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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西河集卷九十九
翰林院检讨毛奇龄撰
墓志铭
毛稚黄墓志铭
当甲乙之际士君子弃置今学学古人为文辞往往萃一
二指名者互相标许维时临安诸君则有所谓西泠十子
者实以稚黄为项领云尝与山阴张杉始宁徐仲子过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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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与论古韵不合座客陆圻西泠十子之一也嘿而视不
置臧否仲子曰景宣宁独无一言乎曰二毛难降予之所
以不禽也盖戏以两人为不相下矣及予官京师高阳相
公迎询曰闻君有难兄称大小毛子今安在意谓先教谕
也予以稚黄对相公曰非三毛乎时严州毛会侯以推官
改祥符令荐京师工古今学京师为之语曰浙中三毛东
南文豪则又以稚黄与予及会侯而三也予既谢不敏然
私念会侯与予以被荐名京师而稚黄家居尚为人称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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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暨予请假归会会侯来临安按察佟公遣两公子择
良日请召宾客治巨舰于湖延予三人坐上坐而稚黄
以年长祭酒当是时四方宾客在坐者多请教稚黄稚
黄各有以应之既而稚黄死会侯哭曰三毛巳亡其一
矣康熙庚午八月日孝子熊臣等将卜葬于西湖青石
桥先茔之傍扶服请铭予考毛氏谱大抵汴宋以前无
二族而予族以南迁后徙居馀姚谓之浙东毛氏惟君
与会侯俱居浙西而君自为族其族谱为君所自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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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自宣和御史扈跸而南九传入明有平易公者其兄
凤仪公举洪武乡试官教谕平易公再传至孟远公其
弟竹轩公举景泰乡试官南安府知府孟远公四传至
继斋公则君父也君祖慎斋公笃行而君父继之号继
斋生君时母许梦虎登于床占之者曰大人虎变其文
炳也是儿后以文显乎君六岁能辩四声八岁能诗十
岁能属文十八岁著白榆堂诗镂之版华亭陈子龙为
绍兴推官见而咨嗟于其赴行省特诣君君感其知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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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之时复有歊景楼诗质子龙子龙为之序后因过绍
兴谒子龙官署会山阴刘中丞讲学于蕺山之麓君执
贽问性命之学当是时君方弃举义与诸子赋诗谈道
而专于力行事父母色养遇父母有疾告庙请代居丧
尽礼一切凶功皆身自历之临飨祀以诚禁日虽远岁
必衣幍其于从父昆弟及族党亲里虽葭莩皆以厚遇
之尝卖所居屋偿责忽念女兄与其夫未葬出所卖屋
金营葬事或难之君曰假使女兄为兄者则此卖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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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均有也区区营葬事而又何有康熙癸亥浙抚王君
修通志请召诸名士丐以属笔次及君君所豋载必择
忠孝节义事及乙丑继抚赵君每月朔望讲学明伦堂
令三学司教咨请德望素闻者司教以君应君力辞之
不获曰昔子夏设教于西河使人疑其似夫子而曾子
责之今东皋张先生吾师也吾敢背吾师以膺此任卒
不就其慎如此君作诗以大雅为主文不一格自两汉
以暨唐宋皆有之至于辨析则反覆侃侃必本经术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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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郑玄王肃之概尝曰文须具根柢根柢者如草木之
有根荄也然而根柢无他诚厚虚静而巳矣诚通天心
厚养元气虚则受益静乃生慧诚厚虚静四字当记文
章本根端在乎是每自颂之为作文箴云君自执贽蕺
山后即有志圣学始尝傍览二氏书久之以其说滥漫
弃去究观有宋诸儒习语取其有裨实行者题曰针心
慎钞盖以自为针砭也其论学以宋儒为归独大学格
物则专主去欲谓欲去则理存所谓闲邪而存诚克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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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复礼也大学首功莫大乎是且朱子注首节亦曰物
欲所蔽又曰无一毫人欲之私是亦未尝不以去欲为
首功人顾不察耳尝以斯旨与学者往复辨难约数千
万言观者叹伏顾生平好谈韵学著韵学指归以为字
有声有音有韵而韵为尤要顾韵有六条一曰穿鼻二
曰展辅三曰敛唇四曰抵腭五曰直喉六曰闭口又撰
唐韵四声表及词韵南曲韵诸书其大指与柴氏韵通
顾氏韵正相表里其他所著有思古堂集匡林巽书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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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说录毛驰黄集小匡文钞圣学真语格物问答东苑
文钞东苑诗钞蕊云集晚唱诗辨坻韵白鸾情集选填
词名解诸书皆镂版行世其未镂者存于家君少无宦
情后以父命为诸生及父殁仍弃如故顾有奇疾夏月
衣重裘如五石匏首戴帻数重叠蓐三十层于床上干
覆斗而僵其中声息
然每呼人则以手击椸然卒
不死后忽得脾疾自夏六月至十月不起君初名先舒
字稚黄钱唐人既而名骙为仁和诸生更字驰黄娶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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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副娶王氏曹氏朱氏子三长熊臣次鸠臣次豹臣皆
曹出女三长适徐邺即世臣仲子也胡出次殇次适金
大章王出君生于泰昌元年十月十五日寅时卒于康
熙二十七年十月初五日子时享年六十有九乃为铭
曰
浙之东西有三毛生比诸管邴以君首龙惟临安初士
烦于林后逮苓落徒存典型乃复弃此何用为情所赖
力学格致说精生平著书且不一名嗣子克衍既而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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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夜台无烛亦可以瞑生不满百三二而嬴相去何几
而犹涕零南山之石原非坚贞所不磨者第视此铭顾
为铭者三人中人
诰授嘉议大夫布政使司参政赵君暨
诰封许恭人合葬墓志铭
故嘉议大夫陜西督粮道布政使司参政赵君请疾归
杭州康熙二十八年巳巳十一月七日卒于家距生明
万历癸丑享年七十七孝子承熿等稽首请铭先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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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许恭人以康熙二十一年壬戌四月十一日巳先君
卒于长沙官舍距生甲寅岁减君年一稔曾谒予宗仲
知祥符县事际可志其文柩堂未书丹也至是谋合圹
而并请予铭㓤于石君讳廷标字叔文少就试于两浙
提学副使黎君补诸生值父光禄公卒于官君丁年走
京师持父丧归钱唐
大清兴
世祖章皇帝建年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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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选天下奇才异能者授府县官君乡贡应
诏除福建汀州府永定县知县县久薮贼又天下初定
瓯越疆新开居民易骪玩为奸君婴城一年府例颁春
将迎之东郊守者难之君覆甲隍间而集诸耆老率儿
童伎乐张䌽设仗辟闉都以迎贼不疑有备群趋之覆
起掩杀撤环数十里会学使行部君复树新志前导猎
猎出郭迎学使贼皇惑不知所为相视不敢前巳而散
去迁湖广衡州府同知至则知府通判推官皆以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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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摄府厅事湖南烽火接岭徼当献贼草杀后觜膏原
野君设法救恤外捍逋寇而内养遗孑如是有年会阁
臣洪公经略五省驻节长衡间咨询文武有用之士督
抚以君应荐第一时贼众距武冈州踰十万宝庆告急
迁君长宝分守道开牙宝庆会文武将帅多不和君极
力救解不得适君以事还衡州宝庆陷君遂落职
今天子御极
王师平西南经略洪君请君从康熙辛丑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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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命兵备安普抚爨僰诸蛮而宁州弥勒州各土官诱
诸蛮反征蛮军四出请君监军君决策行间复故时维
摩地安慰巴盘八甸间诸蛮以宁进布政司参议管通
省驿盐事无何调广东按察司副使分巡广肇南韶道
安普民暨盘州西堡诸蛮堑其路发巨石塞君所出城
闉曰愿留君勿以君行君慰谕之去会川湖两广八排
岭大谳未决君临界会折定爰书具题弥月事竣连州
寇起镇臣失剿捕方略以委之君诸寇闻君至即就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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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抚嘉其绩方会题间以忧去服阕补长沙驿盐道当
是时长沙陷贼久甫及恢复而
王师进辰龙关军书旁午一切刍茭械杖舟师笮役征
繇去来者络绎于路君砥力给办不误晷刻而民之被
调者不致流散然而心力竭矣时满学士暨兵部督捕
侍郎董餫湖南荐君能使并理粮储道事会湘东有司
催科亟激变巡抚韩君四顾曰事棘矣此非赵副使往
不可谓君曰湖南民望君如慈父母久矣忍不一行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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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民心乎君曰诺遂乘一骡戴星往民望见君皆投竿
涕泣诉悔罪状君散遣之返乃大修岳麓书院营堂室
市田蓄廪米使诸生读书其中湖南文教为之一开自
皇上践阼早为监司历西南烽火二十八年中间两摄
司事而未即于真每调剂阙乏恤荒补灾筹军政所需
而计其嬴绌虽兵兴之际所至无争取功而转饟不绝
军赖以振乃三迁监司未经大用而遽至于病康熙戊
辰迁布政司参政督陜西粮储道事君闻报以病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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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郡耆幼争先诣督抚军门投牒请留会武昌兵变羽
书来湘潭君强起视事昼课储偫夜巡警以防窃发如
是者累月而病愈甚乃丐督抚请于
朝疏未及覆遽去时戊辰冬月明年春抵家病不起君
赵姓世居馀姚高祖登由馀姚迁钱唐以举人官陜西
兴安州知州授奉政大夫曾祖珙光禄寺大官署正封
承德郎祖钰龙骧卫经历授徵仕郎父维清光禄寺丞
授文林郎累赠中宪大夫湖南按察司副使母金氏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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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恭人继母张氏累封太恭人兄弟七长廷枢广东高
雷廉总兵官都督佥事次廷机江南泗州都司佥书授
明远将军次即君也次廷桢江南镇江府知府次廷柱
湖广沔阳州同知殉难郧襄赠奉政大夫又次廷相陜
西甘肃镇右营游击将军又次廷林四川江安县知县
配许氏封恭人恭人者东安望姓以高祖官兰溪知县
迁杭州曾祖应亨刑部员外郎祖仲誉山东盐运司同
知父文胄福建泰宁县知县皆以甲科世其家明万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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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君父光禄公入成均与泰宁公为同舍生友爱愿以
子女为婚姻恭人年十六归君既随君赴永定任值贼
围城城外火光烛官廨矢集于障侍婢皆失色君入室
恭人正容谓君曰妾之殉君犹君之殉国也即城破引
案间佩刀曰吾了于此誓不以此躯剚贼刃矣盖坚君
志也先是恭人事姑孝当君迁衡时幼弟林为江安知
县张太恭人者君继母也爱林赴江安去恭人以不得
迎养尝恨恨及君迁安普恭人前请曰闻安普地和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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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老太恭人在川久失扶侍是地去川近迎养之便遂
迎张太恭人至安普巳而君弟柱以郧襄寇乱殉难太
恭人闻变将归沔阳恭人曲留之越数千里周恤其子
妇及
皇恩赐祭葬将理葬事于是太恭人决意东下而恭人
随之事太恭人于沔阳若干年暨君任广东恭人念太
恭人老不欲行太恭人迫遣之登车而下者三居常不
乐闻讣后一恸而病遂于奔丧之次哀毁不能起尝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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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铺荐于庭女奴掖之跪即以手承恭人颡稽首搏地
伏且泣荐为之湿巳而卒方君任衡衡民多流亡君外
理戎事及入室必闻恭人以招徕为言有妇女被卤者
必劝赎之君大度而疏于财且坦白无城府与人谦让
不小立崖异而恭人复教之施且属以和平下物故筦
键财货出入金钱者数十年而身无兼衣至亲戚故旧
以孤嫠待给与配偶失时丧葬无力者即舍养以应而
当夫横逆之加置之不校恭人之善成君志如此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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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恭人出长承熿考选知县次承炜后弟相游击将军
早卒次承灿考选知县次承焯候推都司次承煊考授
县丞次承熺次承焘次承燝皆考选知县孙十九长大
坤考选州同知次大堳考选知县次大陛钱唐学增广
生次大环大块大墀大均大垓大坊大圻大堪大墉大
壑大埏大垲大垍大在大野大㙨皆未仕曾孙十业铉
业鋐业钊业铣业铎业锜业镐业铮业钦业钟皆幼自
承煊以下所娶皆名族女女六孙女十六曾孙女四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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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许字皆世家子弟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原铭曰
翳天水氏大以杭历仕数世同袁杨君兄弟名跨五常
弱把柔翰彊曲斨殉城治郡凌疆场何者非国疏辅行
惟君起家以才望挥弦却敌闽海傍青幡插花阶羽扬
文教既揆来衡阳曾檄巴蜀通夜郎楼头赕并诸罗戕
手伐铜鼓平竹王夜散铃柝昼聚粮十年心计留湖湘
流泽宁让杜与羊书勒帜与版并详及其死也杵不相
恭人助德不易量慈母出牧模在房飞矢集鉴羽集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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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譬大义同劻勷只怜孝行过乐庞萱董饧蜜佩帨纕
猺苗万里犹相将越四十载孝事嫜竟以孝死尤可伤
楚郊兰秀杜并芳足媲大节中外良以兹子姓咸茂长
亦与兰杜好比方子忝国史归梓桑橐笔仅此载柩堂
羲轮舒驭回且翔且归若木同埋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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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集卷九十九
