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本义-宋-欧阳修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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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诗本义卷十五     宋 欧阳修 撰

  诗解统序
五经之书世人号为难通者易与春秋夫岂然乎经皆
圣人之言固无难易系人之所得有深浅今考于诗其
难亦不让二经然世人反不难而易之用是通者亦罕
使其存心一则人人皆能明而经无不通矣大扺谓诗
为不足通者有三曰章句之书也曰淫亵之辞也曰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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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之记也若然孔子为泛儒矣非唯今人易而不习之
考于先儒亦无几人是果不足通与唐韩文公最为知
道之笃者然亦不过议其序之是否岂足明圣人本意
乎易书礼乐春秋道所存也诗关此五者而明圣人之
用焉迹其道不知其用之与夺犹不辨其物之曲直而
欲制其方圆是果成乎故二南牵于圣贤国风惑于先
后豳居变风之末惑者溺于私见而谓之兼上下二雅
混于小大而不明三颂昧于商鲁而无辨此一经大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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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体皆所未正者先儒既无所取舍后人因不得其详
由是难易之说兴焉毛郑二学其说炽辞辨固已广博
然不合于经者亦不为少或失于疏略或失于缪妄盖
诗载关雎上兼商世下及武成平桓之间君臣得失风
俗善恶之事广阔辽邈有不失者鲜矣是亦可疑也予
欲志郑学之妄益毛氏疏略而不至者合之于经故先
明其统要十篇庶不为之芜泥云尔
  二南为正风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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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诸侯当大治之世不得有风风之生天下无王矣
故曰诸侯无正风然则周召可为正乎曰可与不可非
圣人不能断其疑当文王与纣之时可疑也二南之诗
正变之间可疑也可疑之际虽恶纣而主文王然文王
不得全有天下尔亦曰服事于纣焉则二南之诗作于
事纣之时号令征伐不止于受命之后尔岂所谓周室
衰而关雎始作乎史氏之失也推而别之二十五篇之
诗在商不得为正在周不得为变焉上无明天子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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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已出其可谓之正乎二南起王业文王正天下其可
谓之变乎此不得不疑而轻其与夺也学诗者多推于
周而不辨于商故正变不分焉以治乱本之二南之诗
在商为变而在周为正乎或曰未谕曰推治乱而迹之
当不诬矣
  周召分圣贤解
圣人之治无异也一也统天下而言之有异焉者非
人之治然也由其民之所得有浅深焉文王之化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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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心施乎其民岂异乎然孔子以周召为别者盖上下
不得兼而民之所化有浅深尔文王之心则一也无异
也而说者以为由周召圣贤之异而分之何哉大抵周
南之民得之者深故因周公之治而系之岂谓周公能
行圣人之化乎召南之民得之者浅故因召公之治而
系之岂谓召公能行贤人之化乎殆不然矣或曰不系
于雅颂何也曰谓其本诸侯之诗也又曰不统于变风
何也曰谓其周迹之始也列于雅颂则终始之道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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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于变风则文王之迹殆矣雅颂不可混周迹之始其
将略而不具乎圣人所以虑之也由是假周召而分焉
非因周召圣贤之异而别其称号尔盖民之得者深故
其心厚心之感者厚故其诗切感之薄者亦犹其深故
其心浅心之浅者故其诗略是以有异焉非圣人私于
天下而浅深厚薄殊矣二南之作当纣之中世而文王
之初是文王受命之前也世人多谓受命之前则大姒
不得有后妃之号夫后妃之号非诗人之言先儒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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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尔考于其诗惑于其序是以异同之论争起而圣人
之意不明矣  王国风解
六经之法所以法不法正不正由不法与不正然后圣
人者出而六经之书作焉周之衰也始之以夷懿终之
以平桓平桓而后不复支矣故书止文侯之命而不复
录春秋起周平之年而治其事诗自黍离之什而降于
风绝于文侯之命谓教令不足行也起于周平之年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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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朔不足加也降于黍离之什谓雅颂不足兴也教令
不行天下无王矣正朔不加礼乐遍出矣雅颂不兴王
者之迹息矣诗书贬其失春秋悯其微无异焉尔然则
诗处于卫后而不次于二南恶其近于正而不明也其
体不加周姓而存王号嫌其混于诸侯而无王也近正
则贬之不著矣无王则绝之太遽矣不著云者周召二
南至正之诗也次于至正之诗是不得贬其微弱而无
异二南之诗尔若然岂降之乎太遽云者春秋之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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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以加正月言王人虽微必尊于上周室虽弱不绝其
正苟绝而不与岂尊周乎故曰王号之存黜诸侯也次
卫之下别正变也桓王而后虽欲其正风不可得也诗
不降于厉幽之年亦犹春秋之作不在惠公之世尔春
秋之作伤典诰之绝也黍离之降悯雅颂之不复也幽
平而后苟有如宣王者出则礼乐征伐不在诸侯而雅
颂可知矣奈何推波助澜纵风止燎乎
  十五国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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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之号起周终豳皆有所次圣人岂徒云哉而明诗
者多泥于疏说而不通或者又以为圣人之意不在于
先后之次是皆不足为训法者大抵国风之次以两而
合之分其次以为比则贤善者著而丑恶者明矣或曰
何如其谓之比乎曰周召以浅深比也卫王以世爵比
也郑齐以族氏比也魏唐以土地比也秦陈以祖裔比
也桧曹以美恶比也豳能终之以正故居末焉浅深云
者周得之深故先于召世爵云者卫为纣都而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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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之周幽东迁无异是也加卫于先明幽纣之恶同而
不得近于正焉姓族云者周法尊其同姓而异姓者为
后郑先于齐其理然也土地云者魏本舜地唐为尧封
以舜先尧明晋之乱非魏褊俭之等也祖裔云者陈不
能兴舜而襄公能大于秦子孙之功陈不如矣穆姜卜
而遇艮之随乃引文言之辞以为卦说夫穆姜始筮时
去孔子之生尚十四年尔是文言先于孔子而有乎不
然左氏不为诞妄也推此以迹其事则季札观乐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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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可验而不足为疑矣夫黍离以下皆平王东迁桓
王失位之诗是以列于国风言其不足正也借使周天
子至甚无道则周之乐工敢以周王之诗降同诸侯乎
是皆不近人情不可为法者昔孔子大圣人其作春秋
也既微其辞然犹不欲公传于人第口授而已况一乐
工而敢明白彰显其君之恶哉此又可验孔子分定为
信也本其事而推之以著其妄庶不为无据云
  定风雅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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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之息久矣天子诸侯莫得而自正也古诗之作有天
下焉有一国焉有神明焉观天下而成者人不得而私
也体一国而成者众不得而违也会神明而成者物不
得而欺也不私焉雅著矣不违焉风一矣不欺焉颂明
矣然则风生于文王而雅颂杂于武王之间风之变自
夷懿始雅之变自厉幽始霸者兴变风息焉王道废诗
不作焉秦汉而后何其灭然也王通谓诸侯不贡诗天
子不采风乐官不达雅国史不明变非民之不作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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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民之情性情性其能无哉职诗者之罪也通之言
其几于圣人之心矣或问成王周公之际风有变乎曰
豳是矣幸而成王悟也不然则变而不能复矣豳之去
雅一息焉盖周公之心也故能终之以正
  十月之交解
小雅无厉王之诗著其恶之甚也而郑氏自十月之交
已下分其篇以为当刺厉王又妄指毛公为诂训时移
其篇第因引前后之诗以为据其说有三一曰节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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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尹不平此不当讥皇父擅恣予谓非大乱之世者必
不容二人之专不然李斯赵高不同生于秦也其二曰
正月恶褒姒灭周此不当疾艳妻之说出于郑氏非史
传所闻况褒姒之恶天下万世皆同疾而共丑者二篇
讥之殆岂过哉其三曰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此不
当云番维司徒予谓史记所载郑桓公在幽王八年方
为司徒尔岂止桓公哉是三说皆不合于经不可案法
为郑氏者犹不能自信而欲指他人之非斯亦惑矣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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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雨无正已下三篇之诗又其乱落归向皆无刺厉王
之文不知郑氏之说何从而为据也孟子曰说诗者不
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非如是其能通诗乎
  鲁颂解
或问诸侯无正风而鲁有颂何也曰非颂也不得已而
名之也四篇之体不免变风之例尔何颂乎颂惟一章
而鲁颂章句不等颂无颂字之号而今四篇皆有其序
曰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之亦未离乎彊也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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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体一人是之未可作焉访于众人众人可之犹曰天
下有非之者又访于天下天下人亦曰可然后作之无
疑矣僖公之政国人犹未全其惠而春秋之贬尚不能
逃未知其颂何从而兴乎颂之美者不过文武文武之
颂非当其存而作者也皆追述也僖公之德孰与文武
而曰有颂乎先儒谓名生于不足宜矣然圣人所以列
为颂者其说有二贬鲁之彊一也劝诸侯之不及二也
请于天子其非彊乎特取于鲁其非劝乎或曰何谓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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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僖公之善不过复土宇修宫室大牧养之法尔圣人
犹不敢遗之使当时诸侯有过于僖公之善者圣人忍
绝去而不存之乎故曰劝尔而郑氏谓之备三颂何哉
大抵不列于风而与其为颂者所谓悯周之失贬鲁之
彊是矣岂郑氏之云乎
  商颂解
古诗三百篇始终于周而仲尼兼以商颂岂多记而广
录者哉圣人之意存一颂而有三益大商祖之德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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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予纣之不憾其益二也明武王周公之心其益三
也曷谓大商祖之德曰颂具矣曷谓予纣之不憾曰悯
废矣曷谓明武王周公之心曰存商矣案周本纪称武
王伐纣下车而封武庚于宋以为商后及武庚叛周公
又以微子继之是圣人之意虽恶纣之暴而不忘汤之
德故始终不绝其为后焉或曰商颂之存岂异是乎曰
其然也而人莫之知矣非仲尼武王周公之心殆而成
汤之德微毒纣之恶有不得而著矣向所谓存一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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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益焉者岂妄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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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本义卷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