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诗话-宋-叶梦得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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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88年
卷中 第 x 頁
楊大年劉子儀皆喜唐彥謙詩,以其用事精巧對偶親切
黃魯直詩體不類,然亦不以楊、劉為過。
彥謙〈題漢高〉云:「耳聞明主三尺眼見愚民一抔」。
雖是著題,然語皆歇後
一抔無兩出,或可略土字;如三尺,則三尺律三尺喙皆可,何獨劍乎?
耳聞明主」,「眼見愚民」,尤不成語
余數交游,道魯直語意不可解。
蘇子瞻詩有「買牛但自捐三尺,射鼠何勞六鈞」,亦與此同病
六鈞可去弓字,三尺不可去劍字,此理甚易知也。

蘇子瞻兩用孔稚圭鳴蛙事,如「水底笙蟥蛙兩部山中奴婢橘千頭」。
雖以笙簧鼓吹不礙其意同。
至「已遣亂蛙成兩部,更邀明月三人」,則成兩部不知為何物,亦是歇後
用事寧與出處小異而意同,不可盡牽出處語而意不顯也。

學者多議子瞻木杪龜趺」,以為語病,為龜趺不當木杪
殊未之思。
此題程筠光墓歸真亭也,東南多山上碑亭往往半山間,未必平地,則下視龜趺木杪何足怪哉

李薦,陽翟人,少以文字蘇子瞻子瞻喜之。
元祐初知舉,薦適就試,意在必得薦以魁多士
及考,章援程文大喜以為無疑,遂以為魁。
拆號悵然出院
以詩送薦歸,其曰:「平時謾識古戰場過眼終迷日五色
」蓋道其本意
自是學亦不進,家貧不甚自愛,嘗以書責子瞻不薦己,子瞻後稍薄之,竟不第而死。

劉季孫平之子,能做七字,家藏數千卷善用事。
〈送孔宗翰揚州詩〉有云:「詩書魯國真男子歌吹揚州貴人
」多稱其精當
杭州鈴轄,子瞻作守,深知之。
後嘗以詩寄子瞻云:「四海共知霜滿鬢,重陽曾插菊花無?
子瞻大喜
潁州季孫詩,所謂一篇向人寫肝肺四海知吾雙鬢斑」。
蓋記此也。

文同字與可蜀人,與蘇子瞻為中表兄弟相厚
為人靖深超然不攖世故
善畫墨竹作詩騷亦過人
熙寧初時論不一士大夫好惡紛然,同在館閣未嘗所向背」時子瞻數上書天下事,退而與賓客言,亦多以時事為譏誚同極以為不然,每苦口力戒之,子瞻不能聽也。
出為杭州通判,同送行詩有「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吟詩」之句。
黃州之謫,正坐杭州詩語,人以為知言

楊文公翰林,以讒佯狂去職,然聖眷不衰
聞疾愈,即起為郡,未幾,復以判秘監召。
既到闕,以詩賜之曰:「瑣闥往年制誥,共嘉藻思類相如
蓬山今日墳史,還仰多聞仲舒
報政列城歸覲後,疏恩高閣拜官初。
諸生濟濟瞻望鉛槧諮詢辨魯魚
祖宗愛惜人材保全忠賢之意如此
文公後卒與寇萊公力排宮闈協定大策,功雖不終,其盡力於國者,亦可以無愧也。

古詩離合體,近人不解
此體始於孔北海,余讀《文類》,得北海四言一篇云:「漁公屈節水潛匿方,與時進止,出寺弛張
呂公磯釣,闔口渭旁,九域有聖,無土不王
好是正直,女回于匡海外有截,隼逝鷹揚
六翮將奮,羽儀未彰,龍蛇之蟄,俾也可忘。
玟琁隱曜美玉韜光
無名無譽放言深藏按轡安行,誰謂路長
」此篇離合魯國孔融文舉六字
徐而考之,詩二十四句,每四句離合一字
首章云:「漁父屈節水潛匿方,與時進止,出寺弛張
第一句漁字,第二句水字,漁犯水字而去水,則存者為魚字。
第三有時字,第四句有寺字,時犯寺字而去寺,則存者為日字
離魚與日而合之,則為魯字。
四章類此
古人好奇之過,欲以文字示其巧也。

劉丞相莘老殿試時,蘇丞相子容詳定官
子容後尹南京莘老僉判幕中相與歡甚。
元祐初莘老中司入為左丞子容猶為翰林學士承旨,及莘老黃門子容始為左丞
莘老宿東省,嘗以詩寄子容云:「膺門早歲登龍,僉幕中間託下風
敢謂彈冠貢禹,每思移疾胡公
」蓋記前事
子容答之,有「末路自驚黃髮老,平時曾識黑頭公」之句,當時以為盛事
三年莘老既相而罷,子容始踐其位云。

王荊公少以意氣自許,故詩語惟其所向不復更為涵蓄
如「天下蒼生霖雨不知向此中蟠」,又「濃綠萬枝一點動人春色不須多」,「平治險穢非無力,潤澤焦枯是有材」之類,皆直道胸中事。
後為群牧判官,從宋次道盡假唐人詩集博觀約取晚年始盡深婉不迫之趣。
乃知文字工拙定限,然亦必視初壯,雖此公,方其未至時,亦不能力強而遽至也。

高荷荊南人,學杜子美五言,頗得句法。
黃魯直戎州歸,五十韻見,魯直極愛賞之,嘗和其言,有云:「張侯海內長句,晁子廟中雅歌,高郎少筆力,我知三傑同科
張謂文潛,晁無咎也。
無咎聞之,頗不平
晚為童貫客,得蘭州通判以死。
不為時論所與,其詩亦不復傳云。

雪浪齋日記》云:高子勉山谷詩云:「點檢金閨彥飄零玉筍班
尚令清廟器猶隔鬼門關
」為谷所喜。
子勉詩云:「沙軟綠頭相並鴨,水深紅尾自跳魚。
怪麗之甚。

杜牧詩:「清時有味無能,閒愛孤雲靜愛僧。
擬把一麾江海去,樂游原上望昭陵
」此蓋不滿當時故末有「望昭陵」之句。
汪輔之在場屋,能作賦,略與鄭毅夫滕達道齊名,以意氣自負
登第,久不得志,常鬱鬱不樂語多譏刺
元豐初,始為河北轉運使未幾坐累謫官累年遇赦幸復知處州謝表有云:「清時有味白首無能
蔡持正侍御史,引杜牧詩為證,以為怨望,隨復罷。

古今用事趁筆快意而誤者,雖名輩所不免。
蘇子瞻石建方欣洗牏廁,姜龐不解蛜蝛」,據漢書牏廁本作廁牏,蓋中衣也,二字不應顛倒用。
魯直啜羹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本是西巴,見韓非子,蓋貪於得韻,亦不暇省爾。

寇萊公南遷,道過襄州,嘗留一絕句驛亭,曰:「沙堤築處迎丞相驛吏催時送逐臣
到了輸他林下客,無榮無辱自由身
林下客大概言之,初無所主名也。
胡祕監旦不為公所喜,時適郡下,既聞之,遂以林下客謂公為己發,且有稱快之語,聞者無不皆笑。

詩人一字之工,世固知之,惟老杜變化開闔出奇不窮,殆不可以形跡捕。
如「江山有巴、棟宇自齊、梁。
遠近千里上下百年,祇在「有」與「自」兩字間,而吞納山川之氣,俯仰古今之懷,皆見於言外
滕王亭子〉「粉牆竹色,虛閣自松聲」,若不用「猶」與「自」兩字,則餘八言亭子皆可用,不必滕王也。
此皆工妙至到人力不可及而此老獨雍容閒肆,出於自然,略不見用力處。
.古人多取其已用字模放用之,偃蹇狹陋,盡成死法.。
不知意與境會言中其節,凡字皆可用也。

古人詩多,意所喜處,誦憶之久,往往不覺誤用為己語。
綠陰晝寂孤花餘」,此韋蘇州集中最為警策,而荊公詩乃有「綠陰晝寂幽草妍」之句。
大抵荊公唐詩多,於去取之間,用意尤精,觀百家詩選可見也。
蘇子瞻山圍故國城空在,潮打西陵未平」,此非誤用直是取舊句縱橫役使,莫彼我為辨耳!

慶曆八年,王則叛貝州,既誅,使析河北大名定武真定高陽四路,置帥,更命儒臣以輯邊備
韓魏公鄆州鎮武定,則大興方略,事無不自親
嘗有〈題養真亭〉詩云:「所期策慮不是精神
」又云:「吏民還解否,吾豈苟安人
」其志可見矣。
郡圃號眾,會歲饑,涉春末一遊
陳薦在幕府,以詩請公云:「水底魚龍思鼓吹沙頭鷗鷺旌旗
」公亟答之云:「細民溝壑援手別館鶯花送春.。
在鎮五年政聲流聞自是天下遂屬以為相。

王荊公鍾山,有馬甚惡,蹄嚙不可近。
一日,兩校牽至庭下告公。
請鬻之。
蔡天啟在坐,曰:「世安有不可調之馬,第久不騎,驕耳!
」即起捉其騣,一躍而上不用銜勒,馳數十而還
荊公大壯之,即作集句詩贈天啟所謂「蔡子勇成癖,能騎生馬駒」者。
後又有「身著青衫惡馬日行三百尚嫌遲。
心源落落堪為將,卻是君王備知
士大夫自是盛傳荊公將帥之材許天啟
紹聖初章申公當國,首欲進天啟侍從,會執政不悅者,乃出為永興軍路提舉常平,因欲稍遷為帥,會丁內艱不果猶是荊公遺意也。

元豐間,嘗久旱不雨裕陵中齋禱甚力。
一日,夢有憎乘馬馳空中,口吐雲霧,既覺而雨大作
翼日,遣中貴人夢中所見物色相國寺三門五百羅漢中,第十三尊像仿彿,即迎入內視之,正所夢也。
王丞相禹玉作〈喜雨詩〉云:「良弼為霖宿望,神憎做霧應精求。
元參政厚之云:「仙驥躡雲穿仗下,佛花吹雨匝天流
」蓋記此事。
相國寺羅漢,本江南李氏時物,在盧山東林寺
曹翰江南,盡取其城中金帛寶貨,連百餘舟,私盜以歸,無以為之名,乃取羅漢,每舟載十許獻之,詔因賜於相國寺當時謂之押載羅漢云

荊公用法甚嚴,尤精於對偶
,用漢人語止可以漢人語對,若參以異代語,便不相類
如「一水護田將綠去,兩山排闥送青來」之類,皆漢人語也。
此法惟公用不覺拘窘卑凡。
如「周顒宅在阿蘭若,婁約身窣堵波」,皆因梵語梵語,亦此意。
有人面稱公詩「自喜田園五柳,但嫌尸祝庚桑」之句,以為的對
公笑曰:「伊但知為的,然庚亦自是數。
」蓋以十干數之也。

中書南廳壁間,有晏元獻題〈詠上竿伎〉一詩:「百尺竿頭裊裊身,足騰跟挂旁人
漢陰有叟君知否?
抱甕區區亦未貧。
當時固必有謂
文璐公在樞府
一日中書,與荊公行至題下,特遲留誦詩久之,亦未能無意也。
荊公他日復題一篇於詩後:「賜也能言未識真,誤將心許漢陰人
桔槔俯仰何妨事,抱甕區區老此身。

張景修字敏叔常州人,余大父客也。
少刻作詩,至老不衰典雅平易,時多佳句
元豐末,為饒州浮梁邑子朱天錫神童應詔景修作詩送之。
天錫到闕,會忘取本州公據,為禮部所卻,因擊登聞鼓,院繳景修所送詩為證,神宗一見大稱賞之
翌日,以語宰相王禹玉,恨四方遺才即令召對
言不欲以一詩召人,恐長浮競不若俟其秩滿赴部命之,遂止,令中書記姓名
景修罷官任,神宗升遐,亦命矣。
大觀中,始與余同為祠曹郎中,年已幾七十,有詩數千篇
大父元祐間湖南憲請宮祠歸,景修嘗以詩寄曰:「聞說年來洞霄江湖奉使勤勞有神仙處閒方得,用老成時退更高。
借宅但須種竹,尋仙想見舊栽
浮梁居士塵埃久,鬚髮而今二毛
」其詩大抵類此
流落無聞,亦可惜也。

常待制秩,居汝陰,與王深父皆有盛名嘉祐治平之間,屢召不至,雖歐陽文忠公重推禮之,其詩所謂笑殺潁川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者是也
熙寧初,荊公當國,力致之,遂起判國子監太常禮院聲譽稍減於前。
一日大雪驅朝,與百官待門於仗舍,時已衰,寒甚不可忍,喟然若有所恨者,乃舉文忠詩以自戲曰:「凍殺潁川常處士,也來騎馬聽朝雞

前輩詩文,各有平生自得意處,不過數篇,然他人未必能盡知也。
毘陵正素處士張子厚善書,余嘗於其家見歐陽文忠子棐以烏絲欄一軸,求子厚文忠明妃曲〉兩篇,〈廬山高〉一篇
:「先公平日未嘗矜大所為文,一日被酒,語棐曰:『吾〈廬山高〉,今人能為,惟李太白能之。
明妃曲〉後篇太白不能為,惟杜子美能之;至於前篇,則子美不能為,惟我能之也。
』因欲別錄此三篇也。

余居吳下,一日出閶門,至小寺中,壁間有題詩一絕:「黃葉西陂水漫流,籧篨風急扁舟
夕陽暝色千里人語雞聲一丘
」句意極可喜
不書名氏,問寺僧吳縣寇主簿所作,今官滿去矣。
歸而問之吳下士大夫寇名國寶,蓋與余同年,然皆莫知其能詩
與國榜下未嘗往來,亦漫不省為人
已而數為好事者舉此詩,乃有言國寶徐州人,久從陳無已學,始知文字淵源所自來,亦不難辨,恨不得多見之也。

宋景文公子京,不甚韓魏公所知故公當國子京補外
嘉祐末,始再入翰林學士
朝會子京因病謁告,以表自:「不獲率舞之列。
魏公見之,殊不樂

元祐初駕幸太學呂丞相微仲有詩,中間押行字韻,館閣諸人皆和。
學士一聯:「涵天璧水遙迎仗,映月深衣亂行
諸生聞之,亦鬨然
為人喜傲謔,然此句實迫於趁韻未必有意也。

高麗太宗後,久不入貢至元豐初,始遣使來朝
神宗張誠一館伴令問其復朝之意。
:其國與契丹為鄰,每因契丹誅求,藉不能堪,國主王徽常頌華嚴經,祈生中國
一夕,忽夢至京師,備見城邑宮闕之盛,覺而慕之,乃為詩以記曰:「惡業因緣契丹一年朝貢幾多般。
移身忽到京華地,可惜中宵漏滴殘。
」余大觀間,館伴高麗人,嘗見誠一語錄備載此事。
故事使人到闕不過月許日,即遣發,余館伴時,上欲留觀殿試放榜上巳,遂幾七十日。
使者修謹詳雅,余撫之既厚,每相感餞行占雲館而別。
其副韓繳如馬上使人持一大玉帶贈余:「此唐故物,其家世以為寶,今以為獻。
」且於笏上一詩相別:「泣涕汍瀾欲別離,此生無復再來期。
謾將寶玉深意莫忘思人見物時。
」余以高麗使故事無解挽例,力辭之。
其辭雖樸拙,然亦可見其意也。

詩僧,自中葉以後,其名字班班為當時所稱者甚多,然詩皆不傳,如「經來白馬寺,僧到赤烏年」數聯,僅見文士所錄而已
陵遲貫休齊己之徒,其詩雖存,然無足言矣。
中間皎然最為傑出,故其詩十卷獨全,亦無甚過人者。
近世僧學詩者極多,皆無超然自得之氣,往往拾掇摹傚士大夫殘棄
作一種僧體,格律凡俗,世謂之酸餡氣
子瞻有〈贈惠通詩〉:「語帶煙霞從古少,氣含蔬筍到公無。
」嘗語人曰:「願解蔬筍語否?
無為酸餡氣也。
」聞者無不皆笑。

池塘生春草園柳鳴禽
」世多不解此語為工,蓋欲以奇求之耳。
此語之工,正在無所用意猝然景相遇,借以成章不假繩削,故非常情所能到。
詩家妙處當須以此根本,而思苦言難者,往往不悟
鍾嶸詩品論之最詳,其略:「『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臺悲風』,亦惟所見,『清晨隴首』,羌無故實,『明月積雪』,非出經史。
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
顏延之謝莊尤為繁密於時化之,故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書抄
任昉王元長等,辭不貴奇,競須新事。
邇來作者,寖以成俗遂迺句無虛語,語無虛字牽攣補衲,蠹文已甚自然英旨,罕遇其人。
」余每愛此言簡切明白易曉,但觀者未嘗留意耳。
自唐以後,既變以律體,固不能拘窘,然苟大手筆,亦自不妨削鐻神志之間,斲輪甘苦之外也。

姑蘇城寒山寺夜半鐘聲客船
」此唐張繼城西楓橋寺詩也。
歐陽文忠公嘗病其夜半非打鐘時
蓋公未嘗吳中,今吳中山寺,實以夜半打鐘
三十餘篇,余家有之,往往佳句

王荊公百家詩選,嘗從宋次道借本,中間有「暝色春愁」,次道改「赴」字作「起」字,荊公復定為赴字,以語次曰:「若是起字,人誰不能到。
次道以為然。

張文定安道未第,貧甚,衣食不給,然意氣豪舉未嘗稍貶。
劉潛李冠石曼卿往來山東諸郡,任氣使酒,見者皆傾下之。
沛縣漢高祖歌風臺前後題詩甚多無不推頌功德,獨安道高祖詩〉曰:「縱酒疏狂治生中陽有土歸耕
偶因亂世成功業,更向翁前與仲爭。
」又〈歌風臺〉曰:「落魄劉郎作帝歸,樽前感慨大風〉詩。
淮陰反接英、彭族,更欲多求猛士為?
」蓋自少已不凡矣。

京師職事官,舊皆無公廨,雖宰相執政,亦僦舍而居,每遇出省或有中批外奏急速文字,則省吏遍持於私第呈押,既稽緩,又多漏洩
元豐初,始建東西府右掖之前,每府相對四位,俗謂之八位
裕陵尚書省駐輦環視久之
張侍郎文裕以詩宰執元參政厚之和云:「黃閣勢連東鳳闕紫樞光直右銀臺
」蓋東府西闕相近西府正直右掖門。
崇寧末蔡魯公罷相,始賜第於梁門外大觀初再入,因不復遷府居。
自是相繼何丞相伯通鄭丞相達夫與今王丞相將明,皆賜第,援魯公例,皆於私第治事,而二府往往虛位,或為書局官指射置局,與元豐本意稍異也。

俞紫芝字秀老揚州人少有高行,不娶,得浮圖心法所至翛然,而工於作詩
王荊公鍾山秀老數相往來,尤愛重之,每見於詩,所謂「公詩何以解人愁,初日芙蓉碧流
未怕元、劉爭獨步不妨陶、謝與同遊」是也
秀老嘗有「夜深童子不起猛虎一聲山月高」之句,尤為荊公所賞,亟和云:「新詩比舊仍增峭,若許追攀莫太高。
秀老卒於元祐初,惜發明之者不得林和靖一流概見隱逸
其弟澹,字清老,亦不娶,滑稽諧謔洞曉音律能歌
荊公亦善之,晚年作〈漁家傲等樂府數闋,每山行即使澹歌之。
然澹使酒好罵,不若秀老恬靜
一日見公云:「我欲去為浮圖,但貧無錢買祠部爾。
」公欣然為置祠部,澹約日祝髮
過期,寂無耗,公問其然,澹徐曰:「我思僧亦不易為,公所祠部,已送酒家償舊債矣。
」公為之大笑
黃魯直嘗作三詩贈澹,其一云:「有客超俗,去髮脫塵冠
平明清鏡,正爾良獨難。
」蓋述荊公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