郁芊芊不開
無風自偃君知否,西子裙裾拂過來。
初唐人詩也。
白樂天詩〔草綠裙腰一道斜〕,祖其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