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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一
古歙门人成时编辑
* 书一
甲子正月三日,方外男智旭,敬然臂香刺舌血,白
母亲大人膝下。男幼蒙庭训,少长便道学自任,宁不
知父宜葬,母宜养。但生死一事,人人有之,静夜深思,
真可怖畏。如大母舅宦正浓而忽殒,虞表侄年未壮
而早亡,身命无常如朝露,大限至老少莫逃,苦海茫
茫,谁能免者。念及自身,已觉酸鼻,更念亡父老母,倍
觉伤神。亲身既然,众生宁异。傥不早图出世,正恐追
悔无及。男忆二十一,至星家问母寿,言六十二三,必
有节限。遂于佛前立深誓,唯愿减我算,薄我功名,必
冀母臻上寿。今既切思离俗,傥萌一待心,岂是求益
母寿之念,男又安能保无中夭邪。生育一事,世閒苦
本,况与功名,皆有定数。且青云得志,难敌生死,大母
舅即是殷鉴。何如地藏大士,目连尊者,累劫亲恩,皆
蒙度脱之为孝也。男少年诟大士,赖母痛下钳锤,今
得改过从善。志在出世,恐母爱情难割,不得不硬却
心肠,潜行方便。又恐母日夜悬念,故于三宝前然香
刺血,寄书远达,伏祈勿事劳心,惟努力念佛,求出轮
回。亲属可化者,皆以此意示之。
别忽三载,反躬无似,莫报师恩。方今像季,有
三可痛哭,三可哀悯。毗尼法,三学初基,出世根本,僧
宝所由得名,正法赖以住世,而罕有师承,多诸讹谬,
遂令正法坠地,僧伦断绝,一可痛也。三藏教,修行之
径,出苦之要,而依文解义,罔知观心,废先哲旧章,涂
一时口耳,遂令禅门诃为葛藤糟粕,二痛也。宗门一
著,本为上上根点铁成金,今但作门庭施设道理商
量,不堕狂罔无知,便堕杂毒知见。更有去施设埽道
理者,多落闇證窠臼,盲修瞎鍊,实是险涂,无上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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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弊至此,三痛也。第一可哀悯者,借佛法图名利,无
实为人之心。二者,但知己长,不知人长,但见人短,不
见己短,株守一得,向无佛处称尊,不能放下面皮,打
破局量,从千万人脚跟下穿过。三者,但为大以欺佛,
不思三界无安,言净土不必生,弥陀不必念,中郎判
为唯心堕,圆实堕,确论也。时丁末运,非具大忍力,大
愿大智大巧便力,驩虞小补,何当至治。博山老师,虽
见处未彻源底,实有苦功操履。不肖与互感得益,然
不服其药,大忍愿智,便俟当请益也。
五夏以前,专精戒律。专精者,岂徒著衣持钵
而已。律中第一要务,在常一其心,念无错乱,谓依四
念处行道也。四念处慧,佛法总关。无念处慧,著袈裟
如木头幡,礼拜如碓上下。六度万行,皆同外道苦行,
无与真修。若依念处行道,则持戒功德,现能获四沙
门果,乃至圆十地,剋获无难。第二要务,在洞明二百
五十戒开遮持犯之致,否则二六时,既挂比丘名,当
结无量罪,言之骇闻,思之丧胆。此二不明,与邪戒何
异。末世流弊,非有力大人,不能挽回。吾师德盛名显,
僧俗同钦。吾知诸佛所付托矣。
经论二藏,说通五人。戒经如来自说,等觉犹
非所堪,譬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迦叶白椎云,是佛所
制者不应却,非佛所制者,不应制。千古不易之典也。
承问逐人受戒,大难方许三人,过四便不得戒。不惟
僧祇根本四分等皆有文,且得戒不得戒关系非小,
敢惮繁邪。三衣止长三肘,阔五肘,过是步步结等流
罪,若与佛衣等量,便结第三篇罪。今竖三横六,致左
臂叠作三重,又与迦絺那衣自不相干。功德衣五条
十隔,受舍各有定时,岂可但持此衣,永当三衣。非时
食戒,本无开听,今称七不过午,全无出处。律中八种
十种开听,谓展转食,别众食,及不作馀食法而食,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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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岂非时也。时怀非想,犹结吉罗,服吐下药,止许
煮麦,不令头破,漉汁饮之,不闻权开也。又离衣宿,结
罪有文,不持钵,结罪五部不载。又皮革毡毳,他经充
类至尽之言,非为破戒,可不称为大端。而过午之中
受食,咽咽结第三篇,未便称为小节。渡海浮囊,芥子
不舍,况第三篇喻如手掌,可以为小邪。又五百问一
书,与五百馀卷律藏全反,用五百问,必废五百卷,遵
五百卷,五百问不得不阙。若谓佛说,无容致议,则受
生血盆高王等,不亦称佛说邪。律学之讹,已非一日,
宣公亚圣,为怀素所嫌,义净大贤,受翻译名义弹驳。
故知如来以降,等觉犹未称一切智也。俗不合闻比
丘轨式,一出根本萨婆多部,一出戒因缘经。序根本
部因缘,乃迦叶佛时外道子欲破法,假就比丘学。比
丘告以俗得闻经论,毗柰邪教俗不合闻,外子权出
家学习,然后破之。若俗不合闻,谓半月诵戒,则三藏
具在,自可展阅,何待出家而学之。若谓出萨婆多,不
出僧祇,则五百问,又岂出僧祇部也。
不讳疾忌医,诚末法优昙。既自知病,又知流俗
之病,惟勇于自疗,而即以疗人,便是真实修行。否则
知病不疗,病源正在此耳。人必有超群拔俗手段,方
有出离生死机括。人世爱见,稍或未忘,无上白法,如
何希冀。紫柏大师云,情之所有者理必无,理之所有
者情必无。古人云,识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夫闭户
看尊宿语以自警,难敌现境熟识。傥安守故辙,可坐
进此道,岂五十三参之计拙,而三登九上亦唐劳邪。
梵网戒本,是界外别圆二教。独菩萨法,其
界内藏通二教。出家菩萨,无别戒法,同秉比丘律仪。
但发心自度即名二乘,发心度人,斯名菩萨耳。然界
内之机,不得舍本位而空希界外。界外大士,必须秉
权法而游于界中。故菩萨比丘,迥与菩萨士女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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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咸谓小乘所制,大乘悉开,比丘所执,菩萨悉融。
皆属流言,并非实义。
既值事缘,又生厌苦,不免添一重公案。不涉
本头,加以幽愤,又是第三重公案。欲舍此刻念弥陀,
四重公案。既云直往无算,又欲拂散疑云,五重公案。
公案愈多,相去益远矣。识论云,一切唯有识,有种种
相转,彼依识所变。若识所变,不应自识逼苦自识。经
云,阿弥陀佛,是法界身。则事缘非弥陀身中事邪。即
此弥陀,即此念弥陀,胡弥陀身中抱一舍一。舍决不
可舍,抱决不可抱,向不可舍抱处会取,则皎日当空,
疑雾消散矣。
全身放下,荡荡空空,似则固似,是
则未是。离生喜乐,初禅之全身放下也。定生喜乐,二
禅之全身放下也。舍念清净,四禅之全身放下也。不
恒行心心所灭,无想外道之全身放下也。恒行心心
所灭,灭尽定圣人之全身放下也。视那伽大定,尚不
啻萤火日光,足下希心,当在何境。傥亦幸而妄想乱
思遮障,使不堕坑落堑。如果蓦直去,恐诸佛亦救不
得矣。此事非一言可尽,能虚心意,不妨有相商分。
年未壮,世态恶,不可轻为去就。往往好心行脚,
高者退道心,卑与俗俱化,非大智慧,大力量,罕能出
类拔萃也。圆觉经云,一切众生,身心皆是无明。欲求
智慧,须亲善友。然求善友于末世,亦甚难言。有少多
行门者,智眼昏昧,有少多学识者,行业荒芜。于中弃
短取长,须自眼正,否则无不愦愦耳。
所谓直下承当者,须置身千古圣贤之列,不
屑为随波逐浪之人。言行相顾,心迹相符,方终始不
二,幽明无閒。憨翁云,学道第一要骨气刚,次识量大,
次生死心切。夫刚则不为情欲所靡,大则不被目前
所转,切则不顺习气所趋。即灵源禅师易世俗所难,
而缓时流之急。此第一良药,幸时服之,勿惧苦口,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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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劫沉痾,终不疗也。新师识论,独有苦心,幸潜玩领
其长处,能劖妄习,便是深妙。傥决定收功心,未若农
夫望秋。虽析义如茧丝牛毛,秖粗浅耳。人不解此意,
多堕数宝之诮,惟自勖。
不虞之誉,君子不喜。求
全之毁,达人不辞。自反有愧,无怨于他人。自反无愆,
更何嫌众口。以此持心,不论时古时今也。
人不
难有志,难有忍。事不难有察,难有容。故曰,有容德乃
大,有忍乃有济。
忏悔殷勤,感佛光现,虽仅二寸,亦得戒前茅
也。嗣婴贵恙,是夙习交加,及向来口腹犯戒所致。然
法华一部,悲忏二时,尚终不替,猛丈夫矣。
圆教
从名字初心,便用佛知佛见修行。豪杰丈夫,具一切
无明烦恼,偏向冰凌剑锋上行,非冰凌剑锋,不能铸
无明烦恼成菩提般若故也。天降大任,必先苦劳拂
乱,令动心忍性。顽铁不鍊不成钢,美玉不治不精莹,
松柏不历岁寒不挺秀,孤臣孽子不厉熏不达。岂有
粥饭习气,煖软形态,可坐进此道者。夫小小境缘,便
成事障,因平日无分毫契心恰意处耳。果达妙理,则
现前极恶逆事,第一玄妙,为第一明师良友。若舍此
等境界,何法可修,可悟可顿邪。兄平日学问,大率向
语言文字上著眼,不向义理上体会,躬行处较勘。转
得此关捩子,方是大乘净土因也。
知参究无缘,便向有缘处入。归元无二,方便多
门,入手不同,到家则一,均佛祖法门,有何进退胜负
可爱憎取舍,必区区搏一丈夫名邪。兄云栖法系,曾
事幽溪。云栖教律兼修,幽溪教观并举。斯并津梁,宁
非直指,特人心不了,愿不大耳。生西方者,贵大菩提
心宝。心宝若在,带惑亦可往生,心宝若迷,参禅早已
两橛。若翻转此关捩,真实不欺,正好真实参悟。若翻
不转,为旧习所汩,必须就教律大开慧眼,鍊就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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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始相应,请急著眼。又末世禅人病胆大,老兄病胆
小。胆大肆无忌惮,直向泥犁,胆小顾后瞻前,不得自
在。善恶虽殊,不能打彻一也。欲彻体清凉,将定散净
秽情见全体放下,始得。
鸟必学飞也,而后毛羽成。舟必学操也,而后江
河济。松柏必历岁寒也,而后贞干坚。行人必以佛祖
自期也,而后成佛祖。若以狐疑鼠窜之因,希狮行象
顾之果,恐不可得。发大菩提心,使悲智调停可也。
豪杰立身,决以破我法二执为准的。我执不破,
定不能作千古至人。法执不破,定不能弘如来正法。
才魄横一世者,须开千古眼界,成千古学识,方不负
己灵,否则仅同春草之荣,终非松柏之干。
学人第一要务,在克除习气。诚以圆顿法净治
夙习,猛风吹沙,实无艰险。傥习染不除,则谈玄说妙,
有名无义。天台荆溪之道,恐不如斯。苦口良药,同病
皆堪服之,勿使如来慧命夭丧也。
每见多人于胜事种种障难,俗累病苦,亲长眷
属,无量缠绕,阻断良缘,空具信慕,莫遂雅怀。而得无
障难者,反信慕浮浅,衣衫不整,触手捉经,如措大对
举业相似。又复惟记名言,专喜贴句,依文解义,甘为
三世佛冤,钓利沽名,永背一乘出要。不惟宝山空回,
正恐袈裟难复,好因缘是恶因缘,此之谓也。如来说
教,诸祖弘经,并开众生眼目,作劫浊津梁。不向此中
著眼,便是盲修瞎炼。今欲不犯末世恶习,不负往因
现缘,一要信诸佛境界,吾人各具,本无差别,不生退
怯。二要仰企诸佛,惭愧己灵,句句会归自己,不可说
食数宝。三要虚心乐善,稍有长者,皆师友之。四要悲
悯一切,凡堪以此意相警者,不惜苦口。五要恕人厚
己,凡不如法,生哀悯心,勿见其过。近时学者,见他放
逸,不与随流,则生憍慢,皆增长生死,可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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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断欲去爱,固有辣手,调身护物,尚乏方便。望
内则放开怀抱以养神,外则体察世情而惜福。此一
病,未必非二利之缘也。
八月惺谷师西归,九月壁如师辞世。一月夺
二硕交,皆法门梁栋也,痛哉。每思大事因缘,非定慧
庄严,悲智双运,诚难一生了当。惺师慧力有馀,定力
不足,壁师定慧调适,悲愿未深,俱未免遗下公案。目
下同袍,鲜有生死心者,况菩提心。天人减少,三恶充
满,将何底极邪。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惟人定可胜天。
誓当易世俗所难,缓时流之急,弃名利,绝嚣喧,持以
深心,要以弘愿,操以恒久不变之力,庶无忝于婴杵。
愿居士断泛涉之心,省不急之务,笃志近思,深造自
得,以图共报佛恩,无以宝剑切泥,隋珠弹雀,是鄙衷
所惓惓耳。
一芥翳天,一尘覆地,字经三写,乌焉
成马。佛法之蚀,由来渐矣,非外道天魔能破。坏周室
者,齐桓晋文也。治世严王霸之辨,操心分义利之关。
视听言动之复礼不真,克伐怨欲之不行何得。隐居
求志,人定胜天。此实字字血泪。
韦提以逆子起净业正因,庆喜以染缘为楞严
弄引。恶因缘是好因缘,转祸为福,在人著眼。傥随遍
计分别,雪上加霜,冤结有何了期,若达旷劫因果,则
现在冤亲,总非天降地出。以慈忍心调停解释,以梦
幻观消遣情怀,未必非炼磨心性,透露真常之一助
也。语云,跌法从他得,灯不剔不明,钟不击不鸣,他山
之石,可以攻玉,污泥生莲华,神奇出臭腐。夫吾人本
地风光,埋藏蕴宅,潜伏根门,无时不煞煞欲现,稍藉
外缘一击,便当迸裂腾辉,傥不肯向此际荐取,佛界
便为魔界。如霜雪寒冰,松柏增妍,凡卉失色,咎在己
不在境也。又仁者,虽舍比丘沙弥律仪,而大士木叉,
自宜固守。仗此菩提戒光,方可禦侮消难。其说似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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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事实迩,幸精思力行之。
云栖大师云,古人著述,多在晚年。良以道旷
无涯,逢人不尽,上代疏论家,殚一生精神,博综内外
学问,得一二帙垂世,尚不免后贤弹驳,况一时口耳
草料,欲流布人閒邪。须见到养到,从居安资深流出,
则辉天烛地,照古腾今,非分外耳。毗尼尤不容片言
只字有作,譬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稍或僭窃,厥罪不
小。传佛心印记注,附呈清览。此翁学识俱富,解行两
优,堪为近日作家。虚心玩味,知未易及耳。
法门不衰于无外护,衰于无内守。主持法门,先
盘星立正,然后随时随力。兴隆幻事,皆属普贤行门。
稍涉世閒名利心,佛法止成世法,深可悲也。
如来最后以扶律谈常为宗,苟废事谈理,理成
乌有。智者荆溪诸老,无不戒行冰霜,方堪垂范千古,
岂可以毒器令贮醍醐。不肖始虽染指宗门,亦既游
心教苑,今不得不以持戒为第一急务。又见律学之
讹,较禅教更多,爰为集要,以便训蒙。舍举世共趋之
辙,遵时豪耻问之涂,知我苦心者,惟如来耳。仁者乘
戒并急,当是如来所使,法运可回,喜不寐也。
贵地久乏闻熏,囿闻见。傥宋儒陈腐见识,一毫
未净,未可深谈佛法,况坐陈腐障中,欲商真正宗教,
诚难诚难。宁以百千刃刀刺其耳根,终不忍闻佛是
方便说诳语人,宁百千刃刀断其舌,终不肯言佛肯
方便说诳语法,宁百千刃刀割裂心胸,终不可作佛
经同寓言解。此言傥一字不从真心中出,不但死堕
拔舌,现世舌当烂坏。当知宣尼大圣,若比于佛,的如
小星比满月,爝火比燎原,川渎比大海,中尊比朝廷。
若不能信此语,是谤佛人,不可谓信佛也。
古之君子,为立六合内事,尚一家非之不顾,乃
至天下非之不顾,况图出世大法,尘劫远猷,可近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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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耳口,曲徇流俗人情邪。居士非无志愿,直欠识
力。欲开千古识力,决须视归戒如泰山,视世故如鸿
毛,庶作中流砥柱,不然,未可称豪杰也。
财色瞋慢,清浊稍殊,同为十习因,同感六交报。
若别配因果,慢属修罗,瞋属地狱,尤可畏。躬自厚而
薄责于人,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
雪浪大师云,不可以圣贤律人,不可以率性自任。此
皆居士对症良药,幸时时服之,作莲邦左劵。
为禅林求主人者,弘护之愿为一身商出处者。
自知之明,窃以鲍老当场,不若举贤相副。有季贤老
师,云栖嫡子,年德俱隆,慈愿并广,以礼敦迎,或当俞
允。贫纳与归师,拈阄洞庭,既许安居,律不容改,又己
躬下事,静动无妨,著书立言,必须静境。纳长于著述,
短于应酬,傥从舍失措,则长短互乖。况律学之讹,已
将千载,革非矫弊,与俗相违,仅可僻处深山,鸠真同
志,作传火计。即欲行之天下,以触时讳,祸且不测。夫
大乘弘誓,以宽成大,住持僧宝,以局表尊。既痛有名
无实之弊,必守贵精不贵多之箴。设居胜刹,求戒必
多,严择则招怨之端,滥许则坏法之始,进退维谷,其
何以堪。呜呼,今天下称圆称顿称大乘者,遍满域中,
独声闻一脉,不惟置诸高阁,亦且藐若草芥。抑思世
尊拈花时,破颜微笑者,果谁人邪。灵源清禅师云,易
世俗所难,缓时流之急。纳铭心此语久矣。愁人莫向
愁人说,说与愁人愁杀人。居士具金刚眼,探法海源,
当亦为斯言肯首也。
咒坛火浴缁素之口,其致非一。盖清净咒坛,不
容女人得履,亦不宜缁素辄入,入者斋戒沐浴,方得
合制。又咒心之说,起于长水,然疏中亦不敢确然自
是。既经文无据,必宜绕坛行一百八遍为长。夫无上
坛场,震旦仅有其二,天龙共持,诸佛共念。再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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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录此言。
汝今六时精进,欣慰。须知此世閒第一福,第一
受用,天魔鬼神所忌刻也。必折意降情,带三分不如
意境以自炼,方为法器,方可挽回定业。勉之。
生则隐居求志,死则下下品生,是弟之定局。兄
道眼明白,志力勇锐,此生必办。但粥饭习气,软煖粗
浮戏论习气,思前算后习气,一一直下斩截,方可立
造圣贤阃域。此尤不肖惓惓于知我者。渠师万望于
净土一门硬作主宰,如韩信背水阵相似,勿生一念
恐不能生之心。至嘱至嘱。
均一法门,内外护其用各异。内护持邪正之辨,
不得不严,外护膺金汤之任,不得不宽。一如良工之
分玉石,一如投鼠之须忌器,总以弘护正法为怀,易
地皆然耳。业障一事,不出因果,因果之理,统于十界。
楞严以不生不灭为本修因,然后圆成果地修證,法
华以一乘因果为宗,观经明深信因果,不谤大乘,即
上品中生。乃教家浪以因果资谈柄,禅门谬谓因果
非向上,事理俱迷,长夜莫晓,不惟昧佛旨,亦背儒宗。
易称积善馀庆,书称作善百祥,岂皆为愚人说法哉。
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之仁人,恰是修身俟命实
学,断不可谓立岩墙为知命也。今以勇猛善心,回往
昔决定业障,如离弦之箭,通臂猿能接之。菩萨智猿
亦复如是,以方便臂,接定业箭,令不堕地,亦不著身,
此即真实忏悔。不但世法中所求如愿,且增长正信,
开发菩提。因病得仙方,非但却疾,兼可飞升矣。
吾望公甚高,勿自卑,甚远,勿自近,甚广,勿自
狭,甚大,勿自小,甚尊,勿自亵,甚重,勿自轻,甚稳,勿自
浮,甚密,勿自疏,甚微,勿自陋,甚妙,勿自粗。圣贤自期
谓之高,无数尘劫谓之远,遍周刹海谓之广,超权越
小谓之大,不染名利谓之尊,不轻去就谓之重,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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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致谓之稳,精察力行谓之密,穷理尽性谓之微,开
佛知见谓之妙。呜呼,律门衰败,大法并危,不具前之
十德,鲜克砥其颓波。勉之哉。第一须依念处行道,随
文入观,触事会心,心观为主,看教为助。第二须专求
己过,勿责人非。第三须作出生死学问,莫作趋时学
问。第四须和光同尘,幸勿矜异。欲看教典,且完玄签,
次十不二门详解,次律藏五百卷,并大乘律五十卷,
次止观辅行,次阿含经等诸小乘经,然后及馀经论。
或急于修證,唯律藏不可不阅,馀皆随意。万勿妄想
出头,惟真操实履,了当生死。不得为人改法名,剃度
师与受戒教授传法师,皆有父子之谊,改法名是蔑
剃度师也,伤理背情,无道之甚。古来知识,不闻有法
派之说,柰何末世以此为亲。吾闻先受戒者在前坐,
后受戒者在后坐。不闻先取名者为师兄,后取名者
为师弟。既以法派为重,必以戒法为轻。叔伯弟侄,俨
然与俗无异,可羞可耻,所宜痛戒。不得曲媚权贵,须
如达大师家风,若不能,宁死不出头。不得多收徒众,
多畜沙弥,多受依止,教训不周,必有坏法之咎。切忌
馈送白衣等事,切忌无耻丧心,到人家念经拜忏,渐
成应赴。即檀越到山门作福,须示以佛法尊重,莫如
近时丛林套子。亡比丘物,依律分与现前僧,切不可
学估唱陋习。其馀诸事,不能枚举,总以律为指归,则
无过矣。不听吾言,非吾弟也。
自利利他,须知彼知己,知时知势。纳每自反,世
谓我持律第一,实增惭惧。无论三聚十支,八万微细,
即二百五十,未行万一,又无论遮罪,除饮酒过午二
条,馀皆未净,即性罪七支,能免故杀,不能防误,能不
错因果,不敢三宝物私取,而不能砖钱不买瓦如古
人,执身不犯,不能梦寐清净,不妄语两舌,不能无恶
口绮语。良由多劫乘急戒缓,习以性成,耻躬不逮。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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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沙弥,更无弘戒之理也。宗乘中事,未出家已留心,
苦参十载,颇辨真伪,不敢以教律为夹杂。教观一涂,
叨仗夙因,颇窥堂奥,不敢以真实而自疑畏。然此二
者,皆背时宜,惟有山中苦行,代一切众生求消夙业
去障而已,非敢固也。路资本不宜领,寒威将逼,赎典
冬衣,亦见因果不甚分明,戒律疏缓之一端矣。
入山非石隐计,痛念大法倾颓,绵力难救,姑俟
人定胜天耳。承谬举于叶宗伯,谓宗说俱通,解行双
到,实增惭愧。以今时俱通双到见称,固未免𧠤然,傥
拟古之俱通双到,能勿蹴然哉。数年被道友所牵,虚
名盛而实行微,多方作入山计,今始半遂,正欲深之
又深,能为居士顿改节邪。叶公处以原柬缴。
大厦非一木所支,年来惟道友为命。而众生
习气各有偏重,不能如水乳合,兴言及此,血泪横流
而已。居常谓坏法门者,皆撑法门人。齐桓晋文,尊周
适所以坏周,方痛惩不暇,奚忍蹈其覆辙。嗟乎,出家
初志,急剋圣果,十五六年,竟成虚度,惭天愧地,夫复
何言。即此十五六年行脚,打破面皮,放舍身命,仅于
佛菩提,了知归家道路。而形枯气索,前进为难,欲传
得一人,勿令最后佛种从我而断,亦竟未遇其人。呜
呼,痛心梦寐永泣而已。公所处颇艰,道念益固,深以
为慰。每观种种邪外,其智短,其说陋,犹簧鼓天下后
世有述者,大底别有一段彻底精神持之耳,况将此
持正法乎。但自反自励,不必他求也。船子身葬水中,
夹山大弘其道,荆溪以居士身参学多载,后方出家,
一世不登法座,书传万世,不可磨灭。宣圣木铎,孟轲
好辩,皆此类也。此意愿与居士共之。未获一第奚足
忧,当勤心道业,誓续佛祖慧命为急务耳。
大法
垂秋,乱臣贼子遍天下,迩虽稍衰,而正法受其剥蚀,
元气殊觉难复,未可欲速也。纳以孤孽之身,独抱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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杵之任,虽感伤切髓,不得不附虞仲夷逸之科,遣兹
馀喘。居士竭力弘护,即大学问,大精进,贵自著眼而
已。圣力智巧,虽筈筈相拄,非巧力所及,终亦不离巧
力。何如,楖梅吴公,不敢浪通名字。
逃名万死之后,已悔其迟。传法一隙之天,倍见
其拙,然生平受用,惟多虚不如少实一语,庶不致身
谤三宝耳。退戒一事,亦以为今比丘则有馀,为古沙
弥则不足,宁舍有馀企不足也。
居士生长富贵,不知世閒些小苦事,况此大苦。
然雄才大略胆识高旷之人,负盖世资,具千古学,怀
聪明慢,眼空天下,世出世法,粗心浮气,未入甚微细
智法门,非此恶辣钳锤,何由入圣贤阃域。佛祖堂奥,
天降大任,必行拂乱。动心忍性四字,不妨十思百思,
乃圜中第一法药也。乾之上九,亢龙有悔,而不食之
硕果,转为不远之复。复之象辞曰,至日闭关,商旅不
行,后不省方,即潜龙勿用之意。盈虚消息,通于至道,
于通起塞,即塞成通,台观所以贵善识也。日为居士
持大悲咒七遍,脱难为期,万自爱勉。
兄眼目志识,俱足千古,而不能千古者,欠刚骨
也。挺出刚骨,以俯就幻缘,方可了办大事。蒙许华严
大钞,意欲细阅一遍,求与台宗真出入处,悠悠门外
之谈,未足据也。闻于台宗教观已有信入,尤愿潜心
讨彻源底。流光如驶,衰老日侵,自反痛心,乃敢饶舌。
和偈落在口头三昧,大似初生牛犊不畏虎。居
士本正信笃实,亦弄此虚头邪。古人错下一语,堕五
百世野狐身,柰何妄谈般若,作拔舌犁耕种子,万祈
戒之,勿视作等閒。夫诗偈可作也,儱侗套语不可袭
也。帝乡可游也,归戒之心不可忘也。红尘堆里学山
居,风尘何能染人,人染风尘耳。
到泉州一轩,即索居士历年手札观之,知苦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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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进益如此。贫纳向叹台宗,居士未深入,今果然否。
柬中为如是师语,字字金錍,恰与纳为渠所发之愿
同,但不知为居士所发愿,有当尊意否。夫知人者明,
自知者强,自知者明,自胜者强。居士能知人矣,真自
知乎。设自知,能自胜乎。台宗玄妙无暇论,大学修身
正心,中庸居易俟命,请三思之。五欲八风,三教圣人
同诃,一尘之粪,彻体是秽,一毫砒霜,彻体是毒。勿以
小善而不为,勿以小恶而不去,方不负再三禀受菩
萨大戒也。台宗云,以前四戒为所观境,后六观之,事
理相即。世人蔑事而欲尚深理者,验知此观孤虚无
本,既亏事境,观亦何从。此荆溪尊者语,幸加详焉。
真实比丘,寥寥无几,不知何日五比丘如法
同住,一展吾外护初心。兴言至此,肝肠寸裂,所有不
绝如线一脉,仅寄足下,万万珍重爱护,养德充学,以
克荷之,勿为最后断佛种人,使我抱憾千秋,至嘱至
嘱。远隔三千里,未审作何用心,苟不能念念与妙观
相应,则失闻熏琢磨之益多矣。
语有之,胡越人之相仇也,当同舟共济,风水险
厄,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每念分段生死,不啻恶风巨
浪。而出家诸人,所以互相忌刻,智不如胡越同舟者,
无他,不曾痛念生死故耳。今既知痛念生死,岂复以
世閒名相为活计哉。
此事日亲日近,日远日疏,若无良友明师夹持,
恐渐退其初心。今世如此,来世可知,静言思之,能无
惧乎。佛顶文句,须潜心玩阅,看不透也须苦看。老鼠
咬棺材,定有穿日。即此是话头,是参禅工夫,是摩诃
止观。须信得及,守得定,方有真实受用。勉之。
净土法门,本该一切宗教,普收一切群机。故从
上佛祖圣贤,著述亦最富博。欲摘其精要,利益群品,
须备采众长,證以心悟,方可流传。若此门未遵堂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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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事力修,无急急以著述为事也。度人要务,以智慧
方便为本,有智慧则能究权实理,称理而说,义无不
周。有方便则能庄严文章,文如于义,观者咸悦。今周
集理致仅七八分,文章仅五六分,似宜邃养,更加锤
鍊为妙。意周所熟玩者,但弥陀疏钞,龙舒净土等文,
恐妙宗钞一书,尚未穷研。乞劝细细寻绎,参以十疑
或问,净土指归,宝王三昧,西方合论等书,毕竟更有
大豁眼处。然后以慈悲心,观此方此时机宜,采集一
言半句,以利益之,功德更殊胜矣。
此事虽直捷,亦甚委曲,虽简夷,亦甚精细。吴公
于简夷直捷,已信得及矣。委曲精细处,须竿头进步,
此必居士陶铸之力,方可升堂入室也。
调护他人,正调护自己处,调伏得自己一分
习气,方调伏得他人一分习气,视人犹己,舍己从人,
血脉诚在此。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
躬。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荅,反
其敬,三岁儿童读得,八十老翁行不得。无怪乎受菩
萨戒者多,行菩萨道者鲜也。
参禅念佛,善用无非是药,不善用,无不添病。又
或执药是病,或借病为药,事非一概,未可片言尽也。
生死事大,佛道玄妙,纵一知半见,小小工夫,尚不济
事,况一味死在句下者乎。禅本无参,佛本无念二语,
亦是醍醐,亦是毒药。今之呼苍天呵佛祖者,正堕无
参无念坑中,若真参真念,决不作此狂态矣。
日为居士持大悲七遍,五六年未尝一日缺也。
命持准提,当助百万,但愿笃信咒力,不可思议,杜绝
夤缘妄想。设一念妄想未尽,是信咒不及,虽大悲准
提二大菩萨,亦末如之何矣。不肖十二三,便知有圣
贤道脉,今知与佛法到家虽别,入门实同,若世法稍
违圣贤轨辙,则出世决不成真实佛祖。方今贿赂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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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丈夫宁终身寥落,誓勿蹈其鄙迹,庶砥狂澜于万
一。若未免逐流,以图一得,枉寻直尺之诮,其谁与归,
大非所望于高明也。梦天神授签,乃大梵天王,非韦
驮也。现有神策九十九首,在大灌顶神咒经中,南北
藏皆恭字函,急取流通,勿以易林,苟且塞责。
忆自十二三时,以千古道脉为任,便嚣嚣自得,
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况今厕僧宝,岂世閒宰官
书帖可招致哉。何病深山,已无人世閒想,即今幻缘
所牵,流浪漳泉,并不曾谒一宰官居士。若苕中不必
用此世套,可容方外散人,专用佛法教化群品,则遣
一确人,持足下一柬来,即相赴,若不可为,毋强。
三颂附览,语言文字,标月之指,神而明之,存乎
其人。际明生平傀儡,全露笔端,断不在笔端上安身
立命。看得仙人手中扇,鹞子过新罗久矣。
老子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易传云,损德之修,益
德之裕。居士精力虽减,而信心惭愧有加,即苦海津
梁,不求进而无所退,岂在学问修持閒邪。凡夫无不
好胜好进,不知以退为进也。迦叶愿居人后,不为物
先,乃成千古鼻祖。病是吾辈良药,消尽尘寰妄想,觑
破此身虚幻,深明苦空无常无我观门,皆赖有病境
耳。愿宽心耐意,安忍无厌,作随缘消旧业想。转重令
轻受想,代众生受苦想,正不以不如人为愧也。
法运日讹,老成凋谢,兽蹄鸟迹,交于中国,乳
臭小儿,竞称宗主,拈花微旨埽地,至此,不惟可悲,亦
可耻矣。惟老师耆年硕德,坚握寿昌不肯二字心印,
不必频呻哮吼,狐犴已为丧气。兹者泉南隙地,膻风
虽已时来,毒气幸未深入,老师正应久住此方,防护
外邪,养育善种,但令二三志士,得接老师法脉,将来
魔党败后,泉南佛国,一灯可遍布天下也。不肖幻缘
所牵,未能执巾瓶,犹冀法驾蚤临,庶获一晤慈颜,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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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委陈生平苦心。故敢冒昧,辄助劝请。
不可说破,恐塞悟门,是参究一涂别方便耳。宗
门亦有不妨直直说破者,况教观,况净土邪。净土的
旨,全在妙宗一书,纵持名不修观,可不达四土横竖
之致乎。西方合论,亦净土有功之书。不肖圆通文句
一则,收尽念佛三昧纲宗。但言简义富,乃提纲挈领
之学,非遍探一代时教,不足尽数千言中所包摄也。
傥专办己事,未暇利人,只昼夜弥陀十万,且求往生。
一切宗教眼目,不必作意求通,但得见弥陀,何愁不
开悟。自是一论,若大悲为人,思垂言句,必令十分精
莹,庶可普利三根,不然,一法才立,一弊旋生。况末世
禅教净土种种语录,充楹积栋,安事更以杂而未纯
之作,与流俗斗富哉。法号漫作一文,其中理路颇为
入道之要,当依义不依文可也。
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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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二
* 书二
紫柏集点完。此老以博地凡夫,力战烦恼魔军,
一生取办,真踞地狮子,透网金鳞也。今观其法语,精
悍决裂,犹足令顽夫廉,懦夫立,柔情媚骨,不觉冰消
瓦解。幸细细留心,必羹墙寤寐见之。
向年托迹宝山,于一切精律行者,作地藏大
士想,即一二不拘小节者,亦作志公济颠等想。圣道
场地,龙蛇混杂,凡圣交参,不敢以牛羊眼妄测,自招
无閒重罪也。适闻山中,稍稍搆难,虽大菩萨示现作
略,然经云,宁破千佛戒,莫与外人知。又世典云,胡越
人相为雠敌,及乘舟遇风,则相救如左右手。九华实
地藏慈尊现化地,山中大众无非地藏真实子孙,不
知历几劫修行,到此名山福地,乃为小小一朝之忿,
遂使智不若胡越同舟,非所谓一芥翳天,一尘覆地
者邪。不肖智旭,少时无知,毁谤三宝,罪满虚空,仗地
藏大士,深慈厚愿,拔我邪见,令厕僧流,故今日称地
藏孤臣,山中大众,皆吾幼主。臣无轻君之念,而有谏
君之职,惟是诚惶诚恐,稽首,顿首,遥向宝山,披陈忠
告。惟愿众师,各各舍是非人我之心,念法门山门之
体,同修无诤三昧,永播大士道风。古人云,官不容针,
私通车马。又云,家无小人,不成君子。纵有实非大士
真正眷属,亦须慈恕,令其渐种善根可也。
净业障经,的是佛说,毫无可疑。请试言之。佛广
度一切众生,如大医王,亦如大仙,能起必死之證,非
循行数墨者可思议也。大般涅槃,为阿阇世王忏罪,
与此经同。所谓实相忏,无生忏,直枯罪源,罪流自涸。
如翻大地,树何所依。大佛顶经云,却来观世閒,犹如
梦中事,摩登伽在梦,谁能留汝形。又云,尚无不杀不
盗不淫,何况更有杀盗淫事,皆是此旨。良由阿阇世
书一¶ 第 339c 页
王与今无垢光比丘,及过去勇施比丘,此三人惭愧
恐怖急切,悔过之心无异,故对治妙药亦无异耳。良
医于无名肿毒,初炙不痛者,炙至极痛而止,初炙即
痛者,炙至不痛乃止,不如是,病不能疗也。毗尼藏中,
诃破戒为断头法,是不痛者炙令极痛,此经及大涅
槃经,明罪性本空,是极痛者炙令不痛。如是妙法但
为无知误犯者作救命神丹,非为谈空行有者,资牙
慧口实。所云观于犯即是不犯等者,只此观之一字,
几许慧解,几许功夫。譬如钻木出火,火出则木必尽,
傥犯戒心分毫未尽,岂名观于犯即不犯哉。固知此
经,真大乘圆顿无上法门,秖就路还家,不改弦易辙,
与华严法华涅槃等经,同一线索。是故能令犯者闻
之,罪根永拔,未犯闻之,永不复犯。譬如灵丹一粒,不
论有病无病,但肯服之,可轻身遐举,何止延年益寿
而已。傥读此经,不永离淫杀等事,与不读一般。如遇
灵丹不服,身婴重病,岂灵丹却致病邪。设无惭人,欲
援为例,请语曰,汝犯戒。亦如二比丘出不得已乎。既
犯后,如二比丘恐怖发露,急切求哀乎。纵求哀如二
比丘,遇佛菩萨,为说法乎。纵闻此法,如二比丘随文
入观,顿悟无生,淫心永断乎。彼达法空已,淫习永除,
一成佛于未来,一成佛于现在。然杀人之报,或因中
即偿,或成佛方受,如金枪头痛,理必有之。善夫古人
曰,如何是本来空,业障是。如何是业障,本来空是。故
知大彻悟人,但可不堕地狱,决无不偿夙债之理。师
子尊者,神光大师,僧肇岩头等,历历可据。非遍阅大
藏,深明教眼宗眼,未可轻议也。至现在无垢光比丘,
偶与过去无垢光佛同名,如观世音菩萨,与古观音
佛同名,迦叶比丘,与古迦叶佛同名,柰何混而一之。
所云开元附秦录者,唐开元重叙藏目,偶失译师之
名。相传姚秦时译,仍附秦录,藏经失译名者颇多,未
书一¶ 第 340a 页
必皆伪,不当以此为责。呜呼,末世狂禅,罕知教典,依
文解义法师,又无真正手眼,鼠唧鸟空,遍于寰宇。居
士能如此留心,可谓优昙钵华矣。然真正经王,须阐
幽旨,以示未闻,方见维摩大士作略。傥粗浮涉猎,辄
云可疑,魔王闻之,踊跃欢喜,关系亦不小也。
身病易治,心病难遣。古云,克己须从性偏难克
处克将去。慈云大师亦云,行人各有无始恶习,速求
舍离。当自观察,何习偏重,诃弃调停,取令平复,勿使
行法,唐丧其功。夫恶习岂惟杀盗淫妄而已,二六时
中,四威仪内,苟可动人念头者,最能折福损寿也。
青龙钞,岂可与妙莲玄文同年而语。盖未悟时,
搜索拟议,决无当大道。故德山云,穷诸玄辩,似一毫
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丈夫出词吐
气,真实不欺如此,可谓太煞明白,何反代为瞒昧,妄
拟于如虚空如大海之玄文,且疑一烧一不烧邪。末
世迷人看语录,往往有此等恶习,不思比拟稍失当,
金刚法华皆可烧矣。谤法之罪,亦大可畏哉。请烧却
德山手中陈腐枯藤,此一言之失,不难知也。
文字性空,故淹贯三藏。元无一字,非以不识一
丁为无字也。末世无闻比丘,借达磨不立文字,以掩
其拙,亦可嗤矣。非知之艰,行之维艰,固然,又复应知
非行之艰,知之更艰,不知而行,堕坑落堑。佛顶十卷,
最勖修行,而以先开圆解为最初方便,圆觉经,文殊
普贤二章,亦先开解,大乘止观,摩诃止观等书,无不
皆然。参于学问思辨笃行之旨,若合符节矣。修行之
法,如调琴弦,缓则不鸣,急则声绝。勿忘勿助,庶循循
进道也。正修行路,必以空观为主,痛快直捷,莫若毗
舍浮佛半偈,熟读默思,使沦骨浃髓。紫柏全集,幸觅
观之,得此法印,可辨邪正,不被今时邪师所误矣。
颠沛患难,是煅炼佛祖英灵汉一大炉鞴。能受
书一¶ 第 340b 页
煅炼,便如松柏历岁寒而逾坚,不受则如夏草春花,
甫遇风霜颓靡无似矣。夫松柏花草,禀质不同,不可
强也。现前一念灵明心性,岂有定质。只贵当念自立,
将身心世界一眼觑破,平日晏安粥饭习气一力放
下,便向刀山剑树游戏出没,有何艰险。纵身心世界
情见放不下,而身心世界未尝不是空花,纵晏安粥
饭习气除不得,而业运临头,何处保得晏安粥饭如
意。千经万论皆磨砻习气之具,习气不除,学问何益。
不能亲明师良友,受恶辣钳锤,徒觅几部好佛法,静
静闲坐,烧香啜茗,而披阅之。此措大学问,尚不可为
世閒圣贤,况佛祖哉。佛祖可如此悠悠而得,善财常
啼,真千古极拙人矣。何为华严般若之榜样也。
出家大丈夫事,非王侯将相所能。然不难有始,
难于有终。故因果之邪正,必四句料简,应日慎一日,
临深履薄,期到真实受用处,万勿大胆粗心,中涂狂
惑,从袈裟下失人身也。切嘱切嘱。
净土一门,有名无义久矣。居士躬行实践,为缁
素标榜,此阿弥愿光所映发也。但末世往往视作曲
为中下,不知其至圆至顿,普被三根。须将妙宗钞,及
西方合论二书,深玩熟思,庶可破邪计耳。
指戒生来,具见接引。然纳是岳武穆,非淮阴侯
也。用九一向粗浮,堕时文恶窠臼里。大乘性相,都作
语言文字会去,待被禅宗菲薄,方思结制观心。观心
之法,甚不易言。近代宗门,多发足问津,唯台衡知津
发足,修證涂辙,不啻什伯相倍。只恐不是教下真种
草,真种岂被禅宗菲薄,亦岂畏菲薄者。若是台宗真
种,世语外籍,皆不相违,岂有轻唯识而不屑学者。可
怜众生情见封迷,绝无超方手眼,才入台宗,便染台
宗重病,才入禅门,便染禅门重病。未得清,先得隘,未
得和,先得不恭,求不没于时流者几何人。大丈夫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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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不拌二三生埋头彻底,辄希十年二十年后弘教
扬宗,修天爵以邀人爵,终必亡而已矣。
圆顿行人,春夏秋冬,无非观心之期,昼夜六时,
无非观心之会,行住坐卧,无非观心之事,说法听法,
无非观心之缘。若必待冬期结制,而后观心,则三时
讲演,仍说食数宝矣。讲听时不与心观相应,观心时
亦决不与教理相应。若是纵百春夏秋讲经,百冬观
心,到底是两橛事。书生粗浮领略,无超方出格知见,
出言鄙陋,从来可叹。经云,人命在呼吸閒。儒云,才说
姑待明日,便不可也。唯居士一向不肯当下随文入
观,妄谓一切人皆不能当下随文入观耳。当痛思力
改,莫作矮子看戏文句当也。
世出世法,孝慈第一。以慈心而修孝行,可顺父
母,格鬼神,况出世师长乎。勉旃,无任情率意也。
丈夫不难高明,难于精细。苟精细,则儒理释理,
可分剖同异之致,宗眼教眼,可坐證合一之源矣。
占察行法,蒙昆玉梓梵册,而不肖屡结坛,俱
不获清净轮相,此可信天下后世邪。今誓作背水阵,
掩死关礼之。十二头陀经,俟后或敢著笔,今沈船破
釜时,未暇作空头话也。
不肖三业罪过不少,杂乱垢心,岂致清净轮相。
爰发惭愧,退作但三归人,誓不为师作范,誓不受人
礼拜,誓不出山,誓得清净轮相,不论百日千日,六年
九年,毕死为期。辞嘉兴事竟,嗣当辞留都事也。
宋儒云,才过德者不祥,名过实者有殃,文
过质者莫之与长。旭一人,犯此三病,无怪久滞凡地,
不登圣阶也。旭十二三时,因任道学而谤三宝,此应
堕无閒狱,弥陀四十八愿所不收。善根未殒,密承观
音地藏二大士力,转疑得信,转邪归正。二十年来,力
弘正法,冀消谤法之罪。奈烦恼深厚,于诸戒品,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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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行。癸酉中元拈阄,退作菩萨沙弥,盖以为今比丘
则有馀,为古沙弥则不足,宁舍有馀企不足也。夙障
深重,病魔相缠,从此为九华之隐,以为可终身矣。半
年馀,又渐流布,浸假而新安,而闽地,而苕城,槜李留
都,虚名益盛,实德益荒。今夏感两番奇疾,求死不得。
平日慧解虽了了,实不曾得大受用。且如占察行法
一书,细玩精思,方敢遵古式述成,仔细简点,并无违
背经宗。乃西湖礼四七,不得清净轮相,去年礼二七
不得,今入山礼一七,又一日仍不得。礼忏时烦恼习
气现起,更觉异常。故发决定心,尽舍菩萨沙弥所有
净戒,作一但三归弟子。待了因进山,作千日关房,邀
佛菩萨慈悲拔济。不然者,宁粉此骨于关中矣。
闻杨乘乘与笑禅师龃龉。夫参知识,须领其所
长,不责其所短。法门深远,等觉未尽,况今时知识邪。
法中起过,福反成罪。幸同往释此芥蒂,法门幸甚。
境苦生厌,此苦谛慧也。厌苦则不敢造业,此集
谛慧也。因不生则果不生,此灭谛慧也。殷勤知悔,即
道谛慧也。须陀洹所见,见此而已,阿罗汉所證,證此
而已。舍戒不如法,不必疑,已舍矣。但有世閒性罪,安
更有犯法罪。受戒不如法,举世皆然,亦不必疑。但如
法行一日,便有一日功德,瑜伽师地论,言之甚详,时
当末世不可以正法为例故也。夫犯戒造恶,固有罪
矣,念佛书经,独无福乎。均是佛言,何一信一不信,甘
堕忧疑坑中邪。悔得当,则名胜行,过其宜,则成悔盖。
千经万论,只要人直下安心。安心无术,只知法无性
而已。般若谓过现未来心不可得。华严云,心不妄取
过去法,亦不贪著未来事,不于现在有所住,了达三
世悉空寂。仁者闻之熟矣,胡不时时观察乎。净土痛
快直捷,广大圆融,至顿至易,无机不收,无罪不灭,仁
初发心,便知归向,胡三十馀年,犹半信半疑。特录往
书一¶ 第 341b 页
生公案二则,以助信力,万勿更踌蹰也。但观察现前
一念缘起无生,罪源自涸。此事甚不难,人看得难耳。
妙宗钞一书,不可动一字。盖大小弥陀经,普被
三根,注须通浅深。此经专被韦提希等圆顿大根,令
现悟无生忍,傥作是一心之旨未彻,断无依事修观
之理。云栖谓心粗境细,妙观难成,本诸善导等诸大
祖师,信非臆说。旭谓宋时根性稍利,四明发挥犹略,
若今大师复作,只可详释,何容节要。大匠不为拙工
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此系不小。傥圆解
不十二分透彻,便欲作观,未有不招魔事者。唯持名
一法,千稳百当,而图经及妙宗钞,姑与人结圆顿种。
或众生根性不可妄测,亦自有能解者。若解决不嫌
多,若未解删之于彼何益。且删浅存深,初机益不能
解,若删深存浅,大违经宗。进退思之,万勿萌此念也。
翁出家,当绍莲大师法脉。往者雪公,不耐钳锤,
甘心小就,杨生志大才美,因地欠真,皆作古人,良可
叹悼。旭福鲜障深,聊作村学究句当,赖二三童蒙,未
染近时恶态,仅种金刚种子。傥先有成见者,任掉头
不顾而已。自愧百炼千磨,终未断惑證果,而具缚凡
夫,以肉眼作佛眼用,若教若宗,得无纤毫疑滞。故著
述甚多,皆可考诸佛祖而俟百世,此真自信,非天下
能瞒盰也。承示心经口义,别具见学富才华,傥欲寿
梓,不妨再酌。法门至谊,无容献谀,知不见罪耳。
尊恙郁痰所致,郁又从勘境不破所致也。种种
逆境,可动心忍性,增益不能,皆所以成就自己而已。
世道交丧,儒门久已无人,愿足下矢志为君子儒。近
世学佛人,才听讲只思做法师,才不思做法师,便不
肯究心佛法,学儒人,才读书只思中进士,才不思中
进士,便不读书。殊不知读书,是为圣贤正路,研究佛
法,是成菩提,生西方正路也。哀哉。然佛门犹有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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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成佛者,儒门绝无一人思为圣贤,世安得不乱,乱
安得复治邪。足下果发起决定为圣贤心,而释迦不
暗中摩顶,孔子不昼夜拥护,无有是处。
儒释二学,到家虽别,入门大同。若云尊德性而
道问学,即全性起修之谓也,若云下学而上达,即全
修显性之谓也,未有不圆悟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可
言修證工夫者,亦未有不深修十乘妙观,可阶究竟
极果者。是故近世苟简法门,最易凑泊,最难到家,佛
祖无上心印,最难入手,最易成办。沩山云,此宗难得
其妙,切须仔细用心。可中顿悟正因,便是出尘阶渐。
生生若能不退,佛阶决定可期。上古宗匠之言,类皆
斟酌稳重若此,岂以一棒一喝,一句一偈,谬作极则
者邪。承问诸书,大乘止观,性相总持,实与佛顶玄文,
唯识心要二书,相为表里。苟留心既久,得其血脉,一
代时教,思过半矣。小止观,可依行持。摩诃止观,渊深
宏博,须辅行并观。禅波罗密门,所诠禅法,工夫稍得
力,即取看之可也。六妙门,维摩疏二书,久锢海东。傥
仗鼎力,复照此地,乃千古奇事,日夜祝之。
力疾草法华会义,七旬告成。然每一念及佛道
深远,未尝不涕泪交流。昔沩山三作国王,遂忘宿命,
戒老一念偶误,复为坡仙,證断之难,固不待言矣。又
忆经中阿难白佛,十二因缘,特易解耳。佛语阿难,莫
作是说,除佛一人,馀不能尽因缘性海也。遂举往事
以诃之。昔有阿修罗子,语其父曰,大海特浅浅耳。父
曰,我身长七千由旬,以幻术故,变为十六万八千由
旬,乃穷其底。汝年幼,身仅七百由旬,又未有幻术,何
藐视此海邪。子不信,投身入海,没溺洪波,几至丧命。
父以幻力接出,喘息仅存。佛语阿难,往昔阿修罗王,
即我身是,阿修罗子,即汝身是,汝昔轻视大海,而受
疲苦,今复于我法中,轻视十二因缘甚深法海,当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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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报。于是阿难惭愧改悔,誓不于法起轻易想,至如
来灭后,方办大事,传佛心宗。此解悟之难,又岂容藐
忽哉。念此二难,方切悲痛。谬辱奖誉,以为义句兼到,
解行双圆,不益令我置颜无地邪。
吾人本分中事,如饮水冷煖自知。然有先饮水
知令煖者,分毫瞒他不得。所以十乘观法,须知次位,
傥有观无教,未有不堕增上慢者。既四楞塌地,不同
迷时法华转,便可恒转是经。随文入證,方名不杂用
心。傥不看一字,则此一字仍是碍心之物,岂虚空已
碎,一字尚未碎,大地已沉,一字尚未沉,看则便被他
杂,不成一片邪。幸细思之,当喷饭满案也。
勤心作福,不可但贪清闲。少年清闲,是不祥事,
非折寿则损福。于清闲二字作毒药想,方有少分出
生死路。背经虽好,非出家正务。周利不诵半偈,深證
二种解脱。提婆在家,通十二韦陀,出家通八万法藏,
无救阿鼻地狱,三大劫苦。牛饮水成乳,蛇饮水成毒,
智学成菩提,愚学成生死,不可不深思也。
癸亥春,拜见幽溪尊者时,正堕禅病,未领片
益。戊辰冬,遇归一兄,方悔向日当面错过。曾刺血书
一然香供师伯文,寄至台岭,屈指二十二年矣。台宗
一脉,我兄勇猛仔肩,次达月管公,亦复半壁。观彼会
合玄签,一字弗敢稍易,知不坠家风也。如劣弟者,少
年误中宗门恶毒,放恣之习,沦骨浃髓。今虽痛革,馀
习难除,故私淑台宗,不敢冒认法派。诚恐著述,偶有
出入,反招山外背宗之诮。近述法华会义,因留都久
染,知音大窾,酸臭气味,绝不知权实本迹纲宗,况得
观心悉檀。四益语以三大五小,甫展卷,无不望洋而
退。不得已,窃取文句妙乐之旨,别抒平易显豁之文,
聊作引诱童蒙方便耳。消文分句,不无小殊,教部时
味,敢有他议哉。然置弟门外,不妨称为功臣。收弟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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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则不免为逆子。知我罪我,听之而已。
读修行会义序,知有卓见。但曰修行须修般若,
般若以实相为体,观照为宗,无住生心为因,究竟种
智为果。经云,于法实无所得,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
如来,无有法得菩提。故然灯授记,皆指示初下手时,
以无所得为方便之观门,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者也。居士反判作第一义谛,一可商也。论云,不离佛
世住,供给如来住,求佛教授住,皆点明菩萨位中,分
得真实受用,所谓渐住究竟种智者也,居士反判作
忠恕之语,二可商也。请以喻明,黄帝失珠,罔象得之,
今于法实无所得等,皆罔象之求也,可竟唤作第一
义谛乎。不离佛世,供给如来,求佛教授,皆玄珠之异
名也,可唤作切实功夫乎。虽王文成云,唤戒慎恐惧,
作本体亦得,唤不睹不闻作工夫亦得。然戒慎恐惧
毕竟是达本体之工夫,犹所谓于法实无所得等,不
睹不闻毕竟是工夫所显之本体,犹所谓不离佛世
住等。若直以实无所得等为第一义谛,何异偏空。不
离佛世等为工夫,何异著相。以著相工夫,求偏空义
谛,是背般若,岂修行般若哉。此等关系,迷悟攸分,傥
肯细细理会一番,不唯更有一番真实受用。即古人
鼻孔,亦决不向文字同异中卜度矣。纳近重阅大般
若六百卷,见其义趣愈博愈约,无法不从此出,无法
不归于此。六祖所谓法法皆通,法法皆备,而无一法
可得者,正以无一法可得,故法法皆通,法法皆备也。
无一法可得,最上乘下手工夫。法法皆通,法法皆备,
最上乘圆满本体也。设有一法可得,则被此一法所
碍,不能法法皆通,法法皆备矣。如唐太宗,设不拌丧
家亡身,何得富有天下。直至富有天下,即以天下为
家,天下为身。亡身家者,为莫大身家。是故于法实无
所得,则恒不离佛世。不以相见如来,则恒供给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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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有法得菩提,则能求佛教授。如此方名修行般若,
方可降伏其心,方为住所应住。不然依文解义,三世
佛冤。纵行六波罗密,百千万劫,以有所得为方便,终
名远离甚深般若而已。向谬述破空论,破今人之得
空故也。若无所得,则不得有,亦不得空,亦不得无所
得,何所可破哉。
问意,请直言之。紫柏之问,为要问,切问,妙问,
坐断咽喉问,立断命根问。向彼问处著眼,十个有五
双悟道。居士之问,为呆问,迂问,戏问,不达理路问,佛
所不荅问。若向此胡思乱想,十个有五双发邪。经明
不应思而思,不应问而问,反成毒智也。夫六百卷般
若,心经该之,心经二三百言,照见五蕴一语该之,照
见一语,色心二字该之。凡所照者,无非色摄。凡能照
者,无非心摄,而能所无性,由妄念立故。瞥尔一念,则
为色心本源。究此一念瞥起,起处无从,全依真性。然
真非妄因,何因起妄,真非有外,妄岂外来。展转简责,
毕竟此妄,从何瞥起。此银墙铁壁真疑情,真话头也。
不论年月时劫,只有此个疑团,眉毛与大地厮结,会
须讨个分晓,老鼠入牛角尖,定有倒断处。又如鼠咬
棺材,不穿不歇。如此疑去,勿忘勿助。机缘到时,喷地
悟去,方知世界身心,本是翳眼空花。本来不生,不复
更灭,那得更有无始劫前。最初起念之由可问,如痴
人说梦也。就此喷地悟门,复分浅深邪正,须略言之。
有人得此坐断两头消息,便谓一空永空,无复修證
可论,则为恶取空见,反堕大坑。有人得此了知身心
世界皆如梦影,执著渐轻,修行渐进,则为乾慧。有人
得此知身心世界虽如幻影,唯有真心不生不灭,为
一切生灭所依,由是云兴六度万行,助严真心,自他
两利,则为中道正信。有人得此了妄无生,全是性起。
真性不生不灭,则一切法当下亦皆不生不灭。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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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一切法,造一切法,一切法亦皆具一切法,造一切
法。遂见法法互融互具,互遍互周。虽复重重融具遍
周,亦无所在。虽无所在,而无尽无尽,法法宛然。是谓
具缚凡夫,能知如来秘密之藏,虽是肉眼,即名佛眼。
从始至终,以此佛知佛见而为修行,直至圆满菩提,
归无所得,中閒永无诸委曲相。沩山云,此宗难得其
妙,切须仔细用心,可中顿悟正因,便是出尘阶渐。生
生若能不退,佛阶决定可期。此之谓也。岂似后世讲
士,妄计积功累行,不明平等法性。又岂似今时狂禅,
妄计即心即佛,不知差别义门者邪。然欲发妙悟,或
从思入,或从闻入,事非一概。但先涤旧时知见,令净
尽无馀,方堪有新益耳。
狂言骇听,乃蒙嘉纳,且
承不弃,赐以忠告,字字金錍,可铭可戴。嗟乎,惺兄逝
后,久不闻直谅之言矣,今何幸得此于老居士哉。虽
习气深重,当数数念此良药,渐有瘳也。生平过失多
端,不止动气轻喜二种,尤望不吝直言,令我改革。但
动气一事,有大不得已处。夫五百弟子,各说身因,虽
皆非佛意,而各称善说者,以入门不同,到家则一,又
未知佛实意,皆顺佛权门,故不妨也。傥如杨墨充塞
仁义,则孟子必为之惧,遑恤好辩之讥哉。所以慈明
慢骂诸方,大慧痛诃暗證,罹大祸而不敢避,是或别
有一道,不可以云栖竹林之法例之也。虽然,不肖力
学不怒之威,居士深谅折肱之苦,庶几允当也乎。
尊者台宗独步,不唯近接幽溪之绪,实远继
荆溪之教,非同皋亭一派,有名无实也。曾闻台门多
顺子,乃即中之门,何以有跃冶之金邪。忆甲戌春,见
金若采法华百问,时一笑置之。不意历年七周,未摧
斧钺,今且梓成,何肆无忌惮至此。虽鄙陋浅恶,亦有
一辈生盲,辄从其教,在尊者已不屑诲,其如害愚小
何。昔世尊于提婆达多之逆,必遣舍利弗,广向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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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其过罪,尊能独默然邪。某睹兹僭窃,悲出肺肝,自
附于沐浴请讨之科,姑直批彼邪问,呈诸方丈。法道
陵夷,斯时为甚,坏正教者,不止一金氏。尊者向现居
士身,已作人天重望,况今俨然沙门仪表。释迦智者
荆溪,实式临之,何容诿其责也。
律学之讹,将及千载。义净怀素二师既没,能
知开遮持犯轻重缓急者,绝无其人。近世悯忠大慧
律主,颇纠正小半,犹未复佛世芳规。旭又薄德鲜福,
不足取信于人。寤寐永叹,涕泪交流,大厦将倾,决非
一木所支。迩闻座下奋金刚志,秉智慧炬,革弊遵古,
喜而不寐,冀获良晤,尽献片长,以益明圣。尘归大地,
水入沧溟,座下既得尽善尽美,旭亦无遗珠刖璞之
憾矣。今夏细商集要一遍,遂重治成槁,卷帙较旧不
多,而删繁补要,颇为精鍊,并闻之具眼者。
此一大事因缘,积讹已久。伶俐人往往意见凑
泊,气魄承当,如余集翁辈,可为殷鉴。五灯花一书,岂
不为千古具眼者笑邪。陈旻翁,深心弘护,肉身韦驮。
但本分中事,有时精细巧妙,不愧古人,有时粗疏抹
过,尚不堪与座主提草鞋,亦未经陶鍊耳。渠于法门
极为在行,绝不承当悟字,甚讨便宜。然微窥其意,远
不如做秀才时之虚心矣。世閒科第,果能埋没贤豪
者邪。可畏也。
承谕世俗通病,唯喜热闹道场。诚当世师资,顶
门一针。晨昏佛号悲咒,便是宦海慈航,自利利他,法
皆具足,只恐含元殿里,更觅长安。然丈室留心圆顿
教法,决不同近日伶俐士夫,得便宜处失便宜也。
今夏两番大病垂死。季秋阅藏方竟,仲冬一病
更甚,七昼夜不能坐卧,不能饮食,不可疗治,无术分
解,唯痛哭称佛菩萨名字,求生净土而已。具缚凡夫,
损己利人,人未必利。己之受害如此,平日实唯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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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上用力,尚不得力,况仅从文字上用力者哉。出生
死成菩提,殊非易事。非丈室,谁知此实语也。
济云斗诤,不啻小儿戏。阅儒释宗传,窃议可付
一笑矣。续灯事,遍集明朝语录,乃可成之,非朝夕能
办,未填沟壑,当以三四年为期也。著述须实从自己
胸中流出,方可光前绝后。设非居安资深,左右逢源,
纵博极群书,遍采众长,终是义袭而取,不可谓集大
成也。大菩萨乘愿力阐正法,须如马鸣龙树,智者清
凉,立极千古。若圭峰长水辈,虽各有所得,犹未免为
明眼简点,况其馀哉。乞丈室裁之。憨大师性相通说,
久为教家嗤笑,无能为害。达大师以能所八法所成
释性境二字,不过承鲁庵之讹,习而不察,白璧微瑕
耳。交光用根一语,毒流天下,遗祸无穷,非一言可罄。
宗镜对毕,乞寄还山中,所许通翼,亦乞慨付。
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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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三
* 论
** 参究念佛论
原夫本觉妙明,真如法界。智理无能所之分,依正绝
自他之量。秖因迷妄,遍计横生。背觉性而九界杂陈,
昧真境而三土幻现。劳我世尊,垂慈设教,随众生根
性,示无量法门。或显了说,或隐覆谈,或曲接偏机,渐
令入道,或直投圆种,顿使开明,或从一法中,分别说
为无量,或以异方便,善巧助显一乘。虽复教网万殊,
无非醒九界长梦,令复还元觉,了三土幻翳,令冥契
寂光耳。然了义中最了义,圆顿中极圆顿,方便中第
一方便,无如净土一门。何以言之,随其心净,则佛土
净,见思净超同居,尘沙净超方便,无明净超实报。故
曰,唯佛一人居净土,尚何不了之义。众生心念佛时,
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以一念顿入佛海。故曰,一称南
无佛,皆已成佛道。若人专念弥陀佛,是名无上深妙
禅,岂不至圆至顿。果德愿力不可思议,因心信力亦
不可思议。感应道交,文成印坏,以凡夫而阶不退,未
断惑而得横超。又复三根普被,四土横该,五浊轻净
在同居,体空巧净在方便,三观圆净在实报,究竟觉
净在寂光,尚无等者,矧或过之,是名不可思议功德。
世閒难信之法也。总其大要,须具信愿行三。信则信
事信理,信自信他,信因信果。知心外无土,土外无心,
性外无佛,佛外无性,因必该果,果必彻因。愿则念念
回向,心心趋往。行则无量法门,会归一致。而净土正
行,尤以念佛为首。顾念佛一行,乃有多涂,小经重持
名,楞严但忆念,观经主于观境,大集观佛实相。后世
智彻禅师,复开参究一路,云栖大师极力主张净土,
亦不废其说。但法门虽异,同以净土为归。独参究之
说,既与禅宗相滥,不无淆讹可商。尝试论之。心佛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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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三无差别,果能谛信,斯直知归,未了之人,不妨疑
著。故谁字公案,曲被时机,有大利亦有大害。言大利
者,以念或疲缓,令彼深追力究,助发良多。又未明念
性本空,能所不二,藉此为敲门瓦子,皆有深益,必净
土为主,参究助之,彻与未彻,始不障往生。言大害者,
既涉参究,便单恃己灵,不求佛力,但欲现世发明,不
复愿往,或因疑生障,谓不能生,甚则废置万行,弃舍
经典。古人本意,原欲摄禅归净,于禅宗开此权机。今
人错会,多至舍净从禅,于净宗翻成破法,全乖净业
正因,安冀往生彼国。问,净土为主,参究可当念佛否。
荅,参念皆属行摄,切则参亦往生,不切则念亦不生。
又虽有切行,若信愿为导则往生,无信愿为导则不
生也。问,彻悟人还须往生否。荅,普贤愿王,导归极乐,
初地至十地,皆云不离念佛。怡山发愿,承事十方诸
佛,无有疲劳。百丈清规,课诵送亡等事,无不指归净
土。故天如云,若果悟道,净土之生,万牛莫挽。云栖云,
悟后不愿往生,敢保老兄未悟。是知凡言不必生净
土者,皆是增上慢人,非真入菩萨位者也。问,念佛兼
参究,可为助行,参禅兼愿往,非偷心欤。荅,无禅之净
土,非真净土,无净土之禅,非真禅。然净土之禅,本不
须参究,但一心不乱即静,名号历然即虑。若夫禅之
净土,必须證极净心,非可以理夺事。从上诸祖,凡情
已尽,圣解未忘,不妨随机埽执。后世学人,虽有乾慧,
染习未枯,自非发愿往生,依旧随业轮转。永明四料
简,楚石十念不缺等,正所谓有禅有净,岂偷心也。问,
参究念佛,与止观法门为同为异。荅,理则互融,门实
有异。止观以信入,参究以疑入。止观虽三根普被,而
上根方真得明了,参究虽亦被三根,而上根始获大
总持。且如下根之人,或念佛,或参究,虽未达止观深
理,然理无不具。以置心一处即止,用心参念即观。故
书一¶ 第 344c 页
中根之人,或借解而起念行,或塞解而发参情,虽随
机致用不同,亦皆不失止观大义。惟上根之士,直下
相应,境智一如,观谛不二,斯时念与不念,皆得而究
竟,更无可参。何以故,言前荐得,屈我宗风,句下分明,
沉埋佛祖。故知参究念佛之说,是权非实,是助非正,
虽不可废,尤不可执。废则缺万行中一行,执则以一
行而碍万行也。高明学道之士,试熟计而力行之。
** 慈悲缘苦众生论
自佛性之理不明,同体之谊斯晦。但知好善恶恶,罔
知与乐拔苦,异类傍生,藐若草芥,囹圄罪苦,视作当
然。谁知蠢蠢含生,知觉无别,贸贸恶党,人类是齐,迷
性灵而有意招愆,已为可悯,因夙障而无端罹网,尤
属堪哀。乃有目睹悽惶,耳聆哀叫,不惟漠不关怀,方
且快称应尔。呜呼,悲名拔苦,舍此辈以何缘。慈名与
乐,向善趣而奚益。戒本经云,菩萨于恶人所,起慈悲
心,深于善人,良有以也。未探斯旨,藉口惩非,自恃暂
居福报,邪慢盈怀。庆他剧受苦轮,罗刹无异。岂有稍
悟常住慈心,而无同体切肤之痛者邪。或曰,慈悲与
拔,乃果上之功能,惭愧劝惩,实因中之妙行。故尊崇
贤善,名之为惭。轻拒暴恶,名之为愧。惭愧自严,方能
断恶修善。慈悲利物,乃是接世度生。何得初心,藉口
大圣。噫,误矣。天慈悲惭愧,同称善心,因中乃可同修,
果上方能同满。若如子论,则菩萨不修四无量心,佛
果不名具足惭愧。失既非细,罪乃㳽天,讵知慈悲惭
愧,恰恰相成。有惭愧者,方有慈悲。无慈悲者,即无惭
愧。盖由了达心佛众生三无差别,观佛即心,是生惭
愧。观生即佛,是起慈悲。尊崇本有贤善之性,随愿与
一切众生性德之乐,轻拒迷真暴恶之习,随愿拔一
切众生性德之苦。有一分惭愧,方有一分慈悲,有十
分慈悲,方为十分惭愧。汝今见此同禀血气,同抱灵
书一¶ 第 345a 页
觉之流,背自真心,枉受困苦,不思拯拔,反起傲心,不
惟无慈悲,正属无惭愧耳。傥悟明心性,确知生佛体
同,见此未来诸佛,枉堕三涂八难,便当惕目伤心,胼
手胝足,如饥食渴饮,欲罢不能,何忍视作泛常,反以
救援为迂务邪。只恐前生之善报有限,他世之苦果
无穷,既永隔于圆悲,诸佛亦难授手。今日所以笑傲
苦伦者,他日复为苦伦所笑傲也。悲夫。
** 非时食戒十大益论
客问杜多子曰,吾闻杀盗淫妄,名为性罪,饮酒昏迷,
失智慧种,食众生肉,断大慈悲,是以如来制戒,七众
同遵,固无惑焉。至于常食养身,有何过咎。而非时食
戒,如此严邪,愿闻其旨。杜多子曰,吾正欲申斋法之
要,以轨行人。时哉,问也。夫斋法是十方三世诸佛弟
子,通行大道,出生死法之要津也。愚夫逐逐口腹,甘
为饮食之人,既畏此律检,岂辨其利益。今原如来立
制本意,尽善尽美,何能殚述。略而举之,大益有十。一
断生死缘。经云,一切众生,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又云,
三界众生,皆依饮食而得存活,所谓段食,触食,思食,
识食。由此观之,淫欲固生死正因,饮食乃生死第一
增上缘也。均为五欲所摄,特资此毒身,借之修道,不
能全断,然设得时食,尚作旷野食子肉想,何容恣意
于非时邪。二表中道义。台宗云,午前进食,表方便道,
犹似有法可得,过中不食,表除中道外,更无所需。此
之理观,全托事境,傥粗戒尚不自持,非同俗人。夜犹
饮食,放纵之不及,即同外道。日啖一麻一麦之太过,
行不适中,妙理何由契会。三调身少病。脾主信,数数
食,最能伤脾,故玄门以戒晚食为养生善术,岂名忍
饿。四道业尊崇。赵州云,二时粥饭,是杂用心处,二时
已杂,况三四邪。儒曰,饮食之人,则人贱之。今恪守斋
法,专精办道,道业自隆。五坚固戒品。晚食助火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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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长淫心,今寂尔清净,戒体坚牢。六堪能修定。断其
杂食乱想,身心轻利,取定不难。七出生智慧。晚餐助
昏盖,今清净惺寂,不障观慧,又于四种食,如法作厌
离想,即能断三界惑。八离鬼畜业。畜生午后食,鬼夜
食,不持斋法,鬼畜无异,牵入其类,持此斋法,远离二
趣生缘。九不恼檀信。谓长乞食者,设午后更复持钵,
则终日但见沙门往还,必令施主生恼,今午后惟晏
坐修道,能令僧俗皆安。十不扰行人。今时丛林晚餐,
厨人惟事炊爨,终身碌碌,不异佣工,斋法若明,则无
此烦扰,共修道业。是以诸佛出世,必立此制,乃至在
家居士,犹令于月六斋日,受八关斋法,以种永出因
缘,况沙弥比丘,可无惭无愧,非时受食邪。设有病苦
因缘,佛自立非时浆,七日药以济之,断无以晚食为
药石之理也。愿高明者,深信而力行之。
** 念佛即禅观论
或问藕益子曰,参禅教观,与念佛法门,同邪异邪。荅
曰,同异皆戏论也,即亦同亦异,非同非异,亦戏论也。
以三种法门,无不离四句故。若知一切法,无非即心
自性,仍可四句而诠显之。何者,梵语禅那,此云静虑。
静即是定,虑即是慧,静即止,虑即观,静即寂,虑即照,
是故定慧也,止观也,寂照也,皆一体而异名也。或谓
寂照约性,馀二约修,止观约因,定慧约果,不过一往
语耳。夫吾人现前一念心性,虽昏迷倒惑,灵知终不
可灭,虽流转纷扰,本体终未尝动,此岂非寂照真源,
止观血脉,定慧根据乎。究此现前一念心性,名为参
禅,达此现前一念心性,名为止观,思惟忆持此现前
一念心性,名为念佛。盖念者始觉之智,佛者本觉之
理也。就此念佛法门,有念自佛他佛自他佛之不同。
若单念自佛,与参禅止观全同。若单念他佛,与参禅
止观,亦异亦同。若双念自他佛,与参禅止观,非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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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夫念自佛者,是四念处观,所谓观身,观受,观心,观
法。若一切法门,不为四念处所摄,即外道法。故知与
禅观同也。夫念他佛者,或念相好,或法门,或实相,或
不能作此三种念者,则但持名号。若念相好,一往似
与禅观异,然必止息异缘,专观彼佛,则仍与止观同,
亦仍与静虑同也。念法门者,例此可知。若念实相,虽
托他果佛为异,然终无两种实相,究竟是同。若持名
号,一往亦与禅观异,然无论解与不解,而所持之名,
当体无非一境三谛,能持之心,当体无非一心三观。
故曰,明珠投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佛号投于乱心,
乱心不得不一。是则心无异缘即是静是止,名号历
历,即是虑是观,亦究竟同也。夫双念自他佛者,了知
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乃托他佛,助显本性,由悟本性,
故与禅观非异,由托他佛,故与禅观非同。是谓胜异
方便,无上法门。文殊般若经,般舟三昧经,观无量寿
佛经等皆明此圆顿了义,而妙宗钞申之为详。凡栖
心净土之士,不可不熟究而力行之也。
* 辩
** 戒衣辩讹
出家有戒衣,犹居官有公服也。戒既七众不同,衣岂
一概无别。佛为比丘,则制三衣,一僧伽梨本宜九条,
或十二条。贫窭无措,事不获已,乃用二十五条,名后
后品,非上上品也,二郁多罗僧,惟用七条。三安陀会,
惟用五条。此三皆名袈裟,以是坏色,非彩色故,亦名
田衣,以其形似水田,又僧为人世福田也。为比丘尼,
则制五衣,三衣如上,加掩腋衣,浴衣也。为沙弥,则制
二衣,一上衣,即无缝袈裟,亦名缦条衣,色与比丘同,
制与比丘异,但直缝之,不许刺叶。故律部云,求寂之
徒,缦条是服,辄披五条,深为罪滥。盖沙弥虽已出家,
尚未入僧宝数,是故五条,犹不许披,况七条九条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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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二内衣,即掩腋衣之类,梵称僧脚崎也。为菩萨优
婆塞,则令畜无缝三衣,制与沙弥同,入坛行道,方许
披之,平日不得披著,所以与沙弥别也。今时衣制,大
违律法,其讹有十,请备陈之。受沙弥戒,便令具足三
衣,一讹也。沙弥擅披七条,竟与比丘无别,二讹也。前
人无知妄作,辄令优婆塞得披三衣,后人矫枉过正,
并禁优婆塞不畜缦衣,三讹也。一切衣制,皆以竖三
肘横五肘为度,纵稍稍增减,咸须随身随臂,今竖三
横六,谬云摺时取方,四讹也。田衣但取形似畦畔,今
谬云须通水路,五讹也。五条七条等,不过割截使异
俗服,今谬云,表于须弥日月四天王等,六讹也。僧伽
梨,本翻大衣,今谬称祖衣,七讹也。三衣之制,千佛所
同,故即名千佛衣,正讹集中已辩,今尚有绣佛在衣
者,八讹也。一切出家所用衣服卧具,以坏色故,总名
袈裟,今返以五彩为之,九讹也。佛与大迦叶以衣贸
衣,所以彰其头陀胜德,令持衣远待弥勒,所以助成
龙华佛事,达磨传衣二祖,所以表信,令人不疑,今有
不受戒律,但付衣者,进无正法眼藏心印可传,退无
比丘沙弥名位可守,不惟仅成世谛流布,亦且大乱
圣贤幢相,十讹也。呜呼。仅一戒衣,其讹若此,奈何正
法不沦替邪。有志之士,请头头法法,咸遵佛制,期于
自利利他,勿谓此是著相,躲身于无相坑中也。
** 法派称呼辩
客问藕益子曰,出家法派,族姓宗谱也,子为不然,何
邪。荅曰,世閒至亲,莫如滴血,出世至亲,莫如法道。法
道本离名相,岂以名字为派哉。佛虽曰,四河入海,皆
失本名,四姓出家,同称释子。此但一其姓耳,岂必更
一其名,是故憍陈如,大迦叶,目犍连等,皆俗氏也,阿
难陀,莎伽陀,阿那律等,皆俗名也。出家證果,当时咸
以此称之,后世亦以此传之。然则别命法名,已非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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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矣,况法派乎。其在东土,五祖下出二人,南曰惠能,
北曰神秀,马祖下出三人,西堂曰智藏,百丈曰怀海,
南泉曰普愿。且南岳既名怀让,百丈为其嫡孙,未尝
避之,宗门果有派乎。北齐师也,南岳徒也,师名慧文,
徒名慧思,慈云四明,同师宝云,一名遵式,一名知礼,
天台果有派乎。又宗门有大本小本,天台有大威小
威,法名果足论乎。降而近世,虽法派之说已行,高尚
者,犹然弗屑。如密藏名道开,介山名传如,对峰名真
弘,澹居名法铠,寒灰名如奇,皆不失为紫柏弟子,善
知识果有派乎。巢松名慧浸,一雨名通润,蕴璞名如
愚,皆不失为雪浪弟子,法师果有派乎。惟其道无足
传,法无足授,不知戒律之当尊,不知绍继之正务,为
师者但贪眷属,为徒者专附势利,遂以虚名互相羁
系,师资实义埽地矣。岂不痛哉。客曰,法派之非,既闻
命矣,法门兄弟,缁素无閒邪。荅曰,同门列为兄弟,岂
惟不知出世法,亦不知世法者也。且如公卿也,百寮
也,胥吏也,万民也,皆天子臣庶也,然百寮不得呼公
卿为兄弟,乃至万民不得呼吏胥为兄弟,何也。分异
故也。佛法亦尔,比丘之法,多己十夏者,为与和尚等,
多已五夏者,为阿阇黎等。比丘尼之奉八敬法也,虽
百夏礼初学比丘足。夫比丘尼已入僧宝数,特以比
丘为上众,尼为下众,其礼数悬绝如此,况式叉摩那。
但学法,未预众僧法事者乎。又况沙弥,沙弥尼,但同
僧利养,未入僧数者乎。欲称比丘为兄弟,何异有司
称宰辅为兄弟也。又况优婆塞等,并无僧相,不得同
僧利养者乎。欲称沙弥为兄弟,何异民庶称有司为
兄弟也。且佛之初出世也,提谓长者,先受五戒,称佛
为师矣。五比丘后方师佛,提谓非兄,五比丘非弟乎。
乃佛之授与三归也,则曰,归依未来僧,是不惟不敢
以五比丘为弟,并不敢以五比丘为兄,以其归依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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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一切僧皆我师也,乃至最后须跋陀罗,亦我师也。
今世俗士,择一名德比丘礼事之,窃窃然矜曰,吾某
知识某法师门人也。彼知识法师者,亦窃窃然矜曰,
彼某居士某宰官归依于我者也。噫。果若此,则应曰,
归依佛,归依法,结交一大德可也,可云归依僧也与
哉。须达多之初闻佛名,夜趋见佛也,甫闻说法,即證
三果,已入胜义僧宝数矣,既而造精舍于祇桓,供佛
及僧。凡新出家未知佛法者,须达多日为教授,必礼
出家人足已,然后说法,宁惟不敢以教授师自居,不
敢以兄自居,并不敢以弟自居,而兄视新出家人也。
罗睺罗之出家也,以舍利弗为和尚,均提之出家也,
亦以舍利弗为和尚,罗睺为比丘,均提尚为沙弥,不
闻其称罗睺为兄也。则住持二宝之体最严,亦犹朝
廷之礼故也。朝廷无礼法,上下不辨,而天下乱。佛法
无律仪,七众不辨,而化道绝,可弗辩乎。
* 议
** 儒释宗传窃议
大道之在人心,古今唯此一理,非佛祖圣贤所得
私也。统乎至异,汇乎至同,非儒释老所能局也。剋
实论之,道非世閒,非出世閒,而以道入真,则名出
世,以道入俗,则名世閒。真与俗皆迹也,迹不离道,
而执迹以言道,则道隐。故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
而下者谓之器。又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呜呼。今
之求道于迹者,乌能下学而上达,直明心性,迥超
异同窠臼也。夫尝试言之,道无一,安得执一以为
道。道无三,安得分三教以求道。特以真俗之迹,姑
妄拟焉,则儒与老,皆乘真以御俗,令俗不逆真者
也。释乃即俗以明真,真不混俗者也。故儒与老主
治世,而密为出世阶,释主出世,而明为世閒祐。至
于内丹外丹,本非老氏宗旨,不足辩。然则,言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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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与孔皆在其中矣。言释而禅与教皆在其中矣。
故但云儒释宗传窃议。
儒之于道学也久矣,上古无文字,无可徵,可徵始于
尧舜。尧允执厥中,舜危微精一,皆心外无法,故天地
赖以位,万物赖以育,贯彻古今万世,不能踰其道也。
嗣禹,皋陶之见知,汤之闻知,不过还知此心此理而
已。知之则近见亦可,远闻亦可,不以远近为亲疏也。
乃韩愈云,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嗟嗟,是何
物也,可互相传乎。譬诸射树,的而专注之,先有巧力
者先中,后有巧力者后中,或在同时,或在异世,贵各
中的而已矣。的非可传也,巧非可传也,力非可传也。
谓之曰见知闻知则可,谓以是相传可乎哉。
见知
不唯禹皋也,凡稷,契,伯益等皆见而知之者也。闻知
不唯汤也,伊尹耕于有莘之野,乐尧舜之道,则于汤
为见知,于尧舜禹等亦为闻而知之者也。
文王既
没,武周又逝,柱下史闻而知之。孔子问礼,叹为犹龙,
则于老聃又为见而知之,门人推崇厥师,不复齿及
老氏,孟子亦蹈其旧辙耳。
颜于孔,诚见知也,但继
孔学,又先孔亡,不同太公之于文王,伊尹之于汤,禹
之于舜也,故孟子不言之。
颜渊死,子哭之恸,再叹
今也则亡。故古人云,颜子没,而圣学亡,非虚语也。孟
子曰,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盖亦不敢虚妄
承当者欤。
老氏之学,盖公等得其少分以治汉,汉
则大治。孔孟之学,汉代绝响。
北宋周濂溪定性书
云,性者刚柔善恶中而已矣。太极图说云,太极本无
极也。细玩二语,真得孔颜心法者也。后儒纷纷解释,
罕有知其语脉者。且云,定性书可以不作。噫,可哀矣。
即及门之士,明道似曾子子思,伊川似子夏而已。
南宋陆象山,先立乎其大者,乃得孟氏心法者乎。然
不信太极无极,展转拨之,紫阳又展转救之。吾观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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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救者,皆非实知周子也。
王阳明龙场大悟,提致
良知三字,为作圣真诀,虽曰颜子复生,不亦可乎。
释之于道学也,十方三世无不彻也,此界此时,则始
于释迦,继于迦叶难陀等也。其在震旦,则远公造法
性论,罗什叹其未见佛经,能知佛理。北齐慧文大师,
读龙树中论,悟圆顿心宗,二并可称闻而知之。菩提,
达磨大师,受记东化,可称见而知之。
远公后,凡修
净业得往生者,皆见知闻知之流类也。有人仅立莲
宗七祖,但约行化最专者耳。然四明尊者,慈云忏主
等,何尝不以净土行化。而智者大师十疑论,飞锡法
师宝王论,天如禅师净土或问,楚石禅师怀净土诗,
妙协法师念佛直指,尤于净土法门有功。至若近世,
则幽溪师生无生论,袁中郎西方合论,皆远公之的
裔也。
达磨传至六祖,乃有南岳青原二甘露门。门
似二,道无二也,二则毒药,非甘露也。又数传而为五
宗,人有五,宗非五也,五则枝条,非宗本也。譬如阿耨
达池,一水流为四河,归于大海,河有四,水无四也。今
不知池之一,不知水之一,不知海之一,独从四河阔
狭曲直远近起见,互相是非,可谓智乎。
继北齐者,
有南岳思大师,出大乘止观法门四卷,真圆顿心要
也。次有天台顗大师,出三种止观,法华玄义文句,及
维摩,仁王,金光明,普门品,十六观等疏,于是教观大
备。历五传至荆溪,其道中兴。又八传至四明,道乃重
振。此后裂为三家,渐式微矣。
唐玄装法师,遍游天
竺,学唯识宗于戒贤法师,尽其所知,旁搜其所未知,
广大精微。真弥勒天亲之子,释迦文佛之远孙也。慈
恩基师,虽实继之,然观所撰法华赞玄,则灵山法道
恐未全知。无怪乎唯识一书,本是破二执神剑,反流
为名相之学,亦可悲矣。
贤首法藏国师,得武后为
其门徒,声名藉甚,疏晋译华严经,经既未备,疏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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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故不复传。所传起信论疏,浅陋支离,甚失马鸣大
师宗旨,殊不足观。方山李长者有新华严经论,颇得
大纲。清凉观国师,复出疏钞,纲目并举,可谓登杂华
之堂矣。后世缁素,往往独喜方山,大抵是心粗气浮
故耳。不知清凉,虽遥嗣贤首,实青出于蓝也。圭峰则
是荷泽知见宗徒,支离矛盾,安能光显清凉之道。
禅宗自楚石琦大师后,未闻其人也,庶几紫柏老人
乎。寿昌无明师,亦不愧古人风格。
台宗绝响已久,
百松觉公称为鸣阳孤凤,仅出三千有门颂略解,及
楞严百问耳。幽溪继之,一时称盛,然唯生无生论,足
称完璧,而自所最得意圆通疏,殊为不满人意,何哉。
但能趺坐书空,作妙法莲华经字,脱然西逝,则诚莲
华国里人矣。
云栖宏大师,极力主张净土,赞戒赞
教赞禅,痛斥口头三昧,真救世菩萨也。憨山清大师,
扩复曹溪祖庭,晚年掩关念佛,昼夜课六万声,故坐
逝后,二十馀年,开龛视之,全身不散,遂与六祖同留
肉身,人天瞻仰,得非莲宗列祖乎。
或曰,佛祖之道,
必师资授受,方有的据,否则法嗣未详,终难取信。无
名子应之曰,譬诸世主,桀非传自大禹,纣非传自成
汤者乎。身苟无道,天子而不若匹夫矣。今之虽有师
承,颠覆如来教戒者,何以异此。汉之高祖,明之太祖,
并起草莽,谁授以帝位乎。苟得其道,匹夫而竟开大
统矣。今之虽乏师承,能自契合佛祖心印者,亦奚不
然。必如子论,是但许有见而知之,不许有闻而知之
者矣,可乎哉。且子又不闻,有师资具足,皆不足齿及
者乎。譬如俳优及相搏者,岂无师资授受,然不过戏
剧及斗诤法耳。吾故曰,执迹以言道,则道隐。譬诸射
者,期各中的焉耳。十方三世,唯此一的,常住不变,何
俟于传。巧之与力,存乎其人,父不能传之子,子不能
得之父,有何所传。或见而知之,或闻而知之,及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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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也,正知其不可传者也。谓有可传,则不至于戏
剧斗诤不止,非佛祖圣贤之道也已。
* 记
** 介石居记
自寂光之性,翳于五住尘劳,一切含识,鲜有恒居,虽
四禅四空,及方便土,亦属旅泊。然以正法眼观,则世
閒相即常住相,妙在不为物转,便能转物。故楞严云,
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华,本无所有,元是菩提
妙净明体。盖惟达无所有,方契菩提。傥逐境生情,流
转从兹相续矣。予读豫之六二曰,介于石,不终日。未
尝不掩卷太息也。夫六道豫有,二乘豫空,藏通菩萨,
豫于度幻,别教大士,豫于但中。皆未了法界随无明
流,岂若圆顿初心,悟因缘即空假中。法本无住,物亦
不迁,是则几之微也,不容一瞬,况终日乎。无生刹那,
名之为介,常自寂灭,喻之以石,融刹土于毫端,会古
今于当念。以三无差别,而获二殊胜,不谄不渎,义极
于此,谁谓宣尼心学仅在六合内,而牟尼法要不在
日用閒哉。权可居士,额其居曰介石,因记之。
** 游鸳湖宝寿堂记
甲申中秋前四日,广若姚居士,邀予游于别室。室在
鸳湖滨,去五龙桥数武。其地幽胜,红蓼夹径,无阶砌
排耦之繁,荷叶满池,莲香尚馥,池北屋宇,皆朴素古
简。循廊而东,则宝寿堂在焉。广若语予曰,此堂昔本
僧居,先君时沦为俗舍。后因重事覆苫,于梁閒得金
刚经一卷,工人异之,持以告予。予先夜曾得梦,梦至
一破厅,有僧募予三百金,予未许。僧云,当以事證。遂
指其地,忽有塔从地涌出。告予云,汝本欠此塔缘三
百金,须填还也。次日忽闻梁中得经,遂往视之,蹑梯
而上,觌面真如塔随身涌现,宛同梦中所见。故今复
为僧舍,以奉吾母,并净侣数十人,咸此熏修焉。予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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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梦之一法,至幻而至灵,一夕中普能现三世事。试
观法华安乐行品,始初心终妙觉,总不出如梦三昧。
故知三界诸法,诚无非梦也,成佛之梦,岂真梦幻也
哉。广若居士,信梦醒无二,便能践梦中诺,而舍园为
庵,且成出世大孝。今日游此堂闻此语者,皆印入于
广若之一梦,而予复梦为之记如此。
** 端氏往生记
乙酉冬,全城章絜之,以二先人行实乞言,予拈念佛
三昧印之。今居士追忆二先人之信佛,实由乃室端
氏,更乞一言表彰,兼欲决其所疑。藕益道人,生平不
浪为人作传,独往生传,则不待请,然必见闻彰灼乃
作。予与絜之交未久,此山去全成远,予又未履其处,
似未可附见闻彰灼之科。但絜之笃信谦谨,非肯诳
语者,且于大法有疑,可不为决,请即其言而导其意。
其言曰,亡室端氏,年十七适某家,即与某同志茹素。
好惠施,无私积,不喜珍饰绮服,不恚骂给侍人。孝事
翁姑恐不逮,知不生育,遂买妾事某。专心持珠念佛,
一载有馀,病笃,请姑同声念佛。欲辞去,姑高唤令住。
俟胞弟端尚卿相会,乃延至次日,与弟诀别,声如男
子,剧谈礼义孝友大节,半日不倦。至暮复请姑助念
佛,三日不沾饮食,不发馀言,以崇祯癸未八月二十
九日,吉祥而逝。某父因此感发,越七日坐逝,次年秋
某母复秉归戒而终。适闻观经疏钞,谓临终十念成
就,亦得往生,未审亡室,获往生邪。藕益道人闻而叹
曰,甚矣,心力不可思议,佛力不可思议,夙世善根信
根不可思议也。鹦鹉鸲鹆,犹得往生,谓念佛人不得
往生,可乎。吾辈生于末世,既无天眼,又无宿命智通,
佛语不信,更信何语。苟于佛语谛信无疑,则娑婆何
啻旅邸,净土何啻家乡。独怪夫聪明伶俐纳子,曾女
流之弗若,深可悲耳。予少年猛志参究,视佛祖果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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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掇之,冀欲以此报父母不报之恩。中岁多障多病,
今乃一意西驰,而散心弘法,计功定位,仅堪下品下
生。每一念及法界父母,不禁血泪交流,反不如端氏
女,先享莲宫之乐,且拔其舅姑同出苦轮,成出世大
孝。居士但求之己,若不疑己心即是佛心,即更不疑
佛语。若于佛语不疑,即于善女之生净土,亦不疑矣。
嗟乎,此事絜之家事,此语絜之亲语,而得生不得生
之疑,尚徵于予乃信。后之读斯记者,可不速谛信自
心,如端氏女之操往生左劵于不忒哉。
** 祖堂幽栖禅寺大悲坛记
如来显密二教,并具四种悉檀,而密教尤重坛仪。盖
全理成事,全事摄理,直以事境为谛观,本非仅托事
表法而已。观世音菩萨,慈遍刹海,于娑婆世界更有
大因缘,其所说咒,藏中最多,唯大悲心咒,流通独盛。
有宋四明尊者,法智大师,佛子罗睺再来,专修密行,
依天台教观,创立大悲三昧行法,十科行道,十乘观
心,并是佛祖秘要,万法总持,岂徒以音声色相为观
美哉。近世武林流通特广,谬乱多端,予不得已,特为
之辩讹矣。祖堂湛持如公为远痕禅师高足,雪浪大
师法孙,曩在真寂,躬修此行,凡历四期。次住匡山豆
叶坪,奉为日课。后因师兄如幻行公,偕护法二白蔡
居士,登山邀请主幽栖事,遂发愿云,设欲某服役禅
堂,必建大悲忏坛,以践闻熏闻修实益。于是拮据七
年,始获就绪。坛在藏经阁右,佛像南向,大悲像东向,
坛右为观堂,及斋堂浴室侍者寮等。大功既竣,请予
为记,令后裔有闻。予惟湛公,久参耆宿,不主先入之
言,毅然听予改正积讹,真大豪杰。而公且嘱予曰,某
生平精力,竭在兹坛,恐后裔无知浸假,又讹而为逸
老堂也,亦必藉一言预为之正。予惧,爰秉笔勒词曰,
大悲三昧,含灵本具。旷劫迷之,轮回诸趣。菩萨弘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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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巧度。文字性空,演妙章句。如法诵持,靡不感赴。
四明行仪,万古流布。久而失真,吾为此惧。辨讹初宣,
群小争怒。勇矣湛公,不迷岐路。筑此净坛,龙天呵护。
维此坛室,千秋一日。斋法肃恭,食时勿失。禅侣熏修,
勿令老逸。冬夏安居,春秋努力。行愿相资,同归净域。
虚空可尽,弘誓不息。若有违者,法门败德。持咒神王,
必相排殛。仰乞威灵,證兹真实。百亿其年,永垂芳式。
** 祖堂幽栖禅寺藏经阁记
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宗教不容
两分彰矣。摩诃迦叶,西土初祖也,佛示寂,不供养舍
利,惟事结集法藏。菩提达磨,东土初祖也,力埽依文
解义之习,仍以楞伽印心。岂似后世僭窃位号,争去
王室典籍,恣其吞并暴虐哉。祖堂幽栖寺,本融祖习
坐观心地,后得四祖点悟,遂传大法,其道远播双径。
芙蓉峰下,寥寥久矣。正德年閒,有临济子孙,号海天
者,来居此地,嗣有雪浪大师,乃慈恩再来,于时受法
者,为瑞麟诸公。而紫柏大师亦曾杖笠相访,盖自有
唐以来,未有盛于斯际者也。雪师寂,高足远痕法主
继守丛席,远公逝,高足如幻法主又继守之,以授乃
弟湛持如公。湛公久参真寂闻谷老人,隐居匡岳,既
应请,遂放下身心,专营佛事,七八年来,未有閒。今诸
愿已毕,惟藏阁功仅将半,适予应请弘演法华,湛公
谓宜一言以纪其事。予于大悲忏坛,先有记铭,今藏
阁虽未告成,实予心所最急者。盖佛祖慧命,全赖三
藏始传,缅惟宋朝藏板有十馀部,今仅存南北二藏,
颇模糊。嘉兴书本藏经,犹未全足,真九鼎一丝之惧。
且鼠即鸟空辈,视经典如怨家,傥不力为护持,将有
不忍言者。湛公之急急以此为务,其如来所使,行如
来事者邪。请即以此语,告我同仁,必当共发胜心,请
即留此语,勒之坚石,必当俟百世不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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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庆寺重建殿阁碑记
像教之设,肇自佛世,来自汉时,大盛于南北六朝,历
唐宋来,未尝稍替。故琳宫梵刹,星布九州,凡名山胜
地,无不有住持三宝为世福田者。由觉法和合之义,
民之秉彝,非可泯也。然住持三宝,本从一体三宝建
立,而一体三宝,必藉住持三宝显明,明则成己成物,
自庆庆他,所以暂废还兴,无非全性起修之妙应耳。
松陵西南隅,七十馀里,有麻溪焉。溪南为明庆寺,宛
在水中,形如菡萏,背缥渺,面旷野,左右两漾,群流合
襟。开山者,为晚唐智诜禅师。宋乾符閒,有秘谧师,建
益友堂。其言曰,凡三藏之士,敛迹于斯,皆我益友也。
则尊贤取善之风可想矣。宣德年,纳子广善,扩其址,
规模弘敞。万历甲戌,殿阁禅堂,一夕灰烬,历四十馀
年,仅睹瓦砾。逮戊午年,本寺顺苍郁公,矢志恢复,身
董其役,不辞劳苦。于是莲宇松涧等,竭诚助之,一时
缁素响应,财施力施,劝赞随喜。未几,大殿鼎新,山门
廊庑,香积僧寮,渐次毕举。其閒输粟布金者,未易悉
数,而仲继峰居士为最。书本大藏,则寓中念公独成
之。自是安居者,有尊像瞻礼,有法宝展玩,云水者夜
可息,昼可啜,俨复唐宋旧观,永甲松陵众刹矣。窃思
创业难于勇进,守成利于坚贞,非勇进莫能为先,非
坚贞无以善后。今之片瓦一椽,茎薪粒米,无非前人
捍劳忍苦所致,檀信减割身口所成,是宜记厥始末,
以告未闻,庶几善继善述,久久勿替者也。
灵峰藕益大师宗论卷第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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