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编年通论-宋-祖琇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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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第十
隆兴府石室沙门 祖琇 撰



「仁寿元年。诏曰。皇帝敬问章洪山之南谷智舜禅师。
冬月极寒。味道安隐。勉勖苍生。成就圣业。惟慈愿力。
朕实嘉焉。今遣开府卢元寿宣朕意。起禅师赴阙。舜
以疾辞不赴。初舜从稠禅师出家习定。或时觉有妄
念。即以锥刺股。由是尘卢不入。至不得巳或出一言。
不过戒定慧而巳。如是十馀年。稠奇之曰。汝于人事
殆无心哉。而今而后可与言道矣。后辞入赞皇山。好
事者奉米面供之。舜避去一不受。或问故。舜曰。山居
橡栗足以禦饥。何烦于人。其简易如此。见啖肉者必
惨容戒之曰。六道殊形。汝无不经。一切有命皆汝父
母。一切有生皆汝曩形。而食其肉者。是食汝父母。汝
心安忍哉。闻者莫不悛革。

法师昙迁。邃华严.维摩.楞伽等经。尝苦内热。一夕梦
月堕其怀。擘而食之。觉其冰脆香美。既寤。所苦顿除。
后为弟子说戒必曰。我于月德前。三说如是戒。时号
月德比丘。尤为文帝所重。仁寿初将选名藩建舍利
塔。迁赞成之。既而灵瑞光影遍见诸郡。所属以闻。帝
因问迁曰。民间获瑞应如此。而朕宫中事佛非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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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独不睹殊异之相。何也。对曰。世有三尊同休天下。
佛曰世尊。道曰天尊。帝曰至尊。彼障业甚者。佛现慈
光摄之。陛下光宅四海。万国咸宁。其光既同。故无异
见。帝悦。

大业二年冬。隋炀帝有事于南郊。诏僧道并同俗拜。
道流无敢言者。诸沙门例不奉诏。帝诘之曰。诏条久
颁。卿等固不奉命。何也。法师明瞻对曰。陛下若使准
制罢道。则微躯敢不奉命。如知大法可崇。则法服之
下僧无敬俗之礼。帝曰何以致拜周武。瞻曰。周武任
威纵暴。仁德不施。不足为有国者法。陛下圣政惟仁。
不枉非罪。是以贫道得尽忠言。帝默然而罢。有司以
瞻抗制将抵以罪。瞻曰。所坐者瞻也。愿不以非律加
吾徒。帝壮其不挠。置而不问。凡敬主之议由此而绝
焉。

是岁。三祖僧璨大师示寂。师或云徐州人。初以白衣
谒可大师。既授衣传法。属周武废教。师往来司空山
积十馀年。人无识之者。隋开皇初始居皖公山。遇沙
弥道信礼师曰。愿和尚大慈。乞与解脱法门。师曰谁
缚汝。曰无人缚。师曰何更求解脱乎。信于言下大悟。
服劳久之。与授具戒。屡验以玄犍。知其缘熟。乃说偈
付以衣法。又曰。吾既得汝。能事巳毕。即优游江国。历
罗浮诸山。复还旧止。士民乐其归。相率致供。师受之。
为四众说法。次即于众会中俨立。合掌而逝。唐代宗
谥镜智禅师。著信心铭一篇。其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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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毫𨤲有差。
天地悬隔。欲得现前。莫存顺逆。违顺相争。是为心病。
不识玄旨。徒劳念静。圆同太虚。无欠无馀。良由取舍。
所以不如。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
止动归止。止更弥动。唯滞两边。宁知一种。一种不通。
两边失功。遣有没有。从空背空。多言多虑。转不相应。
绝言绝虑。无处不通。归根得旨。随照失宗。须臾反照。
胜却前空。前空转变。皆由妄见。不用求真。唯须息见。
二见不住。慎莫追寻。才有得失。纷然失心。二由一有。
一亦莫守。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
能随境灭。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两段。
元是一空。一空同两。齐含万象。不见精粗。宁有偏党。
大道体宽。无易无难。小见狐疑。转急转迟。执之失度。
必入邪路。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任性合道。逍遥绝恼。
系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劳神。何用疏亲。欲取一乘。
勿恶六尘。六尘不恶。还同正觉。智者无为。愚人自缚。
法无异法。安有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迷生寂乱。
悟无好恶。一切二边。良由斟酌。梦幻虚花。何劳把捉。
得失是非。一时放却。眼若不寐。诸梦自除。心若不异。
万法一如。如如体玄。兀尔忘缘。万缘齐观。复归自然。
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动无动。动止无止。两既不成。
一何有尔。究竟穷极。不存轨则。契心平等。所作皆息。
狐疑净尽。正信调直。一切不留。无可记忆。虚明自照。
不劳心力。非思量处。识情难测。真如法界。无他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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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急相应。唯言不二。不二皆同。无不包容。十方智者。
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万年。无在不在。十方目前。
极小同大。忘绝境界。极大同小。不见边表。有即是无。
无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须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伹能如此。何虑不毕。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语道断。
非去来今。」

【论曰。尝闻古宗师垂训学者。每晨兴必诵三祖信
心铭数番。诚哉斯言。凡历古以来。诠道之作多矣。
至于穷澈法源。妙尽宗极。无出此篇。言约而义丰。
旨深而词雅。所以嗣承祖位。为大法王。真身住世。
不如是岂虚然哉。或谓大师既以大法付四祖。乃
祝曰。谨勿言自我处得法来。近世嵩明教曰。此盖
祖师以名迹为道之累。故虽师承亦欲绝之。而觉
范亦曰。大师于时念达磨二祖弘法之艰难。皆为
邪师憎害。故痛自谨耳。然二师之说殆未善。古云。
须信普通年远事。不从葱岭付将来。又贤沙云。达
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应知勿言自我处得
法来。盖嘱累无传之传。抑末后全提之旨欤。】

「四年始平。令杨宏率道士名儒大智藏寺启会义法
筵。命法师慧净与道士余永通论义。永通欲先立义。
净曰道流入寺。义有主宾。汝安得先。于是净问。老子
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且道
体一故混耶。体异故混耶。若体一故混。则正混之时
巳自成一。是则一非道生。若体异故混。且未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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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自成二。然则二非一起矣。永通范然不知所对。无
言而罢。

神僧法喜者。皃寝陋。年若四十许。岭表父老咸言儿
时见之。谈晋宋间事历历可听。又自言尝从东林远
公游。语默不常。然皆为吉凶之兆。炀帝幸维扬。闻其
有异召之。俄一日绕宫中遍索羊头。帝恶之。以付廷
尉。手足银铛。禁卫严甚。喜日丐于市。饮食自若。有司
以闻。帝命桉视。封籥如故。及启户视之。唯见袈裟覆
黄金骨。骨皆连锁。遽以白帝。敕长安王怛。覈实如状。
诏以香泥树骨塑之。是夕喜以泥像起行。言笑如故。
遂释其禁。未几示疾。命尝所善者去其荐。置身箦上。
下以炽炭炙之。数日半身红烂即死。葬之香山寺侧。
后数岁。有自海南归者。见喜无恙。其人发冢视之。唯
空棺焉。计是时喜巳三百馀岁。及炀帝于江都遇弑。
方悟喜索羊头之验云。」

【论曰。唐杜牧云。昔有相工称文帝当有天下。后果
篡夺得之。周末杨氏为八柱国公侯相继久矣。一
旦以男子偷窃位号。不三十年老壮婴儿皆不得
其死。彼知相法当曰此为杨氏祸。乃可谓善相者。
牧之之论诚为警绝。然文帝削平天下。混一寰海。
君临万国者二十四年。创置礼乐法度。多为唐所
遵用。仁寿间天下户至八百七十万。以唐疆宇之
广。历五朝至天宝末才九百馀万户。隋文开统而
身及太平。固一代之英主也。惜其末年任一杨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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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弗获其终。呜呼。岂唯隋文而巳哉。凡魏晋巳来
符.石.姚.刘.二萧.陈.高.宇文.杨氏十三朝兴亡。因果
循环之验皆豪末无差。吾教所以诞敷六合有大
益于天下国家者。其言因果报应之事与天道大
合。有以助天为劝沮也。故鸿经广论深切著明。必
欲人人自信。因既如是果亦如之。而莫可逭也。儒
虽曰其事好还。然未伸劝沮之理。此所以牧之唯
诋隋文而不远推累朝积习循环之弊。独唐家之
兴则异于彼。故其运祚灵长。益足以为天下之至
鉴也。】

* 唐

「唐高祖讳渊。字叔德。姓李氏。陇西成纪人也。体有三
乳。世为周隋显官。袭封唐公。大业十三年。炀帝南游
江都。天下盗起。高祖子世民知隋必亡。谋举大事。高
祖从之。秋七月举义师。冬十一月克京城。明年夏五
月隋帝逊于位。高祖即皇帝位于长安。改国号唐。建
元武德。在位九年。内禅太宗。太宗佛心天子也。创基
定业廓靖方维。传世二十凡二百九十年。自开辟以
来有天下者。俱未若皇唐之甚盛也。吾教盛衰常与
帝道相望。繇是内外护圣贤之多。典章之备。亦无出
此朝。故今通论于唐代颇称全书。幸名教君子与夫
吾属后之贤者有以稽考焉。

武德七年二月丁巳。高祖释奠于国学召。名儒僧道
论义。道士刘进喜问沙门慧乘曰。悉达太子六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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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求證道果。是则道能生佛。佛由道成。故经曰求无
上道。又曰。体解大道。发无上心。以此验之。道宜先佛。
乘曰。震旦之于天竺。犹环海之比鳞洲。老君与佛先
后三百馀年。岂昭王时佛而求敬王时道哉。进喜曰。
太上大道先天地生。郁勃洞灵之中。𤍤烨玉清之上。
是佛之师也。乘曰。桉七籍九流经国之典宗本周易。
五运相生二仪斯辟。妙万物之谓神。一阴一阳之谓
道。宁云别有大道先天地生乎。道既无名。曷由生佛。
中庸曰。率性之谓道。车胤曰。在巳为德。及物为道。岂
有顶戴金冠身披黄褐。鬓垂素发手执玉璋。居大罗
之上独称大道。何其谬哉。进喜无对。巳而太学博士
陆德明随方立义遍析其要。帝悦曰。三人者皆勍敌
也。然德明一举辄蔽之。可谓贤矣。遂各赐之帛。

八年。太史令庾俭耻以术官荐傅奕自代。及奕为令。
有道士传仁均者颇闲历学。奕举以为太史丞。遂与
之附合。上疏请除罢释教曰。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
译胡书。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
游食易服而逃租赋。演其妖书。述其邪法。伪启三涂。谬
彰六道。恐訹愚夫。诈欺庸品。凡百黎庶通识者稀不
究根源。信其矫妄。仍追既往之罪。虚拟将来之福。至
有躬造恶逆触法抵刑。方乃狱中礼佛口诵梵言。晓
夕忘疲规免其罪。且死生寿夭本于自然。刑德威福
关之人君。而愚僧矫托皆言由佛。窃人主权。攘造化
理。其为害政良可悲也。书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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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自五帝三王皆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长久。至汉
明始立胡祠。令西域桑门自传其法。西晋巳前不许
中国之人髡发出家。洎符石乱华乃弭厥禁。政虐祚
短皆由佛教致灾。梁武齐宣尤足为戒。昔褒姒一女
荧惑幽王致亡其国。况今僧尼十万。刻缯泥像以耗
天下者乎。陛下以十万之众自相夫妇。十年滋产十
年教训。自可足食足兵。四海免蚕食之患。百姓知威
福所自。则妖妄之风息而淳朴之化还也。且古今忠
谏鲜不逮祸。近北齐章仇子他献言。僧尼縻损国家。
塔寺虚费金帛。为诸僧尼附会宰相。依托妃主。阳谗
阴谤。子他卒死都市。及周武入齐。首封基墓。臣虽不
敏。窃希其踪。疏奏不报。

九年。太史令傅奕前后七上疏请除罢释氏。词皆激
切。帝春秋高而优柔无断。颇信之。以其疏付群臣杂
议。大臣皆言。佛法兴自累朝。弘善遏恶冥助国家。理
无废弃。独太仆卿张道源附奕。称其奏合理。宰相萧
璃廷斥奕曰。佛圣人也。奕为此议。非圣人者无法。请
寘严刑。奕曰。礼本于事亲。终于事君。此则忠孝之礼
著。臣子之道成。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杭天
子。以继体悖所亲。璃非出于空桑。而返尊无父之教。
臣闻非孝者无亲。璃之谓矣。璃合掌曰。地狱正为此
人设也(巳上见旧唐史)

帝复以弈疏颁示诸僧。问出家于国何益。时法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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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作破邪论二卷。博引图史及道教经籍。大略申明
佛教彻万法之源。而孔孝立言特域中之治。未畅远
涂。非尽究竟之理。凡出家者。守志明道。弘善兴福。启
迪昏迷。利国非浅。法师明槩作决对弈谤佛僧事八
条。法师慧乘作辩正论十喻九箴。破道士李仲卿十
异九迷之谬。琳等奉表奏上并致启秦王。而门下典
仪李师政著内德论三篇。开陈佛化之益。仍自序而
进之其词曰。若夫十力调御。运法舟于苦海。三乘汲
引。坦夷途于火宅。劝善进德之广。七经所不逮。戒恶
防患之深。九流莫之比。但穷神知化。其言宏大而可
惊。去惑绝尘。厥轨清邈而难蹈。华夷仕庶。朝野文儒。
各附所安。鲜味斯道。自非研精以考真妄。沉思而察
苦空。无以立匪石之信根。去若亡之疑盖。远则净名
妙德弘道胜而服勤。近则天亲龙树悟理真而敦悦。
罗什道安之笃学。究玄宗而益敬。僧睿惠远之归信。
迄皓首而弥坚。迈士安之淫书。甚宣尼之玩易。千金
未足惊。其视八音不能改其听闻之博而乐愈深。思
之深而信弥笃。皆欲罢而不能。则其非妄也必矣。我
皇诞膺天命。弘济区宇。覆等苍旻。载均厚地。扫气祲。
清八表。救涂炭。宁兆民。五教惟敷。九功惟序。总万古
之徽猷。改百王之馀弊。网罗庶善。崇三宝以津梁。芟
夷群恶。屏四部之稊莠。遵付嘱之遗旨。弘绍隆之要
术。功德崇高。昊天罔喻。但缙绅之士祖述多途。各师
所学异论蜂起。或谓三王无佛而年永。二石有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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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虐。损化田于奉佛。益国在于废僧。苟明偏见。未申
通理。博考兴士足證浮伪。何则。亡秦者胡亥。时无佛
而土崩。兴佛者汉明。世有僧而国治。周除佛寺而天
元之祚未永。隋弘释教而开皇之令无虐。盛衰由布
政。治乱在庶官。归咎佛僧实非通论。且佛唯弘善。不
长恶于臣民。戒本防非。何损治于国家。若人人守善
家家奉戒。则刑罚何得而广。福乱无由而作。骐骥虽
骏。不乘无以致远。药石徒丰。未饵焉能愈疾。项籍丧
师非范增󳲱无算。石氏兴虐岂浮图之不仁。但为违
之而暴乱。未有遵之而凶虐。由此观之亦足明矣。复
有谓正觉为妖神。比净居于淫祀。訾而谤之无所不
至。圣朝劝善。立伽蓝以崇福。迷民兴谤。反功德以为
尤。此深讪上。非徒毁佛。愚窃抚心而太息。所以发愤
而含毫者也。忝赖皇恩预沾法两。切瑳所感积稔于
兹。信随闻起疑因解灭。昔尝苟訾而不信。今则笃信
而无毁。近推诸巳。广以量人。凡百轻毁而弗钦。皆为
讨论之未究。若令探[〡*赜]索隐。功齐于澄什。必皆深信
笃敬。志均于名僧矣。师政学匪钩深。识不臻妙。少有
所闻微去其惑。谨课庸短。著论三篇。辨惑第一。明邪
正之通蔽。通命第二。辨殃庆之倚伏。空有第三。破断
常之执见。覈之以群言。考之以众善。上显圣朝之净
福。下析淫祀之虚非。徒有斯意。寔乏其才。属辞鄙陋
援證肤浅。虽竭愚勤。何宣圣德。庶同病而未愈者。闻
浅譬而深悟也。知藩篱之卉或蠲疾于腹心。藜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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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傥救馁于沟壑。若金丹在目玉馔盈案。[(厂@((既-旡)-日+口))*页]瞻菲薄
良足陋矣。内德论辩惑篇第一。其略曰。有辩聪书生
谓忠正君子曰。盖闻释迦生于天竺。脩多出自西胡。
名号无俦于周孔。功德靡称于典谟。寔远夷所尊敬。
非中夏之师儒。逮摄摩腾之入汉。及康僧会之游吴。
显舍利于南国。起招提于东都。自兹厥后乃尚浮图。
沙门盛沫泗之众。精舍丽王侯之居。既营之于塽垲。
又资之以膏腴。擢脩幢而曜日。拟甲第而当衢。王公
大人助之以金帛。农啇富族施之以田卢。其福利之
焉在。何遵崇之有馀也。未若销像而绝镌铸。货泉可
以无费。毁经以禁缮写。笔纸不为之贵。废僧以从编
户。盖黍稷之馀税。坏塔以补不足。广赈恤之仁惠。欲
诣阙而效愚忠。上书而献斯计。窃谓可以益国而利
民矣。吾子以为何如乎。忠正君子曰。是何言之过欤。
余昔笃志于儒林。又措心于文苑。颇同吾子之言论。
良由闻法之迟晚。赖指南以去惑。幸失途之未远。每
省过而责躬。则临餐而忘饭。子若博考而深计。亦将
悔迷而知返矣。窃闻有太史令传君者。又甚余曩日
之惑焉。内自省于昔迷。则十同其五矣。请辨传君之
惑言。以释吾子之邪执。传谓。佛法本出于西胡。不应
奉之于中国。余昔同此惑焉。今则悟其不然矣。夫由
余出自西戎。辅秦穆以开霸业。日磾(丁奚切)生于北狄。
侍汉武而除危害。臣既有之。师亦宜尔。何必取其同
俗而舍于异方乎。师以道大为尊。无论于彼此。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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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高为胜。不计于遐迩。若夫尚仁为美。去欲称高。戒
积恶之馀殃。劝为善以邀福。百家之所同。七经无以
易。伹褊浅而未深。至龌龊而不周。广其恕巳及物。孰
与佛之弘乎。其睹末知本。孰与佛之远乎。其劝善惩
恶。孰与佛之广乎。其明空析有。孰与佛之深乎。由此
观之。其道妙矣。圣人之德何以加焉。岂得生于异域
而贱其道。出于远方而弃其宝。夫绝群之骏非唯中
邑之产。旷世之珍不必诸华之物。汉求西域之名马。
魏收南海之明珠。贡犀象之牙角。采翡翠之毛羽。物
生远域尚于此而为珍。道出遐方独奈何而可弃。若
药物出于戎夷。禁咒起于胡越。苟可以蠲邪而去疾。
岂以远来而不用之哉。夫灭三毒以證无为。其蠲邪
也大矣。除八苦而致常乐。其去疾也深矣。何得拘夷
夏而计亲疏乎。况百亿日月之下。三千世界之内。则
中在于彼域不在此方矣。傅计诗书所未言。以为脩
多不足尚。余昔同此惑焉。今又悟其不然矣。夫天文
历象之秘奥。地理山川之卓诡。经脉孔穴之诊候。针
药符咒之方术。诗书有所不载。周孔未之明言。然考
之吉凶有时而徵矣。察其行用而多效矣。且又周孔
未言之物蠢蠢无穷。诗书不载之法茫茫何限。信乎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何得拘六经之局教。而背三乘
之通旨哉。夫能事未兴于上古。圣人开务于后世。故
栋宇易橧(子登切)巢之居。文字代结绳之制。饮血茹毛
之馔则先用而未珍。火化粒食之功虽后作而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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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用舍之先后。非理教之通蔽。岂得以诗书早播而
得隆。脩多晚至而当替。人有幼啖藜藿长饭梁肉。少
为布衣老遇侯服。岂得以藜藿先获谓胜梁肉之味。
侯服晚遇不如布衣之贵乎。万物有迁。三宝常住。寂
然不动感而皆遇。化身示隐显之迹。法体绝兴亡之数。
非初诞于王宫。不长逝于双树。何得论生灭于赴感。
计脩促于来去乎。传氏誉老子而毁释迦。赞道书而
非佛教。余昔同此惑焉。今又悟其不然也。夫释老之
为体。一而不二矣。同蠲有欲之累。俱显无为之宗。老
氏明而未融。释典言臻其极。道若果是。佛固同是而
无非。佛若果非。道亦可非而无是。理非矛盾之异。人
怀向背之殊。既同众狙之喜怒。又似叶公之爱畏。至
如柱下道德之旨。漆园内外之篇。雅奥而难加。清高
而可尚。窃尝读之无间然矣。岂以信奉释典而苟訾
之哉。抑又论夫死生无穷之缘。报应不朽之旨。释氏
之所创明。黄老未之言及。不知今之道书何因类于
佛典。论三世以劝戒。出九流之轨躅。若目睹而言之
则同佛而等其照。若耳闻而放之。则师佛而遵其说。
同照则同不当非。相师则师不可毁。誉道而非佛。何
谬之甚哉。传云。佛是妖魅之气。寺为淫邪之祀。此其
未思之甚也。妖唯作孽。岂弘十善之化。魅必凭邪。宁
兴八正之道。妖犹畏狗。魅亦惧猫。何以降帝释之高
心。推天魔之神力。又如图澄罗什之侣。道安慧远之
俦。高德高名非醉非狂。岂容舍爱辞荣求魑魅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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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勤身苦节事魍魉之妖神。又自昔东汉至我大唐。
代代而禁妖言。处处而断淫祀。岂容舍其财力放其
土民。营魑魅之堂塔。入魍魉之徒众。又有宰辅冠盖
人伦羽仪。王导庚亮之徒。戴逵许询之辈。置情天人
之际。抗迹烟霞之表。并禀教而归依。皆厝心以崇信。
岂容尊妖奉魅以自屈乎。良由睹妙知真使之然耳。
又傅氏之先毅。字武仲。高才硕学。世号通人。辨显宗
之祥。梦證金人之冥。感释道东被。毅有功焉。窃揆传
令之才识未可齐于武仲也。何为毁佛谤法与其先
之反乎。吴尚书令阚泽对吴主孙权曰。孔老二家比
文佛法优劣远矣。何以言之。孔老设教。法天以制用。
不敢违天。诸佛说法。天奉而行。不敢违佛。以此言之
实非比对。愚谓阚子斯论知优劣之一隅矣。凡百君
子可不思其言乎。夫大士高僧观于理也深矣。明主
贤臣谋于国也忠矣。而历代宝之以为大训。何哉。知
其穷理尽性。道莫之加故也。傅氏观不深于名僧。思
未精于前哲。独师心而背法。轻绝福而兴咎。何其为
国谋而不忠乎。为身虑而不远乎。大觉穷神而知化。
深观过患而豫防。惟百龄之易尽。嗟五福之难常。命
川流而电逝。业地久而天长。三涂极迍(之伦切)而杳杳。
四流无际而茫茫。凭法舟而利济。籍信翮以翱翔。
宜转咎而为福。何罔念而作狂也。传云。赵时梁时皆
有僧反。况今天下僧尼二十万众。此又不思之言也。
若以昔有反僧而废今之法众。岂得以古有叛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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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今之名士。邻有逆儿而逐巳之顺子。昔有乱民而
不养今之黎庶乎。夫普天之下出家之众。非云集于
一邑。实星分于九土。摄之以州县。限之以关河。无徵
发之威权。有宪章之禁约。纵令五三凶险一二阐提。
既无缘以乌合。亦何忧于蚁聚。且又沙门入道岂怀
亡命之谋。女子出家宁求带甲之用。何乃混计僧尼
之数。雷同枭镜之党。架虚以乱真。蔽善而称恶。君子
有三畏。岂当如是乎。夫青衿有罪非关尼父之失。皂
服为非岂是释尊之咎。僧干朝宪。尼犯俗刑。譬诵律
而穿窬。如读礼而骄倨。但以人禀顽器之性而不迁
于善。非是经开逆乱之源而令染于恶。人不皆贤。法
实惟善。何因怒恶而反善。咎人而弃法。若夫口谈夷
惠而身行桀蹠。耳听桀蹠而口废诗礼。然则人有可
诛之罪。法无可废之过。但应禁非以弘法。不可以人
而贱道。窃笃信千妙法不苟党于沙门。至于耘稊稗
以殖嘉苗。肃奸回以清大教。所深愿矣。所深愿矣。传
云。道人土枭皆是贪逆之恶种。此又不思之言也。
夫以舍俗修道故称道人。学道离贪逆。若云贪菩提
道。逆生死流。则傅子兴言未及斯旨。观沙门之律行
也。行人所不能行。止人所不能止。具诸释典可得而
究。蠕(而尹切)动之物犹不加害。况为枭镜之事乎。嫁娶
之礼尚舍不为。况为禽兽之心乎。何乃引离欲之上
人。匹聚麋之下物。援有道之贤俊比无知之庶类。毁
大慈之善众媲不祥之恶鸟。谓道人为逆种。以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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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兽心。害善一何甚乎。反正顿如此乎。余昔每引孝经
之不毁伤。以讥沙门之法去须发。谓其反先王之道。
失忠孝之义。今则悟其不然矣。若夫事君亲而尽节。
虽煞身而称仁。亏忠孝而偷存。徒全肤而非义。论美
见危而致命。礼防临难而荀免。何得一槩而诃。毁伤
雷同而硕肤发。割股纳肝伤则甚矣。剔须落发损乃
微焉。立忠不[(厂@((既-旡)-日+口))*页]其命。论者莫知咎。求道不爱其毛。何
独以为过。汤恤蒸民尚焚躯以祈泽。墨敦兼爱欲磨足
而至顶。况夫上为君父。深求福利须发之毁。何足[(厂@((既-旡)-日+口))*页]哉。
夫圣人之教有殊途而同归。君子之道或反经而合
义。则泰伯其人也。废在家之就养。托采药而不归。弃
中国之服章。依剪发以为饰。反经悖礼莫甚于斯。然
而仲尼称之曰。泰伯可谓至德矣。其故何也。虽迹背
君亲而心忠于家国。形亏百越而德全乎三护。故太
伯弃衣冠之制而无损于至德。则沙门舍搢绅之容
亦何伤乎妙道。虽易服改貌违臣子之常仪。而信道
归心愿君亲之多福。苦其身意修出家之众善。遗其
君父延历劫之深庆。其为忠孝不亦多乎。浪谓沙门
为不忠。未之信矣。传又云。西域胡人因泥(奴兮切)而生。
是以便事泥瓦。此又未思之言也。夫崇立灵像摸写
尊形。所用多涂非独泥瓦。或彫或铸则以铁木金铜。
图之绣之亦在丹青缣素。复谓西域士女遍从此物
而生乎。且又中国之庙以木为主。则谓制礼君子皆
从木而育邪。亲不可忘故为之宗庙。佛不可忘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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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形像。以表罔极以心。用申如在之敬。钦圣仰德何
失之有哉。夫以善为过者。故亦以恶为功矣。传又云。
帝王无佛则国治年长。有佛则政虐祚短。此又未思
之言也。则谓能仁设教皆阐淫虐之风。菩萨立言专
弘桀纣之事。以实论之。殊不然矣。夫殷丧大宝。灾兴
妲巳之言。周失诸侯。祸由褒姒之笑。三代之亡皆此
物也。三乘之教岂斯尚乎。佛之为道慈悲喜舍。齐物
而等怨亲。与安乐而救危苦。古之所以得其民者。佛
既弘之矣。民之所以逃其上者。经甚戒之矣。羲轩舜
禹之德在六度而苞笼。羿浞癸辛之咎总十恶以防禁。
向使桀遵少欲之教。纣顺大慈之道。伊吕无用其谋。
汤武焉得行其讨。可使鸣条免去国之祸。牧野息倒
戈之乱。夏后从洛汭之歌。楚子违乾溪之难。然则释
氏之化为益非小。延福祚于无穷。遏危亡于未兆。傅
谓有之为损。无之为益。是何言与。是何言与。佛何雠
而诬之至此。佛何负而疾之若雠乎。傅又云。未有佛
法之前。人皆淳和。世无篡逆。此又未思之言也。夫九
黎乱德。岂非无佛之年。三苗逆命。非当有法之后。夏
殷之季何有淳和。春秋之时宁无纂逆。寇贼奸究。作
士命于皋繇。猃狁孔炽。薄伐劳于吉甫。而传谓佛兴篡
逆。盗法佛犹戒之。岂长篡逆之乱乎。一言之竞。佛亦
防之。何败淳和之道乎。惟佛之为教也。劝臣以忠。劝
子以孝。劝国以治。劝家以和。弘善示天堂之乐。惩非
显地狱之苦。不唯一字以为褒。岂止五刑而作戒。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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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伤和而长乱。不亦诬谤之甚哉。亦何伤于佛日乎。
但自沦于苦海矣。轻而不避。良可悲夫。于是书生心
伏而色愧。避席而谢曰。仆以习俗生。常违道自佚。忽
于所未究。玩其所先述。背正法而异论。受邪言以同
失。今闻佛智之玄远。乃知释教之忠质。豁然神悟而
理摅。足以荡迷而袪疾。虽从邪于昔岁。请归正于兹
日。谨诵来戒。以为口实矣。」

【论曰。昔司马文正公讥元魏崔浩昧于择术。若传
令者不善择术。尤可数也。方天意大启唐祚。而太
宗以大权圣人示现出世。为千载道德盛明之主。
岂易遇哉。有文中子者。身任百世师儒。出河汾间。
凡太宗一时宰辅。若凌烟阁上诸公。皆北面称师。
受王佐之道。当是时。使传令稍知向方。预出王氏
之门。则其施设纵非公台之任。亦不失为名。乡才
大夫徒以卜史占候下伎。位貌既卑。无以自逞。乃
以夙昔私憾。谤黩大教。规窃声誉。及太宗登位。天
下文明。诸公壅容庙堂。论道经邦制礼作乐。虽尧
舜之运亡以加也。此时奕之学素荒而伎且索矣。
抱惭自废于家。其无聊而毙也可知矣。妙哉李君
内德论。熟览之盖天下精识谠论也。其通命一篇。
以儒所谓命。释所谓业。原始要终合而通之。尤为
警绝。惜辞多未能具载云。】

隆兴佛教编年通论卷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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